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遥敲门时,肖樾在穿衣服,长袖T恤套了一半,他一边穿袖子,一边过去开门,殷遥走进来把买的东西递给他。

肖樾将袋子提起来看看,愣了下,“你去哪里买的?”

“旁边就有药店,很近。”殷遥说,“你用下试试,可能会舒服点。”

她走去床边,脱了外套,又坐回去继续吃蛋糕,回头看他一眼,催促:“快去用一下。”

肖樾点头,拿着东西去卫生间。

过了会,他出来了,走去殷遥身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殷遥问:“你感觉怎么样?”

“挺舒服。”

“那以后拍戏带着吧。”殷遥从纸袋里摸出另一个小勺,递给他,“要不要吃?”说完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对演员来说,这个点吃东西十分罪恶。

不过肖樾没有拒绝,陪她吃了一点。

殷遥沉默了会,转头对他说:“我明天要走了。”

肖樾抬眸,“明天什么时候?”

“十点钟走,你还是要早起拍戏对吧。”殷遥说,“你不要操心,婉婉的司机会送我,不过后面我可能就没机会再来了,你是不是一月份杀青?”

“一月中旬。”肖樾说,“我拍完就会回去,年底之前应该不会有新戏开了。”

“好。”殷遥笑着看他,“那我在北京等你,不过我年底会有一点点忙,可能要去趟美国,所以也不一定有很多时间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一回来就赶紧找我,好不好?”

肖樾当然说好。

两人就这样约定了。

第二天殷遥睡醒时,身边是空的,肖樾早已经走了。殷遥知道他今天依然是四点起床去化妆,她昨晚想着要和他道别一下,但睡得太沉了,根本没有醒,闹钟应该响过,但肯定是被肖樾关掉了。

殷遥摸到手机,看到微信上有他留的两条消息。

“对不起,不能送你。”

“路上小心。”

殷遥昨晚就看出他因此自责,一直到睡觉情绪都不太高。但她其实特别理解他们这种职业,时间不是自己的,一个人掉链子会影响很多人,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他不满。

她回复了他:没事,不要放在心上,再见。

殷遥这趟回北京不是很顺利,天气不好,飞机延误,折腾到傍晚才落地。她下飞机后本想先回家一趟,换身衣服,但现在一看时间紧张,只好直接赶去谢云洲那儿。

因为前几天答应了,要去他那吃晚饭。

路上堵车严重,殷遥打他家的座机电话,是家里的方姨接的,只说谢先生在书房忙。殷遥赶过去,已经迟到了四十分钟,过了饭点。

她拖着箱子,一脸风尘仆仆地进门,方姨过来接她手里的包:“哎,遥遥小姐,这是从哪儿来?”

“出了趟远门,刚回来。”殷遥笑笑,“飞机延误了,所以弄到这么晚,就直接过来了,我哥呢?”

“还在楼上呢。”方姨说话还是那样温温柔柔 ,“谢先生最近忙得很,天天都要挺晚才休息,刚刚倒是下来问了我,知道您还没来,叫我把菜热着,再等等。”

殷遥顿时愧疚更甚,“我上楼去叫他吧。”

她将外套脱了,理了理头发,上楼去谢云洲的书房。她当然不敢贸然闯进去,在门外先敲两下门,听到他声音,才推开门。

谢云洲在讲电话,殷遥没打搅,进去就坐在沙发上,等他讲完,才说:“对不起啊,让你等久了。”

谢云洲没追究什么,他似乎脸色有些疲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手指着旁边书柜最底下的一层,“看看那里,是不都是你的东西?”

殷遥走过去,看到有个挺大的正方形纸盒,她蹲下来,伸手将盒子打来一看,愣住了。几秒后,转头,声音冷了,“这哪儿来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靳绍拿来的。”谢云洲按了按眉心,声音也不大高兴,“说是梁津南结婚前给他的,让他还给你,他送我这儿来了。”

已经在这放了几个月,他一直没跟殷遥说,今天她来了,他才提起。

“如果你还要,就拿走。”谢云洲说,“不要,我就处理了。”

殷遥没有说话,脸又转回去,看了看最上面那个软毛小猴,那是她妈妈送的,旁边有个零钱罐,那是小姨送的。她那年回国,寄了一堆东西回来,地址写的是梁津南住处,后来两人崩得太突然,她再也没去过他家,东西也不要了。

现在都过去三年多了。

殷遥一件件将东西往外拿,全都是熟悉的,看了一半,她没再往底下翻,又将东西都放回去,最后将盖子盖上,转身说:“等会吃完饭,我会带走。”

谢云洲点点头,沉默了半晌,到底是说了一句:“听靳绍那小子说,梁津南今天办离婚手续。”

☆、第30章 第30章

殷遥没有说话, 蹲在那儿将纸箱从书架里拉出来。

谢云洲看着她的背影,拧了眉头。已经这么久了, 对于这件事她仍是这样一副不愿沟通的样子。

“你听到没有?”他的声音沉下来。

殷遥转过脸,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她声音平静, 眼里也看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

“我是在告诉你, 没必要再惦记他。”谢云洲评价别人仍是一贯的刻薄又理智, “他这样糟糕的处事能力, 比我预想的更差劲,你当年就是跟了他, 也是过不好的。”

殷遥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对他还有想法?”

谢云洲没有说话, 眼里意思很明确,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殷遥也不知道他这样判断的根据是什么, 想了想,说:“我觉得, 好像在你们看来, 我就应该放不下梁津南似的。”

“你这几年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谢云洲脸色严肃地看着她。

殷遥:“我什么样子?”

谢云洲懒得说。

殷遥沉默了下, 低眸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平静地说:“别把我想得那么长情, 我现在发现,换个人也不是不行。”她说到这里略微停顿,像是想起什么, 抬头笑了一下, “忘了告诉你, 我有男朋友了。”

谢云洲一愣。

他倒是真不知道这个,不清楚她是不是随口胡诌。

“你看,你并没有那么了解我的事,所以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殷遥挑一下眉,语调轻松,“上回听靳绍说,金城地产的大小姐最近天天堵你,你躲她像躲瘟神一样,怎么回事啊?听起来还挺劲爆的。”

“……”谢云洲的脸立刻就黑了。

殷遥嘴角露出笑,颇有兴致地说,“要不你就从了她吧,那我就有嫂嫂了。”

“胡说什么。”谢云洲冷着脸,不悦地睨她一眼,“吃饭。”

他窝着气站起身。

殷遥笑得坐到地上。

谢云洲呵斥一句:“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这样,”殷遥无所谓地说,“我又不要你喜欢。”

谢云洲懒得说她,只丢了句:“下楼吃饭。”转身往外走。

殷遥心情甚好地起身,跟在他身后。

饭吃完殷遥没有多留,谢云洲让司机送她。

殷遥在车上接到薛逢逢的电话,没讲什么正事,不过就是问她顺利回来了没有,殷遥这趟出门打的旗号是去看黄婉盛,薛逢逢全然没怀疑,还问她探班怎么样。

殷遥面不改色:“我又不是第一回探班,拍戏都是那一套,也没什么新鲜的跟你汇报。”

“行吧,回家歇着去,好好养精蓄锐。”

殷遥应道:“知道了,我晚上先看看你发的方案,明天跟你讨论。”

薛逢逢喜欢她态度积极的样子,笑道:“明天午饭带你开小灶。”意思是不在工作室的餐厅吃,要带她出去下馆子。

薛逢逢挂了电话,靳绍端着调好的酒过来了,“遥遥回来了?怎么不叫她来?”

“飞机延误折腾一天,又跑去她哥那儿,这还得来看你?你多大脸啊。”薛逢逢白他一眼,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酒,喝了两口,将杯子“砰”地放下,“你说梁津南怎么就不能跟白小鸟儿花好月圆白头偕老呢?郎才女貌的多可惜,这梁白两家不是大户吗,就没钱建个锁妖塔给这俩锁里头去?”

靳绍嘴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要不要这么大怨气?”他笑道,“梁津南好不容易脱离火海,他母亲被气得,这会儿可还躺在医院呢,人也够可怜了吧?”

“自找的,可怜什么?”薛逢逢脾气上来了,出口成刀: “我话放在这儿了,他要是敢仗着个二婚之身再来祸害遥遥,别怪我买凶阉了他。”

“……”

靳绍朝她竖拇指,他挺想笑,但到底还是顾及兄弟之谊,说:“至于吗?他有这么罪大恶极?你们女人啊,就知道个爱憎分明,可到我们男人这儿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是不清楚他家里……”

他喝口酒,给薛逢逢讲,“梁津南他母亲三十八岁高龄才有的他,真真是赌了命生的这儿子,差点人就没了,这些年梁家老的少的谁不宠着她由着她,早些年老太太在她跟前,说话都软三分,你说她非拿身体折腾,梁津南怎么反抗?”

薛逢逢不为所动:“既然他有这么个妈,那别招惹遥遥啊,早早分手了事。”

靳绍摇头笑一笑,“你看你,特会说轻巧话,谁会打一开头就想认命啊?他的确是早知道家里属意白家那位做他未来妻子,但原本还有个希望,想着劝遥遥回谢家,但你知道遥遥什么性格,津南哥了解她,一直到最后都没开这个口,你说他不爱遥遥吗?我看是太爱了,一丁点儿都不想勉强她。”

薛逢逢皱眉审视着:“你这么明目张胆帮着他讲话,遥遥就活该了?”

“我哪儿说遥遥活该了。”靳绍无奈地一摊手,“我不说话了还不行?我喝酒我喝酒。”

酒吧那边台上,新来的男歌手低吟慢唱。

吧台这里暂时安静了片刻,薛逢逢将杯里酒喝到见底,没憋住还是问了句:“所以那混蛋这么‘忍辱负重’好不容易结婚了,离什么?白折腾一遭好玩啊?”

“这你又不懂了,”靳绍抬着下巴,“你这人年纪比我大,这窥探人心的能力还真是够差劲的,日子真过起来哪有想的那么容易,白迎迎什么人啊,人也是家里娇惯着宠大的,本来就够刁蛮,心气高气性大,她再喜欢梁津南,被冷多了,还能天天热脸去贴冷屁股?可不就成了一对怨偶,天天吵天天吵,多喜欢都磨没了吧,那白迎迎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咦,”靳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是不是没告诉你,这离婚还就是她先闹出来的,绝食都用上了。”

薛逢逢不大相信:“白小鸟儿这么刚烈?”

“岂止。”靳绍凑近了点,手遮在嘴边,慢悠悠说道,“听说绿帽子都给我津南哥戴上了。”

卧槽。

薛逢逢瞪大眼睛,这回真惊讶了:“厉害啊,白姑娘比梁少爷有种多了啊!”

听靳绍这货瞎比比一晚上,总算听到点儿对胃口的。薛逢逢莫名兴奋:“这才结婚多久啊,这俩相爱相杀的,演电影似的,都不带尿点,真他妈爽,活该是一对!”

“……”

靳绍无语,“行了吧!你这幸灾乐祸的,还能再明显点儿吗?别一高兴把我酒吧给拆了!”

“我拆你酒吧干什么?”逢逢心情大好,“今天这酒我请了!”

薛逢逢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梁津南和白迎迎离婚的消息并未公开,因此除了靳绍那个小圈子,薛逢逢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了解内情的,她原本并不乐见梁津南离婚,现在倒觉得神清气爽。

殷遥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莫名觉得这几天薛老大变得很好说话,几乎有求必应,甚至连殷遥同她商量想把一月底的拍摄提前,她也答应去沟通。

当然,沟通的结果很好,殷遥如愿地将去美国的行程提前。她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为的是将一月下旬完整地空出来,这样等肖樾杀青回来,她就不用再出远差。

元旦过后,一切都按照殷遥的计划进行,她十五号从美国回来,肖樾十八号杀青,他订了十九号的机票。

殷遥当天有拍摄,没法接他,他的经纪人小山倒是有空,主动去机场接人。殷遥傍晚趁着吃晚饭的时间给他发消息:我家密码还记得吧?我要很晚收工,你自己吃晚饭,困了就早早睡觉。

隔一会,又补充一条:天气冷,你多带些衣服,衣柜左边都是空的,你随便放,如果有剧本要看,也可以带过来。

殷遥其实没有多想,只是上回听他说过年底不会再开新戏,理所当然地认为会有比较多的时间在一起。可她发的消息内容无论给谁看,隐含的意思都值得揣度一番,毕竟看上去很像在邀请他同居。

消息发完,她匆忙地去工作。这天晚上,拍摄直到十一点才结束。

殷遥婉拒了薛逢逢的邀请,在大家一齐离开去吃夜宵的时候,她回办公室收好东西,下楼去取车。

手机上有肖樾十点钟发来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殷遥坐到车里,给他回复:现在回来。

几乎一秒内就进来一条新消息。

肖樾:我在你工作室外面。

殷遥一愣,看完那行字,将手机丢到一边,发动车子开出去,右拐往前几十米,果然看到站在树下的身影。她将车停下,看见他走了过来,街灯将他的影子拉长。

殷遥有种异样的感觉,已经很多次这样深夜收工,开车沿这条路回去,只有今天有人等在这里。

她转头开门下车,从车头绕过去,在右车灯的位置停下,肖樾已经走到她面前,身体遮住了昏淡的一片光,脸庞晦暗不清。

殷遥什么话都没说,已经被抱住了,她的脸颊蹭到肖樾胸前的衣服,明显凉飕飕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去触碰他的脸,果然也是冰冷的,忍不住摊开手掌帮他捂一下,“什么时候来的啊?”

“没多久。”低沉的声音经过北京夜风的裹挟,好像也显得有些干冷。

殷遥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即使戳破,他也不会承认。

“不是让你在家里睡觉吗?”她的声调不高不低,语气里有一点嗔怪,“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肖樾低着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发觉她明显比上次见面清瘦了一点。

他淡淡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

“……”殷遥也说不出理由,“你坐飞机不累吗?我心疼你,你不知道啊。”

肖樾当然知道,但他懒得多说,直接牵起她的手:“我就是想接你,非要理由吗?”

说完带着她往车边走。

“我开车。”他拉开副驾的车门。

殷遥不自觉地听从他的安排,坐进车里。肖樾关了车门,走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他发动汽车,侧过头说:“你累了就睡一会。”

殷遥确实很累,也许是见到他,心里放松下来,紧绷了一天的身体也变得十分懒,原本想和他多说一点话,可是等车开过两条街,她已经靠着座椅睡过去。

随着汽车前行,一路昏昏沉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地方。

殷遥迷迷瞪瞪地感觉到车停了下来,有人伸手抱她,睁眼时脑袋已经在肖樾的臂弯里,

殷遥浑身困倦,懒懒地看着他,“你打算抱我上去吗?”

“不打算。”肖樾准备收回手,殷遥没让,只是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就让他的上半身都进到车里。

偌大的停车场,深夜阒静无声。

殷遥被压在座椅里,手臂被制住,肖樾有点凶地咬她的唇。殷遥挣扎好半天,一只手逃脱,捡着空隙将他推开一点,低低地喘着气,眼里微微泛了些红,话音都是断的:“去后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