周诺言把笔递过来,我抬头看了看他,笑着接过来。跟一个能够看穿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也挺好,我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我要干什么,这份默契多少情侣艳羡不来。

翻到后面一页,我扫了几眼,忍不住笑起来。

“老公老公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很稚气的笔迹,后面画了两个相依偎在一起的大头娃娃,无论是字或是涂画,都透着一股子笨拙,但不知怎地,就是看得人心底暖洋洋的。

我翻开新的一页,奋笔疾书。周诺言凑过来想看,我急忙捂住,“不许看!”写得正起劲,一个声音从几米外的通道传来,在叫我的名字。

我朝声源望去,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陌生女人走过来,一脸惊喜。

“你是不是碧玺?何碧玺?”到了跟前,她激动地看着我。

我赶紧站起来“我是何碧玺,您是哪位?”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吴阿姨啊,你妈妈的同事。”她试图唤醒我的记忆,不停地列举一件件陈年旧事,“当年你还是小丫头的时候,一放学,总喜欢往你妈妈的办公室里跑,我就坐在你妈妈办公桌的对面的隔壁,想起来了么?”

“哦——”我终于有点印象,但又不太确定,“是有一年儿童节,送我一件连衣裙的那位吴阿姨么?”

“对对,那年你刚上初一,我去外边出差,买了两件连衣裙,你跟我女儿一人一件…”这位阿姨热情得很,拉着我的手说了一通,然后猛地注意到坐我对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不打扰你们吧?”

周诺言礼貌地回答:“不打扰,吴阿姨您请坐。”

我介绍周诺言给她认识,她惊得睁大了眼睛,“是你先生?你不是跟我女儿同岁么?怎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这其中因由哪里说得清楚,我跟周诺言都选择一笑置之。

吃过饭,诺言因为医院的事必须立刻赶回去,我不急着走,于是跟吴阿姨到楼上的茶馆坐下聊天。我慢慢回想起来,她跟我妈关系不错,是一个教研组的,每次在办公室里见到我都会从抽屉里拿吃的给我。

“碧玺,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茶香袅袅,她看我的目光带着心疼,还有担忧。

我心头一热,很多年不曾去触碰的记忆被勾起。

“你爸妈过世时,我正好被学校派出国公干,后来我曾去找过你们,谁知邻居跟我说你跟你姐姐已经搬走了。前两天我在杂志上看到琥珀,要不是看到她的名字,我根本就认不出来,你姐姐简直变了个样,而你倒变化不大,又没怎么化妆…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工作了吧?”

我一一回答,对于周诺言抚养我的事,我隐去他的名字和身份,胡诌说是我爸爸生前的朋友,而对跟周诺言签协议的荒唐事更是绝口不提。说到何琥珀的时候,吴阿姨一个劲地说:“这丫头就是命好,又是出国又是当明星的。”

我没说她近况,看这个吴阿姨也不是关心八卦的人,扯那么多不相关的没必要。聊了一会儿,我想起一个事,说:“阿姨,您手头上有我妈妈的照片么?能不能给我几张收藏?”我记得当年她们学校组织旅行聚会不少,她跟我妈感情要好,有什么活动都会一起参加,想来会有些照片留下。说起来我就忍不住在心里把何琥珀再唾弃一百遍,当初她为了嫁人,匆匆忙忙就把老房子卖了,我们搬走时遗落了好多东西,几本家庭相册也不见了踪影,事后问何琥珀任何问题,她千篇一律地用一句不知道回应我。

吴阿姨想了想,说:“有,但是我要找一下。”

“那这样吧,如果您找到的话,请马上通知我,我过去拿。”我打开提包,取出纸笔,将住址和手机号码写下来给她,她也写了自己的一份给我。

VIP-17 暗涌

十月初,用于走秀的样衣陆续完工,我挑选的模特,几个设计师看过后基本满意,我以为可以参与找模特之外的其他工作了,谁知戚伟业摔给我一叠不知猴年马月出炉的照片,让我一个人满城去找,说是给模特搭配新装要用到的饰品。后来我实在没办法,约文琳出来救急,她看了几眼,皱眉说:“碧玺,你哪里得罪他了?我不是跟你交待过么,不要跟他抢风头,要收敛锋芒。”

我顿觉六月飞雪扑满面,开始大吐苦水,“我还不够收敛啊,文琳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在我们办公室就差没挖个地洞藏起来了,从来只有他喊我名字时才冒头,平时我可是一心一意当个小透明的,连开会我都找最偏僻的角落坐,只恨没把自己整成布景了,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瞧见我这么低调过?”

文琳也觉得奇怪,指着其中几张照片说:“那戚伟业针对你做什么?全是04年本土时装界出品的东西,你们公司今年走秀会用到才怪!”

她说得斩钉截铁,我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凑在一块儿琢磨了半天,干脆结伴去逛巴黎春天,现在正是新品上市,我买了两件长袖T恤,一条牛仔裤,在文琳的怂恿下又买了那条死贵死贵的山羊皮镂空花裙子。我不买的理由有十个,文琳只用了一个就说服我,她说:“何碧玺,你打扮得这么青春活泼,哪一点像人家的老婆?”

冲这个,刷爆信用卡我都得买!

逛完女装,我意犹未尽,拖着文琳去楼上一层的男装继续逛。认识周诺言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送过他礼物,却收了他给的一堆馈赠。文琳后来知道那套小公寓是周诺言送的,问我这男人是不是把我当情人在养,再后来我跟她说了这七年发生的事,文琳问我是不是上辈子是他债主?哎,这辈子有些事我都搞不拧清,哪里知道上辈子的事。何况现在我跟周诺言修成正果,自然皆大欢喜,可当初他把我从何琥珀那要过去,我没少觉得屈辱。

感情大抵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好的时候就怎么都是错,哪怕同一个行为。

回家已经八点半,周诺言要是在家通常会在书房,我自己掏钥匙开的门,把血拼回来的大袋小袋往地板上一搁,一边脱鞋一边大叫:“诺言,快出来看,我给你买了羊绒毛衫,还有JODOLL的西装,你看看喜不喜欢————”

“碧玺。”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得够呛,猛地回过头看见蒋恩爱穿着睡衣笑意盈盈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怎么是你?”我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继而将目光投向从书房出来的人身上。

“恩爱的房约到期,房东急着收房子,她会在这里暂住几天。”淡淡地解释了几句,周诺言走过来,帮我把东西拿到沙发上。

“不打扰你们吧?”蒋恩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不知哪根筋不对,想也不想就说:“如果我说打扰的话,你是不是可以不住这里?”

这话打得她措手不及,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尴尬,但这些都是其次,我从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恼怒。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直白,连个台阶也不给。可是,从见她第一面起,蒋恩爱就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不仅来源于她那张酷似蒋恩婕的脸,更来自她本身。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对我的男人有企图。

客厅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在弥漫,我意识到自己有失风度,一时讪讪。这时周诺言接口说:“今天捡到元宝了?见谁都打趣。恩爱,你刚才不是说累了么?早点休息,明天你还有几场手术要去观摩。”

“嗯。”她应了一声,转身回客房。

“她凭什么出现在我们家?”我被诺言拖进卧室,急不可待的抗议,“还有,她知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周诺言像是没事人一样地看着我:“你在吃醋?”

我白了他一眼,“我在愤怒!”

他笑了笑,取出羊绒毛衣来试穿,“过两天医院会对实习医生进行一场测试,恩爱要集中精力备考,腾不出时间找房子,就让她在这里住几天。”

“她没有其他朋友么?干嘛非住在有妇之夫的家?”我脱掉外套,郁闷的钻进被窝里。

“碧玺,别耍小心眼。”看我闷闷不乐,他俯下身,柔声说,“就住几天而已。”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帮她找房子。”

“你在怕什么?”他凝视我,目光深沉。

我心一虚,避开他的注视,赶紧扯别的话题,“衣服喜不喜欢?还有西装,你换上衬衫去试试。”

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失望,起身去试衣。

我盯着他的后背,有些羞愧的说:“我先买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才去看你的,结果把我工资卡里的钱刷得差不多了,你的衣服每一件都很贵,便宜的你又看不上。。。。。呃,那个,衣服是我挑的,不过钱是拿你的附属卡刷的。”

他站在镜子前回头看我,不轻不重的声音透着一丝有心无力,“附属卡给你就是让你用的,我们是夫妻,不需要分那么清楚。”

“知道了。”我把嘴边的话咽下。大概是我想多了,总是有意无意地要和过去撇清来,以前他也给我附属卡,但那曾让我感觉耻辱。

他不知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坐下,搂着我的肩说:“是什么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可能我以前用错了方法,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

这个男人像是懂得腹语一般,又一次看穿了我!

那天晚上,说不清是怎样的心理,我表现得格外主动,情绪高涨。他没抵制住我的诱惑,在黑暗中抱紧了我,细密而缠绵的吻落在每一寸肌肤上,爆发出灼热的能量。

我们的身体纠缠在一块,带着原始的眷恋。

疼痛与快感一齐涌上头皮层,如飞一般美妙。

找不到戚伟业要的东西,被他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若照我以往的脾气,还不揭竿而起,不过这次却忍了下来。文琳说得对,戚伟业摆明是在找茬想赶我走,要我引咎辞职?门都没有。

于是,他又玩新花样,把我调去给装修部打下手,美名其曰监督舞台进度。装修部的人欺生得很,在这里,跟人家比年纪是肯定比不过,比资历更是妄谈,几个爷们轮着给我出难题。

在公司憋了一肚子气,下班后我又不想回去面对蒋恩爱,看见她我就不能不想起蒋恩婕,我不信周诺言不跟我一样,可他还收留她!想想就郁闷,这男人动不动就把认识的不认识的全往家里带,真是不像话,之前何碧希就算了,我后来悟出他的用意——那阵子何琥珀回国,他知道我跟她有心结,放个外人在中间,大家面上多少会有所顾忌,不致轻易撕破脸。可是蒋恩爱就。。。。说什么要全心应试,什么没时间找房子,都是借口!

我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铜叉,忿忿不平地往牛排上戳。

“烂了,烂了!”方文琳忙不迭的提醒我,“跟我吃饭好像很委曲你似的,这么不放心老公,把碍眼的人赶走就是。”

“你说得倒轻巧,她碍我的眼,又不碍周诺言的眼,他们什么关系?说老土点那蒋恩爱没准还是他初恋情人临终前托付照顾的,我赶她走?不怕他先把我赶了么?”

方文琳像得像只狐狸,“你能不能赶走她我不确定,可周诺言绝不可能赶你走,这点我对他有信心。你啊别杞人忧天了,我看周诺言做事很有分寸,他才不像你!”

“我不怕周诺言爱上她,要爱早爱了,哪有我插脚的份。”我切了块牛排,细嚼慢咽。

“那你担心什么?”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说不清在担心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蒋恩爱这个人,非常不喜欢,而且她对我也有敌意。

吃到一半半,接到郭奕的电话,竟是来问蒋恩爱的事,我听他闪烁其辞,不由心念一动,说:“你们在拍拖?”

他似乎有些苦恼,“我也想,只是尚在追求阶段。”

真是峰回路转,我立刻发挥八褂无极限的娱乐精神,追问之下才知原来什么房约到期,根本是无中生有。蒋恩爱自去仁爱医院实习以来,一直借住在郭奕家中。郭奕对她日久生情,毫不犹豫地展开追求攻势,谁知心太急,用力过度,把如斯佳人给气跑了。

郭奕在线那头唉声叹气,我在这头恨铁不成钢,拼命给他打气:“那你还磨蹭什么,赶紧亡羊补牢啊,她现在就住我家,你哄也好,骗也罢,总得有点行动吧。”

“碧玺,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这个,我知道她住你们家,是我拜托诺言答应她的,要是让她真的在外面落脚,我劝她回去岂不难上加难?”

这话很有道理,我明白过来,说:“你要我怎么配合你?再把她气 跑?让她意识到还是你最好,然后重投你怀抱?”

郭奕奸笑了两声,“我们是互惠互利,你也巴不得她走吧。。。”

我正要说点什么,发现有新电话进来,就说:“郭奕,我现在有电话,等会儿给你回。”

这一道电话是吴阿姨打来的,说已经找到我要的照片,我一听激动不已,顿时把郭奕抛在脑后,匆匆出去拦了辆车赶到她家。细看了一下,有好多张竟是我爸妈的合影。

吴阿姨解释说,某一年学校组织的暑期旅行,我爸陪同我妈一块儿去的。接着她又感慨地说起我爸妈在世时有多恩爱,是他们圈子里的模范夫妻。

因为我考上重点中学后就一直寄宿,以致对家里发生的很多事都一无所知。但是爸妈的感情好,我从小就看在眼里,很为此自豪。在儿时的记忆中,他们从不曾跟对方红过脸,谈不上古人推崇的相敬如宾,可绝对是是相濡以沫。

看着一张张照片上的笑颜,我多少有些感伤。当年他们走的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只觉头顶一片天全塌了,所有的幸福快乐再与我无缘。但毕竟少年心性,恢复也快,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地想通了,死者已矣,生者更要活得快乐自在,否则远的不论,最最辜负的就是把你带到人世间的父母。

拿出新买的相册,小心翼翼地将照片一一放进透明夹层。客厅的橘黄灯光,让人心暖。我对着那熟悉亲切的容颜看得入了神,久久地,舍不得盖上封页。

如果他们还在世,看到诺言这个半子,应该会很欢喜吧。。。。

“扑———”背后突然的声响吓得我猛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见蒋恩爱僵直地站在沙发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相册。

我掩上了封皮,看见她掉在脚下的外套,好心提她一句。她却置若罔闻。目光依旧停留在我手上。

“你怎么了?”我发觉她的脸色不太好,想起郭奕这人挺不错的, 不由自主想帮他的忙。

“那是什么?”她指着我的相册,缓缓的问。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相册啊,这有什么。”

“我问你那照片上的男人是谁?”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整个人像随时要扑过来,“他是你什么人?”

我觉察出不对劲,抱着相册站起来,“是我爸爸,有什么问题?”

“你爸爸?”她的脸上露出惊愕,还有很多复杂的神色,“你爸爸,他是你爸爸?”

我皱眉,看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你认识我爸爸?”

等了半晌,她轻微的摇了摇头,冷冷地说:“不认识。”

那一刹那,我好像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

新装发布会进入倒计时,我们部门的人开始通宵加班,我也不例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没功夫顾及郭奕拜托的事,但周诺言给了我一颗定心丸,答应等医院的测试结束,便让蒋恩爱搬出去,至于搬哪去,就要看郭奕有没有得抱美人归的本事了。

我这人不怎么能熬夜,彻夜未眠很容易疲倦,还头晕,喝多少咖啡都无济于事。以前在学校,天大的事我都摆在睡觉后头,可现在不比做学生那会儿,我早早准备好了参茶、各式甜品放在办公室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但即使这样,我还是累得不像样。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关系,这次的反应比以前来得强烈。文琳笑话我,说“是毕业后养尊处优惯了。

有一回大清早匆匆赶回家换衣服,结果从浴室洗漱出来眼前就黑了一片。周诺言从不干涉我的工作,但看我这样折腾,几次暗示我不如辞职,我没理他。

辞职不是问题,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不给戚伟业留话柄,场场彩排我都坚持到现场,同事多是已婚的人,中途开溜的不少,唯有我是一门心思加班到底的,他们都想当然的以为我未婚,我也不去说破。那枚结婚钻戒在我身处的圈子里仍是过于醒目招摇,我我实在喜欢它,于是用一根白金细链串起来,贴身带在脖颈上。

好不容易挨到走秀前一天,我正在后台核对时装,戚伟业突然把我叫到一旁,“碧玺,你认识何琥珀?”

我一怔:“算认识吧,怎么?”

他皱眉,说:“你跟我来,老板娘要见你。”

我来公司这么久,别说老板娘,就是老板也没见过几次,但只要跟何琥珀扯上关系的,我统统不感兴趣,可又无法拒绝,只好跟他走。

“组长,你知道老板娘找我有什么事么?”边走边试探。

“我们公司有意想请她当代言人,不过好像被她拒绝了。 ”说完,他有些不满地回头看我,“你认识她怎么不早点说?今天老板娘问起我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在心里说:“谁知道你们想请她当代言?又没人跟我报备。”面上却不动声色,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衣月的老板娘是个韩国女人,个子高挑,单眼皮,厚嘴唇,留着一头乌黑的直发,神态严谨而呆板。她一见我,立刻离开座位,走到我面前跟我握手,一口韩国风味的英语说得十分流畅。戚伟业在她跟前一脸诌媚,殷勤地扮起翻译这个角色。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得已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胸口毫无预兆地泛起阵阵恶心。原来,他们之前跟何琥珀谈合作条件时,何琥珀随口过问了我一句,后来他们谈崩,老板娘一下子想起了我,想推我出去打友情牌,并许诺一旦何琥珀与公司签下合约,便升我的职,待遇从优云云。虽然奖品丰厚,但这个任务我没法接受,推脱良久,老板娘好像意识到什么,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你跟那位何小姐是什么关系?”

戚伟业也跟着摆出一副警惕的样子,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我不愿沾何琥珀的光,但隐瞒一个事实太耗费精力,干脆实话实说:“她是我姐姐。”

戚伟业这个猪头万分震惊,黑色镜框后面的小眼睛异常难得地瞪得浑圆,他当我“英盲”,毫不避讳的跟老板娘几里呱啦 交流一番,我知道他们在讨论怎么说服,或者说怎么收买我,戚伟业信心满满地说交给他处理。老板娘对他的保证相当满意,当即表示只要他可以说服我,而我又能说服何琥珀,那他居功至伟,必将得到多少多少回报。

戚伟业激动得红光满脸,我冷眼看着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走出老总的办公室,这个男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头疼欲裂,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仍不肯放过我,站在身旁继续慷慨陈辞,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我再也忍不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直吐到手脚发软才消停。伏在洗脸台上,拿冷水拍了拍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周诺言发了一条短信,然后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我按掉,出去整理背包。

戚伟业还不甘心,之前是利诱,现在偶尔抖两句狠话,打算威逼。我把抽屉里属于自己的私人物件全收进包里,打断他的话,“戚先生,在我答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精神抖擞地说:“行,没问题。”

“你之前似乎不大满意我的工作表现,派我去找过时的流行品,遣我去装修部当监工,目的就是想让我主动离开公司吧?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他如今有求于我,自然抵死不认。

我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肯说,我也没必要听你废话。”

他权衡利弊,压低了嗓子说:“我跟碧沙集团蒙总那边的助理有点小摩擦,那日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吃饭。。。。”

蒙总?我的脑子里急速搜索,瞬间明白过来,“你是指方文琳?她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关系确实要好。”

他赔笑,避重就轻:“是个误会,改天你帮我约方小姐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我已收拾妥当,把包拎起来,“戚先生,现在我口头知会。我,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你的下属,我辞职了。”

“你———”等他回过神来,我已大步跨出办公室的大门,把他的话摔在身后。走出电梯口,原本站在外面等候的人立刻迎上来,握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宽厚,令人心安。深秋的冷风刮起来,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把脸贴在他的围巾上蹭了两下。

他解下围巾替我裹上,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眼睛进沙子了。”我仍低着头。

“走吧,回家。”

“嗯。”

我跟衣月没有签合同,还在试用期,所以离职很简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连着半个多月来的加班,让我感觉疲惫不堪。关掉手机,我开始补眠。早上周诺言去上班,我在睡觉,等他下班回来,我还是在睡觉,中途会起来煮面条、喝水,可长时间休息跟长时间劳作一样地累,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想不到小小一份工作就能把我折腾到元气大伤。不久,蒋恩爱顺利通过医院的考核,当天晚上她作东,请我跟诺言吃饭。郭奕也被邀请。席上,蒋恩爱神色如常,面对郭奕刻意的亲近以及言语暗示全无回应,她的眼里只有周诺言,这并非我多疑。

在情爱方面,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灵敏。我不相信周诺言会不知情,他明明能很轻易看穿一个人。吃过饭,我们先行离开,给郭奕制造一个告白的机会,临走前,我看到郭奕投来感激的目光,我冲他一笑,以示鼓励,虽然可以预见他必将失败,但我并不为他担心,他是个洒脱的人,即使受挫也不致太难过。

半夜,我口渴醒来,发现周诺言不在身边。开门出去倒水,听到厨房隐约传来争吵,两人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不见争吵的内容。端着杯子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走回自己房里,将门掩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来,轻手轻脚地在我身边躺下。我翻了个身,他马上回头看我,有点紧张的问:“把你吵醒了?”

我明知故问:“你去哪了?还不睡?”

“这就睡了。”他帮我理了理被子,重新躺下。

我已经睡意全无,贴近他,“你说郭奕跟恩爱能不能成事?郭奕为人不错,你帮忙撮合一下。”

“感情只怕越帮越忙。”

我想了想,说:“没听你说过蒋恩爱的事,她家里还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