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梅把车子开得飞快,南桥地处略微偏僻,过往行人本来就不多,此刻夜幕降临,更是行人车辆廖廖。远远地,叶红梅就看到了小谢,他正努力地爬上桥栏去,在狭窄的桥栏上慢慢站直了身子,然后,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叶红梅推开车门,奔下去狂叫,“不要…”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在渐次寂静下来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桥栏上的小谢回过头来,看到了疯狂奔跑的叶红梅,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天气渐渐地越发凉了下来,向来总要比别的城市冷得晚上半拍的N市,早晚也不得不穿上了小外套。

像是一转眼,国庆的七天长假就结束了。江一芷感觉着自己好像几乎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一天,更别说去哪儿旅游了。长假还没开始,周周就病了,咳嗽发烧,愣是打了整整一星期的点滴。

江一芷和周子榛每天奔忙于家和医院之间,周周一病就特别撒娇,只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概不理。晚上吊着周子榛的脖子不肯睡,周子榛好脾气地左哄右哄,周周才肯闭上眼睛睡觉。等到周周终于病好出院,一个长假也就过去了。

两个人回到N市,都觉得筋疲力尽。周子榛接到电话,一上班就得前往W市,他们单位的帮扶对像其实是W市下面的T县某乡村小学。村子地处偏僻,从W市到T县是一小时的车程,而从T县到村里,得花四个小时。抵达村里,还需要搭乘小方拖,继续颠簸一个多小时,才真正到达目的地。周子榛从小在城市长大,从来没有真正目睹过现实生活中的贫穷。在村里所看所闻的,都让他震动又心酸。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有那么穷困的家庭存在。房子摇摇欲坠,雨天漏雨,家里没一件可称为家具的东西,最奢侈的能称上家电的东西是一个一打开就喳喳乱响的收音机。学校建在一个土坡上,房子破烂不堪,整个学校只有一个蓝球。孩子们每天清早从家里赶来,有的孩子为此得走上一小时的山路。第一次去的时候,全校师生在学校前空着的黄土地上,列队欢迎他们。一支旗杆孤零零地立在黄土地上,那面国旗倒崭新得让人惊讶。

周子榛立刻眼圈就红了。吴副毕竟是个女人,转过背就哭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对这项工作安排心有抵触的话,到后来,便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力,帮他们一把。他的心思从与江一芷的小情小爱转移到了工作上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刚毕业参加工作那会,浑身干劲,有许多理想等待实现。

为此,对于江一芷的小情绪,他觉得了可笑,甚至有点悲哀,觉得自己和她不知不觉中就有了无法沟通的地方。

江一芷也觉得郁闷,和周子榛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她有时兴致勃勃地对他说起天涯上看来的趣闻轶事,他也只淡淡地哦上一声。而从前,他们俩是连王菲的婚恋,周迅的恋爱都要热乎地讨论一番的。

周子榛一走,她就觉得了寂寞。这种寂寞带了点凄凉的意味,是发自心灵的忧伤。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和从前周子榛的每次离开不同,那时候,只感觉到了孤独,一种外在形式上的形单影只,内心却仍然是充实的,丰盈的。

她开始想念谢晓冬。放肆的,无所顾忌地去想念他。虽然她没有一刻遗忘过他,但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这个人,我不能去想,不能。

谢晓冬一直没有打来电话,连短信也没有。当她竭尽全力要忘了他的时候,她深深感激他的毫无音讯。可此刻,她放任了自己的思念时,突然对他做的这一切悲愤难忍。

周子榛离家的第三天晚上,江一芷打开了电脑。

才登录QQ,无数条信息纷拥而至。除了几条是作者询问稿子结果的留言,其它的,全部来自谢晓冬。

江一芷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谢晓冬的留言是有规律的。每天清早,大概是他刚到办公室,会准时发来一条,“新的一天了,你好吗?”晚上十二点,必定有一条,“又一天将要过去,我知道你不会出现了。亲爱的,你什么时候会来?”

她的心登时便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包围了,这种温暖使得她全身心都分外愉悦起来。有人惦记的感觉是奇妙的。尤其是对一个三十了的已然经历了婚姻的女人,它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赞美。

她还在犹豫着第一句话该对谢晓冬说些什么,谢晓冬的头像已经晃动起来,“嗨。”

她盯着这颗字看,试图领会其中的百感交集。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再登录这个Q号了。”

她敲下一行字,“如果是真的呢?”

他说,“你若要判我死刑,我一定不会挣扎。”他迟疑一会,“我必定尊重你的意见,虽然我是万般地不情愿。”

江一芷眨眨眼睛,发现视线模糊了,情不自禁又敲下一句话,“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谢晓冬迅速地回答,“我不知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

江一芷可以想像得到,如谢晓冬,年轻,长得不错,工作不错,对年轻女孩而言,他无疑是最好最佳的结婚对象。他前途光明,假以时日,该有的都会有。可是那些与江一芷都毫无关系。纵然她受了盅惑,没有把握住自己,犯下一场错,但她已然决定,永远,永远不再见谢晓冬。那次经历,那一夜,权当一个梦,一个在梦里发生的意外,直至有一天,说出来,连自己真要质疑它的真实性。

周子榛和周周,才是她的人生。

正文 第6章:纠缠不清的人生3

“我喜欢你。一芷。你可以拒绝我。没关系。但是你没法阻止我喜欢你。我自己也不能。也许有一天我结婚了,那个人不会是你。那也没什么。一芷,我只想说,你不用刻意躲我。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一步也不会踏入你的生活。”谢晓冬说起话来,竟是如此成熟老道,江一芷不由得对他再一次刮目相看。许多时候,他显得比她更成熟,更坦然自若。

她没有再回答他。事实上,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已经三十有余,知道梦想和现实是两回事,她可以心动,可以暧昧,甚至现在已经迈出了那最关键的一步,但心底里,她无法接受一场婚姻的结束,然后,再开始一场让人忐忑不安结局难明的新的婚姻。她看过多少爱情故事,深谙再深情再热烈的爱情,最后都会归于平淡。而唯有年轻的时候,是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尝试一场看不见未来的爱,三十岁以后,特别是一个经历了婚姻的女人再来谈这个,那就不是可以理解的天真,而是无法原谅的愚蠢。

所以,还是收回迈出去的那一步吧。趁身后的门还敞开着,门里是她和周子榛缔造的家园。谢晓冬将成为她的一个秘密,她将他深埋,永远不会让周子榛知晓。

突然间,千柏的头像晃动起来。

“在吗?”

一芷赶忙回,“在。”

“呵,来。听听我说话。我今晚,喝多了。特想找一个人说话。你看一芷,我多么悲哀,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听我说话的人。”

一芷说,“说给我。我听。”

“记得我告诉过你吗?我恋爱了。我恋爱过许多次。自以为,什么样的男人我都见过了。我不相信他们,但我又离不开他们。男人和女人,命中注定要在一起。这样,生活才有意思嘛。呵。我什么道理都明白。我累了。真的。一芷,你能明白吗?”

千柏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一芷其实并没有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还是回了一句话,“我明白的。”

千柏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刚写稿子的时候,特别难,半年了也没收到过一笔稿费。我一个人在西安,感觉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江一芷听她提到了西安,心中不禁一动,谢晓冬就在西安,所以一看到西安两个字,她无端地就觉得亲切。

“我碰到一个好心的编辑,他收留了我。我在他家住了整整一星期。我一直忘不了他。他是唯一一个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的人。后来我来到了杭州,稿子写得顺了,钱赚的容易起来。我碰到的男人里,也有人跟我说过想娶我。”

江一芷听得呆了。虽然跟千柏认识良久,但从未听她坦承自己的情史。

“我现在跟的那个男人,知道我为什么爱他吗?因为,他长得很像当年帮助过我的那个编辑。我怀孕了。但他说,谁知道是谁的。你们这些搞文艺的女人,最乱来!”千柏附上几个大笑的表情。

江一芷意识到,这才是她想要说的本意。她再一次,在男人身上收获了失望。

千析说,“我现在在西安。我刚刚去找了那个男孩。我问他,如果我爱他,他愿不愿意娶我。他吓呆了。”

天哪。江一芷暗暗惊呼。这千柏,是怎么了嘛,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别说这样逼问一个恋爱中的男人他都不一定点头应允,更何况一个算不上有感情的年轻男人。

“好了,我要走了。一芷。谢谢你肯听我说话。再见,一芷。”千柏敲下最后一行字,头像迅速地灰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江一芷睡得很不好。她梦到了千柏。事实上她从来没见过千柏。只在她空间里看过她一两张算不得清晰的照片。她们甚至没有视频过。在梦里,千柏拥有一头长发,漆黑而微卷,眼睛大且乌黑,身材妖娆,神情忧伤。她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江一芷说。

因为没睡好,清晨醒来,江一芷觉得特别困。在床上磨了良久,才下床洗漱了直奔杂志社。

一大早地,办公室里就很热闹。江一芷一进门,姚朵朵就叫,“天哪,一芷姐,你能相信吗?咱们的大情圣,终于要结婚了。”

江一芷吃了一惊,转脸看看郭晓声,失笑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在花丛中流连。”

郭晓声嬉皮笑脸的,“结了婚也可以的撒。”

郭晓声的结婚对象据说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女孩,从小就是乖乖女生,历来不用父母操心的那种。家境优越,自己在市图书馆工作,清闲又自在。胜在生活工作环境都单纯,心地也简单,不谙世事险恶,也没有太多要求。

郭晓声得意洋洋,“找老婆,一定要找这种样的。铁定的良妻贤母。要知道,我可是她交的第一个男朋友!”

姚朵朵白他一眼,“一点经历也没有的女人,你也不嫌她没风情啊。”

郭晓声说,“小朵朵,你这就不知道了,风情的女人只适宜做情人,而不适宜做老婆。懂吗?”

他把喜贴递到江一芷手上,“叫姐夫一块去哦。热闹热闹。”

江一芷忿忿地说,“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大家哗地都笑了。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男人再花心,仍然可以找到好女孩结婚。而女人,名声坏了就等同于盖上了“廉价”的印章。而这名声坏与否,那判定的标准是和男人完全不同的。对于女人而言,离了一次婚,也是一次名声的昭臭。

热闹一番,新一轮的工作开始,办公室恢复了宁静。江一芷打开电脑,一个名叫“超级编辑写手群”QQ群里已经很热闹,江一芷有点奇怪,这些人历来都是夜猫子,不到中午十一点,几乎没人说话,今天是怎么回事。

进去了才发现,群里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写手圈里出了一件大事。一个颇为知名的女写手今天凌晨一点,从一家酒店的十一楼跳了下来。

消息传开,举众哗然,议论纷纷。

“听说没结过婚。”

“人长得不错。稿子也写得挺好。钱上面应该还是不太发愁的那种吧。干嘛想不通?”

“听说她家庭有遗传病吧,就是那种由于过于疲劳,容易出现脑萎缩什么的,一般都不会活得太长时间。四十岁也差不多了。”

“其实那个还是次要的吧,主要还是对生活失望了,不想再继续了。听说她怀孕了。天哪。一尸两命哦。”

“怎么下得这个狠心的?”

正文 第6章:纠缠不清的人生4

“听说她跳楼之前,找到一个男的,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男的没答应,她想不开…”

“啊,是不是孩子的爸爸?”

“不是啦。孩子的爸爸不要她,她觉得绝望嘛,这个男人听说帮助过她,她就来找人家了。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怎么可能娶她嘛,她怎么这么天真?”

江一芷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来,她小心翼翼地敲下一行字,“你们说的是谁啊?”

有人看到了她,“嗨,大编辑来了。咦,一芷,你还不知道啊。经常上你们杂志的,应该是你的作者吧,叫千柏的。”

江一芷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连敲下几个问号,“什么???”

“吃惊吧。没有不吃惊的。你说,好死也不如赖活啊。她自己也是写稿子的人,按理什么道理不明白,什么事情没见过。怎么会走这一步?”

江一芷的心跳得像要跳出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天哪。千柏。一芷想起昨晚千柏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好了,我要走了。一芷。谢谢你肯听我说话。再见,一芷。”也许就在那时候,她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特意上来跟一芷说几句话。而一芷懵懂不觉,竟然没能在最紧要的关头拉她一把。

深深的悲恸摄住了江一芷的心。她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千柏是她最为看好的一个作者,文字清新,笔头老道,通篇文字无不昭显作者的智慧和对人生对爱情独具匠心的看法和见地。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人生?

她用手掌遮挡住眼睛,害怕被人看到里边满含的泪水。

“说起来也是。她是走了,那个男的,就是她去找的那个男的,这下可背上心理包袱了,认为自己是害死了她的凶手!唉,这真是!”有人继续说。

“我也听我的编辑说了,一整天都没露面呢。把自己关在家里,手机也不开。其实那男的人还不错的,挺热心的一个人。看来,一个人太热心也不行啊。”

“我说,他们到底有没有一腿啊。”

“没有吧。据说没有。当时女的还没出道时,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那男的都是和同事借住在一起的。”

江一芷用一只手敲击键盘,“那男的谁啊?哪家杂志的?说说看认识不。”

“《爱侣》杂志的。编辑名叫晨明曦。”

“年纪还蛮轻的,还没结婚呢。”

江一芷手一颤,碰倒了键盘边的水杯,水杯霍地倒下来,满杯水哗地泼了出来。

晨明曦!这是谢晓冬的Q名!

江一芷关闭了QQ群,急切地向谢晓冬发去一条信息,“你在吗?快出来回答我。”

那边没有反应。

江一芷再发,“出来,晓冬,我有话跟你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说些什么,但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到他,一定得跟他说上两句话。她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内心很单纯的人,千柏的自杀,不亚于迎头给他一重击!

谢晓冬的头像沉默地灰着。江一芷拿不准他在不在。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他电话,关机。江一芷实在没辙了,只好给他发短信,“晓冬,联系我好吗?我很担心你。”“晓冬,与你无关。你明白吗?给我个电话。”“晓冬,给我打电话吧,求你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发送”字样,江一芷焦灼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一直拿着手机,连上卫生间都不敢落下。她害怕一旦谢晓冬回了电话或信息,她没能第一时间接到。

整整一天,江一芷感觉着几乎是捱到了天黑,手机响起来过几次,其中小乔说晚上一块吃饭,叶红梅说是的,朱海约大家一块吃个饭,已经跟小乔说好了。

谢晓冬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江一芷心里空荡荡的,下了班打个车去了红梅赞。还没踏进包厢就听到了朱海的声音。

朱海此次来N市,颇让叶红梅忐忑,几乎有点疑心他是为自己而来。但用他的理由来说,是看好N市的房地产前景。叶红梅想想也失笑,可不,他有什么理由为她前来。真可笑。她记起小乔说过,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自作多情。

大家一块坐到了餐桌上,忍不住一阵嘘唏。朱海看看大家,说,“咱们的美女们仍然美着呢。”

小乔答道,“对。光亮的旗袍外表也是美丽的,谁也看不到里边的千疮百孔。”

朱海笑咪咪地看着她,问,“咱们的常大才子怎么没来?”

小乔有点脸红,自嘲地说,“怎么深圳来的人消息也这么灵通。又不是什么光彩事。看来古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朱海赶紧解释,“哎呀,小乔,我可不是笑话你的意思。”他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说错话,我自罚一杯。”

小乔也笑了,“呀,我也玩笑来着,你也别放在心上。我陶小乔就是有一样好。凡事敢作敢当。我说朱老板,等你的房子建好了,可得找常梓在他们做广告!”

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朱海是越发地能说会道了,他有声有色地叙述着这些年在外闯荡的趣闻,逗得陶小乔和叶红梅忍俊不禁。

叶红梅喝了两杯酒,心思不由得悸动起来。朱海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很礼貌地邀请过米贤生的,她心知肚明,这种场合怎么好让米贤生一块来。但想了想,还是跟米贤生说了一声,米贤生怔了怔,说是晚上没时间,让叶红梅让他向朱海问个好,有时间了他来作东!

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借口,都让叶红梅松了口气。听朱海的口气,来N市做房地产,是一定要找米贤生帮忙的。自古以来,官商合作,才是通向成功的最快捷之路。

只听得小乔问,“朱海同学,请问,那么多城市,你为何偏偏选中N市?”

叶红梅的心跳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朱海。不曾想,朱海的目光正好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朱海微微一笑,“不怕姐妹们笑我,我其实真的,很想来见见红梅。对,这是我的私心。相信大家也都会有我这样的感觉,人到中年,便越发怀念过去的青春,还有,那个曾经喜欢过的年轻的爱人,不知道她有没有变老,是不是过得幸福。”朱海的声音低了下去,轻慢的,悠然的,竟然是另外一种让人心动的温柔。席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叶红梅心潮起伏,眼眶都湿了。

小乔笑了,“喂,别这么矫情好吗?我记得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同学聚会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看来,老感情这个东西,真是洪水猛兽啊。”她拍拍手,“来来来,大家都说一个与同学聚会有关的小段子,不说的罚酒一杯。”她侧侧头,“我先来一个哈。心眼多的钻被窝,心眼少的在唠嗑,不多不少在乱摸,一个心眼在唱歌,缺心眼的死劲喝!”

正文 第6章:纠缠不清的人生5

小乔说完了,推推江一芷,“呀,一芷,你怎么了,一晚上都神不守舍的,你来,你来说一个。搞文字工作的,肯定有很多精彩的段子。”

小乔是个聪明人,知道今晚的这餐饭的最主要目的是什么。朱海若真有心要搞同学聚会,哪里才会通知她们三个人。据她所知,这城市里,好歹也窝藏着好些同学。城市虽然不大,但大家平时没什么来往走动,自然类同陌生人。因为人少,一芷又心不在蔫,叶红梅就不用说了,根本就失魂落魄了,这气氛难以热闹起来,她只好拼全力地左调右和,以使得场面不至于冷下来。

江一芷回过神来,强笑道,“我平时都不太注意这个。”

她哪有心思说什么段子,她恨不得马上找到谢晓冬,哪怕只看看他,说上一句话,他最难过的时候,她却不能安慰他。

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匆匆说,“朱海,不好意思了,我有事得先走。你们几个慢慢吃,我就先走一步了。咱们下次再聚。”

她拿上包就顾自出门去。剩下的三个人都愣了愣,小乔最先反应过来,“我出去看看,一芷今天有点不对劲。”

她一阵风似地出门去,偌大的包厢只剩下了叶红梅和朱海。叶红梅顿时紧张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朱海拿起酒杯来,“来,红梅,我们俩喝一杯。”

叶红梅被动地拿起酒杯来,朱海专注地看着她,“当年没有跟你说声对不起,一直是我心头之恨。那时候年轻气盛…”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叶红梅努力地笑了笑,“呵,我都忘了。”

她的心头乱糟糟的。她的人生一向四平八稳,看上去犹似平静的湖水一面。从来没想过,人到中年,一下子就波澜迭起,数不尽的大浪络绎不绝地迎头打来。她一直以为,这一生,只会有米贤生一个男人,而后来,有了小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朱海。乍一看到朱海,她就敏感地意识到,他们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这是一种女人的直觉,这种直觉,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却又让她深深地不安起来。

自从小谢那一晚闹自杀得逞,她不得已又跟小谢见过两次。从前美妙的身体感受陡然间增加了一点勉强的意味,变得让人难耐起来。这种难耐是心理上的,而到了最后,她总屈服于身体的快感之下。为此,她深深地憎恨起自己来,觉得自己蜕变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荡妇。

小谢拿准了她的软肋,只要连着要求三次见面未遂,一准玩自杀。有一次,甚至拿了刀片割腕,等叶红梅赶到,他的手上已经一片血红,把叶红梅吓得半死。

两人纠缠在床上,快感来临之际,叶红梅也掐着小谢的胳膊哭,“你放过我吧,你别这样了。”小谢也哭,“姐,我真心爱你。我不想离开你。没有你,我愿意死。”他不要钱。叶红梅现在才知道,如果一个人要钱或者爱钱,任何事情反而变得简单太多。无论她如何劝他,好话歹话说尽,他就一句话,“姐,我爱你。我只爱你。”

这种爱由最初的美好渐渐变成一种桎梏,一种折磨。叶红梅寝食难安,不是不后悔的,真的不该迈出这一步。他不是坏人,他不肯要她的一分钱,他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大商场做保安,薪水微薄,租了一间小小房子,过得很窘迫,但他对未来充满信心,“梅姐,我会给你幸福。”晚上,他甚至报了一个什么MBA课程来读,几乎是踌躇满志的,为达成目标而努力着。

叶红梅对此无可奈何又焦燥不已,她不时地跟他发脾气,他默默承受全然不予反抗,对于他来说,只要她不离开,什么都可以。

叶红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这才发现,不是爱情的感情是经不住考验的。诚然小谢是吸引了她,但也仅仅限于吸引而已。当途中陡生变故,她想的只是脱身。如果说,初初打算脱身之际尚有不舍,而这一点不舍已经被小谢的死缠烂打折磨殆尽了。

朱海很敏感地问,“怎么了,红梅,你好像有心事?”

叶红梅急忙说,“没,没有。”

她站起身来,“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她感觉特不自在。朱海同意了她的建议,两个人走出了“红梅赞。”

正文 第7章:波澜迭现的人生1

夜幕初降,华灯甫上,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朱海不经意地上前一步,然后让叶红梅走在了自己的右手边。叶红梅心里一动。

朱海像是闲闲地问起,“你和米贤生,过得还好吧。”

叶红梅轻声答,“还可以。”自己也觉得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