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还口的有点眼熟,杨毅一看这不是白天跟叫叫说话的辅导班同学吗?季风怎么还跟他们打起来了?两人夹七杂八一顿骂放了句“小逼崽子你等着”之类的话,转身走了。

杨毅也拉着季风转移闹事现场。“咋回事儿你疯了是不?见人就咬!”

她没什么好话,季风也没什么好脸色,开口就骂,不过是针对那两个人来的。“故意撞我,完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妈的找茬儿!我不削他惯着他!”

“你这家伙一天晃晃悠悠跟个替身儿似的,你确定是人家撞你,不是你瞎么乎的堆人身上去了?”

“确定。”他眼睛一瞪眉毛一挑,说的十分笃定。

不过杨毅半点儿不信,他这火哧燎的德性刚才在食堂打饭因为人家淋他身上点菜汤差点没给桌子掫了。“她哪天回北京?”

季风搭拉着眼角看她,好半天才说:“明天早上九点多的车。”

“刚才打电话告诉你的。”

“嗯。”

难怪这块儿炭直冒烟。“还说啥了?”

“不让我去送她。”

“你去送她干啥?送不送也得走。”

“嗯。”

“不去了,噢?”

“知道。”

“可怜的娃儿~”

“滚。”

“嘻嘻,刚才那俩小子可能也是叫叫儿招来的大马蜂。”杨毅忽然想起那俩人白天看到叫叫儿时眼放异彩的表情。“你还记不记得刘卓?初中时候你和于一因为他追叫叫儿跟人打仗。两人干鼻青脸肿的好悬没让人废了。”

“嗯,完了我编扒儿你还离家出走了。”季风龇牙一乐。

罪魁祸首还敢提!杨毅牙缝里往出冒声儿:“不说这段儿。”话锋一转又问道,“四儿,你那时候就喜欢叫叫儿了吗?”

“我…”

“说实话。”她抢先声明。

“不知道。”

这人~~不让撒谎干脆就不说了!不过反正她也是明知道故问,学着季雪那种拐弯的叹气方式,杨毅说:“你们还真对付,都那么招蜂!那天我在丛家那取证了一下,回去跟翅膀一统计,追风族人数起码在一打以上,这还是有情书情信公开发言过的。暗恋的还没算。嘻嘻,还有初中生,以前真没发现你有这魅力啊,是不是因为长个儿了,真的你什么时候比于一高了我都没注意…”

“小丫儿。”季风突然打断她。

“嗯?”杨毅抬头看他,等了半天没音儿。然后她突然找到了极大的乐子。第一次,季风在她的视线中脸红了,当然以前经常被气得血管扩张满面通红,这次却绝对是明显的害羞,她倍觉稀奇。“四儿,呵呵~要跟我求婚吗?”

“我想给你打昏。”季风一只巴掌在她面部胡乱揉了两下,一阵疼痛,连忙从她嘴里救回自己的右手。

杨毅转头“呸~”了一声,抹着嘴唇嫌恶地说:“吃一手泥。”

好疼~~季风托着手欲哭无泪。

“刚才要说啥?”

“啊?”他忘了。“真的我刚才要说啥来着。”

“你以后可少吃点猪头肉吧。”杨毅抱怨着帮他回忆,“我刚才说到你现在比于一高了。”

季风还是没想起来。“算了,回班吧。数学晚自习要考试。”

“我鄙视数学老师,长得像布鲁托,性格像奥莉芙。实在让我提不起对数学的学习兴趣。”

“滚吧你,初中时候你也这套嗑。”

“没有没有。初中咱班江艳是长得像奥莉芙,性格像布鲁托。哈哈…”怎么都觉得这俩人的组合太非人类了,“再说也不光我自己这么说,丛家也说看不下去数学老师了,反正她准备报文科。咦?文科好像也有数学。”

“我想起来我刚才要说什么了。”季风停下脚步,“你再少跟丛家面前儿提叫叫儿,还有什么追风族什么乱糟糟的听着没?”

嗬,小脸儿绷得跟鼓皮似的。“听着了。为什么?”

季风发出清晰的磨牙声。“你是故意的吧?猴精似的看不出来咋回事?”

他们就会拿这种饸饹话打发她。“我还自己去问家家吧。”脚步加快往班级走去。

“别犯虎。”季风一把捞住她,“丛家…可能喜欢我。”

“吹什么牛啊~”

笑声从翅膀的胸腔沿气管到口腔,肆无忌惮地扩散到整个夜空。

季风气得直想抱着身边的电线杆子往上撞。“你说她咋这么二!我靠,说啥就要去问丛家,吓得我都要在操场上给她跪下了。”

“说谁二?”杨毅横了他一眼。

“一点不撒谎,我以为你故意逗他俩呢。”翅膀摘了眼镜直揉鼻梁,“你怎么能看不出来?其它小姑娘只要多瞅小四两眼你就猜出人家啥时候能送信来,那丛家家表现多明显了…”

“什么表现?”家家也给季风写过信?

“还问什么表现…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能像丛家对咱家四儿这么好,还用说什么呀。”

“靠,我对小四还挺好呢…”说完自己也觉得心虚,“反正我觉得不可能,家家亲口说了吗?你们指定想歪了。”

“这用她亲口承认吗?你那小表姐可不像别小姑娘那么没深沉。再说季风身边还有叫叫儿这么一道不可翻越的墙,她能说吗?”翅膀瞧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笑。“这种事儿有这么难理解吗?”

“不是难理解~”她食指横在鼻子下方来回蹭,想不出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丛家可能喜欢我!她实很难消化,不关智商的事,只是主观上难以相信。现在既然连翅膀都说丛家是喜欢小四,那她也用不着多怀疑了。那双慧眼辩大是大非有待考证,但这类事情还是一说一个准的。杨毅有充分理由认定翅膀这双眼睛会给他带来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将来,前提是它们不能在这个将来出现前就被那些惹不起的红颜们抠出翅膀的眼眶。

“别搭理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季风看她那迷糊样很受打击,“丛家是她偶像,她偶像怎么可能看上我!”

“话倒不是这么说…”继续蹭人中,她是很纳闷那些给季风写信的小姑娘眼睛是不是让屎糊上了,不过事实上自打叫叫儿跟他谈恋爱之后她已经不那么瞧不起季风了。“还问我有什么难理解的,我要告诉你说:丛庆可能喜欢我!你们听了什么感觉?”

季风无力地叹口气。“你是不是刚才神经绷太紧干折了?”

“丫头,”翅膀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丛庆是你哥,正常伦理说来他是不可能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丛家和四儿一点血缘关系没有,就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光腚娃娃,她又不像你这么…粗神经,喜欢上小四儿没什么稀奇的。”开学头几天他就发现丛家看季风眼神不对劲了。

不稀奇吗?小心地指着季风。“他也是听你们说的才发现丛家喜欢他对不对?”

翅膀笑了。“这你得问他自己。”季风这小子可不像杨毅以为的那么没脑子,光从他不理他们开其它女生的玩笑,但一说到丛家就马上制止这一点上来说,可能早就心里有数了。

“你不行去找丛家问知道不?”季风不得不再次叮嘱,“告诉你听就是让你别在她跟前儿虎嘈嘈地啥都咧咧。”

杨毅根本没听。“啊,这死丫头,掩蔽得可以啊,我居然都没发现…”

“是你钝!”季风忍无可忍。

很好,终于连小四嘴里都冒出这种话了。

“也不能说小刺儿是钝,”翅膀意外地帮她说话,“她可能是从来没往这边想过。”

“就是,当初你不也不知道我跟于一在一起。”杨毅得话就溜,“还造谣说于一要追叫叫儿,给我气够呛。”

“就离家出走了?”翅膀顺着问。

“不是,当时是跟我妈干仗才气跑的。”不过心里也承认季风的话让她太郁闷。

“那时候不能怪我!”季风辩道,“你俩哪像处对像的样儿?”

“现在其实也不怎么像。”翅膀颇有同感地忧心忡忡。“要不于一他班哪能还有女生追他呢。”

“因为于一对我不好。”她努力作出林黛玉的幽怨表情,只可惜两只眼睛好像贾宝玉。

“说这话不怕星星掉下来砸面乎你!”季风骂得狠毒。

她嘻嘻笑。“要是像你对叫叫儿那样的话不就人人都看出来了。”像中午叫叫儿的同学不就一下就发现了么,晚上就来点小四儿了。

“嗯,主任也看出来了。”翅膀抄着手抬头看看天空,“是不是要下雪了。”

“你今晚还不回家住啊哥哥?你妈再报了案。”

“报案倒不能,不过我也得回去换衣服了。变天了…”

“听翅膀话外话是你自己发现丛家暗恋你的?”

“我都说了这事儿以后少提。”

“我以后少提。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忘了,反正小锹那时候还没转来。胖子说的。”

“吹什么牛啊~”那么早?

“你又来了,找削啊?”

“那时候你又瘦又小,长得跟个大眼儿蜻蜓似的,丛家怎么可能看上你!”

“你现在就跟我当时一样小锹不也没把你甩了!”他坏心眼儿地补充一句,“不过也快了,得瑟吧。”

对他的诅咒无动于衷,她贼贼地笑道:“我还是觉得丛家喜欢你就像丛庆喜欢我一样。”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不伦之恋?

“我也觉得。”季风伸手接着飘飘而下的雪花喃喃着,“翅膀都可以去气象局上班了。”

“今年雪下得真早。”杨毅捂着冻通红的耳朵出神。

冷风微掀,雪花打着旋儿,两人各怀心思地走了好一段,季风茫茫然好像丢了东西似的始终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起脚边的雪。

她用胳膊拐拐他。“冷不冷?跑啊?”

“让着点儿你,我拿书包。”

“这是以前我的台词儿~”

自古红颜多事端!

其实用不着他们一遍又一遍警告她,关于丛家喜欢季风的事,不管再怎么怀疑,杨毅宁肯自己琢磨死也不会真的去找丛家去打听明白的。她是好奇没错,不过好奇有好奇的原则,在明知追问结果有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的情况下,她不会跟着起哄凑热闹。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丛家。

说真的丛家和叫叫儿两人各有各的优势,并不如翅膀而言叫叫是一道不能翻越的墙。就像问杨毅土豆牛肉和果冻哪个更好吃,很残酷的问题,只能说没有可比性。叫叫儿成熟优雅才情过人紫薇花般灿烂,丛家也是上上之姿冰雪慧黠内外俱佳,偏偏恋爱是一道单选题,因此即使难以选择也只能有一个正确答案,幸好季风并不会对这道题感到头疼。

聪明如丛家家,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出兵的必要?她并不在意自己与敌人是否真的存在差异,也不惧怕兵戎相见,只是她的对手早将战利品纳入囊中,这场不战而败的斗争,输就输在季风并不喜欢她。

说不喜欢也过于绝对,杨毅听着季风的反复叮嘱,不许在丛家面前提这事,不许成天把追风族什么的挂在嘴边,不许再开他和丛家的玩笑,不许有事没事老说叫叫儿…这么多的不许,还不如直接说不许伤着丛家。这种保护欲能说是不喜欢吗?再拿丛庆做个比喻,季风对丛家的喜欢其实正如丛庆对杨毅一样。比较混乱的是,丛家对季风的感情却跟杨毅对丛庆不同。

如果真的早在两三年前张伟杰就发现家家喜欢季风,那个时候哪有叫叫儿什么事儿啊,丛家丛家,傻瓜!喜欢季风的话早说嘛,张不开嘴不是还有她么?唉~~掏心窝讲,丛家要能和季风凑成一对,真是太搞笑了…不,真是太完美了。不伦之恋!?嘻嘻~翅膀那家伙比较能拽词儿,还“正常伦理说来”…

“想俺二哥呐?”翅膀的声音幽灵般响起。

杨毅条件反射地收起杂志坐直身体,瞄向门口才发现没有主任人影,数学老师还在黑板上不厌其烦地画图,已经在一部分的人和周公之间牵了条抛物线。

“笑得跟朵喇叭花儿似的。”

“凭啥是喇叭花儿!”杨毅不满。

“我没说你是仙人球就偷着乐吧。”

“我是玫瑰花!”

“你撑死是玫瑰下边那些刺儿,花是俺家蕾蕾。”

“那你家婷婷呢?”

“你不说她是鹤顶红吗?”

“哪里哪里,她是翅膀哥最钟情的火鹤花。”

“不带这么埋汰人的。”翅膀冷哼,“钟情?你翅膀哥钟情的多了去了,不用她来凑热闹!真的。”

“她又撅你了?”

“你觉得我还会给她这机会吗?”

杨毅直觉地摇头,上次在饭店众家兄弟亲眼目睹翅膀一瓶惊人并冷斥鹤顶红,从那时起大伙就知道赫婷正式下课,翅膀是宁可改名叫鱼会飞也不屑再去招惹她的。

“蕾蕾真可怜,病成这样了还得来上课,”翅膀回头去看时蕾,高中课程紧,担误几节课就不太好赶,时蕾一出院就来上课了,小脸苍白地坐在后边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进去。“唉~~心疼啊。”

他最后这声气叹得很大声,时蕾想装没听见都不行,眯着眼睛给了他一个很直接的假笑。

“瞅着没有?跟我送秋波呢。”

杨毅呵呵笑,指着杂志上的一行字念道:“那种自我陶醉的癖好,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种才能。果然现今的时代,想要赢得胜利,光靠脚踏实地和谦虚是不够的。”

“真理~”翅膀伸着脖子过来看,“在跟哪弄本汽车杂志?”

“于一家顺来的。”

“你昨天晚上又去他家住了?”翅膀问得漫不经心。

杨毅不疑有它,翻着杂志顺口答道:“没有啊,昨天他回林溪跟他爸吃饭去了。”耳畔响起邪邪的笑声,她脸一热,“别没屁闲搁了嗓子。”想起了前天和于一相拥至睡的情景。

白光闪过眼镜片。“我没瞎想。”还真脸红了,有问题!于一这个犊子。

杨毅横了他一眼移开话题。“小四儿早上倒底去送叫叫了,你说他们俩一天怎么那么粘乎?”

“人家那才叫恋爱,你跟于一成天都跟我们在一起,俩人怎么看怎么不…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嘟嘟囔囔地转向一边跟时蕾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