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怔怔的看着黛玉的背影消失在大红蟒缎门帘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站在地上的水安家的说道:“去议事厅,把婧琪院子里的奴才们都压过来。”

水安家的忙答应一声,转身先去传人。水溶则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口,咬了咬牙,起身离开。

议事厅里灯火通明。伺候婧琪的丫头婆子们一共二十二人,齐刷刷跪在地上,边上水安和几个管事谨慎的立在那里,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水溶的铁腕手段这些奴才们是知道的。今日之事牵扯主子姑娘的性命,一些事情想瞒是瞒不过去了。没事的都在祈祷那些做过坏事的人千万不要胡乱攀咬,而那些心中有鬼的,早就连祈祷的心思都没有了,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只顾着打哆嗦了。

“婧琪的奶娘呢?”

“奴…奴…奴…”婧琪的奶娘跪在前面一排,吓得浑身哆嗦,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哼!你为何吓成这副模样?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奴…奴才…”

“管家?”水溶往椅子上一靠,淡淡的唤了一句。

水安立刻上前,给水溶打了个千儿,毕恭毕敬的答应:“奴才在。”

“让他好好回本王的话。”

“是,奴才遵命。”水安答应一声,转过身来,半蹲着身子,伸手捏住了那奶妈子的嘴巴子,手指稍一用劲,便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哎呀,我的妈呀!痛死我了。”

“你这该死的奴才,这不是能说话吗?在王爷面前你还敢耍花招?还不快说?!”水安说着,手指一松,一抬手,‘啪’的一声给那奶娘一个响亮的嘴巴。

奶娘终于开口,断断续续的说出了那晚的实情,正如潘氏所听到的那样,婧琪之所以受了风害,完全是因为从秦氏房里回来之后,便脱掉斗篷,只穿着单薄衣衫,站在风雨里一个多时辰,直到坚持不住瘫软在地上,方被奶娘和琴儿几个贴身丫头抬进屋里。然后开始发烧,直到第二天众人见她昏迷不醒,才去给水溶和黛玉送信。

其目的不单单是获得她父王的关心疼爱,更是为了借此机会,能让水溶把秦姨娘从轻处置。

说起来,这个孩子既可笑又可恶,不过水溶念在她尚有一点孝心在,心中之气也算平静了几分。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都给我站出来!”水溶冷冷的扫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琴儿先跟着站出来,她是婧琪的贴身大丫头,她敢说不知道,那一定会被水溶活活打死,所以有点自知之明,先站出来,乞求主子饶命。

然后站出来的是婧琪的教引嬷嬷,这是秦氏给婧琪选的人,自然也是婧琪的心腹。

然后是两个二等丫头,正是水安家的说的那两个给婧琪煎药的,墨菊和绿菊。水溶看了这两个丫头,点点头,能给婧琪煎药,看来也算是心腹了。

除了这五个人之外,其他的人依然跪在原地,虽然都很害怕,但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你们把你们各自的姓名和家人姓名都报上来。”水溶冷声说道。

于是五个人从奶娘做起,各自报各自的姓名,家人姓名以及每人在府中所领何等差事。问起这个,五个人虽然还害怕,但毕竟这些和此事无关,所以几个人倒还算口齿清晰。

最后一个绿菊回话时,却有些吞吞吐吐,说起话来磕磕盼盼,让水溶好生烦恼。

“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拖下去,先抽十藤条再说!记着,藤条用盐水浸泡过之后再给我抽!”淡淡的口气中带着凌厉的杀气,屋子里的人们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爷饶命!”绿菊立刻疯了一样的挣扎着,拼命一般。

“你说实话,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绿菊并不是什么三贞九烈之辈,只这么一句话,边痛痛快快的说了:

原来绿菊本不是这府上的家生奴才,但她原本受过陈姨娘的恩惠,她娘去年生病,家里没钱医治,是陈姨娘偶然遇见在假山后面哭鼻子的她,问明原因,给了她十两银子,医好了她娘的病。从此她便答应替陈姨娘办事。

这次婧琪自己把自己折腾病了,原是想借此博得父亲的疼爱之心,或者太妃的怜悯疼惜,能够从轻处置秦氏也不一定。

绿菊受婧琪重用,知道婧琪的心思,便把这事情悄悄地告诉了陈姨娘。陈姨娘便将计就计,让绿菊偷出了第一副药的药渣,自去找郎中想法子,后来去拿了一包东西,告诉绿菊,今日煎药的时候放进去,大姑娘的病就会加重,如此一来,府中的人都忙着大姑娘的病情,或许会暂时忘了秦氏和陈氏二人也不一定。

绿菊此时也不害怕了,简简单单的说清楚事情之后,又对着水溶磕了个头,流泪道:“奴婢犯了滔天大罪,死不足惜,只求王爷能够饶恕奴婢的父母。”

水溶此时已经气坏了,绿菊话没说完,他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好啊,这些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女人,竟然比狼孩狠毒!为了遮掩自己,为了保全自己,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陈氏这个贱人,平时看她那小脸甜甜的,嘴巴像是抹了蜜,可心肠竟比蛇蝎还毒。

“来人,把陈氏那个贱人给我带过来!”水溶抬手一拍桌子,桌子上汝窑填白盖碗被震得哗啦啦直响。

下人们哪敢怠慢,听命后急忙去陈姨娘的衣香院,敲开门进去,也不多话,两个婆子上前,直接拉着陈姨娘便往外走。

进得议事厅的门来,两个婆子把她往地上一推,娇滴滴的陈姨娘站立不稳,趴到地上,抬头正好对上水溶冰冷的目光。

“王爷?”陈姨娘见到水溶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立刻爬上去抱住水溶的腿,哭诉道:“王爷,贱妾冤枉,贱妾被秦梅蕊冤枉了!“

“冤枉?”水溶冷笑一声,抬脚甩开她的手,转身坐在椅子上,索性问个清楚的样子,“你哪里冤枉了?你且说说,你说完之后,记得告诉我一声,是谁帮你买来了干遂?我记得你这几日可都在房里,王妃让你抄的佛经还没抄完呢吧?”

“什么干随湿随的?奴婢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奴婢只知道,放印子钱的事…”

陈氏果然是个没心机的。或许是被关了这两天关的傻了,从头到尾,北静王府的人根本没有一个人敢说过‘印子钱’这三个字。

可这会儿一干奴才管事都聚在议事厅,她却偏偏说出这个来。水溶哪里还能容她?

所以陈姨娘的话还没说完,水溶便抬手把茶盏甩出去,正好砸在她的额角之上,陈氏的头被茶杯砸了一下,嗡的一声便停止了思考,于是立刻住了嘴,便觉得头晕眼花,额头上有热乎乎的东西像虫子一样慢慢的爬下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再敢满嘴胡说,看我不活活打死你!”水溶恨得牙根儿痒痒,瞧瞧母妃都是买的什么人进来?只要“旺子”,便不分好坏,一律收进来,这个陈氏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是嫌自己死的慢呢!

“王…王爷?”陈氏从进北静王府起,水溶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但也从没如此大声呵斥过,原来她还以为自己姿色甚好,王爷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太妃从来相信秦氏姐妹,所以自己一直没有多少机会接近王爷,但这次水溶极端恶劣的态度,着实把陈姨娘吓了不轻——王爷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小王妃深得他的心,也不至于如此虐待妾室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姨娘此时此刻还在想着跟黛玉争风吃醋,你说她能不败吗?

不过水溶此刻的心思也是动了又动。

听陈氏这贱人刚才说那两句话,似乎真的不知道干遂之事,她此刻还在别扭着印子钱的事情,估计这两天一直都在想这个事,如果真的是她安排人买来的干遂,那么她此时必定不是这个样子。

那么到底是谁呢?

水溶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绿菊两眼。

绿菊原本还在暗中庆幸,只要王爷把陈姨娘处置了,自己就可以放心了,只要父母有人照顾,能够安享晚年,自己就算是死,也没什么牵挂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水溶那冰冷的如利刃一般的目光又回到绿菊的身上,而此刻绿菊正在悄悄地看着水溶的脸色,想不到四目相对,绿菊立刻感到阵阵杀气,于是忙低下头,身子又忍不住哆嗦起来。

水溶暗暗的骂道:“这个小贱人原来在撒谎!”

看到绿菊躲避自己的目光又吓成那个样子,水溶的心中似乎有了数,于是他又慢慢的坐下来,对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的陈姨娘问道:“露儿,你抬起头来,看看可认识这个丫头?”

陈姨娘此时正处在低谷深渊之中,凭着刚才王爷对自己的样子,看来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所以陈氏此时死的心都有了。可偏偏正要考虑回去之后是上吊还是撞墙的时候,水溶那一声‘露儿’便如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进了陈姨娘那暗无天日的心扉。她的泪便珍珠短线般的落下来。

哭归哭,激动归激动,但这女人依然没忘抬起头,哽咽着顺着自己王爷的手指看去,却只见一个丫头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根本看不到容貌。于是小声说道:“她是哪个?贱妾不认识。”

“抬起头来!”一个管事媳妇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了绿菊的发髻往上提,绿菊便不得不抬起头来。

“哦!是你?”陈姨娘这回看清楚了,伸手指着绿菊说道,“你不是太姑娘屋里的丫头吗?你好像是叫——绿菊来着?”

“你怎么认识她?”水溶听陈氏果然认识绿菊,便追问道。

“她是大姑娘的丫头啊,经常跟着大姑娘四下走动,也曾到贱妾屋子里去过,贱妾怎么会不认识呢?”陈氏恨恨的看着绿菊,记得有一次婧琪找自己的麻烦,这个臭丫头还打过自己的丫头,这小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老天有眼,她也犯在了王爷手里。

“不是因为你曾经借给她十两银子给她娘看病吗?”水溶问这话的时候,只是看着绿菊。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竟然敢如此大胆,如此张狂的欺骗主子!

“借给她十两银子?嗬!…”陈氏忍不住冷笑起来,别说十两银子,便是十个铜板,便是一口剩饭,我陈露儿也不会给这样的小贱人,“绿菊姑娘是大姑娘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凭贱妾那几个月钱,贱妾哪里能够那样大方!再说,贱妾就算是真的能拿出手,绿菊姑娘也未必能看得上吧?”

“陈姨娘…你不要乱说话…分明是你指使我…”

“拖出去,各打二十板子!”水溶此刻连生气都懒得生了,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这些死奴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还别说,问来问去的,都没这板子管用。

二十板子下去,陈姨娘昏过去一次又醒过来,被打的有气无力,依然叫骂绿菊。

而绿菊在昏过去两次之后,终于招了。

不是陈姨娘弄来的干遂,是秦姨娘的摇头雅容给她的,她是在药买回来之后便各自放进去了,根本不是在煎药的时候放的。那药送进来的时候众人都去吃饭了,唯独绿衣守在婧琪屋里。雅容还专门嘱咐绿菊,说秦姨奶奶能不能留下就看她的了,如果秦姨奶奶能够不被逐出府去,那么她绿菊的老子娘便可以安然无恙,如果事情败露了,她们一家子都别想活了。

绿菊只知道那一包干遂药放进第三副药中,一定要看着婧琪把药都喝下去。而雅容从哪里弄来的干遂她就说不出来了。

此刻水溶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

秦氏!竟然是秦氏!

婧琪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虎毒不食子。

可秦氏为了自己能够依然留在王府,不惜拿着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赌注,可怜婧琪在昏迷之中,还叫着她:姨娘…

“把秦氏和雅容这两个人带过来。今儿本王索性长长见识,看看这当娘的如何下的狠心,谋害自己的女儿!”水溶淡漠地一笑,眼底带着无限的悲凉——这就是一直在替自己管着内宅的女人!

水溶觉得自己好失败,平日里自己恃才傲物,从来不把那些世俗牵绊放在眼里,竟然容许自己的身边,有如此龌龊狠毒的女人!

秦氏被带上来的时候,是歇斯底里的。

她一遍遍的说自己绝不会害大姑娘,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求王爷明察。而雅容也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拿过什么东西给绿菊。

还是一顿板子下去。雅容终于点头认错:“姨奶奶说,这次若是被逐出府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再也见不到王爷和大姑娘了,所以姨奶奶要奴婢想办法,一定要留下来。奴婢想,想要姨奶奶留下来,必得大姑娘出面才好。可是如果大姑娘去求情,王爷和王妃是必然不会答应的。大姑娘也说,只有自己病了,趁着王爷来瞧大姑娘的时候,求一求王爷,事情才有转机。

“可是那晚王爷去了大姑娘房里,根本就没给大姑娘开口求情的机会。所以姨奶奶想,只有大姑娘的病情加重,王爷心生怜悯之心,才有可能留下姨奶奶,让姨奶奶照顾大姑娘的身体。于是奴婢才去抄来大姑娘的药方,差人去药方问过,这一剂药方,千万不能混入干遂。这里面有十八反,如果混入干遂,少则加重,多了…多了…“

“多了会怎样?!“秦氏被打了二十多板子,原本已经没什么力气只顾趴在地上喘息了,但听到雅容说道这里时,一着急竟然撑起了胳膊,抬头鄙视着雅容,怒声问道。

“多了,则可以要了婧琪的命!”水溶坐在椅子上,怒火冲天!

这个该死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模作样,还在训斥丫头!

“你这个贱人!你不是说事吗?你不是说不会让琪儿又危险吗?”秦氏疯了一样扑上来,按着雅容又撕又打。

“来人!”水溶是在是累了,这种丑剧他实在是不愿再看下去了,“把秦氏和雅容拖出去,狠狠地打。”

“是!”水安看着主子灰白色的面容,不敢多问一个字。一摆手,上来四个婆子分别把秦氏和雅容拖出去。

议事厅的院子里,秦氏和雅容分别被摁在长凳上。其实也不用摁了,二人此时早就被打的半死不活,根本就挣扎不动了。

“大总管,打多少下?”手握板子的强壮家人习惯性的问边上的水安。

“打吧,王爷不叫停,就只管打。”水安长叹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去。

大概又打了不到五十下,秦氏便没了气息。紧接着雅容也没了气息。

家人感觉不大对劲,忙住了手,上前探视,二人果然早就魂归黄泉。

“回王爷,秦氏和雅容二人…已经…杖毙了。”执型的家人在议事厅门外回话。

“弄出去,埋到西郊的乱坟岗子上吧。”自从秦氏和雅容被拖出去打板子,水溶便靠在太师椅上,用手撑着额头,沉默不语。在听见家人回说她们二人已经被打死的时候,也没抬起头来。

“是!”水安答应着,又出去安排下人套车,连夜把这两具尸体拉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把陈氏先关到西北角的空房子里去吧,安排两个人守着,不许逃,也不许她死。”水溶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疲惫的站起身来,对着一屋子的家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议事厅,也没回静雅堂,而是去了内书房。

蝶舞长空第01章 美玉娇艳问溶心

水溶处置完了秦氏等人的事情,并没有回静雅堂歇息,而是直接回了书房。

夜间黛玉辗转反侧,知道三更以后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五更天便从梦中醒来。

“紫鹃?”黛玉醒来,翻了个身,锦被微凉,身侧空荡荡的没有梦中那个人的影子。

“主子醒了?”紫鹃也因为水溶的未归而在卧室外边守了一夜,听到黛玉的声音忙进来服侍。

“扶我起来梳妆吧,今儿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说着,便从锦被中坐起来。

“是,朝服青儿已经预备好了。”紫鹃服侍黛玉起身,晴雯等人也进来伺候。

黛玉脸上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凭着丫头们梳头,待梳到一半儿,突然开口问道:“昨儿王爷歇在何处?”

“回王妃的话,跟王爷的人回来说,王爷昨晚一直都在书房。”秋茉听黛玉问,急忙回道。

“哦。”原来是在书房,并不是去了潘姨娘屋里。黛玉忽然间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好笑,王爷嘛,爱去哪个姬妾房里便去哪个姬妾房里,自古红颜,能得到男人钟爱的,还真是没听说过几个正妻。

“王妃.......”秋茉看黛玉脸上依然淡淡的,猜想她定然是因为王爷昨晚未回而不开心,想要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原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可是如果看着王妃和王爷因此而生分了,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沉吟了一声,对着黛玉回道:

“王妃,昨晚的事情奴婢听人说了一点。”

“说说。”黛玉看着雕琢成并头莲花捧明月的铜镜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容颜,轻叹一声。

“大姑娘的病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使病情加重了。而始作俑者,却是秦姨娘。”

“什么?”黛玉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秋茉,怎么会是秦姨娘?这府中男男女女五六百人,任何一个人都比秦姨娘更有可能,可偏偏却是她。

“秦姨娘想通过大姑娘的事,让王爷有恻隐之心,能留她在府中思过,只是想不到那东西放的多了些,差点要了大姑娘的命。事情败露,王爷已经把她杖毙了。”

“啊?”这下黛玉更加吃惊,杖毙?活活打死了?!

“奴婢该死,一大早的吓着主子了。”秋茉看到黛玉目瞪口呆的样子,忙跪倒在地上。

黛玉顾不得秋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是想着,水溶这会儿会是什么心情?于是她也顾不得发髻尚未梳好,便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王妃?”紫鹃忙拿了一件披风从后面跟出去,黛玉已经快步出了房门。恰好莲籽刚从大姑娘房里回来,见到黛玉长发飘飘身上也没穿大衣裳便急匆匆出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莲籽,带我去书房。”黛玉上前拉住莲籽的手,便往外走。

紫鹃一路小跑赶上来,一边走一边把披风给黛玉系好。秋茉和晴雯慌慌张张的在后面赶来,随着黛玉一路奔向内书房。

内书房所有的奴才都在院门口守着,看样子是被水溶赶出来的。而书房内和廊檐下空无一人。

黛玉进了院门,便被院门两边整整齐齐站着的十几个奴才给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站着?”

“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水祥带着十几个人见了黛玉带着丫头们匆忙赶来,也吃惊不小,但他还算冷静,见着主母,知道要跪拜请安。

“都起来吧。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会儿还在那里坐着,一夜了,动都没动一下........”

黛玉感到心中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揪心的痛,不等永祥说完,便抬脚往屋子门口走去。

抬手推屋门,屋门便轻轻的打开了。水溶的脾气,发一通火儿便把奴才们吓得远远的,想要清静根本不用插门。

“说了不要你们来伺候。”他依然是昨晚的那身衣服,但原本挺拔的肩膀此时却疲惫的歪在书案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沙哑的声音透着疲惫。

“王爷.......”黛玉呆呆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夜不见,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玉儿?”这样温婉美丽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泉注入干涸已久的心灵。水溶忙抬头,看见身披桃红色棉绫披风,尚未梳妆,长发披肩的黛玉,整个人便从沉寂中苏醒过来。

“王爷,天都亮了。”黛玉微微一笑,再上前几步,走到水溶的跟前,“王爷心里不舒服,也不该作践作践的身子........”

“玉儿!”水溶猛然张开手臂,把黛玉拉进自己的怀中,死死的抱住她的腰肢,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她就这样跑过来了,长发未梳,衣衫未换。是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就急忙赶来了呢?

一阵温暖涌上心头。

悲伤和愤怒,无望和疲惫,都在她微凉而幽香的怀抱中慢慢的蒸腾,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她,还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他抱一抱,休憩一下疲惫的心灵。

单薄的衣衫被什么东西湿透,黛玉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濡。

他哭了吗?为了谁而流泪?为了秦氏?还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