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肖佚笑他:“你还当真预备了嫁妆?在菽园办哪里还用得着嫁妆,方才人都说了沈英这是入赘,入赘哪有让女方送嫁妆过来的道理。”

“董大人说的有理。”宗亭即刻转过身去,与那轿夫道:“嫁妆别送了,抬回去罢。”

宗亭一句话,一队嫁妆便这样原封不动地又给抬回去了。这送嫁妆的好歹也是披着红绸子热热闹闹的,严学中与沈时苓在来的路上见有人抬嫁妆还以为另有人家成亲,便没多问,两人到菽园时,外面依旧热闹得很,众人不死心,就等着沈英一顿饭。街坊邻里的,沾沾喜气怎么了?

此时宗亭与董肖佚已是进去了,白存林还只能窝在门口看能不能捉到熟人带他进去,结果等了半天,发现沈英请的这百十号人,不是三品以上的高官便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客没有一个是他能巴结得上的。

沈时苓见门口人多堵着有些碍观瞻,问过缘由后,一看旁边便是饭庄酒楼,便同严学中道:“你先进去罢,我去饭庄看看。”

沈时苓进饭庄找了掌柜,问过还有多少空桌后很是爽快地订了下来,让掌柜去与菽园门口的人说让他们进饭庄吃喜酒。掌柜一愣一愣的,沈时苓摸了一张银票:“这是定金,余钱等今日结束了再来结,左右菽园就在隔壁,直接找沈大人就是了。”

她说完便出去了,那掌柜愣了一刻,忙收过定金,跑后厨吩咐了,随即便往外去。菽园门口少说站了百十号人,那掌柜便道,沈大人请各位街坊邻里到本饭庄来吃喜酒。

外头本就冷,掌柜这话一说,百十来号人就这样蜂拥而入,掌柜一把年纪差点被挤得摔地上。

菽园门口总算是清净了些,唯独白存林还站在那儿吹冷风。徐正达姗姗来迟,瞥见白存林,忽道:“白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白存林见到徐正达眼都亮了:“徐大人可是来吃喜酒?”他一个五品的少卿居然也有资格来吃沈英的喜酒?

徐正达咳一声,自袖袋中摸出喜帖来,亮给白存林看了一眼:“那是自然的。白大人莫不是没有接到帖子?不应该的呀,白大人与孟探花好歹同科,怎会不请白大人呢?”

白存林黑了黑脸,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目送徐正达进去之后,再一看外头,人全挤到饭庄吃酒席去了,他吸了吸鼻子,将手揣进袖兜,便也进饭庄吃饭去了。

菽园内则已是拜完堂,沈英在外头应酬宾客,孟景春去后院换了衣裳。她今日身份是新娘子,不方便去前面吃饭,便径自去了伙房。沈英特意嘱咐厨工做了一桌子菜给她留着,孟景春坐下来,见满桌子的佳肴,吃得不亦乐乎。

比起先前在楚地时那场婚,今日倒是省事得多。孟景春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却觉得一阵腻味,便立时搁下转向旁的菜。

沈代悦怕嫂嫂在后院孤单,特意从前头带了些吃的过来,却见孟景春一个人吃一桌子菜,不禁哑口。孟景春招呼她过来一道吃,又问了一些近日里她读了些什么书去了些什么地方。沈代悦一一交代,末了却说快回楚地去了。孟景春见她言语中半天不提陈庭方,便也没敢多问。

前面坐着的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故而也不会闹事,觥筹交错虚与委蛇,说话也是好听的。不像在楚地时,各色亲戚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说话也是没什么顾忌的。且席间诸人都清楚沈英不喜饮酒,故而也无人劝酒,这点沈英倒是觉着很受用。

宗亭喊了沈英过去,拿过一只空碗递过去,夹了两筷子菜:“沈英啊,在老丈人家里办喜事你还得出来应酬,连口菜都吃不上,真是辛苦啊。”

旁边的董肖佚笑着抿了一口酒,道:“宗大人这舅舅做得真是不容易,还得顾着外甥女婿吃没吃上饭,实在费心。”

宗亭淡笑:“董大人这姑姑做得亦是不容易啊,送侄女出嫁两回,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呢。”

沈英面上波澜不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菜。宗亭瞥他一眼:“现今你面皮厚得够可以的啊。”

沈英吃完菜,眼都未抬,放下空碗:“彼此彼此。”

宗亭瞥了一眼后面那桌坐着的徐正达:“你是有多缺红包,连徐正达这种家伙也能来赴宴,真是不知怎么说你。”

沈英自然早注意到了,目光忽就移向了严学中,道:“听闻严大人舍不得单出一份红包,故而退了这帖子,想必是给徐大人顺手牵羊了。”

严学中闻言脸色不好,旁边坐着的沈时苓低头喝茶,清了清嗓子道:“还有这等事情啊。”

严学中端着脸:“诸事仅凭揣测不好罢。”

大家呵呵呵地笑了两声,不言而喻各位都懂得。一个个都想着严学中你还是自求多福罢,小心回家跪搓衣板。

一顿喜宴吃得虽然乐呵,却也绝对算不得热闹,所幸这些宾客图的也并不是咋咋呼呼的热闹,吃完又道了几句恭喜,到下午时候便陆陆续续都散了。

外面街坊邻里也都是吃饱喝足,各自散了。饭庄掌柜站在柜台上噼里啪啦算盘一打,这么仔细一盘算,减去定金,恩还差多少两银子算得清清楚楚,这便拎着账本往菽园去。

沈英有些倦了,正在书房小憩,现下天光极短暂,眼见着天就要黑下去。牛管事过来敲了门,说饭庄掌柜找过来了,说是要结账。

沈英一问,说这事谁提的主意找谁去,跟他没有干系,便让牛管事送客。那掌柜嚷嚷,沈大人怎么这般小气的,还没嚷几声,牛管事便将其拖至一旁,小声道:“我们府上有些特殊,沈大人呢,不管钱,先前那位去饭庄的夫人呢,是沈大人长姊,你呢,去沈宅找她结账便是了。”

那掌柜心想,左右那夫人爽气,应也不会赖账,驻足一想,果真走了。

夜幕降临,孟景春一早便去睡了,沈英洗漱完,换了身暖和的袍子看了会儿书,进房后,孟景春倒是坐了起来,揉了揉眼道:“相爷忙完了啊。”

“恩。”沈英坐在床边揉揉她头发,“接着睡罢,天也冷。”

孟景春却将脑袋凑过去,伸手搂过他胳膊,亲亲啄啄自己笑开了。沈英按住她脑袋:“睡饱了是不是?”

孟景春依旧笑着,声音略有些哑:“还好……”

沈英隔着中衣逗她,孟景春却是搂着他亲亲啃啃不放手。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时,沈英忽想起什么来倏地就放开了她。

“你这月月事是不是没有来?”

孟景春抬眼望着他,还微微喘着气:“是的……”她陡然间明白了什么,搭在沈英身上的手放了下来。

沈英侧躺下来对着她,说:“明日告假罢,不必去衙门了,我让张之青过来一趟。”

☆、【八二】小骗子

孟景春压根没预料到会这样快,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直到第二日一早,张之青背着药箱出现在府里,孟景春才回过神来,啊这个都到确认是否有孕的时候了。

沈英也没心思去上朝了,张之青瞥他一眼,竟也开始打趣他:“昨日还在这园子里吃喜酒,今日就来诊是否有孕了……沈大人这个效率有些……”

沈英不理会他这话,忙让孟景春坐好,拖了张椅子给张之青示意他坐。张之青倒是慢悠悠的,自药箱里取出脉枕来,又慢悠悠地说道:“想起来,第一回给孟大人诊病,还是在官舍的时候罢。所幸当时发现得早,若是晚了那么一天,孟大人恐怕就……”

沈英瞪了他一眼。

张之青又道:“算起来那次昏迷,还是沈大人的过失罢。若那点心未给孟大人,那也不至于出现那种事啊。”

孟景春现下自然知道当时原委,这会儿听着,只能忍住笑,道:“今日劳烦张太医了。”说着便将手搭上了脉枕。

张之青不慌不忙地诊着脉,旁边沈英却是一脸着急。虽然克制着,但这模样落在张之青眼中却分外好笑,他卖关子一般啧啧两声,抿着唇将脉枕收起,又一声不吭地将药箱关好,径自背着药箱起了身。

沈英一把搭住他手腕:“怎样?”

张之青看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蹙了蹙眉。沈英紧张得手心都要冒汗,忙道:“你倒是说啊。”

张之青愣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恭喜沈大人孟大人啊。”

沈英一颗悬着的心倏地放了放,暗舒一口气。

那边孟景春却淡定得很,开口道:“张太医不妨在府中吃了午饭再走罢。”

张之青摆摆手,笑道:“不啦,太医院还有事,我还得赶回去,这就走了。孟大人安心养着”他又拱拱手:“再次恭喜啊。”

他正要走,沈英却又拽住他。张之青回头:“沈大人这是做什么?医者断不敢收受红包,沈大人还是让在下回去罢。”

沈英瞥他一眼:“没打算给你红包。”

“那……”

沈英清了清嗓子,琢磨半天道:“可是要开些保胎的药吃吃?”

张之青佯作惊讶状望着沈英:“沈大人”

今日张之青表现得太刻意,沈英抿唇盯他一眼:“行了,别作戏了,我就问问需不需要吃些保胎药补补。”

张之青站直了身子,正了正色:“莫开玩笑了,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孟大人身子好得很,脉象也很好,平日里吃食稍微补一补即可。”他略嫌弃地看了一眼沈英:“你现下就是关心则乱,别太紧张了,会带着一家人紧张的,对孕妇也不好。”

说毕他又看着孟景春道:“孟大人身子康健,平常心就好。将来会辛苦一些,届时在家歇着便无妨的。”

孟景春起了身,脸上挂着浅笑:“恩,知道的,张太医辛苦。”

“往后我每月来一回,若有什么不对的,也及时遣人去太医院找我便是。”张之青尽职尽责说完,这才拍了拍沈英的肩:“走了。”

沈英送他出门,回府后开心得不得了。孟景春见他这样,不由笑他:“相爷至于乐成这样子么?”

沈英望着她那依旧平坦的小腹,稍稍冷静了些,目光随即移上去,望着孟景春,伸手将她揽了过来,轻声叹道:“会很辛苦,怕不怕?”

孟景春嗤地一声笑出来:“怕什么?我胆子很大的。”她推开沈英,反倒安慰起他来:“相爷今日别在府里待着了,不上朝也罢了,政事堂那边肯定一堆事,你若不去,董大人便得忙死,恐怕又要抱怨了。她说起话来可是不留情面的……”

沈英站了会儿,又跑去后院伙房嘱咐了厨工,折回来与孟景春道:“你今日不许去衙门了,知道么?”

孟景春手里还压着案子,她略一想,只应道:“哦,好的。”

沈英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很是舍不得地走了。

孟景春有孕的消息传得飞快,坊间便又是一番议论

“哎呀看来右相还是可以的嘛这么快就要做爹了呢”、“看来婚前就有孕了呀,右相这是奉子成婚啊保不准以前是个风流鬼”、“你家姑娘以前是白仰慕右相了呀,没想到是这种人啊”、“沈家要是来个小子,将来封荫妥妥的;要是个姑娘,保不准是进宫当娘娘的好命啊”、“是啊右相那么会经营那么厚黑的人……”、“右相以后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啊”、“得了吧都快三十岁了这才有个孩子得瑟个什么劲”……

沈英自然不理会这些七嘴八舌,一门心思都在孟景春身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就怕差了媳妇什么。

孟景春有些受不了这般被供起来的待遇,又觉着府里闷得慌,某日一早便偷偷溜去衙门了。她回衙门一瞧,原先压在她手上的案子还是挂在她名下,严学中压根也没有分给别人做的意思。她已是十来天没到过衙门,如此一来,这积压的案子也得赶紧捡起来处理掉。

她如今还未显怀,官袍也不算太紧,故而在衙门里行走看着也不奇怪。同僚们随口道声恭喜,也不乱嚼舌根子,衙门里清净非常,她觉着挺好。

中午时有人来给严学中送饭,严学中喊她过去,将食盒让给她吃了,又道:“既然有孕,中午吃干粮的确不好。往后你同府上人说一声,中午让送饭过来罢。”

孟景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食盒拿过去,又将自己的干粮给了严学中,这才走了。严学中拿着那一盒干粮,脸黑了黑,只好埋头吃起来。

孟景春晚上回家得早,赶在了沈英前面,故而沈英还以为她在家里待了一日,并没有多问。

孟景春当然不能跟府上人说中午送饭过去,她第二日又携了干粮往衙门去,结果中午时,严学中拿饭恰好路过,见她竟在啃干粮,冷着脸道:“没让府上送饭来吗?”

孟景春抬头看看他,摇摇头。

严学中没办法,又只好拿饭跟她换了干粮,径自回了。

接连几日这样,严学中实在饿疯了,便索性让府里人中午时送两份饭过来。结果这么一来,让沈时苓知道了这事儿,直接杀到了衙门,拍了桌子便道:“你怎么忍心让一介孕妇在衙门里干活?”

严学中这回却硬气得不得了,驳道:“她手上的事情没做完,丢给别人要别人怎么做?大理寺本就缺人,她身强体健的,怎么就不能来做事?何况现下我连卷宗不用她自己搬了,又没有重活,你不用担心了。”

沈时苓极有原则,孟景春如今有孕,自然一切以身体为重,怎么还能去管衙门里的事,便同严学中道:“你赶紧让她回去,大理寺缺人我管不着,我弟媳侄子为重,孕期本来就辛苦,还得在这儿费心费力,实在太为难她了。现下阿英是不知道这事,他要是知道了非得过来将小孟拖回去不可。”

严学中又道:“孟景春自己要过来的,恐怕就算我劝她也不会回去。”

“犟脾气遇上犟脾气。”沈时苓嘀咕一声,“他俩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吵起来,我今日先带小孟回去,你将她手上的事情分一分,我多劝劝她便是。”

眼见着时辰不早,沈时苓到前堂找了孟景春,将利害关系一一讲清楚,便说先带她回去,免得沈英知道了发生些不必要的口角。

孟景春到底好说话,立即收拾了手上的卷宗锁进柜子里,便跟沈时苓一道上了马车。

结果两人到了菽园时,沈英已早了一步回来。

这日是孟景春生辰,沈英特意回来得早一些,没料她却不在府中。他等了一会儿,觉得她应是去了衙门,刚打算出去找她,孟景春与沈时苓的马车却已是到了。

沈时苓见到他,很是淡然地开口道:“今日得空带小孟去了趟圆觉寺,人给你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沈英道了声辛苦,让孟景春先进屋,又单独送沈时苓到门口,轻挑眉道:“是不是瞒我什么?”

沈时苓笑了一下,过了会儿才道:“小孟方才同我说,只打算将手上的事情忙完便不去衙门了,你万不要因这件事同她争执,气坏了我弟媳与侄子我可饶不了你。”

“侄子侄子喊得顺口,若是个闺女呢?”

“闺女怎么了?侄女我一样疼。”沈时苓脱口而出,“看来你是想要个闺女啊。”

沈英没回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待沈时苓走后,沈英回了后院餐室,孟景春坐在一桌菜前等他,已给他盛好了饭。沈英拎了一个布包坐下来,将布包搁在一旁的空椅子上,看看孟景春:“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孟景春揉揉鼻子,笑盈盈看着他:“恩,我生辰。”

沈英端坐着,也不端起碗:“生辰是不是该说老实话。”

孟景春脑子转转,想来已是被他识破,笑呵呵说:“我又没有什么瞒着相爷的,一直都说的老实话啊。”

“恩?”沈英好整以暇地看看她:“当真没有骗我?”

孟景春端起碗埋头吃饭,点点头。

“小骗子。”沈英也不与她计较,自空椅子上将那布包拿了上来。

孟景春手中动作一顿,盯着那布包道:“咦?难道是给我的礼物?”

沈英伸过手揉揉她脑袋,又收回来慢条斯理地打开那布包:“不是给你的。”

☆、【八三】年关

孟景春起身凑了上去,只见布包中放着些小衣裳,不由嘀咕道:“相爷准备得太早了些罢,这才三个月不到呢。”

沈英却说:“是离家前母亲放在行李中的,今日才找出来,应是母亲亲手做的,也算是心意罢。”

孟景春心道沈夫人可真是未雨绸缪啊,她将那布包接过来,一翻:“咦,这花色瞧着倒像是小姑娘穿的。”难道沈夫人希望生个闺女?她抬头看看沈英:“相爷希望生个闺女还是生个小子?”

沈英想了想:“都好,不过头一胎生丫头倒也不错。”

孟景春晃晃脑袋,把握十足道:“我觉着是儿子。不过,若当真生个儿子,万一像我一样长不高要如何是好?”她想想,又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像鼻子也不是很好看,加上要是像我一样有酒窝的话,看起来岂不是太没有气势了?”她这般想着不由有些担心,一切都是未知,腹中这个小小生命谁知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呢。

沈英拿过空碗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担心这个做什么?”

孟景春接过去,嘀咕道:“万一长得不好看,相爷嫌弃了怎么办?”

沈英又拿过一只空碗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语声平淡非常:“怎可能嫌弃,这样应当更喜欢他才是啊,多可怜啊,长得那么丑。”

孟景春哈哈笑了,埋头喝了一大口汤。沈英又道:“说起来你也没有孕吐反应,有没有觉着旁的不舒服的地方?”

孟景春摇摇头。

沈英不由叹一声:“真是年轻身体好啊。”

孟景春“嗯”了一声,又低头吃起菜来。她吃得很快,遂等寿面送上来时,她已是饱了,望着那满满一汤碗的面,实在没有了食欲。

沈英见状端过那碗,挑了一根面出来,让她张嘴,又叮嘱:“别咬断。”

孟景春凑过去将那根面努力吃完,沈英这才将剩下的寿面给吃了。

日子过得无知无觉,冬至过后,天气越发冷,孟景春已是有点显怀了,腹中小家伙也是有了动静,这才觉着有些存在感。

临近年底,沈英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府上的事竟有些周顾不到,只能托沈时苓偶尔过来照看,沈时苓也忙,便让沈代悦去陪孟景春解闷。

孟景春一怀孕,本来一个多月前就该回楚地的沈代悦,倒是因此留了下来。她留下来也是好的,孟景春闲在家中整理父亲留下的诊病札子,沈代悦也能帮得上忙。有些不明白的或是存疑的地方便记下来,遣人送去给张之青过目,如此一来,孟景春一桩心愿也将了却。

这日眼见着要下雪,孟景春送沈代悦出门看她上了马车,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天色将晚,也不知沈英何时能回来。

她回屋等到天黑,见沈英还未归,便先吃过晚饭回房看书。夜深打算睡觉时,沈英这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府,进门便拍身上的雪,孟景春倏地坐起来,下了床推开窗一看,不过一个半时辰,地上的雪已是薄薄积了一层,一股清冷雪气扑面而来,倒让人觉着异样的清爽。

沈英见她身上不过裹了一条薄毯,便赶紧过去将窗子关了,忍不住唠叨两句:“也不怕着凉,怎么不早些睡。”

孟景春坐回床上,重新拾起书来:“正看到兴头上,觉着写得太好了,就没睡。”

沈英换下外袍,过去将那书拿来一瞧,也不过就是寻常的话本子,随便翻了两页,觉着颇不上档次,遣词用句都很粗糙也叫写得好?他道:“改天给你找些好的看,这种丢了罢。”

孟景春笑笑,伸手拽住他衣服,将整个头都靠了过去。她也不说话,就这般埋头抵着他,深叹一口气,放了手道:“相爷累了一天,洗漱完早些睡罢,我先睡了。”

“恩。”沈英便由得她去,等他洗漱完再折回来,却发觉孟景春还是未睡着。沈英躺在外侧,手伸过去轻搭上她腹部:“今日动了吗?”

孟景春说:“动了。”

沈英便耐心地等着,然肚子里那小家伙却动也不动,像是不作兴理他一般。沈英又好言说了几句,然小家伙还是不动。他等得倦了,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孟景春将他的手挪开,侧过身去伸手搂着他,抬眼看看他睡颜,亦很是安心地闭上眼睡了。

眼见着年关就到了,胎动越发明显,孟景春这才感觉到有些吃力,且胃口莫名其妙地变差,于是吃得极少。沈英看着心焦,得空便问她到底想吃什么,孟景春却说不上来。

除夕晚上,因迁就孟景春,严学中沈时苓及沈代悦三人,也是到了菽园来吃年夜饭。厨工热热闹闹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孟景春看着却没什么食欲,只埋头吃白米饭,且吃得已十分勉强。沈时苓亦是有些担心她这个样子,问道:“可让张太医过来瞧过了?”

孟景春回道:“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兴许是天气的缘由。”

她孕前期胃口极好,现下这个时候却是不想吃东西了,实在是奇怪。沈时苓放心不下,琢磨了会儿又道:“需不需换个医官瞧瞧?”

孟景春知道她担心什么,忙道:“那日张太医没空,胡太医也来瞧过的,亦说无妨。长姐不必太担心,当真没事的。”

沈时苓看她这可怜样,心中着急却又帮不上忙,末了怪罪到沈英头上去:“你素来说不出疼人的话,孕期辛苦得很,是不是你给气受了?”

沈英有苦说不出,只好闷着头吃饭。

孟景春忙替他剖白:“不是的,不是的,与相爷没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