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榛翻身躺下,什么话也没说,稍臾,轻轻打起鼻鼾来。江一芷推推他,“喂,你醉了?”

周子榛轻轻唔了一声,含糊地说,“没有。”

正文 第7章:波澜迭现的人生6

江一芷侧过身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谁?”

周子榛说,“江一芷啊。我老婆,江一芷。”

江一芷真的疑惑了,是自己的幻觉吗?还是他刚才真的叫出了别的女人的名字?

周子榛睡着了,江一芷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疑问犹似梗在喉咙里的鱼刺,让她焦燥不安。天快亮时她才睡着,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周子榛爱上了别的女人,非要离婚。还狠心说,永远不许她见周周。她哭着求他,他冷冰冰地说,“你自己看看你,你还有资格做个好妈妈吗?”他甩开她的手,凶狠地看着她,“是你先对不起我!”

她被吓醒过来。一颗心兀自呯呯狂跳。

是的。是她先背叛了周子榛,她有什么资格追究他的犯错与否?突然间她害怕起来,像是周子榛真的爱上了别的女人,而她,追悔莫及。

再也睡不着,干脆起了床。破天荒地下楼去买了早点,回到家,周子榛已经起床了,看到她买了早点,不禁骇笑起来,“不是吧,突然间表现这么好。”

江一芷取出牛奶,冷不防问,“昨天那个,唔,你们吴副,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子榛说,“吴霖。怎么了?”

江一芷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笑了,“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昨天看到她了嘛,长得还挺不错。”

周子榛说,“都那年纪了,还能怎么不错。”

这话想来是故意说给江一芷听的,周子榛很少这样贬评女性,想必是猜出来了江一芷的疑虑,存心要让她放心。

江一芷放下了心中大石,心情大好,只笑笑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吃了早餐,便商量着回B市看望父母和周周。打了电话过去,才听说,父母亲早带着周周到乡下姨婆家过节去了。两人只好作罢,江一芷提议说,“不如咱看电影去?”

周子榛说,“好。好久没陪老婆了。今天老婆说了算。”

周子榛特地没开车,两人出门去坐公车。因为是节日,公车上人很多,周子榛轻轻地拉了江一芷一把,不着痕迹地把江一芷圈在了自己怀里,江一芷觉察到了,心里顿时泛过一阵暖流。刹那间,不安和负疚感漫上心头来,她转头望向窗外,迷茫地想,跟谢晓冬,真的真的,再不能继续下去了。

车行了两站,周子榛的电话响了,江一芷听到他说,“今天吗?现在?哦,这样啊,那好吧,我马上过来。”

江一芷疑惑地看看他,他冲江一芷抱歉地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得下去学校搞节日慰问,本来安排小马去的,小马的母亲突然病了,没法去了,办公室让我去一趟。”

江一芷顿时就不高兴了,碍于是工作,又不好发作,只得闷闷地说,“你去吧。”

周子榛偷偷地抱一抱她,耳语般说,“那我走了。”

车子在又一站停下,周子榛跳下了车,江一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下子茫然起来。如此佳节,怎么一个人捱过去的好?

正发愁着,手机响了,是小乔。

这会儿接到小乔的电话,江一芷像是大海里的溺水人抓着救命稻草,“喂,小乔,是不是找我吃饭?”

小乔在那边嗞嗞笑了,“啧啧啧,让我猜猜,一准一个人。”

江一芷沮丧地说,“说对了。”

小乔又是啧啧两声,“中年女人可怕的寂寞啊。”调笑了两句才轻咳一声,正经起来,“来我家吃饺子吧。我妈来了。”

江一芷故意疑惑地说,“你家?哪个家?姚朵朵的房子呢,还是陈亚文的房子,或是常梓在的房子?”

小乔大喝一声,“你皮子痒是吧。限你二十分钟到。对了,买个果蓝来,老太太看着舒坦。”

江一芷哈哈大笑起来,下车去超市里买了个果蓝,再打个车前往陈亚文家。

不用问也知道,老太太来了,小乔除了陈亚文那里还能去哪?小乔是个孝顺女儿,离婚这事,是万万不肯轻易让老太太知道的。

正文 第7章:波澜迭现的人生7

二十分钟后,江一芷抵达了陈亚文家。陈亚文来开的门,看见江一芷很是高兴。江一芷迅速地打量了他一眼,她好久没见到他了,这会儿看样子也还挺精神,大约是因为小乔回来了的缘故,他满面笑容。

“快进来快进来,老太太正念着呢,说好久不见一芷了。”陈亚文扬声叫,“小乔,一芷来啦。”

江一芷听着失笑。这两人演戏八成演出瘾头来了。看这模样,谁能猜出他们早就各走各路?

小乔迎了上来,双手沾着面粉,江一芷偷笑道,“你家老太太今年很疼你啊,一转眼又来看你了。”

小乔低声说,“糗死了。这次可不同。老太太要和我老爹离婚!”

江一芷吃了一惊,眼睛都大了,“什么什么?“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毛病。

小乔无奈地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妈不爱活动,我老爹嘛,成天不是去打门球就是去跳舞,结果就跟一老太太对上眼了,其实我老爹也没想怎么着,那老太太就一寡妇,老爹说,怪可怜的,经常就去帮手搭脚的,结果我妈闹得要死要活的,还吼着要离婚,我老爹一怒之下,答说,离就离,谁怕谁!”

江一芷听得又好笑又惊叹,“还以为这种事只有年轻人才闹。”

小乔说,“女人就是女人。老到八十岁也就是一个女人罢了。”两人才在嘀咕,小乔的母亲从厨房出来了,看到一芷就笑起来,感叹说,“呀,还是一芷过的最幸福。哪像我们家,老的不安生,小的也不省心。”说着狠狠瞪了小乔一眼,“现在亚文开了厂子忙得很,看来小乔也就不着家了的。看那地板上的灰,厚的什么样!”

陈亚文赶紧说,“不是不是,是我最近懒劲儿上来,什么都不想干。”

老太太打断他,“得了,亚文你也不用帮她说好话,我自个儿生的女儿还能不知道她什么样?!”

陈亚文看一眼小乔,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乔。心里颇是兴奋。和卫春红彻底了断之后,他一心扑在修理厂的生意上,偶尔听说小乔的老感情回来了,和小乔走得挺近。他倒也不气馁,总觉得过了这一段时间,小乔心情好了点,他再找找她,加把劲,肯定能把她再追回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生意做好做大,去找小乔的时候腰板也能挺直起来。

老太太的意外降临,着实让他意外又惊喜。他简直恨不得把老太太供起来才好。

小乔看穿了他的心思,倒也没给他脸色看。离婚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配合着她全力出演一个丈夫的角色,心底里,她还是颇为感激的。

她刚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公司不大,薪水也一般,常梓在颇有微词,觉得自己的公司根本就是为了她开的,她却不肯留在公司里帮忙。小乔也不解释。这些日子她与他纠缠得太紧,她总有一种绝望的担心,她记得从前母亲说过,人这一辈子啊,平平淡淡才长久,粘粘腻腻不久长。

老太太把碗筷一一摆好,又语重心长地说,“小乔啊,你和亚文也这么多年夫妻了,我看,有合适的孩子,就抱养一个算了。”侧头对陈亚文说,“亚文呢,你也别嫌弃小乔。两个人如果有感情,孩子不孩子的,倒不要紧。”

陈亚文尴尬地嗯嗯两声,头也不敢抬。小乔白了母亲一眼,嗔怪地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难怪老爹嫌你烦。”

老太太头一昂,“哼,他敢嫌我。”

嘴是硬着,却还是转过了话题,问起江一芷的工作,又问起周子榛,周周。江一芷耐心地一一答了,小乔叫,“妈,妈,厨房水滚啦,快去看看。”老太太这才住了嘴,拨腿往厨房走。

小乔呶呶嘴,“人老了是这样。”

江一芷说,“有什么关系。”

小乔的手机搁在桌上,嗡嗡地振动。小乔瞥一眼,是常梓在。元旦是他女儿的生日,他昨天就飞到了广州。

小乔没接电话,心里发了一点点小狠,你有天乐享,不见得我就没有。

这么想着,心里便黯淡起来。一开始也想过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心里有自己。可是时间渐渐流逝,才发现自己并不能做到仅仅只要求这一点。她渐渐地不能漠视他给妻儿打电话,他不能容忍他在她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夜里他的电话一响,她的心就高高揪起来。当常梓在飞回广州的时候她也没法不去想像,他和她们在一起,是一幅什么样的天伦之乐。她记得常梓在说过,他和妻子罗茹基本没有肌肤之亲。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不肯相信。她一遍遍地猜想着,他是怎么抚摸着妻子的身体,最喜欢亲吻妻子的什么地方,甚至,他们最喜欢什么样的体位。

她拿过手机,轻轻地摁断。陈亚文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不觉地受到了鼓励,情不自禁地盯着小乔,轻声说,“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小乔白他一眼,说,“关你什么事。”眼神却笑盈盈的。

江一芷看在眼里,说,“没了陈亚文的汤汤水水侍候,不瘦才怪。”都知道是玩笑,但小乔没反驳,陈亚文便欣喜了,低声说,“小乔肯吃,我肯定做。”

江一芷便玩笑道,“不如重新考虑一下陈亚文好了。老夫老妻的,也省了还要怎么去了解。”碰碰小乔的胳膊,“谁能一辈子没犯个错呢。是吧。小乔。”

这话是真正的慨叹的。在外人看来,江一芷斯文本份,有体面的工作,有恩爱的老公,有可爱的儿子,近乎完美了。谁会猜想得到,暗地里她也出轨了。

陈亚文接上江一芷的话,“只要小乔肯原谅我,怎么都成。”

小乔轻声喝斥,“打住。吃饺子吧。”

正文 第7章:波澜迭现的人生8

她顺手打开电视,恰值本市新闻节目,公布了最新一批公推名单。江一芷眼尖,看到了米贤生的名字。不由得心想,看来这米贤生的本事倒不小,一场污浊事被瞒了个滴水不漏,还堂而皇之地继续升职了。

嘴里不由得问,“怎么没叫红梅?她老公这种日子一般都没空的。”

小乔说,“叫了,说是晚一点到。”

正说着,门铃响了,陈亚文说,“一芷,麻烦你去开个门,我把饺子端厨房去。”

江一芷跑去开门,叶红梅站在门外,并不晴朗的天气里,叶红梅穿了件大红的大衣,人显得格外精神。

叶红梅笑咪咪地,“嗨,我还自作主张带来了一个客人!”

她身后,站着两手提满了礼盒的朱海!

朱海如今成了叶红梅家的座上客。米贤生像是根本就忘了这个男人曾经是他的情敌,如今明摆着,对他的妻子他的家庭虎视耽耽,他倒好,对朱海的态度热情有加。弄得叶红梅倒有点奇怪起来,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度量奇大,还是真正不在乎?倒是朱海自己为此做了注解,“我与N市的一众官员都有来往,你老公是聪明人啊,知道我这条关系有用得着的地方,怎么会舍得掐断。”

话不好听,叶红梅听得很不舒服。关于朱海,她甚至有一次在哥哥家里见到了他。叶肖轻易不请人到家里吃饭,这一举动,无疑表明了两人关系不错。她也就是在那一次才知道,朱海一来到N市,第一个要寻找的合伙人,就是叶肖。

那一餐饭,朱海和叶肖谈笑风生,叶红梅却坐立不安。朱海整个人都带着危险意味,每次一见他,她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知道他一直没结婚,心里直打鼓。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有成,为什么始终没结婚?他见过的,经历过的女人应该不计其数吧,为何非要表现出对叶红梅旧情难忘的模样来?

叶红梅深知自己并非什么绝色美女,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比较会得保养,又因为不受家事所累的而看得过去的中年女人,真正不足以吸引朱海此类人的目光。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为了要报当年拒绝他的那一箭之仇。这么想着,自己也失笑了,又不是拍电视剧,哪里就会弄的那么复杂?

有一天晚上,米贤生淡淡地提起,朱海和市委办主任交情甚好。叶红梅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米贤生所说的市委办主任,就是当初为他把**一事压下来的那个贵人。

瞬间里,叶红梅的心就冰凉冰凉的。几乎就想冲口质问,他的职位,他的前途,比他们俩的婚姻更重要吗?他甚至不惜冒着被人入侵婚姻的危险。

一赌气,索性也不躲着朱海了。今天元旦,米贤生照例参加了市里组织的送温暖活动去了,朱海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先断了她的后路,“我知道米贤生不在家,你准备上哪儿打发这个节?”

叶红梅刚说小乔邀了去吃饺子,朱海就说,“我也去。”

这个人,这么多年了仍然一副想干嘛就干嘛的脾气。叶红梅还顾忌着人言可畏,他干脆就摆出一副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的神态来,米贤生纵然不在家,他也可以在米贤生家,顾自冲杯茶,呆足一晚上。叶红梅板着脸说了几次,他只置之不理,我行我素。

一踏进小乔家,他就很自然地帮助叶红梅脱下了大衣,江一芷看得一愣一愣地,趁朱海去了厨房,偷偷便问,“你不是吧。刚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又不是本命年,桃花怎么这么红?”

叶红梅哭笑不得,“正烦着呢,少胡说八道。”

小乔抬抬眉毛,“我可得帮朱海说句公道话,人家哪怕有歹心,也放在明处。不像你家米贤生,心机恁的深。朱海跟你走得这么近,我就不信他心里没疙瘩,只不过朱海这个人对他尚还有用,他不敢得罪他!”

小乔的话一针见血,直把叶红梅说得脸色煞白。

江一芷赶紧打圆场,高声叫,“陈亚文,差不多了没,红梅可饿坏了。”

陈亚文和母亲陆续把饺子和盐碟端出来,朱海笑叹,“不知多少年没这样好好度过新年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侃,小乔的母亲很是善谈,说起从前和小乔父亲的恋爱趣事,竟是绘声绘色。说到最后,很是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像我们从前,动不动就说离婚。这个世界这么大,好不容易碰到一起,还有缘做了夫妻,怎么能动不动就说离婚。”

小乔嗔道,“您老人家不也在闹离婚嘛。”

老太太的脸红了一下,“我吓你爸的。”

因为母亲的缘故,小乔不得不在昔日的家再次住了下来。夜深了,江一芷和叶红梅陆续告辞离开,陈亚文铺好了床,轻声说,“你睡床,我睡地板。”

小乔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瘦了很多,衣服看着整洁,裤腿处却沾着油渍。她叹口气,说,“你看看你。”

陈亚文被她温和且明显带着关怀的语气鼓舞了,趁机说,“小乔,给我个机会吧。”

小乔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陈亚文等了半晌,没得到回答,遂关了房灯,蹑手蹑脚地进了卫生间,轻轻关上了门,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小乔在黑暗中兀自大睁着眼睛,常梓在没有再打电话来,她忍不住猜想,他们一家仨口一定出去游车河了吧,或者,带着女儿去公园了?事实是残酷的,她再一次感到了对于现实,自己的软弱无力。任何努力和挣扎仿佛都是徒劳的,常梓在再怎么说爱她,也从来没有表示过要给她一场婚姻。

她突然羡慕起叶红梅来,不管怎么说,朱海明目张胆的追求,那世人骂尽又如何的态度,对于女人,仍然是一种不失打动人心的真情表白。

正文 第7章:波澜迭现的人生9

叶红梅却觉得,自己像大海里飘浮的小船,任风吹打,随浪飘泊,完全失去了方向。她本来下决心要与米贤生重修旧好,从此昔日种种死,只着眼于未来。她虽然不乐意再生一个孩子,但米贤生后来又提过几次,她于是也松了口,但天公不作美,去医院做的体检,表明她要怀上第二个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医生的告诫是,顺其自然。但期望不要过大。

米贤生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心里颇耿耿于怀。叶红梅因此也觉得特别不爽,一趟老家之行,怎么就让他对一个儿子如此盼望。偶尔一次两人不知聊些什么,突然聊到了年老之后的打算,米贤生说老了退休了就回老家去。就是可惜没儿子,会被人瞧不起。

叶红梅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才想起,米贤生的老家,基本上每家每户都生有几个孩子,几乎是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要生个儿子。据说从古到今有个习俗,有儿子的,死后才能进镇上,才能认祖归宗。他堂姐去世之后,曾经哭得死去活来的堂姐夫如今也在打算着再娶娇妻,一心一意要生个儿子。因为两人从来没打算过,这辈子还会有再回老家居住的机会,米贤生一贯来也从来没有非要生个儿子不可的意思,叶红梅根本就没把他们镇上的习俗放在心上。

叶红梅心里堵得慌,暗想,谁要去那么个鬼地方养老!但米贤生的态度禁不住让她觉得寒心。她蓦然发觉,她与米贤生之间的距离,看似踏过坎坷之后,并没有拉近,反而像是各走各远。越是觉得和米贤生之间的疏离,对朱海就不免有了些微的依赖。这种依赖是小心翼翼的,试图好好隐藏的。生怕被朱海察觉,自己的自尊却又要受伤了。

从小乔家出来,朱海又开车带着她在城里兜了一圈,节日的N市,到处张灯结彩,数不尽的繁灯闪耀,朱海突然轻声说,“人生短暂,所以,我总要达成愿望。”

叶红梅不敢搭腔,直到车子驶到家门口,才匆匆地对朱海说了再见,逃也似地上楼去。

一进门,发现米贤生已经回来了,他正站在窗边,显然看到了朱海送叶红梅的场景。屋子里烟味缭绕,米贤生脚下扔了许多烟头,他往日最顾清洁整齐,地毯还是他数年前专门托了在新疆工作的同学买的,仅是运费就好几百块。平时红梅若是稍不注意,掉点果皮或者是瓜籽,总是遭他白眼,“喂!”到得后来,连喂也不需要哼出声来,只需轻轻一瞟,红梅自然明白。心疼的便是他的地毯。

米贤生低低地说,“你是当我死了吗?”

他一走近来,杨红梅就闻到了他身上重重的酒气,一种不详的感觉漫上心头来,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你醉了。”

米贤生冷冷地笑起来,“我已经忍的够久了,我告诉你,叶红梅,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朱海有权有势,我拿他没办法,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他会像狗一样伏在我脚下,乞求我给他一碗饭吃!”他抓住叶红梅的肩膀,手上略一用力,就扯开了她的大衣。叶红梅低低惊叫一声,“你干嘛!”

她一叫,米贤生倒更放肆起来,用身体把她挤到墙边,一把捞起她的毛衣,几乎是粗暴地扯掉了她的内衣,不由分说地就咬住她的**。另一只手迅速地扯下她的裤子,在她的挣扎中,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她。

他表现得很凶猛,说起来其实是一场成功的**。但叶红梅感受到的不是愉悦的快感,而是满含屈辱的悲愤。

事情一结束,他即刻离开了她的身体,冷静地收拾好自己,毫不留恋地出门去。

叶红梅兀自倚靠在墙上,裸露的身体渐次感觉到冬夜的冷咧,心头也阵阵发凉。

这一夜,米贤生没回家。叶红梅也一夜没睡。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停地吸烟。电视上演些什么,她完全不知晓。

天蒙蒙亮,她拎起包去“红梅赞”,打电话邀来几个牌友,哗啦啦地开起了麻将桌,几手牌下来,她一口气就输掉了两千块。不不不,输赢尚在其次,她需要一点热闹的气氛。

没有哪一刻,她心里是如此绝望的感受。她原本以来,她和米贤生已经共同跨过了最难逾越的坎坷,之后踏上的将是平坦的星光大道。此时看来,这场看似起死回生了的婚姻,其实隐患重重,再难重回往日。如今的米贤生,和从前的米贤生完全是两个人。他什么时候有的改变,她完全没发现端倪,又或者他与她,多年来周旋在不同的生活环境,彼此早就同路殊途。搁在从前,米贤生怎会如此不假思索的口出恶言?

叶红梅在“红梅赞”住了下来。没日没夜地打麻将。累了就随便往沙上一躺,眯一会眼就当睡了一觉,醒来自己照照镜子,眼睛浮肿,眼圈乌黑,头发也干巴巴的,哪里还有平时那个优雅迷人的少妇形象。米贤生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叶红梅遂狠了心,他若不摆出个道歉的姿态,她也决不会主动联系他。虽然心底里还是隐隐盼望着的,只要他打个电话里,语气里有那么一点服软的味道,她一定就顺着梯子下台阶了。可他没有,日复一日,她心里的积怨就堆积得越深,到得后来,僵局已成,她无论如何也拉不下面子主动联系他,哪怕随便找一个借口,也让她心不甘情不愿,觉得自己贱。

一转眼,就是春节了。叶红梅和女儿小米是去哥哥叶肖家过的年。米贤生从始至终没露面,叶红梅最后还是从小米那儿得知米贤生回了老家过年,米贤生对老婆再有意见,对女儿始终还是关爱的,早就在电话里告诉女儿,自己有事要回老家,为了讨女儿欢心,甚至答应回来后给小米买辆新的自行车。米贤生回老家过年,当然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昔日的堂姐夫趁这节气把新人接到家里来,特地邀上米贤生,无论如何,米贤生总是让人最为看重的面子,他来,就意味着面子到,堂姐夫觉得脸上有光,米贤生自己也很享受这种受人重待的感觉,当仁不让地答应下来。

堂姐夫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几桌,带着比自己年轻了一大截的新媳妇给大家轮番敬杯酒,就算是昭告众人一场新婚就此缔结了。

米贤生没出现,叶肖敏感地觉得情况不对,别的不说,哪怕冲着叶肖的面子,米贤生也不会整个春节不露面。问叶红梅,叶红梅只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在电话里却忍不住对江一芷暗吐心声,“看这样子,过得一天算一天罢了。我也不敢指望了。随便了。无所谓了。”她觉得好累,自己拼尽全力维护的,却正是米贤生最不重视的。再多的热情,屡遭冷遇,便渐渐地洇灭下来,到得后来,连灰烬也几乎找不着影子。

江一芷听得有些黯然,曾几何时,她们的婚姻就像那陈米,不知不觉地起了虫。从前的幸福和欢笑还历历在目,转眼间,世界就已不同。她自己的婚姻,说起来比叶红梅和江一芷强上一点,仍然保持着幸福美满的外壳,可是她自己明白,和谢晓冬的私情,就像一枚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把自己的家炸个支离破碎。

春节前夕,周子榛的任命下来了,从一个挂着副科级的头衔多年其实就一普通干事,一跃成为科级领导干部,周子榛颇为兴奋,这种兴奋让江一芷暗暗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周子榛是个淡泊名利的人,现在才恍悟,每个男人,内心里都有一个升官梦。

周子榛特地做了满满一桌菜,甚至开了一瓶红酒,江一芷失笑了,取笑他,“当个小官就这小样了?”周子榛说,“你不明白,中年男人,不有钱就得有点小权,啥都没有,恁地丢脸。若不是我们局长升了,我还没法坐上这个位置。他一走,排班论辈,大家都有得升的机会。”他做了个手指往上戳的手势。江一芷随口问,“谁接他的班?”周子榛说,“吴副啊。这女人,还真的特能干。”

又是吴副。江一芷暗地里去打听过,这是个离婚多年的单身女人,因为婚姻的失败,几乎全身心地扑在了工作上。

虽说女人当官,总免不了源源不断的流言绯语,这个吴副,倒基本与绯闻无缘,看来,果真并不是那种靠着姿色与身体往上爬的女人。可是,这种女人往往是危险的,宁可她臭名昭著,自己倒有理由轻视她了。她处处优秀,让人无可挑剔,却让人感到了压力,受到了威胁。江一芷瞥一眼周子榛,他很专注地倒着酒,脸上并无一丝异样。

江一芷忍不住有点纳闷于自己对她的过份敏感和警惕,细想想,不禁有点赫然,难道说,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她竭尽全力的,试图要从周子榛身上寻找出一些可指责可质疑的地方,不过是为求得一种心理上的平衡。这种平衡足以让她坦然,让她的愧疚减轻,所以明知道这种平衡如果一旦找到,自己受到的伤害也是沉重的,却还是在努力着,小心眼地继续怀疑着。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可笑,人,就是这么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东西。

整个春节是安静的,也是快乐的。两个人在B市,不是在婆婆家,就是在丈母娘家,吃了睡,睡了吃,傍晚时分就带着周周去散步,江一芷颇为满意地对周子榛说,“总算没人电话来骚扰!”周子榛说,“一芷,以后我的工作可能会有点忙。”江一芷说,“这几个月来你也没闲过。”周子榛笑了,“反正军功章里,有你一半!”

他扑过来纠缠一芷,一芷笑着闪躲,她越是躲,周子榛越是来劲,两人正闹着,周周推开门,好奇地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个都停了下来,周子榛急忙下床来,搂住周周,“走走走,陪周周看电视去啰。”江一芷顺手拿过枕头蒙住面孔,忍不住笑起来,内心里淌过一阵温柔的暖流。每每这个时候,负疚感难免袭上心来。只好甩甩头安慰自己,水来土淹,兵来将挡,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明知道自己的态度是消极的,无奈的,可是完全放弃了努力,那隐隐的侥幸感还是占了上风。

三月初,朱海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海碧花园”即将开盘,“海碧花园”建在城中最繁华地段,朱海的手段和人际关系确实不同凡响,“海碧花园”原本是市党校旧址,党校搬迁后,多少人对这块地虎视眈眈,最后还是朱海拿下,没多久,推土机轰轰烈烈地开进场地,朱海的广告也果真全部签给了小乔。朱海出手大方,这笔业务小乔拿到的提成可不少,朱海甚至许诺,楼盘开盘,小乔若有需要,一定给她个最最优惠价。

小乔便心动了,虽然常梓在买了一套房在她名下,可在她心底,始终还是觉得那不是自己的东西,感觉并不踏实,眼下手里有了一点闲钱,外加朱海的承诺,她倒真动了自己买房的心思。

春节结束后,小乔和常梓在见面的时候突然少了起来,小乔不闻不问,却也敏感地听说到,常梓在的妻子和女儿来到了N市,而且颇像是一时半会不会离开的模样。小乔心里五味杂陈,主动从酒店搬回了姚朵朵的房子。本来房子刚装修,是打算要搁个半把年才入住的,现在在小乔看来,一点点的甲荃算得了什么。爱情的毒都不怕,怕什么甲荃!常梓在明知道她搬走,电话打来,也只是像往常一样关切地嘱咐,要按时吃饭,少吸烟,别熬夜!语气仍然那么温柔,在小乔听来,却是不由得暗自自嘲了。这世上哪有恒久不变的爱情?哪里真有旧情难忘的事?如果有,那也得旧情建立在不影响目前生活的前提下。眼下的常梓在,分明就是把他的家庭置于了与小乔的爱情之上——如果他们之间真的能称**情的话!

小乔心里有气,偶尔就不肯接常梓在的电话,常梓在也不追究,电话仍旧打来,言辞之间,像什么都没发生。江一芷听说了,忍不住啧啧冷笑,“这常梓在,还真老道,说不定心里还在想呢,你算个球啊,跩什么跩!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了!”

小乔听得心惊,却又分辩不得。

两个人邀着一块去“海碧花园”,售楼部和样板房已经正式对外开放,来参观咨询的人络绎不绝,两个人四下里看看,并没发现朱海,江一芷轻声说,“呀,这种场合,哪里用得着老板亲自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