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谦眼神又有了一丝波澜,移开视线,“不是。”

然后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浴衣披上。

他突然的起身让身后骤冷,心里也突然拔凉拔凉的,秦嫣坐在原处没动。

陆仲谦低头看向她,“还要再泡一会儿吗?我先去做点吃的。”

秦嫣抿了抿唇,收起刚才的嬉笑,抬头望向他,“陆仲谦,万宁是谁?”

陆仲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一个同事。”

“女同事?”秦嫣问。

陆仲谦点点头,“嗯。”

“我先去做些吃的了。”陆仲谦走了出去。

秦嫣不知道怎么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静坐了会儿,默默起身,披上浴衣,拿起陆仲谦已经为她换上的衣服一一换上,经过客厅时,往厨房望了眼,陆仲谦正在厨房做早餐,背对着她。

秦嫣只是停了一下,没有叫他,开门先离开了。

陆仲谦正煎着蛋,烧开的油和着煎蛋声充斥在厨房里,他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开门声,等他煎完蛋出来时,发现浴室里已没有秦嫣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回卧房,没看到,在屋子里叫了两声,没有回音。

陆仲谦拿起手机,正要给秦嫣打电话时,秦嫣的短信发了过来,“我先回去了。”

陆仲谦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秦嫣声音隐约有些哑,“有事吗?”

“秦嫣,”他叫了她一声,背倚着墙,却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秦嫣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陆仲谦阻止了她,“万宁只是我一个同事,她……因公殉职了。”

“……抱歉。”

秦嫣道了声歉,把电话挂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堵。

陆仲谦没再打过来。

秦嫣开车经过药店,停下车去买了事后避孕药服下,尽管很累,也没回去休息,直接开车回了品鉴。

严厉林小由他们几个已经几天没见她,一见面难免对她一番调侃。

要是以往秦嫣势必是和几个人一道侃侃而谈,今天却特别地安静,无论严厉几个说什么,只是勉强笑了笑,绕过其他人,坐回了电脑前。

严厉和林小由面面相觑,原以为度假前的秦嫣已经够反常了,没想到度假回来后却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嫣,你怎么了?”林小由凑了过去,小声问道。

“没事啊。”秦嫣整理着资料,头也没抬,“怎么了?”

林小由回头和严厉互望了眼,还说没事。

严厉凑了上来,“秦嫣,回去看过老师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嗯,挺好的,挺精神的。”秦嫣应着,收拾完桌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干嘛,不用忙吗?”

“……”林小由又忍不住往严厉望了眼。

秦嫣整理着邮箱,头也没抬,“小由,玉玺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大致藏在厉家哪个方位?御璟的酒宴是哪天?请帖的事准备好了吗?”

扭头往严厉望去,“严厉,你到时有空吧?陪我一起出席吧。”

“……”严厉和林小由互望了望,还是人不足开了口,“秦嫣,你真没事?”

秦嫣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林小由翻了个白眼,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站了起来,“御璟酒宴在本月二十六号,也就是后天晚上,厉家祖宅内,到时你和严厉混进去后,想办法去书房看看,那边有问题。”

严厉微微拧眉,“盘龙饕餮白玉尊还没有着落,即使去那边……”

“在警方那儿了。”秦嫣敲着键盘,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我在英国的时候陪钟炫出了趟任务,恰巧碰上中国文物走私交易,被警方逮了现行,东西被扣押。”

严厉下意识开口,“陆仲谦也在那儿?”

林小由更关心另一个人,“你和钟炫怎么又混有一块儿了?”

秦嫣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叫我和他又混一块儿啊,我们就是恰巧都回去看老师,恰巧去赌了两把而已,就这样。”

然后望向严厉,“东西就是被陆仲谦带走了。”

严厉和林小由眼里掠过恍然。

秦嫣看着他们眼色就觉得不自在,“你们别瞎猜,我就想早点把事情结束,和陆仲谦没关系。”

严厉和林小由连连点头,“嗯嗯,对,没关系。”

一个个贼笑着回座位去了。

秦嫣有些着恼,又恢复成那个生气勃勃的秦嫣,抓起桌上的文件就朝两人甩去,“都说和陆仲谦没关系了,笑什么笑嘛。”

严厉和林小由默默收住了笑脸。

安静下来后,秦嫣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长长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正要去忙工作,陆仲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24

秦嫣盯着不断振动的手机,没有动。

林小由和严厉又忍不住侧头望了过来,看她微敛着眼,神色似是有些恍惚,忍不住互望了眼。

手机响了一阵后安静了下来。

秦嫣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手机推到一边,继续原来的工作,但到底是心里有事,没能像往常一样心无旁骛,效率极低。

秦嫣心里烦躁,下午时干脆请了假开车去兜风,之后又约林小由去唱了K,在KTV了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场后,心情终于好转。

从KTV出来,秦嫣看了眼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陆仲谦的电话。

林小由看她又捏着手机发呆了,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秦嫣,你和陆仲谦到底怎么了?”

秦嫣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早上提到“万宁”这个名字时,他突然疏离下来的态度,让她突然就觉得,其实她和他之间除了性,永远都隔着一道沟。

本来她的身份、他的身份就是不允许走到一起的,就在昨晚,她还试图跨越什么,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努力了,千辛万苦跨越那道障碍,还得去和一个死人争爱情,还不如一开始就放手算了。

“秦嫣,咱在一起合作也有好几年了,你心里有事儿从来不肯和我们说,一个人闷着多难受。”林小由望着她道,有时候对她这种什么都不愿说的态度特别的恼火,却又怪不得她,十几年的训练,保密是第一原则,常年习惯保密的关系,到头来连自己的事都已习惯放在心里了。

秦嫣垂下眼眸,长长地吐了口气,望着林小由,无奈地耸耸肩,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可能爱上一个警察了,但是他心里可能还住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在了。”

林小由沉默了会儿,“既然那个人不在了,那对你也没有了任何威胁,其实这也挺好的。”

秦嫣摇了摇头,没有应,是没有威胁了,但是那个人始终不是完全属于自己而已,她觉得她是独占欲挺强的人,她不想在每次提起那个名字时,还得小心翼翼地先照顾他的感受,甚至让那个名字在生活中像影子一样存在着。

林小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秦嫣和陆仲谦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如果中间确实还隔着个人,那确实没有继续的必要。

秦嫣和林小由在广场上分了手,自己开车回家,外面流光溢彩的灯光,炫目,却又觉刺眼。

人还没到家,陆仲谦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秦嫣犹豫了会儿,还是接起了电话。

“怎么一天没接电话?”陆仲谦问,声音平静,甚至是温柔的。

“忙。”秦嫣淡应。

陆仲谦沉默了会儿,“秦嫣,我在你们家楼下。”

“我……今晚不回去。”秦嫣下意识拒绝,抿了抿唇,话还是出了口,“陆仲谦,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眼睛又隐隐有些湿润。

她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坐了好一会儿,待情绪平静下来后才往回走。

只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在看到家门口停着的银灰色卡宴时又平静不下来了,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却没想到还在那里。

陆仲谦不知道何时已经过来,人也下了车,背倚着车子而靠,双手环胸,微垂着头,似是在沉思。

他身形峻挺,在路灯下有种如画般的迷离美感。

秦嫣不自觉地抿了唇,车子也缓了下来。

陆仲谦也看到了她,侧过身,盯着她这边,虽然隔着小段距离,但秦嫣却能敏感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两道视线。

秦嫣把车子停了下来,锁了车,推门下车,陆仲谦也走了过来,背着光的高大身影随着他的走近形成一道巨大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秦嫣侧头望向他,“你怎么还在这?我不是说我不回来了吗?”

“你现在不是在这吗?”他在她面前站定,望着她道,“又忙到这么晚才回来?还是心情不好去哪发泄了?”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让他此时的眼眸都带了些怜惜的柔意。

秦嫣在那样的眼神里心跳又有些失序,她不得不将视线稍稍移离他的眼睛,牵了牵唇角,“没有啊,就和朋友去玩玩。”

“早上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陆仲谦的手落在她肩上,拂过她垂下的长发,指腹抚着她的脸颊,姿势亲昵而暧昧,仿似今天早上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秦嫣现在却没办法习惯这样的若无其事,她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手,侧头望向他,“陆仲谦,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走。”

不自觉地咬了下唇,“每次明明都还好好的,我一提到‘万宁’这个名字你的态度就突然冷了下来,对我爱理不理的,你这算什么,把我当备胎吗?我不管万宁是谁,和你有过什么,如果她是你我都不能碰的过去,你还三番两次来招惹我干什么,她在你心里是宝,我就活该当草吗?”

说完眼泪又有些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秦嫣咬了咬唇,把他的手拉下来,“我先回去休息了。”

陆仲谦伸手拦住了她,没有回头望她,“秦嫣,万宁只是我一个工作上的搭档,她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跟在我手下做事,因为工作能力出色,我把她提拔到我身边,配合我的工作,去年执行任务时因公殉职,是我的疏忽直接导致了她的牺牲,这一切原来都是可以避免的,我……只是没办法面对那个错误。”

陆仲谦声音很平缓,低沉有质感的嗓音在月夜下有种沧桑的迷离。

秦嫣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对不起。”除了道歉,秦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握着那把刀的人,逼着他把过去还没愈合的伤疤揭开,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不去弄清楚,“万宁”两个字总像一根刺,扎在心底,隐隐作疼着。

可是逼着他揭开了那道伤疤后,她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低声留下这么一句话,秦嫣挣开他的手,回去了。

这次陆仲谦没有拦她。

秦嫣回了屋,刚进门,秦冉往她身后望了眼,“怎么不带陆仲谦回来坐坐?”

秦嫣奇怪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知道陆仲谦在外面。

“我回来时看到他在外面了,一直在等你来着。”秦冉应道,看她面色不对,“你怎么了?”

秦嫣摇了摇头,一抬头就看到从楼上下来的秦妃,也就叫了声“二姐”,秦妃也冲她笑了笑,语气也很客套,“回来了?”

秦嫣点点头,两个人便没有了交流。

小时候秦嫣和秦妃关系要好一些,秦妃性子温婉,最得秦正涛的心。

那时候秦嫣顽劣爱闯祸,每次被秦正涛训时都是秦妃替她说话,秦冉反倒会跟着秦正涛一起训她,因此那时秦嫣心里上更亲近这个二姐一些,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种亲密感了,反倒是和大姐秦冉走得近了些。

那时候也是年纪还小又处在叛逆期不懂事,做起事说起话来蛮冲蛮撞不顾后果,现在懂事了,但是有些东西发生就发生了,隔阂也已经造成,很多话憋在心里的时间一长,就成了疙瘩。

秦冉不知道她和秦妃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某一天突然就发现以前无话不说的姐妹突然互不搭理了,问哪个哪个都说没事,她这当大姐的除了头疼,也别无她法,而且那时因为秦嫣常年寄宿,一年就那么几天回家陪家人,也没那个机会去了解,等都长大时,她和秦嫣回了国,秦妃大部分时间都在英国,聚少离多的,慢慢这些事件也就这么过了。

秦嫣心里烦闷,也没心思和秦冉闲扯,昨晚又被陆仲谦折腾得几乎一夜没睡,因此和秦冉道了声晚安就回房了。

又是一夜失眠。

第二天陆仲谦没有联系秦嫣,秦嫣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联系陆仲谦,一整天除了发呆犹豫什么也没干成。

第三天是御璟的商业酒宴。

这种商业酒宴多半是邀请政商界精英名流,品鉴只是一个小小的文物鉴定所,自是不在邀请之列,秦家那家小企业反倒在受邀之列,大概是看在秦冉的份上去的。

秦妃对这样的商业酒宴兴趣不大,秦嫣便把邀请函拿了过来,携严厉代表秦氏企业出席。

晚宴在晚上七点,秦嫣和严厉算是准点到了那儿,在衣香鬓影的大厅里,秦嫣不意外地也看到了陆仲谦,也带了个女伴。

秦嫣认得他的女伴,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程筱蔓,HZ的千金,她去过HZ几次,见过她两次。

程筱蔓最先看到了秦嫣和严厉,她也认得她,扯了扯陆仲谦的衣袖,和陆仲谦过来与两人打招呼。

陆仲谦的视线先在秦嫣亲密挽着严厉手臂的手上停了停,然后望向她,露出一个浅笑,冲她打招呼,“秦小姐。”

秦嫣也浅笑着和陆仲谦打招呼,“陆总。”

和HZ的千金一起来出席这样的宴会,是纯粹的参加商业酒宴还是也奔着别的来?

秦嫣总觉得以陆仲谦的身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时,目的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25

陆仲谦微微地颔首,脸上的浅笑彬彬有礼,无懈可击。

程筱蔓和秦嫣见过几次,挺喜欢秦嫣,忍不住拉拉杂杂地和秦嫣闲聊了开来。

秦嫣对程筱蔓没太大别的感觉,只觉得挺优雅漂亮的女人,性子也挺温婉,像她的二姐秦妃,年纪也和秦妃差不多,比秦嫣年长一两岁。

秦嫣一般和投缘的人很聊得来,不投缘的人多聊两句便觉难捱,程筱蔓算不得投缘,也算不得不投缘,只是无感吧。

她并不知道陆家和HZ的关系,没搬家前年纪小不懂这些,长大后除了两年前和陆仲谦就重逢也没和陆家人见过面,陆仲谦的身份比她还保密,她自然是无从查起陆仲谦的身份,即使知道他现在是HZ的总经理,也只当他是在里面做卧底,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进HZ做卧底了。

如今再看着程筱蔓,凭着女人的直觉,秦嫣好像突然又明白了,被富家千金看上,逢场作戏顺势进入她家的企业,这也就顺风顺水起来了。

因为这样的猜测,秦嫣对程筱蔓也就无感不起来,对陆仲谦落在她挽着严厉手臂的凌厉目光也能坦然地熟视无睹了。

对于程筱蔓的热情,秦嫣总少了份兴致,心里又有着别的事,因此也就浅笑着虚应了会儿,眼尖看到跟在厉璟身侧的秦冉,高声便叫了秦冉一声,歉然地和程筱蔓说了声抱歉,带着严厉绕过陆仲谦和程筱蔓过去了。

秦冉看到秦嫣很是意外,尤其是一身纯白斜肩晚礼服打扮的秦嫣,做了二十几年姐妹,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嫣这样的打扮。

秦家企业小,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穿这样的晚礼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秦嫣又是整天和考古文物打交道的,更是基本没机会穿,因此秦冉着实意外,看着秦嫣和严厉走来时,向来毒舌的嘴便忍不住了,“秦嫣,你没事穿这样干嘛,不是该你二姐来吗?你没事来瞎凑什么热闹?”

秦妃是公司管事的,她来参加酒宴能拓展些人脉是好事,秦嫣一整天和老祖宗打交道的姑娘家,来瞎凑什么热闹。

秦嫣眨了眨眼睛,“姐,您不是老担心我嫁不出去吗,这儿各家精英名流汇集,我来钓只金龟回去啊。”

话音刚落便见秦冉抬眸往她身后望了望,陆仲谦就在她身后不远,正端着高脚杯与其他宾客闲聊。

“他呢?甩了?”秦冉问道。

秦嫣指尖漫不经心地摩着哦高脚杯沿,侧头望向秦冉,“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在一起了?”

秦冉轻哧,“还嘴硬,别告诉我你们相亲那天你不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非得等你挺着个大肚子回来才承认?”

秦嫣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僵硬,那天晚上真没避孕,他没有,她第二天惦记着严厉他们几个,也忘了这事。

秦冉一看她脸色不对,视线就不自觉地往她平坦的小腹移去,“秦嫣,你不会真有了吧?”

秦嫣脸不自觉地一红,“胡说八道什么呢。”

为免秦冉继续追问,秦嫣视线移到站在她身侧的厉璟,睨了秦冉一眼,“姐,不为我们介绍介绍?”

秦冉白了她一眼,拉着厉璟的手臂,“有什么好介绍的,厉璟,我们的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