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别然哑然,他能够感到这句话之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可阻挡地破碎了。她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就可以了,但是他又一次让她回到原地。

“宁宁!”

简宁转身就上了楼,走了几步她顿住,“霍别然,杜益民让我转告你,你真的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为了我,你当初只需要明码实价开出100万,他就可以拿钱跟我离婚。哦,对了,我也顺便告诉你,其实我连100万都值不了,你只需要帮我出了给我妈治病的钱,我就可以把自己卖给你,这样不是挺省事的?”

“简宁!你住口!”霍别然都要疯了,可是简宁只是顿了顿,又头也不回地上楼了。砰的关门声,霍别然颓然坐倒在地上,难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错的?是他倾尽所有都暖不了她的心?她真的以为他是金刚不坏之身,不会疼不会受伤还是她早就吃死了他所以可以这样随意的拿捏,一句话可以让他上升天堂,一句话就能让让他飞升地狱。他回想起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是若干个昼夜的求之不得,是若干个昼夜的如履薄冰,也是若干个昼夜的辗转反侧,更是若干个昼夜的寤寐思服,他把自己放得那么低,恨不得像一个跪三千个长头求佛回眸的朝圣者,他以一个赎罪的心态在爱着她,卑微而又维诺。他心甘情愿地等着她的心回暖,用无比的耐心去缝制这件易碎的瓷器,可是,还是只能这样么?你付出万分,她竟不能回报你一分,她但凡有一份的信任就不会居高临下的用一种拷问的姿态对他,她但凡有一分的将心比心,她就断然不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他,霍别然什么时候已经堕落到用钱来买感情?

当夜,两人无话。一个人在楼上,一个人在楼下。竟这样开始了冷战。她依旧做着平常做的那些事情,但他看在眼里却处处扎心,想着这些不过只是用钱买来的,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再也没有任何心情。他不再回家吃晚饭,但却又怕她再次消失,总得在深更半夜还是回到这里,只是为了看看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你说你们俩又是何必呢?”池乔剥着松子儿,看着简宁面上冷静实则憔悴的样子,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好好的日子总要越过越拧巴。

简宁没有说话,没有试图解释,也没有试图通过池乔去传达任何信息。她只是闭口不谈这个话题。她像一个蚌,倘若之前她已经开了一条小缝,那么现在的她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壳,密不透风。

她说的,霍别然永远都不会明白,因为他永远不都会知道自己真正介意的是什么,从前是,现在还是。她终究还是不该相信。她要如何能相信呢?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象,这样一双翻云覆雨手让她的生活偏离了轨道,混乱了浮生,在居高临下的高处一手导演着这一切,我为鱼肉,他为刀俎。那那些差点让她丢盔弃甲的情深如许呢?又是否是他心血来潮的戏码?她悲哀于人性,悲哀于自己的懦弱,悲哀于那一步步的迫不得已。他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一直都在暗处看着她蹦腾,看着她画地为牢,在她自以为是的平静之下,他早已洞悉内里的波涛暗涌。她仅存的尊严,她过去三年婚姻生活里磨光了所有而仅存的尊严,终于被他这双幕后的黑手一朝撕下,她终于不着片缕。

第十五章 谁的浮生乱了流年(3)

他不懂她在想什么,不过只是因为他的爱更像是一种赐予,一种强制,因为他永远都做不到将心比心。可她终其一生,所求的也不过只是这四个字。

因为将心比心,是谓佛心。是慈悲,是放下,是宽恕,是怜悯,是大爱,是无怖无碍。他做不到,所以有惧有憎,有误会有伤害,所以他才会高喊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从不是这个你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一切又是不是她想要的。他那么无辜,无辜到可憎,无辜到可恨。

“哎,听我一句劝,很多事情你想不通的时候往那放一放,日子久了回头去看当初再大的事搁现在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什么叫小事?第一,能用钱解决的事,第二,不危及到生命的事,第三,跟重要的人无关的事。”池乔正掰着指头在那掰扯,结果还没等她说话,电话响了。

简宁示意她先接电话。

“喂,我不说了我等会就回去么?”池乔一看是覃珏宇打来的还以为是催她回家呢,结果简宁就看着她拿着电话脸色渐渐发白了,然后双眼看着她,惊惶不定。

“怎么了?”

“宁宁,霍别然出事了。”池乔挂了电话,直愣愣地看着她。

等到覃珏宇把池乔跟简宁都接到医院的时候,简宁一下车就径直往急诊部冲去,她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都多吓人,掐着池乔的胳膊了像是患了重听一样问她:“什么?”

幸好覃珏宇是快要走到他们家才打的电话,一进门接着这两人就上车直奔医院了,霍别然出事发生得太突然,覃珏宇也是因为平时跟他有生意往来这一出事邱志第一个联系的就是他,否则消息还那么快。他这一路也是给吓的,车里坐着一个关心则乱的孕妇,他什么事都还不清楚呢,池乔问了也白搭,另外一个跟鬼魂儿似的,一声不吭,但这更吓人。可不,车刚一停稳,简宁就窜出去了,拉都拉不住。

简宁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她觉得走廊很长很长她用尽力气都跑不到尽头,她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不断被重复播放的慢镜头,她就是被这样的梦魇给缠住了,她在这条充斥着消毒水的走廊上奔跑着,前方她看得见手术室的灯,但是无论她怎么奔跑她就是到不了尽头,等到她好不容易跑到了,但灯熄了,医生走出来了,护士也出来了,然后那个蒙着白布的人也被推了出来。她不相信,又倒回去,她说重来一次,这一次我可以赶在灯灭之前跑到,灯亮着人就还在。然后她又开始跑,使劲地奔跑,她觉得自己的肺快要被这消毒水一样的空气刺痛了,她听得见那嘭嘭嘭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但是她就是没办法在灯灭之前赶到。她喊着爸爸,她喊着妈妈,她喊着霍别然,霍别然,但是没有用,他们都听不到了。

“宁宁,宁宁,覃珏宇快扶着她,她不行了。”池乔真是被简宁那样子给吓住了,苍白得像个鬼,声音都没有,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刷刷往下掉,然后整个人都在颤抖,是那种人眼都能看得见的瑟瑟发抖。

邱志在急诊部门口打电话刚好就看见他们,池乔虽然是孕妇,但好在头脑清楚,直接就找上去,“到底怎么回事?”

“霍总还在手术室,刚刚进去。情况现在还不清楚,这边来,我带你们过去。”然后简宁就看见邱志两手都是血,还是被溅了血的衣服。“他的?”她看着邱志身上的血迹,口气像是索命的厉鬼。

邱志没见过简宁,但还是在这种诡异的气场之下点了点头,他怎么就能知道问的是谁呢。真是奇了怪了。

然后众人立刻就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温又低了几度。

池乔给覃珏宇打了一个眼神,覃珏宇只得紧紧拉住简宁,寸步不离,亦步亦趋。

“说吧。听说被人刺了一刀,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别然的好朋友,但好到哪儿份上,是否能让他们知道这里面的细微末节,他吃不准。只得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那人跟霍总有点恩怨,但没想到他会狭私报复,因为他平时也会来咱们公司,前台和保安都没怎么注意,谁知道他一进霍总办公室的门,关上门就给了霍总一刀,当时我就在门外,听到声响我就进去了,然后就看见霍总倒在地上了。”

“那个人是杜益民?”简宁又问了句。

邱志用一种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简宁,然后他一下就明白了,“你,你不是,你是简宁?”

“杜益民呢?”

“当时我们就叫了警察,他被警察带走了。”

简宁问完这两句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眼睛看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不动像一座蜡像。

霍别然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麻药过后才觉得腹部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他还来不及分辨这种痛感到底带给他身体多大的伤害时,就看见简宁趴在床边睡着了。他没动,即使现在的他渴得要命,他很想动一动四肢,因为已经睡麻了,但是他没动。他只是想确认这个人是否真的在他身边,不是幻觉。

“霍总!你醒了!”邱志一进门就看见霍别然睁开眼,这几天公司里都炸开锅了,他每天都在医院里守着等着这位老总什么时候醒了他这才算能松口气。这纸包不住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一身血地被抬上救护车,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善后都等着床上这位爷发话呢!

简宁原本就没睡着,听见声音就从床边抬起头来了,霍别然看见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火热,很快又熄灭了,他听见她如释重负地一笑,“我去给你倒点水,顺便叫医生过来。”

第十五章 谁的浮生乱了流年(4)

邱志等着简宁前脚刚走,就忙不迭嚷开了,“简小姐真是太贴心了,这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铁打的也受不住啊!哎呀,霍总,刚开始我都被她那样子给吓着了,幸亏医生出来说你没什么事,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邱志再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简宁这样的,真的一点不夸张,离她三米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死意,他以前觉得气场这个词太虚儿,这次他是真的见过了,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这个叫简宁的宛如修罗再世,被她看上一眼都要多穿一件衣服。

邱志话音没落,医生就进来了,量了量体温,翻查了一下伤口,又简宁交代了几句术后的注意事项,简宁一一点着头应着。

邱志见着简宁在场,不自觉地就退开了。简宁等医生走了,她看了眼霍别然干裂的嘴唇,“渴吗?”

霍别然点了点头。

简宁用棉签沾着盐水一点一点润着他干裂的唇,“医生说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这样沾着点,再过二十四小时就好了。你先忍着点。”

霍别然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简宁,以前的她也温柔,但温柔里总是夹杂冰渣子,可是眼下的温柔却带着暖意,像是要把他融化了。可是明明在此之前他们还冷战着。

池乔一直在家等着消息,一听霍别然醒了就往医院赶了。

“你小子命可够大的,医生说那刀子只要偏一点,你的肾就没了。”池乔本来就没照顾病人的经验,也不管霍别然受不受得了,一进门就听见她的大嗓门。

霍别然现在真是说话都有点困难,更何况跟池乔斗嘴。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要说霍别然真是够背的。本来那封检举信自然能到他手里这事儿就算给摁下了,而且这检举信写得也是张冠李戴,一没点名道姓受贿的官员是谁,二个又把行贿的事儿都往他身上推,其实这事儿没办法深究,一深究下去那几个真正行贿的公司跟霍别然连八竿子都打不着。但是霍别然不爽,他正因为杜益民的事情跟简宁冷战着呢,他没办法回家找简宁撒气,他只得把气撒到杜益民身上,他又把检举信给递了回去,还友情赠送了很多真材实料。上面的人他也打过了招呼,既然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下面的人也就该调查就调查了。杜益民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晚了,特意好心来通知他的人还说了句按说这个金额真不够看的,但还真是可轻可重的事儿,要真的上纲上线那判个十几年都是轻得,但要真的把人搁平了,还不是啥事都没有了。那个好心的知情人原本是起着心让杜益民走走关系点醒他省得自己怎么栽得都不知道。可杜益民本来就在那单位里待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你想想先是离婚,接着又傍上了邓部长的女儿,然后说是马上要调到新区规划局当局长了,接着邓嘉又把自己踹了,局长也打水漂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他这日子过得真可叫水深火热,谁有事没事不在他背后刺几句啊?再说了,他年前提的竞聘申请,你说你真的上面有人被弄走了还真算你本事,别人还要赞你一句,可你眼下这局面,这不活脱脱一个笑话么?领导又不是傻子,谁还能重用他?杜益民正活得不耐烦,以为人生最糟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居然还被检举了,说不定还要坐牢,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他去求霍别然,还不如给他一刀一了百了来得痛快呢,反正这牢都坐定了,他捅他一刀根本就不算亏。

霍别然吃死了杜益民那种贪小便宜的小人性格,但他是没料到再猥琐的小人也有被逼到末路爆发血性的时刻,他真是一点都没设防,包括看着他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然后看见他亮出匕首,他下意识地去挡,但还是迟了。一点都不夸张,他在那一刻想到的居然是这下简宁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老霍啊,我说你这正经做生意的,怎么跟黑社会一样高风险啊?你说以后要不得给你配几个保镖?嗨,你别说,覃珏宇**的司机请的都是退伍特种兵,看着特有范儿,要不也帮你物色一个?”池乔正欺负霍别然说不出话来,可劲儿的洗涮。

“池乔,你明天再来吧,这医院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明天他能说话了你再陪他说说话。”简宁在一旁削着水果。

“哎哟,宁宁,你这是心疼你家霍别然啊?我得看看太阳今儿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喂,宁宁,就算心疼你男人可也不是你这样心疼法的,你看这叫什么,这叫血染的风采,你不让丫受点教训,他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行了行了,姑奶奶,我送你出去。”简宁推着池乔出了病房门,池乔气不过还转身对着霍别然比了个中指。

等到简宁回到病房,霍别然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示意她坐到床边上,握着她的双手,说,“累不累?”

“不是嗓子哑得不能说话吗?”

“那要看对着谁啊,我懒得搭理她。”

“人家急匆匆来看你,你就这样对人家,要被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念你呢。”

“她念我,你心疼吗?”霍别然死不要脸地凑了上去,他以为简宁要挣开他的手,又或者给他一个冷**。但是他居然听到简宁说,“心疼,心疼死了。”

霍别然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忪,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宁宁,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霍别然,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吓我?”简宁双手反握着他的手,头埋下去,这些天来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间松了下来,她终于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霍别然是真的惊倒了,他想坐起身,又牵扯到伤口,痛得他眉头都皱紧了,又连忙把另一只手拍着简宁不断颤抖的肩膀,“宁宁,宁宁,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我没事,我在这呢,我好好的,啊,别哭了。”

“霍别然,霍别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简宁哭得毫无形象可言,话语夹杂不清。

霍别然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手伸过去擦她的眼泪,“宁宁,乖哈,你没错,你真的没错。我吓到你了,我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一场迟来的崩溃与痛哭,哭泣的那个人在释放着自己的后怕,对生命的敬畏,还有她再也无法承受对死亡的恐惧,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叫做人生中的小事,用钱能解决的,不危及生命的,还有跟重要的人无关的。可是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大事,是不是真的要到了失去她才敢正视这份早就厚重到比生命的重量还要重的感情?

她总是说她怕了,她再也伤不起了,是因为她知道,她要用倾尽所有才能回应得了这样的情深,可是早就在很早之前,在她把他的名字偷偷刻在神龛镇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座坟开始,她就已经倾尽所有了。所以她再也不会拿哪怕十分之一去回馈他人,她再也不会爱了,因为爱,很早,很早,就已经在那了。

她要多傻,她还要多执拗,才能像瞎子一样视而不见。一直到那一刻,幻想跟过往重叠,她想起她生命历经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她终于崩溃了,是的,她再也承受不起最重要的人危及生命的事,这就是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什么自尊,什么信任,什么旧伤,什么隔阂,什么疤痕,都是小事!

霍别然听懂了她的后怕,听懂了哭声里的所有她想要传达的情感,他再也不需要去质疑什么了,她不是有一颗捂不热的心,也不是一个再也无法缝补的瓷器,她一直都在,用一种隐忍而倔强的方式在表达着她的爱。而他,差点就错过了她的声音。

他跟她,从来就不是一首再也唱不下去的歌曲。流年辗转,浮生未歇,他用一腔情深终换了她不悔回眸。

第十七章 TO BE CONTINUE(1)

“我能求你件事吗?”简宁削着苹果,霍别然躺在病床上眼也不眨地看着那刀锋不差毫厘地从果肉上划过,刀锋过处就是一断完整无缺的果皮儿。最近他的日子可谓身在天堂也不过如此,伤口在一天天愈合,简宁的照料简直堪比特级护士,他生病的事情还瞒着自己爹妈,所以每天守着的人也就是简宁了。霍别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你正在被你所爱的那个人心细如发的对待着,换做是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天长地久,岁月静好。于是,他的口气越发温柔,“你说的什么事我不答应你?”

简宁有点犹豫,放下手里的水果和刀,“你能放过杜益民吗?”

霍别然脸色一变,简宁又看了眼霍别然的伤口,算了任谁被捅了一刀都不会善罢甘休,她又补了一句,“当我没说。”

霍别然乍一听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他真的不想因为杜益民这三字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他跟简宁矛盾的导火索。如果可以换他们俩一生平安,他做做好人又有何妨?

“宁宁,一开始我认识杜益民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你老公,哦,不,现在已经是前夫了。我不是像你认为的那样故意拆散你们。我看着他就当着我的面给你打电话撒谎,面不改色,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承认,我心里不爽,但这种愤怒不全是针对他,还有你,当然最多的还是我自己。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让我跟你走到了今天,相逢应不识,陌生得不像一个故人。我只是不忿,我不觉得这样的男人会带给你幸福。我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结婚,但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婚姻,感情淡薄,夫妻冷漠。你开心吗?你幸福吗?我第一次撞见他跟邓嘉在一起吃饭,那个时候他对我介绍说那个女的是他的太太。这已经不是对你的侮辱了,宁宁。如果是你当年对我说我们俩永远都不可能了,我们俩连朋友都没的做,那他又算什么?”

“霍别然,你别说了。”

霍别然拉着简宁的手,“你听我说完。你听到的看到的并不是你知道的全部,我承认我有罪,我接近杜益民是别有他图,但随着我跟他的接近,我只会越发觉得他凭什么可以跟你在一起?你可以说我设计陷害他,但一开始我并不是这样想的。你那天那句一百万可以买你的话真的伤到我了,就算杜益民就是这样的人,但我也绝对不会粗鄙到用钱来交换感情,你自己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你那天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嫌我伤得不够吗?”

“我本来打算只要他离婚,无论他做什么也好,他当上局长也好,他跟邓嘉结婚也好,这些都跟我无关。但是,宁宁,我不舒服。那种不舒服让我一想到他就觉得恶心犯堵,我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跟你生活了三年我就恨不得让他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从来就没存在过。是的,我承认,我嫉妒了。我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我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哪怕只是想象都让我觉得很不爽。”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这一刀挨得一点都不冤。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活该被捅这一刀。”

“霍别然,够了,不要说了。”简宁强制性地打断了他,“我让你放过他,不是因为我余情未了,更不是他这个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有人高尚就有人卑劣,这没什么错,卑劣的人有卑劣的人活法,你可以不赞同,但不代表可以随意操弄别人的人生。杜益民是杜益民,我是我,当年我跟他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每个人对于婚姻的理解不同,至少对于我而言,杜益民跟我都是半斤八两,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去谈所谓的背叛是很可笑的,所以你的嫉妒毫无道理。我只是不希望有一个人因为我,或者大部分是因为我的原因,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原本他就是一个小官员,每天过着他的小日子打着点自己的小算盘,这没什么错,现在他锒铛入狱,还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这辈子都不会走到这条路上来。霍别然,你可以不放过他,你有你的理由。我劝你,也是我的理由。你可以当我没有提过,我不会怪你,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因为杜益民的事情跟你生气。行不行?”

霍别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灼热又带着点不同寻常的兴奋。“你亲亲我,亲完了我告诉你行不行。”

霍别然没等简宁反应,就把简宁一手按在了自己怀里,亲了一口,“宁宁,我爱你。”

霍别然真要感谢杜益民,如果不是他这一刀,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听得见简宁的心里话。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放人一马呢?

直到很多年后,有些人还在念念不忘曾经参加过的那场婚礼。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银杏叶开始黄了,那一天阳光灿烂,一地的银杏叶因为阳光的缘故,像是一地金黄。结婚的那对新人,站在银杏叶铺就的草坪中,宛若一对璧人。

酒店门口停着很多车,看着那些车牌和车就知道这场婚礼来历不俗。不过自古富豪配美女,才子配佳人,又不知道是哪家的妙龄小明星嫁入豪门,惹得金主一掷千金。

“新郎跟新娘听说是青梅竹马,这可真不容易啊,听说霍总少说也得三十多了吧?”

“霍总?霍氏集团的那个霍总?”众人啧啧,难怪,难怪。

西市最具价值的钻石单身汉终于告别了单身,好事者早就戏谑开了,“霍总要是请前女友参加,估计能坐满五桌。”

第十七章 TO BE CONTINUE(2)

别的前女友有没有到场不知道,但IVY倒真的在现场,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天意,这案子转来转去,居然让她们公司承接了部分执行。她拿着对讲机安排调配着现场,然后忍不住踱步到了那张巨幅婚纱照前,这张婚纱照有点特别。新娘骑着一辆自行车,两脚高高扬起,新郎坐在后座,紧紧地搂着新娘的腰,背景是铺天盖地的黄叶,只有两个人宛若纯真的笑容久久回荡。她真的不知道,霍别然还能有如此,如此,单纯的一面。她突然觉得萌这个字真的不应该用来形容霍别然。

IVY很自然地用挑剔地眼光看着照片里的新娘,心里暗暗撇嘴,就算再漂亮也不过是P的而已。

然后,她看了看照片旁边的一行字:Some where over the rainbow, skies are blue, and the dreams that you dare to dream really do e true.

IVY看了之后有点发怔。她参加过很多场婚礼,甚至也安排策划过很多场婚礼,她所理解的浪漫总是应以金钱做底,一朵玫瑰叫心意,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才叫浪漫。她也见过一掷千金的婚礼,香槟做的水池,新娘宛若天使吊着威亚从天而降,但从来没有这场婚礼带给她的震撼。

他们没有那么繁冗的仪式或者叫花哨,但却让在场的大多数人忍不住动容唏嘘。婚礼开始前,所有的LED屏都在放着一段精心剪辑而成的微电影,寥寥几笔勾勒出了新人成长恋爱的轮廓以及属于那个时代共同的回忆。

男孩与女孩各据课桌的一端,他们在中间用尺子画出了三八线,他们互不搭理又在下一个时刻相视一笑握手言和。他在课堂上打瞌睡,她在他的手上画着仿真的手表,她一本正经地看书,男孩好奇地一撇,才发现语文课本的书皮里夹杂着却是席绢的那本《穿越时空的爱恋》;熟悉的第七套广播体操音乐响起,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女孩总是忍不住用眼光去追逐在4点钟方向的人影;在放学的路上,男孩载着女孩回家,他把校服外套脱下,神秘地露出胳膊上一次性的纹身,那个年代他们有着共同的热血偶像古惑仔;女孩在笔记本上勾勒着男孩的样子,然后又悄悄撕下,那是青春期最大的秘密;男孩看着女孩站在栏杆处的背影,蹑手蹑脚地凑上去,然后手一张,用口型比着“YOU JUMP,I JUMP!”

MY HEART WILL GO ON的歌声渐渐淡出屏幕,一行手写体滑过屏幕:

那一年,你有你的沈佳宜

那一年,我有我的李大仁

然而,我们就这样长大

接着,男孩跟女孩在茫茫人海中错身而过,很多次,就像电影《向左走 向右走》一样,在女人坐着公交车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男人就在刚刚那个站台;在男人正在酒店跟人交涉的时候,女人穿着一身职业装从他身边走过。成年之后,我们上演的最多的戏码就叫错过。

字幕上写着一句话:

我觉得缘分的英文,应该叫TIMING,只有TIMING对了我们才不会错过,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秒就这样相遇了。

他们相遇,吵架,分手,他们亲吻,拥抱,**。他们跌跌撞撞,他们分分合合,他们亲亲蜜蜜,终于,这一天,他们结婚了。

电影的最终放上了那张新人的结婚照,像是旧时光的重演,更像是现实与回忆的一次交响。而那句刻在照片上的那句话也成为了这段故事的注脚。

Some where over the rainbow, skies are blue, and the dreams that you dare to dream really do e true.

会场里放的并不是大家熟悉的梦中的婚礼,而是很老很老的一首青春民谣。

一斜斜乍暖轻寒的夕阳

一双双红掌清波的鸳鸯

一离离原上寂寞的村庄

一段段断了心肠的流光

两只手捧着黯淡的时光

两个人沿着背影的去向

两句话可以掩饰的慌张

两年后可以忘记的地方

池乔早就溜到后台帮简宁整理婚纱,在化妆镜前也有一个小型的LED,正放着刚才在大厅里大家看的爱情电影。

“你之前没看过?”池乔帮简宁弄了弄头纱。

简宁摇头,“纯属虚构。”

“我觉得也挺虚的,自己把自己编排得太高大了吧?还李大仁呢?明明就是个渣男。”

“说的好,我也这么觉得。”

池乔的孩子是去年年底生的,这才过了不到一年,身材又恢复成没有生育的样子,她看了看简宁的肚子,“喂,宁宁,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怀孕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才答应他求婚啊?”

“我?没想过。”简宁整个人都柔和了,因为怀孕的缘故,她也只是化了点淡妆,但是身上却不知不觉散发着一圈很母性的光环。

霍别然出院之后,两个人的感情自然再也没有阻碍自然是和和美美幸福赛神仙,当然这是霍别然单方面的形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求一次婚简宁就拒绝一次,他为了结婚这件事真是什么招数都用尽了,甚至还搬出了自己父母。**还亲自跟简宁谈过一次,但谈完之后简宁红了眼,她妈也红了眼说了句“宁宁这孩子真是可惜了。”

其实说来说去心病还是在生小孩这件事上,简宁从不提,甚至去池乔看他们家小孩子,她也表现得很正常,但这个心结终究在她心底。因为你太爱一个人,所以才不能接受自己的残缺。

一直到前两个月,她还以为自己之前的胃病犯了老是想吐,吐也吐不出来全是酸水,霍别然本来就紧张她,两个人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原来是怀孕了。

第十七章 TO BE CONTINUE(3)

霍别然也不管简宁同不同意了,他一个人为这婚礼的事情就忙活开了,每次回家简宁就问他,他就回一句,你别管。简宁打趣他,“你要是到时候跟别人结婚了,我还真一点都不奇怪。”“哎,老婆,我哪敢啊?”

婚礼的细节简宁一无所知,所以当她站在舞台中央,听着主持人说,请新人说出对彼此的婚姻誓约。简宁怔了,然后就看见屏幕上滚动着中英文的几段话,霍别然也没看屏幕,看着简宁,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念出了他的誓约。

“曾经有人问我,后不后悔,在十六岁那年没有走近你反而离你越来越远;

还有人问,在十八岁那年,后不后悔,没有把那个吻继续下去;

后不后悔,在我们最好的时光,我们却错过了彼此。

我说,我很后悔,后悔到此后的日夜就把你的名字念成了胸口的一颗朱砂痣。

如今,又有人问我,你后不后悔。

这次我选择说不后悔。

我不后悔在十二岁的时候遇见你,不后悔在十六岁的时候弄丢你,不后悔在十八岁的时候与你分开,不后悔在你二十六岁的时候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