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原来是场梦。

抬头碰触在眼前放大的郭奕的脸,跟着用力捏了一下。、

郭奕忙不迭叫唤起来,但脸上全是喜色,“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碧玺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再不醒来,我就快被你姐姐骂死了,她不带脏字损人的本事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叫人大开眼界,我算是领教了----”

“诺言怎么样了?”我急急打断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他赶紧制止我,指了指旁边的吊瓶,“快输完了,不急着这一会儿,我让护士给你送点吃的过来,你吃完再去看他,你也不想再晕倒在他的床边吧?你放心,诺言度过危险期了,伤口痊愈情况良好,只是人还没醒。”

我眼眶一热,“真的?他真的度过危险期了?你没骗我?”

“千真万确,骗你我就不是医生。”

他临出去门前又叮嘱了我一遍,让我乖乖等护士来。我望着他的背影,生怕自己还陷在梦里,低头把十根手指头咬了个遍。

我是下了狠劲咬的,清晰的牙印一时竟褪不掉,虽然疼了点,可是我满心欢喜,我知道噩梦正在离我远去。

胡乱吃了点东西,我去诺言的病房看他。

他仍在昏迷,但病房的气氛已不似先前压抑,可能是我心里作祟,只觉他气色也有所好转。我亲了亲他的脸,又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着,想想这些日子来的提心吊胆,鼻子一酸,眼泪竟噼里啪啦掉下来。

“诺言,你怎么还不醒?我受够了,我们换换吧,让我睡觉,你来守着我。。。。”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他的身体是暖的,这让我安心。

夕阳的余晖从外面的小阳台上一寸寸挪进来,时光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忍了多时的泪水决了堤,竟一时半会停歇不住,我拖过他的手捂在自己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湿漉漉地面庞有些庠,我下意识地偏头,在手背上蹭了两下。

“碧玺。。”一声轻喃在耳边响起。

“嗯。”我应了一声,顿时怔住。这个声音,是。。。诺言在叫我?我急忙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幽深此刻却笼罩着一丝迷茫的眼瞳,我的心一时狂跳。

“诺言,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抬眼环视四周,慢慢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那一层迷茫在渐渐散去。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眼巴巴地瞅着他,好像慢动作回放一般,只见他屈指,有些费力地替我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轻微地挑了挑唇角,“傻瓜,我没死呢,你哭什么。。。”

我嘴巴一扁,嚎啕大哭起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能哭,震耳欲聋的,直器到初醒的周诺言呼吸困难,几乎又要晕过去我才稍稍消停。哭声惊动了附近的医生护士跑进来围观,随后赶到的郭奕心有余悸地跟我嘀咕:“姑奶奶,刚才走到门口听见你那哭法,我还以为诺言他。。。当医生这么多年,最惊悚的就是今天了!”

等主治医生给诺言做完检查,我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当着那么多个护士的面,搂着他又哭又笑,还拼命吻他,惹得在场的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慌不择路地跑出去回避。

周诺言没力气回应,只是虚弱地苦笑,“哭得跟花猫似的。。。”

那天之后,周诺言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守在病房里。蒋恩爱出现过一次,告诉我她将要辞职,带母亲回B市就医。我心平气和地问她是否要见诺言一面,说来也怪,诺言这次安然渡过危险,让我在对待很多人与事上变得宽容,以前张牙舞爪和睚蚍必报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事已至此,我对她不可能有半点好感,也谈不上多大憎恨。但她拒绝了,这个女人不是不骄傲,如果她的爱最终两情相悦,那么她的爱情也值得颂扬,只可惜她将感情寄放在不对的人身上。

诺言精神一天好过一天,终于有力气笑话我又红又肿的眼皮。

“都怪你不早点醒!”我在他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这一觉你睡得可舒服了,害我没一天好过,你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他笑着凝望我,神情温柔。片刻,又说,“碧玺,你瘦了许多。”

我摸了摸他的脸,“你也是。”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醒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我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心里说难不成还心有灵犀了,忙问:“是什么梦?说给我听。”

他笑了一笑,说“也没什么,就是提醒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

他作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我又困惑又好奇。赶紧把脸贴在他嘴边,“你说什么?”

他勾唇一笑,冷不丁吻了我一下,伸手将我搂在胸前,“我欠你一个婚礼,生日那天其实是想带你去一个教堂,请那里的神父为我们主持仪式,谁知出了这种事,差点就永远去不成。”

“你还记得欠我一个婚礼啊?”我的手指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那你要快点好起来,别欠太久,还有,你欠我的不止这一件。”

他冲我挑了挑眉,墨黑的眼眸透着难掩的欣喜。

我敛了眉眼,低低地说:“诺言,孩子。。。没了,你遇袭的那天,流掉了。”

他的神情一僵,眸光有些黯淡。

我已经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可是现在看见他的反应,心里也跟着一样难过。“你一直昏迷不醒,我跟自己说,孩子没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没事,我不想再跟那些往事纠缠不清了,我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没有你,哪怕蒋恩爱她妈妈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想我也不能放弃跟你在一起。这个孩子权当给蒋家还债吧。希望过去的是非恩怨能够到此为止,我不去招惹她们,她们最好也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不要跟她们化干戈为玉帛,只求形同陌路。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可是我只有这么想,心里才会好过些,诺言,我就是这么自私,我不在乎孩子,我在乎的只有你,与你相比,所有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很努力地表达着,可仍觉得辞不达意,急得眼泪又淌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别哭,”他轻声安慰我,“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你从来不说你爱我,就像我从来不说一样,我们有吵不完的话题,绊不完的嘴。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守在对方身边。碧玺,曾经我对你隐瞒,其中一个原因是担心你怀疑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但你没有,你只是要求我给你时间。”

我撇了撇嘴,把眼泪抹在他身上,“你当我是笨蛋么?你对我是好或不好,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以前我恨死了琥珀,她把我当个物品一样丢给了你,现在想来却要多谢她,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能走到今天。。。诺言,你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陪我到老,不准比我先死,你要照顾我一辈子,等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就手挽着手,一起散步晒太阳。”

“相濡以沫?”他看着我,嘴角漾开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像花儿一样。

我点了点头,与他紧紧相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