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孩子嘴笨,瞧我们的琨儿一点都不笨,这就会说话了啊?你父王当初可是一岁半了才说话的,就此看,这两个孩子将来准比他父王强。”太妃满意的笑道。

“如今母妃不管什么,都是瞧孙子比儿子强了。上次王爷还跟我说,如今母妃偏心的很,有了孙子,便不要儿子了。”

“他放屁,我哪回有好东西,不是先记挂着他的?”太妃笑骂道。

众人又都凑趣说笑,正热闹的时候,水安家的进来回话,原是府上有几个大

丫头够了年龄,要放出去寻人家嫁人。原自己府上也有该婚配的小厮,所以水安家的应了那几家的话儿,抱上各自要求的丫头,只等黛玉的话儿,好下聘礼方定。

黛玉因看那名单时,却见也有紫鹃和雪雁在上头,于是笑道:“如今你们越发精明起来,把我的人也算计进去了?”

水安家的便赔笑道:“王妃调理出来的人,自然是个个儿都巴结着,这个水天烽是静影堂管事水啸的儿子,原来被送出去学艺了,前些日子才回来的。因在山上跟着师傅学艺,耽搁了成婚的大事,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水啸家的原觉得自己有几分脸面,便求奴才在王妃面前美言几句,想求了紫鹃姑娘家去。奴才也想着主子定时舍不得放紫鹃姑娘出去的,况且那孩子奴才也见过,人品是极好的。所以才敢来说情。”

“如此我托王爷问问他再说,紫鹃不比别人,这辈子我是离不了的。纵然是嫁给了他,也不能离我的身边儿。”黛玉说着便回头看紫鹃,紫鹃早就转身去了角落里倒茶,只当听不见的样子。

太妃因当初曾逼着紫鹃给水溶做妾室,紫鹃撞了一次头,所以知道这丫头是个极有主见的,于是在一边笑道:“不管怎样,这丫头若是成亲,我必是备一份儿丰厚的妆奁的。你们只去商量,若是能给了我们府上的爷们儿,倒也省的便宜了外人。”

众人听了又笑。有认识水啸的儿子的,便极力的说着好话儿,替水啸家的求情。

黛玉见紫鹃背着身子,并没有极力反对,也瞧不见她的神色,便淡淡笑道:“这事儿我知道了,待我细细的问了他们才好定呢。只是这雪雁倒也罢了,她小时候原是跟我们林家的一个小厮定过娃娃亲的,如今那孩子已经脱了奴籍中了进士,她将来定是要出去做夫人的。你们就被惦记着了。”

雪雁听了,便羞红了脸转身出去。

“哎呦,那倒是该恭喜雪雁姑娘了。”水安家的一听此话,忙把替另一家求雪雁的话儿咽回去,不再多说。

“罢了,余下的这些,你们只管问她们的老子娘,只要女家业愿意,我也乐得喝她们的喜酒,再有,这些人要出去了,你再挑些人上来预备着,别到时候缺了人手。”

水安家的又忙答应着,退出去。太妃便又说了一些家里下人各家各家的闲话,眼看着到了午饭的时候止。

待到晚上没事的时候,黛玉趁水溶去沐浴,便把紫鹃叫到跟前,细细的问她可中意水天烽这个人。紫鹃便羞红了脸,轻声嗔道:“他也不过是个浮华浪子而已,哪有她们说的那般好?以奴婢瞧着,也是个有头无脑的家伙。”

“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他得罪过你?”

“何止得罪?那晚他差点把我当贼人拿了,我说我是主子的奴婢,他还说我撒谎。可见是个有头无脑的。连主子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还配在这府里当差吗?”

“哟,原来我们紫鹃姑娘是在生气啊?看来这小子的确是欠收拾,竟敢把我的紫鹃当贼人,那还不打一顿撵出去?还等什么?”黛玉说着,便佯装发怒,作势要传人进来,打发水天烽出去。

紫鹃又着了慌,急忙说道:“主子且慢,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那是他回来第一次值夜,所以才那样......奴婢......不怪他。”

“呵呵.......”黛玉瞧着紫鹃的窘迫样子,又笑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指,止了笑容,轻叹一声:“唉!晴雯已经那样了,我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罪,你和雪雁我是决不能瞧着你们受委屈了,你觉得他好,我便准了你,若是你觉得他不好,凭他是谁,咱们也不跟他。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女人啊,这一辈子若是不能嫁个好男人,可要遭多少罪呢?你只想想迎春二姐姐便知道了。”

紫鹃一听这话,也忍不住叹息,连连摇头:“嫁不到半年,便被折磨死了。亏她还是大家小姐,当时那些人竟然不敢替她出头。”

“他们自保尚且不能,还敢替一个死去的女儿出头?”黛玉冷笑,放开紫鹃的手,又正色道:“今儿我也见了天烽这个人,瞧着那模样还不错,反正他也是家里的人,便是有点小毛病,也有王爷管着他,你也委屈不到哪里去。若是你心里还愿意,我可就应了。”

“奴婢但凭王妃做主。”紫鹃听了这话,便对着黛玉深深一福,表示同意。

黛玉点点头,笑道:“如此你且去休息吧,回头我叫人去告诉他老子娘。打今儿起到你出嫁,你也不用常在我跟前伺候了,你只做做女红针线,准备一下你自己用的东西罢了。随身的东西外边做的毕竟不如自己准备的。况且如今绾苏楼里的绣娘虽多,但却没了晴雯。我也不放心!”

“是,奴婢谢主子恩典。”紫鹃听了这话,想起晴雯,又不免心生凄凉,又怕招了黛玉伤心,忙跪下给黛玉磕了头,方慢慢的退出去。

水溶从浴室出来,见黛玉靠在榻上沉思,脸上大有悲戚之状,于是俯身蹲在她的面前,抬头笑问:“又是哪个大胆该死的奴才惹王妃生气了?”

黛玉悲他逗笑,拉过他手中的毛巾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嗔道:“这么大个人了,连头发都不擦干,还来管别人生气不生气?”

水溶便抱着她的腰,任凭她给自己擦头,眯着眼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轻叹道:“美人如香玉,浅嗔笑语频。良辰鸳帐里,不觉夜已深。”

“没正经的,张口便说这些淫词艳曲,怕将来不教坏了儿子?”黛玉给水溶把头发擦好,顺手把毛巾一扔,又从头上摘下一只缅甸鎏金的小梳子,把他的头发细细的梳理整齐,又松松的绾起来,拿一根白玉长簪簪住。方拉起他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还是玉儿好。”水溶开心的很,总觉得跟黛玉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幸福的,她嬉笑怒骂皆能牵动自己的心,每回细细的看她,都是那样风情万种。

“你妹妹也不错,听说今儿朝堂之上有人参耿延锋,皇上只以一句:不过是人家夫妻之间的琐事而已。就给拨了回来?”

“玉儿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说起来这正是妹妹的聪明之处,有这一回,耿延锋那厮恐怕一辈子都对妹妹愧疚,还怕他朝三暮四不成?”

“上次妹妹还说给他买丫头,到底买了没有呢?”

“以妹妹那脾气,跟你一样的,果然买了丫头,早就跑回来住着了。”水溶说着,便抬手刮了一下黛玉的鼻子,然后把她搂进怀里。

“我怎么了?王爷想事早就忍够了?趁早说,明儿就给王爷买五六个角色美人放在屋里,别耽搁了王爷的青春风流要紧。”

“你这个女人,但凡我有一句,你总跟着这一大堆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话,瞧我今晚上怎么收拾你。”水溶一边笑着,一边咬着牙,凑到黛玉的脖子上,啃咬她的锁骨,直引的她咯咯笑着推开他。

“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水溶不听,只管下了榻,把黛玉抱起来放到床上,抬脚上床,放下帐子,只搂着她躺好方问:“什么‘正事’?你先说来听听,若果然比我这‘正事’要紧,那就先办你的‘正事’,若不如我的要紧,那可要听我的了。”

“你这人,再不好好的说句话。”黛玉推开他,方说了紫鹃和水天烽的事情,又说起雪雁小时候定的那门亲事,前科第十九名进士林少顷。

水溶便点点头,微笑道:“玉儿果然好眼力,水天烽这孩子原是我从小的玩伴儿,七岁上被一个老道看中,说他骨骼清奇,适宜练武,所以水啸便让那老道带他进了深山,练武十七年,前儿才回来,说是在家里历练一段时日,也要放到北疆军营去。等立了军功,回来少说也是个五品四品的武将。那个林少顷更是不凡,他的文章我看过,将来必是王沐晖一样的人物。这应该是林家的家学渊博的缘故,连下人都熏陶的一种天然的书卷气,更有一副清醒的头脑。既然玉儿看准了这两桩好姻缘,那就择了吉日,快些办了的好。新婚夫妇怎么说也要团聚个一年半载,别将来真的下放官职,倒是弄得人家小两口新婚分离。”

“如此看来,我这个主子倒不如王爷体恤下人了?您都这样说了,我还等什么?还不紧着给她们办了?”黛玉说着,便靠向水溶的臂弯里,枕着他的胳膊,便要睡觉,却又被水溶拉开。

“等会儿再睡,还有正事没办呢。”

“讨厌,放开我,累了一天,浑身酸痛,哪里还禁得住你折腾.......”

“累了,为夫帮你松松筋骨,你别动,只等着.......”水溶说着便翻身上来,一手探到她的腰下,一手扶住她的脖颈,轻轻的吻下来。

“唔.......”一阵苏苏麻麻的奇痒随着他的吻遍布全身,她情不自禁的弓起了身子,想要逃离,但腰身被紧紧的扣住,却是无处可逃的。

罢了,还是由他去吧。黛玉闭上眼睛,放轻松了身子,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轻轻抚着他肩膀处结实的肌肉,开始慢慢的回吻。

.......

生活就在这样平淡而又快乐的时光里慢慢的消磨。水琛和水琨两个孩子过了周岁生日之后,一天比一天长的快起来,走路也走的很好了,两个人睡醒吃饱后,便在静雅堂的院子里玩,骑木马,丢沙包,玩木剑......

黛玉闲时,便抱着两个孩子在身边教他们认字,然后把《三字经》《弟子规》等简单的书交给他们背。其实也不图他们能背多少,只求他们能够发音清楚,口齿伶俐而已。

蝶梦翩跹 第04章 花落轻云蝶谷飞

却说云轻庐离京之后,坐船顺京杭运河南下,先至扬州略作休整,在扬州住了一月有余,原是因为身上的银两用的差不多了,想扬州这样的繁华花柳之地积攒盘缠再继续南行。便找了个小客栈住了下来,每日背着药箱上街,走街串巷,摇铃应诊。

这日因串到一处街巷里,因见这一带房舍虽然不大,但却是极干净整洁的,便知这一片人家都是殷实的中等之家,于是便多看了几眼,脚步慢了几分。

忽听有一家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初时没有在意,后来听那孩子越哭越厉害,像是没有大人管似的,于是动了心,便循着哭声找去。却见一家院门虚掩着里面有个小孩:哇哇的哭着。便抬手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个妇人似是晕倒,躺在地上昏迷过去,边上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娃娃怕在那妇人身上哭的满脸是泪。云轻庐便顾不得许多,叫着小杨子慌忙上前,先把孩子抱起来嫁给小杨子,自己便去给那妇人诊脉,低头看时,不由叫了一声“这不是青儿么?”

小杨子一愣,便低头看去,也诧异的说道:“可不是嘛!怎么青姑娘会在这里?还——带着个孩子?”

“废话少说,先把她弄进屋子里再说。”云轻庐说着,弯腰抱去晴雯便向屋子里走去。

原来晴雯在黛玉的暗中帮助下离开了京城,来扬州定居,原是给黛玉管着一处织造作坊。如今作坊的生产刚入正规,晴雯每日劳累,下边的管事要给她安排几个家人在家里服侍,晴雯却坚持不用,每日除了有个奶妈子帮着带孩子之外,家中来来外外都是自己操持,如今作坊流水已经形成,她便有了时间在家空闲一日。今儿原说是陪女儿玩一天的,便让奶妈子上街买肉,回来包饺子。谁知月子里落下的毛病又犯了,在院子里跟女儿说这话,便一阵昏眩,倒在地上。

云轻庐用针灸的方子把她救醒,听她说完大概的境况,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操持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不容易。王妃也不少那几两银子,便是雇几个人来照应你,又有何妨?”

“云大人这话不假,别说雇佣几个人来照顾我,便是几十个奴仆在身边伺候,我们主子也不在意那几个钱儿。但我从小命苦,这条命都是主子三番两次的救了回来,却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这边的作坊虽然说是让我管着,但王妃手下的那些人个个儿都是能干的,只要我一说,他们便样样都给办齐了,我也并不操心劳累。若再贪图享用,呼风唤雨的使唤家人,又哪里配得上呢?”晴雯经过这一年半的挫折,整个人变得内敛起来,原来的那股随心所欲一点也没有了,如今瞧上去,行事做派,竟是成熟了十岁的样子。

云轻庐瞧她屋子里虽然整洁,也颇有几件像样的家私,却不见奢华,只求实用。便知她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于是叹道:“你虽然这般说,但王妃若是知道你过得这般清苦,也定是不依的。”

“这怎么是清苦?云大人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劳苦人家,和他们比,我这便是天堂一般。我不少吃穿,女儿也还健康,想买什么,也自然有银子拿得出来。还有个老妈子在身边伺候。这一辈子,可还求什么呢?”

云轻庐听了这话,只是摇头不已,她说的这些云轻庐都可以看见,只是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过活何等不易,从小流浪的云轻庐曾经深深体会过。

晴雯因又问起云轻庐因何到此,云轻庐便说因路过此处,住些日子便要南下。晴雯听云轻庐住在客栈,便笑道:“这里有现成的房子,不如大人搬进来住,若是嫌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方便,也可到别的管事家里住,大人是我们主子的救命恩人,只需一句话,吃喝盘缠我们都会给大人备好,大人何必自己再操劳经营?”

“瞧姑娘说的,倒叫我没话说了。”云轻庐笑笑,“有什么嫌不嫌的?我们做大夫的,若只管避讳男女,那还如何治病救人?天下女子岂不遭殃?”于是云轻庐便让小杨子回客栈退了房子,正好在这里住些日子,料理她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儿。

林家作坊的人听说当年救了主子性命的京城名医云轻庐到了扬州,哪敢怠慢,个个儿都备了礼物来晴雯这里瞧云轻庐,云轻庐倒是被这些人日日拉着吃酒聊天,闲暇时候调剂汤药给晴雯治病,着实奢华了十几日。直到月底晴雯的病好了十之八九,云轻庐见天气日渐炎热,恐再不南行,到了雨季南方更加难走,于是便说了启程之意。

晴雯知他胸有大志,况且如今自己不比当初,所以也不多挽留,只是拿出了自己积蓄的银子总有四五百两,死活都要给云轻庐带上。云轻庐不肯,晴雯只说这是他这些日子的诊金,不收的话,以后再不用他的药,云轻庐方好歹收下。

云轻庐一路走一路寻访,终于在夏末季节于一处九华山群峰之中,寻到了一处叫做蝴蝶谷的地方。果然见此处不同别处,却是繁花碧荫,葱茏茂盛,清泉灵石,幽谷绝境,仙气袅娜,如梦如幻的所在。云轻庐一路走来又饥又渴,便蹲在泉水边洗了把脸,又捧着泉水喝了几口,对早已经兴奋地冲进泉水中的小杨子笑道:“你可小心些,这里可是有蛇的。”

“呃…啊?”小杨子从小怕蛇,一听这话,又忙不迭的冲上了岸边。

云轻庐便哈哈笑着,寻了一块绿荫下干净的青石躺上去歇息。听着啾啾的鸟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真是畅快无比。

小杨子上了水岸,脱了身上的湿衣服挑在树枝上晾晒。便转身从包裹里拿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来,寻着胳膊粗细的树枝便砍起来。

“小杨子,你安营扎寨,我四处走走。”云轻庐歇过之后,从青石上起身,看看这山谷之中,却有不少珍贵的草药,想此地不过是山谷的边沿,可能连入口也算不上,竟然有这么多药材,怪不得这位唐门逆子会选这个地方隐居。光这些药材便白白便宜了他。

“大人,你倒是轻松,好歹打窝棚也需要搭把手啊,您就这样走了?”小杨子一边奋力砍树枝,一边不满的喊道。

“你只管打窝棚,却不知晚上这山谷里蛇虫鼠蚁也是最恼人的?我去寻些药材来,晚上在四周焚烧了,才能安心睡觉。”云轻庐掐了一根碧油油的草叶放在口中尝了尝,又呸的一声吐掉。也不理小杨子的抗议,便熏着溪水往丛林深处走去。

云轻庐黄昏时分才回来,怀中抱着许多草草叶叶,因见小杨子已经打起了简单的窝棚,虽然不能避风,但却能挡雨,于是笑道:“不错,你这家伙,越来越能干了。回头把你送到边疆军营去,你一定是个不错的野战兵。”

“跟着云大人,不会也不行啊,再笨的人都能被你给逼成天才。”小杨子从窝棚顶上顺着竿子溜下来,看着云轻庐怀里的东西无奈的叹了口气:“您这些都是药吧?有没有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没有。”云轻庐摇摇头,自顾在窝棚底下的青石上坐下,把那些草药翻检出几样来,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打着火,把草药点燃。一股股浓烟之后,空气中便是一股奇异的药香,随着山谷中的微风轻轻飘散,四周的蚊虫果然都不知哪里去了。

小杨子一边在溪水里捉鱼,一边笑道:“云大人,跟着您老就这点好处,走到哪儿都不怕生病,不怕有蚊虫叮咬。”

“就这个?拿回的盘缠不都是我操心啊?你跟着我白吃白喝,还在这里说便宜话。”云轻庐头也不抬,只管挑拣着面前的草药。

“您还好意思说!跟着您,那一天是一日三餐过?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咱们这一路走来,算上王爷给的银子,总有一千多两,这买吃喝总是该够了吧,可您老还总是大发善心,见着逃难的就给钱给吃的,下一顿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呢!”

“少废话!吃不饱还没饿死你,看来你还是有力气。”云轻庐骂了一声,检出面前的一种草药,掐了一片叶子放在口中,细细的嚼着。

当晚云轻庐和小杨子便住了下来。第二日云轻庐依然是在周围寻找草药,小杨子则为一日三餐忙活,采野果,抓鱼,还削尖了木条寻野兔,总之二人都是奔波劳碌,忙忙活活的过了三五天。

这日云轻庐寻草药走的更远,小杨子因要捉鱼,便不跟在他的身边,凭他一个人慢慢的往那边山头上爬去,自己却挽着裤腿站在一洼平静的泉水里,注视着水中鱼儿的动向,一边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说是来拜访蝴蝶谷主,到了这里却不进去,只管围着山谷乱转,弄些草药回来研究。真不知这云大人是怎么想的。”

云轻庐越爬越高,一路爬上一道山坡,因一心观察四周的花花草草,全然没注意晴天变成了阴天。光线渐暗,他因走进了一片密林,方才觉着不对,抬头看时,已经浓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也是便要往回走,回头看时,却见山坡极陡,自己一路手脚并用爬上来,竟然没注意。这会子要是跑下去,只怕跑不了几步,便要连滚带爬的咕噜下去,于是云轻庐笑笑,自言自语道:“反正这里的天气也不冷,淋淋雨就当沐浴一番罢了。”说着,便自顾往上走去。

快到山顶时,却发现那边峭壁之上,开着一株蓝色的蝴蝶一般的花朵,随着山谷中的风摇摇摆摆,竟如凤蝶起舞一般美丽。云轻庐惊喜的叹了一声:“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凤尾蝶草?”见了这个,疲惫的身体又充满了力气,云轻庐便使劲的往上爬。

眼看着离那凤尾蝶草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忽然下起大雨来。噼里啪啦的大雨点子砸在人的脸上,如小石子砸到一般生疼。云轻庐哟又心疼那娇弱的凤尾蝶草被大雨打坏,心中着急便加快了快速。无奈雨打石滑,爬一步滑一步,总是到不了那凤尾蝶草的跟前。

大雨淋湿了云轻庐的衣衫,石块把他膝盖处划破,雨水浸在伤口上,滋啦啦的疼。但此时云轻庐却什么也顾不上,一心要去摘那株凤尾蝶草。因为这凤尾蝶草十分的罕见,乃是旷世奇毒,但若是跟相应的草药相配,又是解毒的良药。那是医者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云轻庐的眼睛里,它比稀世珍宝,比皇帝的宝座,甚至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然天公不作美。就在云轻庐的手离着那凤尾蝶草只有一尺多的时候,忽然狂风一阵,云轻庐的身子一个不稳,把住岩石的手一阵酸麻,便滑了手,整个人往后一仰,竟是被狂风给吹了出去。

“啊——”云轻庐感觉自己像风筝一样的在空中飘浮,又迅速的坠落。惨叫一声,暗道:我命休矣!

狂风暴雨中,一个红衣男子手持长剑,借着风声雨势,正在练一套罕见的剑法,但见他的剑光冷冽,混着白茫茫的大雨,飞花四溅般一招招舞来,叫人分不清哪里是剑,哪里是雨。红色的身影似乎也被剑光斩乱,纷纷扬扬如红色的花雨,却在剑招收势时,又拼合回去,成为一道红影,立在水中。

红衣人刚收住剑,忽然听到头顶有异样的声音,于是急闪身形,纵身跃起,却见半空中飘来一个人影,白色的衣衫裹着修长的身体,四仰八叉的往地上砸下来,若这般摔下去,必然脑浆迸裂。于是他挥手甩出一道红绫,如蛟龙一般卷向白衣男子。然后用力往回一带,白衣人便闷哼一声,落进红衣人的怀里,红白相映的身影在茫茫的大雨中,徐徐落地。这从天而降的白衣人,正是从悬崖上被狂风吹落的云轻庐。

“喂!”红衣人拍了拍云轻庐的脸,不屑的说道:“睁开眼睛,你没死。”

“呃?”云轻庐原是抱着必死的心,只想着自己只要落地,便是与世隔绝了。不想落到半空突然被一样东西困住,然后又像是被人抱住,只当是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出窍产生的幻觉罢了。不想脸上吃痛,耳边却是一声娇叱。于是他忙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一对邪魅的凤目,和娇媚的容颜。正是当初从西疆军营之中消失的落花公子。

“醒了?”落花公子见云轻庐睁开眼睛,便双手一松,把云轻庐扔到地上。

“哎哟!”云轻庐原来只顾着看这女子的容颜,竟是忘了自己还在人家怀里,此时被人家一扔,立刻屁股开花,身上沾满了泥浆,于是呲牙咧嘴的叫道:“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子竟然心这么狠!”

“你!”落花原来就对盯着自己看的云轻庐不怎么满意,听他说破了自己的伪装,便立刻恼了,拔出长剑对着云轻庐的咽喉一指,怒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是女人?”

“我哪知眼睛看你都是女人!”云轻庐好笑的看着落花,心道你以为你穿一身男装梳个男子发髻你就是男人了?瞧你被雨水湿透的衣衫裹着的那副玲珑娇躯,我若不知你是女人,我便是白痴!

落花公子一愣,顺着云轻庐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玲珑俏挺的胸脯,立刻红了脸,手上用力,啪的一声用长剑打了云轻庐的脸颊一下,怒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色鬼!我好心救你一命,你竟敢对救命恩人起色心,你…看我不杀了你!”

“等等…”云轻庐一手抚上吃痛的脸颊,一手扬起,连连摆手,“你这姑娘火气大得很,我不过是说你是个女子,你就骂我是色鬼?难道我说你是男子,那我就不是色鬼了?”

“你爱色不色,本公子懒得理你。”落花公子不屑的看了云轻庐一眼,转身飘走。

“嗯,武功不赖,就是脾气很臭。”云轻庐笑笑,抬头迎着哗哗的雨珠,淋了一会儿,方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的泥浆,便寻着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久,直到雨停了,风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浑身冰冷,云轻庐觉得自己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方看见前面有几间茅舍,于是眼前一黑,便到了下去,人事不知。

待再次醒来,却见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外边阳光灿烂,乃是正午时分。摇摇头,云轻庐觉得头略有些痛,便知道自己原是淋了雨,受了些风寒。并不妨事,于是起身坐起。身上一凉,低头一看便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赤着身子,全身的衣物被尽数除去,是有一块兰花床单盖在身上,于是忙牵过床单把自己的臂膀裹住,四下打量着。

“哈!醒了?你不是女人,却也怕人看吗?”红衣女子依然是一身男儿打扮,端着一盘清水进屋,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原来又是姑娘救了我。多谢多谢!”

“少来!这次救你的可不是我,当不起你的谢!”那女子说着,把水盆放在木板床一侧的凳子上,绞了手巾扔给云轻庐,“既然醒了,就自己擦一擦,师傅说你身上还发热,这是最好的降温办法。”

“呃,这…”云轻庐一接过手巾,披在身上的床单便滑到了腰际,即使身为大夫,他也没有在女子身边赤身的习惯,于是脸上一红,不自然的说道:“多谢姑娘,麻烦你把我的衣服拿来。”

“就你那身破衣服?我早就扔了。那还是衣服吗?破破烂烂,给我擦地都不要。”

“你…”云轻庐无奈,待要发作,自己却光着身子,却挣扎不得,只得低声下气的问道:“那可不可以麻烦姑娘给我一套旧衣服也行。”

“哈,你既然叫我姑娘,那我这里便只有姑娘的衣服,你穿不穿?”

“这…”云轻庐彻底晕眩,从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子,于是把手中的毛巾往盆子里一扔,干脆躺下去,拉过床单把自己裹住,面向里躺着,不再理她。

“咦?你害羞了?莫不是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没碰过女人?”落花公子玩心大起,她见惯了江湖上形形色色的男子,还有前太子水溶一般自持高傲的王公贵族,却没见过云轻庐这样好看又好玩的男人。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快些出去,免得在下玷污了姑娘的好名声,将来寻个婆家也难。”云轻庐有些生气,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这女子定是妖孽变得,怪不得长了一张妖孽的脸,比青楼女子还勾人魂魄。

“呸!姑奶奶我这辈子不嫁人了,还要名声作甚?”落花公子被云轻庐戳到痛处,立刻瞪起凤目,双手插腰,要跟云轻庐翻脸。

“落儿?那人醒了没有?你在里面叽叽咕咕说些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边响起,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云轻庐忙回过脸来,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进了草庐。落花便忙迎上前去,搀扶着那老人进屋,一边说道:“他早就醒了,以徒儿看来,这人没什么病,咱们赶快让他走吧。”

“胡说!他一年轻人,身上没有一点武功,撵出去在这深山老林,岂不是让虎狼给分了?”

“师父眼前死的人数都数不清,难道还多他一个?”

“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这个年轻人我看干净的很,跟那些人不同,还是送他出去吧。”

“我不送。”落花说着,已经扶着老者来到云轻庐床前,老者在凳子上坐了,云轻庐只好裹着床单坐起来,对老者点头示意,陪笑道:“老人家,恕在下无礼,这…衣不蔽体,也无法下去给您老行礼了。”

“呃?呵呵…”老者一愣,借着呵呵笑起来,转头对落花笑骂:“你这死丫头,如何不给这位公子拿身干净的衣裳来?”

“是了,徒儿这就去。”落花无奈的点头,转身出去。

蝶梦翩跹 第05章 褪红衫告别往事

这边云轻庐和老者只寒暄了几句话,落花便拿了一套半新不旧的灰色精布衣衫来,扔给云轻庐说道:“便宜你了,这是我师傅的衣服。”

云轻庐忙对老者拱手道谢,老者撵着雪白的胡须笑道:“年轻人何必客气?你且穿衣服,我到外边等你。”

“好,请老人家稍等片刻。”云轻庐感激不尽,原来臆想中,蝴蝶谷谷主是个混不论的角色,不想着老人如此客气。倒也好说话。于是忙起身穿好衣服,趿上鞋子,出了屋门。

外边一棵高高的榕树之下,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全都是拙朴天然的石头经过粗糙打磨而成的,桌面不甚光华,还有些坑坑洼洼,几个精瓷大碗放在石桌上,边上一个黑陶瓦罐,瓦罐里隐隐飘出饭菜的香气。云轻庐的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

“来,粗茶淡饭,仅能果腹而已。”老者说首,便招呼云轻庐过云坐,一边有沉沉的咳嗽了几声。

“云轻庐多谢老人家。”

“你叫云轻庐?”落花公子回头瞪着云轻庐,吃惊的问道。

“啊,怎么?姑娘认识在下?”

“号称天下名医的云轻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