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侯爷是率先离开的。神色安定。

随后是慕澹,他似乎终于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潋绡才离开了。

至于锦衣,依旧是有些神色难解。

只是,跨出门时,禁不住又看向潋绡时,她也回头朝他微微一笑。

锦衣禁不住怔了下。

谨以此章献给群里拿着刀追杀偶地某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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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深暖红蕖

“阿绡,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本是慕睿常常对潋绡说的话,一直以来,也都是有求必应。

只是,此时,潋绡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若是我要的,与父皇的帝王之道相违背呢?”

慕睿蹙起了眉头,却并不见怒意。

“你从来都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潋绡低了低头,略有些自嘲地一笑。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室的寂静。

过了好些时候,潋绡才缓缓抬头,看着慕睿,而后又低下头,盈盈一跪。

只听得慕睿长声一叹,道:“说吧。”

潋绡站起身,伸出手,掌心一翻,上面躺着一枝簪子。

慕睿的脸色明显变了下。

“阿绡想用这个簪子,跟父皇求一个愿。”潋绡的目光里,带着恳求之色。

慕睿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那枝簪子,问道:“是你母后给的?”

其实答案已是无庸置疑的了。

但潋绡仍是点了点头。

“你要什么?”慕睿柔和了声线,低声问道。

“母后刚走,阿绡想让锦儿再陪我一些时候。”话微顿,声音暗沉,“父皇,这宫里太冷了…”

慕睿沉默片刻,才轻叹道:“你还有父皇啊。”

“父皇…您是皇帝啊。”潋绡的眼,渐渐湿了。

慕睿无奈一笑,却终究只能无言。

潋绡又道:“而且,母后刚走,阿绡不想见到宫里办什么喜事。真的…很讨厌。“这些日子…”慕睿又顿住了。

潋绡却是缓缓一笑:“十五岁生辰的及笄之礼,是父皇的心意,阿绡不愿辜负.太子册封大典。是国家大事,更不能耽误。可册立太子妃。那是家事。家中丧母,却转眼又是一场婚礼。我…”潋绡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父皇都明白。”慕睿看着潋绡,目光里隐约地忧伤。

潋绡低着头,沉默不语。

“可是。阿绡,你不会后悔吗?此次一旦拒绝,将来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锦衣要想得到洛家的支持,恐怕要难上许多。”转瞬之间,慕睿又恢复了帝王地神情。

潋绡有些自嘲地轻笑了声,道:“阿绡会后悔。恐怕一回头,出了这门就后悔了。可是,此时若不开口,我现在就会后悔。”

慕睿又是无奈一叹。

“你一向都是冷静理智的。”

“父皇。您一辈子都在克制自己地感情,用理智冰封起所有的冲动。可是,到如今。您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父皇说阿绡在理智上像您,在感情上却像母后。可是。阿绡宁愿谁也不像。”

慕睿深深地看了潋绡一眼。目光沉沉,道:“真的决定了吗?”

“至少这一刻。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我会做下这样的选择。至于下一刻会不会后悔,只有等下一刻再说了。”

“这不像你啊…”

“阿绡只是不想后悔。”

“你想给锦衣最好的,可最好地又是什么?阿绡,你自己心里可清楚?”

“阿绡不知道。可是,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不能那么早便下了决定,将来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慕睿缓缓侧过头,微蹙着眉,无语轻叹。

潋绡上前几步,轻轻将手中的簪子放到书案上,又退了回来。

慕睿伸手抚过那簪子,又是一叹,道:“你下去吧。太子妃一事,就当父皇什么也没有提过。”

唇线浅弯,潋绡躬身缓缓一礼,轻颔首,道:“谢父皇。”绡便将笑容收了。

缓缓朝苏芳苑走回去,神色却渐渐迷惘,最后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

眉头微微蹙起,紧抿的唇,目光里极是复杂。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潋绡侧过头,便见锦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神色不定,目光里疑惑重重。

潋绡没有理会他,转回头便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出几步,便被锦衣拦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那样挡着去路。

这让潋绡忽然地恼意涌起,禁不住轻斥道:“让开!”

锦衣并没有让开,只是看着潋绡,目光灼灼。

紧抿了下唇,潋绡才道:“太子妃一事,父皇已经作罢了。”

锦衣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神色平静,只是问道:“为什么?”

潋绡却是答非所问,道:“你该谢谢母后。”

“若是在民间,会有守孝三年的规矩,但在皇室,基本是寻替身代为守孝的。靠这个理由,拖不了太久的。”语气平缓,目光里略带探究。

锦衣的话,让潋绡又是一阵恼,禁不住横了他一眼,道:“那我这就回去告诉父皇,让他早点定下你地大婚之期!”

“你在生气?在气什么?”目光奇异明亮,看着潋绡时,光华隐隐。

这话让潋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而后伸手便推开他,冷声道:“闪开!烦着呢!少在我面前晃悠。”

锦衣并没有让她如愿,一伸手便抓住她的手臂,紧紧地看着她,问道:“你后悔了?”

潋绡突然地起了怒火:“对!我后悔了!”

正如她自己之前对慕睿所说地那样,出来之后就后悔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犯那种傻。一股气堵在胸口,郁郁难解。偏偏锦衣还硬绕着不放。

“可是,你终究是做了选择。”锦衣的声音,安静淡然。

“是啊!”提高了声音,干脆地回了句,而潋绡地语气依旧有些怨色。

此时,锦衣却缓缓地弯起嘴角,笑意渐渐染了开来,眼角、眉梢,一点一滴晕开笑意,容颜璀璨。

这让潋绡一怔之后,堵在胸口地那股郁气瞬间烟消云散。

心忽然地静了下来,似乎,隐约看见了什么。

也许,也许…为了这个笑容,舍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各个人地经历不同,看事情也就不同。

有人喜欢潋绡,也有很多人讨厌潋绡。

虽然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潋绡确实不是太讨喜的性子。

潋绡…她冷漠、无情、残酷,她很贪心,而且很固执,甚至可以说有些偏执。也许,她也确实是自私的。

只是,历经两世的她,真的已经不小了,不可能再是天真单纯、灿烂明朗的少女了。

若不是遇到锦衣,今天的潋绡会更加的冷酷无情、不折手段。

本来,也许她将成为染血的修罗,只要是挡在面前的障碍,神佛不论,杀无忌惮。

而锦衣,成了那唯一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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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章 暗径花明

春光已经渐渐染了开来,苏芳苑里,也能隐隐见到不少树木枝头绽翠,花苞含笑。

潋绡坐在凉亭里,正中的石案上摆着古琴,但她并无这个闲心。

亭是临湖而建的,潋绡靠着扶栏,望着偶尔漾起微澜的湖水,怔怔着发呆。

锦衣说的对,那也只能是暂缓之策而已。

慕睿念着旧情,所以如今她有机可趁,可时间久了,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慕睿必须为锦衣册立太子妃,不然,他也根本没必要立这个太子了,徒增猜疑。

要想不立太子妃,那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啊。

难道真要就此远走天涯不成?

不,现在还没有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现在…首先要想个办法把这场太子大婚往后拖,至少拖个两三年。等到锦衣手中的势力更加雄厚而稳定,他们也就会有更多的机会了。

事实上,要拖的,何止是锦衣的婚事啊,还有潋绡自己的…

慕睿也许确实不会逼她嫁给不想嫁的人,可以把选择权交给她自己,可不等于说她可以不选啊。

可是,要怎么拖呢?

潋绡禁不住叹息出声。

“叹什么气呢?”温润和煦的语气,声音轻柔如风,不用猜,潋绡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没有动,依旧靠在扶栏上,望着湖面,回道:“诸事不顺。所以叹气啊。”

脚步声渐渐靠近,来人在她旁边坐下。

潋绡转头看过去。

今天的慕澹仍是一袭蓝色。水天清澈的蓝。映得他整个人似乎更消瘦了些,却又似乎更纯粹干净了.

看着这样一个本该是红尘谪仙的人物。却是这番清冷寂寞,潋绡在心底无声一叹。忍不住问道:“你一直爱着母后吗?”

慕澹因为潋绡的问题一下怔住了,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但眼神里,却是有些迷惘,他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说,爱一个人。会想要占有她地全部。可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所以,也许…对蓝鸢,仅仅只是倾慕吧。可是,我向来对感情比较淡薄,这种倾慕,也已是我的极限了。”

他地眼里,有寂寞有冷清,却并无伤色。

那是与慕睿完全不同的光芒,慕睿地眼里。因为蓝鸢的死,染上了彻底的晦暗,即使他不说。潋绡也能明白,这一剑。彻底刺伤了他的身与心。

慕澹却只是一种空无的茫然。那是因为他地生命里,少了为他画上颜色的那个人。不会心痛。却是彻底地沉寂了下去。

蓝鸢啊蓝鸢,你可知,你的选择伤了多少人?可是,你是明知道这样的结局,仍是那样选择了,到底…该说你是心太硬还是心太软呢?

潋绡轻轻地一叹。而我,是不是也在无意识间走了一条与你一样的路?

“还记得吗?玄天寺那次,我曾说过,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慕澹忽然开口道。

潋绡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但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反驳什么。“那你帮我一个忙吧。”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潋绡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答应。

“何需如此防着我呢,我不可能会对你不利的啊。”

慕澹的话,让潋绡微微低下了头,只是沉默着,并不回应什么。

“不过,你会防着我,也是对的,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站在皇兄那边的。但是,我只问你一句,这么多年来,我可曾做过任何伤害你地事?”

“没有。”潋绡声音并不大,却没有丝毫犹豫。

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许便是他们这样的吧。

无关情爱,无关利益,只是单纯地觉得对方的存在让自己舒心而已。

即便曾经戒备过这个人,也在时间地流逝里消磨尽了。

但潋绡又道:“可是,我曾怨过你。”

“是因为锦衣的事吗?”

潋绡没有应声。

“你以为,若是交到旁人手里,锦衣能得到更好地待遇吗?”

“不可能地吧。”潋绡轻声应着,“所以,并不曾恨你。”

“琼月庄的存在,相信锦衣早已经没有瞒着你了吧。”慕澹地话里,隐隐带着叹息之音。

潋绡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一直都很想要琼月庄,我也知道他的势力已经在里面慢慢渗透开来,甚至,我已经有些渐渐控制不住了。”微微动了动嘴角,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潋绡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

但是,慕澹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径自沉默着。

潋绡并不催,她在等,等他彻底下那个决定。

很久之后,慕澹才语气平淡地缓缓说道:“我希望你…接手琼月庄的一切。”

潋绡忽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按理说,她该笑的,能得到琼月庄,对她和锦衣说,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禁不住想问,问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蓝鸢啊蓝鸢,这是否也是你早就算计到的?你又到底将多少人拉进了你的成全里?

“因为蓝鸢走了,你也已经无心插手朝廷的一切吗?”虽然答案已经猜到,潋绡仍是问了。

“皇兄一直是我最景仰的人。他从来都以天下为重,他是一个好皇帝,所以我要帮他。可是,忽然间发现,也许,那是一条正确的路,却不是一条…好的路。”慕澹长长地叹了声,“我只是想卸下背负的一切,看看会不会出现不一样的风景。”

“也好…”潋绡轻轻道了句,这也算是应下了慕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