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遥看着他,声音低了下去:“你这样站在我的门口,真的没有必要,我今天好累了,想快点进屋休息。如果话说完了,可不可以请你离开?”

梁津南再说不出话来,从她身边走过,到了电梯门口。

殷遥按指纹开门,正要进去,听他喊:“遥遥。”

她脚步没动,也未回头,几秒后,便又听得低哑的一句:“一切的事,都是我对不住你。”

殷遥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10月18日,梁津南和白迎迎大婚,以这两家的商业声望,婚礼自然是很轰动,殷遥当天没怎么上网,仅是看看朋友圈,然而也没能避开相关消息,总有那么几个受邀出席的人要晒一晒现场盛况。

殷遥晚上七点离开工作室,回家取了之前买的礼物,去找肖樾。

她知道他前天已经从上海回来。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些联系,不太频繁,他回消息也不甚热情。

这期间,他的生日过掉了。

她记性不怎么样,明明上次搜他资料看到过,结果还是忘了,一句“生日快乐”也没说,隔了两天才记起,便买了礼物,打算等他回来补送。

殷遥把车开出去,才想起没有提前问他在不在家,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关系,横竖她今天空闲,又懒得做其他任何事,他若不在家,她便等等好了。

一路堵车,殷遥也不着急,她今天真的不赶时间,车里放一首老旧的德语情歌,一路听过去。

结果真被她想中,他果真不在家,她在门外敲了两分钟也无反应。

殷遥索性下楼,独自在周边闲逛,很巧,附近有家饼屋,有新出炉的巧克力蛋糕卖,她临时起意,顺手要了一个,提着蛋糕重新回到肖樾的门外。

肖樾九点多回家,在门口捡到个人,她穿薄薄的灰色毛衣,靠在门和墙形成的角落里,低着头玩手机,脚边一个圆形小熊图案的蛋糕盒。

殷遥听到声响,抬起头,见是他,立刻就笑了。

她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好久不见。”

其实并没有多久,十九天而已。

进门后,殷遥发现他的屋里摆设有些变化,小沙发移到了墙边,显得客厅宽敞一些。

殷遥坐在餐桌边,肖樾在拆她带来的蛋糕。她没说为什么买蛋糕,他也没问。

他头发比上次要长一些,低垂着头的时候头发遮住了额,神色有些散漫。

殷遥问:“你今天去做了什么?”

“朋友聚了下。”

他切好一块蛋糕,放到她面前。

殷遥觉得他似乎又有些冷淡了,可上次在外滩江边分明还对她笑了,在豫园老街走路时,也聊得不错。

她不明白,也懒得细想,低头吃蛋糕,眼睛随意往四周看了下,看到桌角那个超市塑料袋,里头有他刚刚带回来的东西,蔬菜和肉之类的。

看来他会做饭。

她记起第一次在周束家见他,他说不会,给她叫了外卖。殷遥料想他那时对她应该是没什么好印象,并不乐意多搭理她。

那现在呢?

肖樾把那袋菜直接塞到冰箱,顺手拿了饮料过来给殷遥。

她一直低头吃蛋糕,没再说话。

肖樾淡淡地瞥她一眼,“你不喜欢喝这个?”

殷遥抬头,看了看手边的饮料,“还行。”

肖樾也低头吃蛋糕。

浓郁的巧克力味儿,甜得腻人,他完完整整吃完一块。

殷遥起身,把自己吃剩的蛋糕连同小盘子一起丢到垃圾桶,她走到前面落地窗边吹风,忽然有种感觉,今天来这一趟挺自讨没趣的,他好像并不欢迎。

有了这个体认,也不好再多待。

她转过身,走回桌边轻轻对肖樾说,“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肖樾一愣,她已经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包,走向门边。

他微蹙了眉,站了两秒,跟着走过去。

这点空间狭窄逼仄,头顶一盏玄关小灯,堪堪站两个人,这一处就显得拥挤又昏暗。

“我送你下去。”

殷遥说不用,他已经站到门边。

殷遥看着他,忽然又迟疑,不太甘心就这样离开,但也不清楚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她顺手把包放在窄窄的鞋柜上,取出带来的礼物,递到他手里。

肖樾看了一眼,抬眸。

“生日礼物。”

见他没动,她走近一步,“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帮你戴吧。”

她又将东西拿回来,拆了包装,轻轻扣住他的左手腕,低着头帮他带腕表。她身上极淡的睡莲香味儿萦在空气里。

也只是几秒的时间。

“好了。”她松了手,抬起头。

肖樾视线微垂,静静地看着她,睫毛落下的影子映在他眼底淡青的皮肤上。

殷遥有些走神,她移开了眼,低头看向角落白墙,却在这时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你对谁都这样吗?”

殷遥怔了一下,“怎样?”

他却又不说话了,微红的唇抿了抿,眼睛还是那样看着她。

殷遥想了一会儿,说,“你不喜欢吗?那我收回。”她去解他手腕上的表带,被他捉住了手。

殷遥推了他一把,他肩背靠到门上,温热的手掌仍然握着她。

☆、第10章

肖樾的背碰到身后门板时,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音,殷遥便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一下推得重了,可他面色没什么变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含义不明,只是掌心的温度似乎又升高,殷遥的手被他握得发烫。

不得不说,男人的力量不能小瞧,但凡他不想松开,她真是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与她闹,殷遥觉察到他有情绪,但那情绪源于什么,她并不完全明白,毕竟她此刻连自己的心思都不甚清楚。

即使说出口的话潇洒,做出的姿态也决绝,但梁津南大婚到底是影响了殷遥。她今晚无处可逃,不想见任何了解她旧事的朋友,这些天以来,那些如出一辙的关心她已经反复感受,今天不再需要。

她带着礼物来找肖樾,其中究竟有几分是逃避,很难计算。

或许殷遥的确也存有另一份心思,私心里觉得肖樾很不错,和他发生点什么也未尝不可。

然而,今晚他看起来情绪恹恹,态度也冷淡,可见并不乐意见她,现在倒好,还和她闹起了脾气。

殷遥何时哄过男人,和梁津南那一段虽然结局惨淡,但在相处时她总归是被宠的,周束就更不用说了,知进退,懂分寸,完全称得上“又乖又懂事”,这也是为什么她留了周束那么久。

还真没处理过肖樾这一挂的。

殷遥看了他一会,到底还是朝他笑了一笑:“既然你喜欢的话,那我就不收回了。”

肖樾没有接话。

殷遥低头看了眼,说,“你抓得我好疼。”

肖樾目光微微一动,总算松开了她。

殷遥低头,一边揉着手指,一边很诚实地告诉他:“那几天特别忙,我差不多每天要通宵,就没记起你的生日,只好补送礼物了。”

这听起来像很诚恳的解释。

“你经常要通宵?”他总算重新跟她讲话。

殷遥奇怪地感觉到自己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松了一口气。

“不是经常,”她抬起头,语气平和地说,“没有你们拍夜戏那么频繁。”

“你怎么知道我们拍夜戏?”

殷遥:“上次在上海,我跟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女演员,总是要减肥的那个,你不记得了吗?”

肖樾:“有点印象。”

“她就总是要拍夜戏。”殷遥说,“我看你们挺辛苦的,你累吗?”

“还行。”

气氛明显缓和,两人在讲着话,却仍站在这狭小的地方。

肖樾似乎先意识到了这一点,说:“你现在要走吗?”

殷遥反问:“你想让我走吗?”

“随便你。”他眉轻挑了下,淡淡回她一句。

虽然这么说,却没再去开门,也绝口不提送她下楼的事,径自走回客厅。

殷遥笑了一下,也跟着走过去,说:“那我再待一会儿。”

肖樾拣走沙发上的两件T恤,又将吉他拿到一旁,整个沙发都空了出来,殷遥自觉地坐过去,也不用他招呼。

肖樾去了楼上卧室,没过一会走下来,把手里的遥控器递给她。

殷遥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极少看电视,这会儿也只是随意挑了个电视台,正在播放晚间电视剧,看上去像是个青春偶像剧,服装挺时髦,但里面的演员她一个也不认识。

肖樾在楼上的浴室洗了澡,换了宽松长裤和灰色的薄卫衣,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看剧本。

见殷遥调低了音量,他转头说:“你看你的,不用小声。”

殷遥便继续看,偶尔转头看他,见他手里捏一支笔,时不时划一下,又或是写几个字。

他的姿势其实不怎么端正,背后靠了个抱枕,吹得半干的头发有些乱,整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不受干扰,仿佛她这个人并不存在。

殷遥觉得他和周束真是不同,如果是周束,这会儿想必会有些顾忌她,也许会努力想些话题陪她聊天,又或者弄些什么东西招待她。

十点过后,殷遥接到了薛逢逢的电话,她一时没防备,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惊到,看到来电人,她走到阳台落地窗边接通电话。

薛逢逢劈头一句:“你怎么不在家?跑哪儿去了?”

殷遥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你现在在我家吗?”

“你说呢?”隔着电话,薛逢逢的声音依然分贝不减,“我这不是想着今天这么个特殊的日子,怕你心里过不去,难受,想不开,一个人躲着哭多可怜,我想想就觉得看不下去,特地赶来关爱你,你倒好,人都不见了。”

殷遥听到这些,一瞬间就有些头痛,平静地说:“逢逢,我没有想不开。”

薛逢逢认定她是嘴硬,“你在我面前可以诚实点,今天一整天也没见你说几句话,食欲又不好,午饭才吃了几口,下午刚完工人就跑没影了,连汀汀都看出来你反常,你还装什么坚强倔强,说吧,在哪儿喝酒呢?我现在来接你。”

殷遥:“……我没喝酒。”

至于在哪儿?她当然没法告诉薛逢逢。

那头,薛老大却已经没了耐心:“那你到底在哪儿?位置发过来,我接你。”

“不用接,我自己开车的。”想到今晚回去要和薛逢逢一起睡,免不了又要说到梁津南,殷遥就有些烦闷。

她知道薛逢逢真心在意她、担心她,关于她和梁津南的事,薛逢逢也是最清楚最理智的旁观者,可现在她就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并不需要任何安慰。

想了想,殷遥做了个决定,说:“逢逢,我今晚不回来了,你不要等我。”

薛逢逢在电话那头一愣。

“我找了个酒店住,你别担心。”殷遥说,“我现在要睡了,就先关机了。明天见。”

讲完,她挂掉电话,将手机关了机,走回沙发边。

肖樾看着她。

殷遥于是问他:“我晚上能不能借你的沙发睡?”

殷遥的问题,到最后肖樾也没回答,后来是她自己做了主,“那我当你答应了,我就睡这儿了,明天早上走,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肖樾总不至于赶她出去。

睡前,肖樾拿了一床薄被下来,殷遥还在看电视,肖樾在沙发边站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去楼上?”

意思是他睡沙发。

殷遥拒绝了,“沙发够我睡了,我不占你的床。”而且,他那么高,长手长脚的,哪睡得了沙发?

肖樾也没再多说,转身上楼。

殷遥去卫生间洗漱。洗手台上放着一支新牙刷,她刷了牙,用了肖樾的卸妆水和洗面奶。幸好他们这一行的男人都不缺这个,刚好方便了她。

殷遥收拾完并没有睡觉,又回到沙发上,将电视换了个台。

她头一次看这么久的电视,至于看了些什么也不太清楚,就觉得听着声音挺放松的。凌晨一点多,殷遥睡意沉沉,摁了遥控器,扯了薄被盖上,模模糊糊睡着。

沙发毕竟不够宽,随意翻个身,被子就滚掉了。

夜里降温,她也睡得无知无觉。

肖樾清晨醒来,天还未大亮。

他换了衣服下楼,小客厅里仍是一片昏暗,深灰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肖樾开了墙边的落地台灯,调到最低的亮度,看到被子落在地板上,沙发上的人正睡得昏沉,她毛衣没脱,微微蜷着身体,面朝向里边,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半边脸庞。

肖樾过去拾起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殷遥睡梦中似有所感,忽然翻了个身,又把被子弄掉一半,她脸庞朝向了这一边,肖樾看到她的眉心微微蹙着,似乎不太舒服。

他重新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她的手臂,殷遥身体动了动,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她混混沌沌的,在落地灯暗黄的灯光中睁开眼,有些恍惚,像是认不出眼前的人似的,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摸了摸肖樾的脸。

肖樾往后退,她已经勾住他的脖子,头抬起来,在他左边脸颊亲了一下,大约是太困了,亲完就靠到他脖颈边,轻声说了句:“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