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绡禁不住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

锦衣又朝那木盒看了眼,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潋绡伸手轻轻抚上那木盒,缓缓说道:“我在想,母后到底留给了我们什么。她想要成全所有人…”话忽然地顿住了。

她想让自己成为慕睿心里永远的第一。

她想让慕睿无需再左右为难。

她想让容则真正获得自由。

她想让镜家躲过这一劫。

然后呢?还有谁,是她想成全的?

得到的越多,心就越沉重。

也许,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可是,即便真的成全了所有人,又能如何,失去的便是失去了,很多东西,是永远无法相互衡量的。

“姐姐。”锦衣禁不住又轻唤了声。

“这么多年来,母后为了父皇放弃了很多东西。可是,在她看来,那不是放弃,那仅仅只是一个选择。就好象当年,她并没有放弃镜家,她只是选择了父皇而已。可是在父皇看来,那一切,母后是为了他放弃的,所以,他低估那些东西在母后心里的位置。到如今,母后也只是做了她的选择而已。真正被放弃的人,是父皇。然后,她就这样被深深地刻进了父皇心里。那样的决绝。伤人伤己。”眼,忽然地湿了,“被留下的人,才是最苦的。”

所以,对慕睿,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潋绡明白。

青鸾和容则也都明白。

“姐姐,你也说了,那是母后自己的选择,我们无能为力。”锦衣突然说道。

潋绡只是轻应了声:“是啊,无能为力。”

沉默了许久,锦衣才又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清玉寒梅是什么。”

这让潋绡禁不住有些惊讶。

“梅集苑,曾是母后幼时在宫里的住所,不过如今已经荒废了。那里曾有一株梅花,就叫清玉寒梅,可惜,很多年前已经枯死了。但是,据说,在镜家也有一株清玉寒梅。这梅,花开素白,但花瓣边缘镶了一线碧色。最特别的是,花从子时开放,晨光初照时便谢了。在镜家,种着那株梅花的园子就是母后住的。而园子的名字是父皇题的,就叫‘子时苑’。”

潋绡轻轻蹙了下眉头,看着锦衣。他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提及重点,感觉倒更像是不愿意说清楚。

收回了目光,潋绡稍稍思索了下,然后只是轻喃着自言自语:“清玉寒梅…子时苑…”她忽然地怔了下,“清…子…,青紫?”

很简单的藏头句,可是…

可能吗?!

潋绡看着锦衣,想知道他的想法。

“走吧。”锦衣只是说道,“去见见,就清楚了。”

潋绡并没有起身,问道:“你不愿意我去?”

锦衣却是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不愿。只是,如果母后留下的信息,指的真的是那个青紫。那么,母后背后的势力,也就是镜家暗中的力量,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红尘楼了。而母后的意思,恐怕是想让青紫成为我们的助力,但是,一旦接受,也就意味着同时接下了镜家这副担子,从此以后,我们将与镜家息息相关。”

潋绡接下话道:“可是,一直以来,你都不愿与镜家扯上关系。”

锦衣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若能为我所用,何尝不可。只是,一直以来,镜家都是置身事外,一来,我不认为,他们愿意助我。二来,镜家手握重兵,宫里有母后,江湖有青姨,若再加上青紫手里的财力,实力深不可测,我实在没有这个机会和时间去控制镜家为我所用。连父皇都不放心镜家,我又怎么可能放心。若有机会削弱镜家的实力,我自然是赞成的,可惜,这一次,恐怕是不成了。”

说完这些时,锦衣没有看潋绡。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略有些漠然。

潋绡沉默了很久,才回道:“那这事就先搁着吧。”

锦衣动了动嘴角,过了会,才道:“可是…姐姐想要得到这份势力。”

潋绡只是微微一笑,说:“不急。”然后,笑忽然地一收,目光深寒,“现在,有个事情得先处理了。”

门外传来轻叩声。

锦衣微蹙了下眉头。

潋绡只是朝门的方向淡淡一瞥,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人,是浮香。

轻轻弯起嘴角,潋绡笑吟吟看着她,只是,目光依旧是冷的。

浮香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瞥了眼潋绡,跪下行了礼。但潋绡并未让她起身。

在看到那份资料以前,潋绡真的从未怀疑过她。

“浮香,你跟随母后多少年了?”

似乎是因为提起了蓝鸢,浮香并没有立刻回答,眼里渐渐涌上泪水,才哑着声回道:“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二十年那。”潋绡轻喃着感慨道。

“浮香,你父亲是谁?”她又忽然问道。

浮香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潋绡,回道:“奴婢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潋绡又是一声轻叹,道:“难道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二十年啊,居然也抵不上那份血缘吗?”

“奴婢不明白公主什么意思。”

潋绡没再说什么,只是略带讥诮地笑了笑,目光寒彻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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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重楼无梦

潋绡觉得自己也许永远无法了解,那种因血缘而生的近乎固执的忠诚。

血脉二字,就算在她曾经的那个世界里,从古至今,又桎梏了多少人的未来。

之前,萝铃送来了关于浮香的资料,里面清楚地写着她的身世,以及进入镜家的因果。

二十年前,蓝鸢还没有进宫。那时候,慕睿也在镜家。而当年,他们奔赴边关的时候,有一个人,以太傅的身份,跟随慕睿一起走的。

他就是如今的原丞相。

名义上是太傅,但以先皇的性情,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上,在镜家那几年,原鸿楼恐怕已经了解镜家的实力了。即便没有完全查清楚,也该是心里了然了。

所以,他从最最开始,就是防着镜家的。

浮香,本来应该姓原。

二十年前的冬天,饿昏在街边时,为蓝鸢所救,从此便跟在了她身边。

一枚棋,就这样埋了二十年。

潋绡看着浮香,微微一叹,道:“你可知道,从我们开始查你的身世起,你就已经是一枚弃子。”对于查访那些旧事的行动,锦衣并没有做任何掩饰。

蓝鸢的死,原鸿楼应该也已经知道。他也该明白,蓝鸢身上的毒,瞒不过潋绡这个医术不错的公主。所以她们一定会查蓝鸢身边的所有人。

也许,他是笃定了他们不会怀疑到浮香身上,或者是笃定了没有人能查出浮香的身世,所以并没有做何阻拦。但即便如此,为防万一,浮香是必须死的。

浮香抬起头来时,目光里的悲戚与疑惑已经消失不见,眼神中透着坚定的光芒。

“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是我父亲。我会帮他,是因为他答应了让母亲的牌位进入原家宗祠。从我有记忆开始,那就是母亲唯一的愿望。只要能实现她的愿望,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皇后。那药我也一直都有在喝,与皇后完全一样的药量,不过,我每次会比皇后早一天服用。没有任何问题,第二天我才会给皇后喝。那种药,只要控制好药量,是不会有事的。可是…”浮香的眼神稍稍一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真的不知道吗?跟在母后身边二十年,恐怕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母后的性情了。那几天你也一直在母后身边服侍着,真的没有发觉吗?或者,是根本不想发觉?”潋绡嘴角微动,略带嘲讽。

浮香低了低头,轻轻颤了下,并没有回答。

“你可知道,其实母后很早就察觉了。也许她并不知道你的身世,但至少已经清楚,你是谁的棋子了。”所以,最后,蓝鸢终究还是防着她了。

浮香惊讶地看着潋绡,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时,叩门声传来。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萝铃,手上端着一碗药。

潋绡示意她端给浮香。

浮香怔了怔,但随即恍然明白。微微一笑。

“很可惜,你的份量不够用来扳倒原鸿楼。而且,你知道了不少秘密吧。即便你没有告诉原鸿楼,我们也不可能放心的。所以,你仍是一枚弃子。这就是你给母后喝的药,当然,药量加大了很多。你就陪母后一程吧。”潋绡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缥缈如雾。

浮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接过药碗,忽然地笑了下,便干脆地仰首饮尽。

药效很快,没一会,她便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姐姐,你真是心软。”一直没有出声的锦衣此时却突然说道。

他朝潋绡看了眼,轻抿着唇,神色平淡。

潋绡只是笑笑,道:“如果她没有喝这碗药,现在已经死了。毒在药的气味里,喝下的却是解药。她既然肯喝,放她一条活路又何尝不可。”

锦衣没有回应什么,只是转头吩咐萝铃:“把她带下去吧。”

说这话时,他深深地看萝铃一眼,那双眼里,冰若寒霜,是分明的杀意。

有些人,是留不得的。

萝铃低了低头,便将浮香带了出去。

这时,潋绡转头朝锦衣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侧回头时,目光轻轻一垂。

“也许,所有知道你身世的人,都该想办法封上口。”说这话时,潋绡的目光已经是冷的了。

微一沉吟,锦衣才出声问道:“包括容则?”

潋绡扬了扬嘴角,略带自嘲地一笑,道:“也许。”

锦衣似乎是无声地一叹,才说道:“容则的口风很紧,无需担心。更何况他已经离开了,要想动他也已经很难。温琅,她既然肯为了藏住这秘密而自杀,那也不成问题。至于茹嬷嬷,得看她忠心的到底是谁了,是镜家,是母后,还是我们?”

“忽然发觉,知道这秘密的人,还真多啊…”潋销一声轻叹,目光微凛。

锦衣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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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事情,本来是觉得不急着告诉大家的。

我这文,已经签约了。

合同是上星期五寄出的,目前还没寄回我那份。在我的意识里,认为合同没有完全签好之前,一切还未有定数。

而且,我本来以为,至少要到下月初才能上架。

所以就没把这事告诉大家。

可是,昨天责编找到我时,说20号上架,也就是明天。

我自己也有点意外。

大家大概也觉得很突然吧。抱歉了。

其实,会被选签,我也没想到。连着三个月参加了P,成绩实在一般。

一开始确实是希望能签约的,后来,就只是希望多点露脸的机会了。

P榜,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广告机会。

也谢谢大家帮我顶上新人P榜,还有周推荐榜。:)

既然已经签了,大家手里如果还有P票,就先省下吧。不过,推荐票啊收藏啊点击啊,还有未来的推荐票,我还是想要的,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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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荣耀萧然

年关近了,可宫里并没有往年那般热闹,一切从简。

只是,皇后不在,宫里不能没个管事的人,慕睿便令渝妃接了这权。

这么一来,谣言纷纷而起,诸如皇后失宠之类的。

而且,那天之后,慕睿就没离过宫。在旁人眼里,自然是成了不去探望病中的皇后。

不过,潋绡与锦衣,荣宠依旧。

这让好事之人又是颇多揣测。

再之后,又传来了皇后病危的消息。然后是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斩了服侍皇后的数人,这其中,便包括了忧心旧主,跟去寒水苑的茹嬷嬷。死的,还有忠诚殉主的浮香。

浮香确已殉主,不过是在那之前的事了。

至于是否是真的殉主,不会有太多人去关心了。

锦衣将这些消息告诉潋绡时,对浮香的死,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浮香真的只是殉主而已,锦衣也并没有特别提起这事,只是说:“父皇知道了母后身上的毒。所以开始查母后身边的人。”

可是,浮香已经不在。慕睿很难查出什么来。父皇是知道温琅这个人的存在的,自然也知道她擅使毒。父皇想从茹嬷嬷那知道温琅失踪的详情,他应该是怀疑温琅还活着。可在那之前,茹嬷嬷已经自尽了。”

潋绡轻轻一叹,道:“她大概,终于明白了,当年温琅为什么要自尽。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而她,知道太多了,不管是镜家的.还是我们的。万一让父皇查出点什么,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为什么会怀疑温琅?”锦衣皱了下眉头。

“因为…温琅是战凤公主的人。而慕睿,便是她最恨地人。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潋绡端着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发现母后中毒地时候,温琅也是我第一个怀疑的人。只是,锦儿一直派人监视着她吧。但父皇会认为,温琅也许没有机会下毒,但茹嬷嬷有。”

“可她这一死,不等于默认了吗?”

“不,她死了,父皇地怀疑始终只能是怀疑。她若不死,父皇便能查出更多秘密。”

“也好。”锦衣突然低语了句。

潋绡看了看他。但并没有反驳什么。一个月后。皇后薨逝的消息,公告天下。

只是。直到封了皇陵那一刻。镜家人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也许是来过的。只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而已。正如他们都不知道,皇陵里的只是一具空棺。

真正想见蓝鸢的人,只可能出现在冬华阁前。

而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失去母后、又不得镜家支持地姐弟俩,失去宠爱、终究被冷落时,皇帝却突然下昭,册立锦衣为太子。

一时间,所有的谣言似乎一瞬间消失了。

他们终于明白,永远不可能有人超越皇后在皇帝心里的位置。潋绡与锦衣,注定一世荣耀。不过,册立太子,是何等大事。

突如其来的忙碌,似乎悄悄地将皇后的死掩盖了。

只有近身的人知道,慕睿依旧夜夜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