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

可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当我颤颤巍巍的抬头,面对着面前实实在在的顾扒皮的时候,我觉得外面的天黑的真有道理。

没有天理呀,老天爷,你让我这么善良的人多活几天你会死吗?天妒英才,好人不长命真是真理。

扒皮啊,你是召唤兽么?一条短信就把你从大洋彼岸给召回来了?

“嗨?”我弱弱的抬手给他问好。

“嗨。”他微勾唇角,笑意迷人,眸中光芒闪耀。

“那个不好意思,尿急,借过借过。”我起身欲逃,他也没拦着,反而很配合的往边上一让,我站在办公室门口转身,然后发现他正一只手拄在电脑屏幕上看上面的内容。

我之前看了些什么网页来着,不自觉顿住脚步,好像没看什么不健康的吧……

好像……没……什么……不健康的……

嗷嗷嗷 ,待反应过来我在看什么后,我飞扑过去,准备挡住电脑,借过顾扒皮一个旋身,我就直接扑到他背上。

我伸长了手臂,隔着顾扒皮也够不着那电脑屏,顾扒皮往后揽住我,十分善意的提醒: “其实你可以挡眼睛。”

我忙不迭的遮住他眼睛,却听见他冰凉的声音: “还真遮?晚了!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收服男人的上中下计?”

他确定要听解释?我吞了口口水,犹豫着开口, “上计是求而不得,中计是若即若离,下计是千依百顺| ,这个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可是女人嘛,对喜欢的人很难做到前两个的,不喜欢的还可以考虑一下……”好吧,我承认我在为我以前对汪东用下计找借口。

我覆在他眼上的手隐约感觉到他脸上肌肉一动,不是笑了一下,就是被气的抽搐了。

“……记不清楚了。”我盯着电脑屏幕,现在开着的标签页不是这页,开着的是——

“还有,什么样的男人不能要?”

对,就是这个!答案是——“性无能的男人!”

好像这个答案照着念出来还不如说不知道……

一时我觉得气温又降了几度,正准备找话题升温,结果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幽蓝幽蓝的手机屏幕,上面一串小字……

“顾扒皮你这个臭王八, 给我说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看上我了!?”

顾扒皮沉厚的声音近在咫尺,略带戏虐,“那这个呢?又怎么解释?”

男人的心

不对呀,这明显是我问他的问题,他不回答就算了,让我解释什么?

还是他在质问我的语气……

以顾扒皮蛮不讲理睚眦必报的个性,后者的可能性大太多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我就跟被火烫了一下的松开了还蒙在他眼睛上的手,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才找了个理由:“那个……内急还没解决,我去了。”

可这次却被他用手抓住领子拖了回来,我看着自己离办公室的门越来越远,背后却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腰上突然传来的触感让素来怕痒敏感的我惊的小跳了半步,心跳也因此跳的更快,身子被转过去,面朝着他,耳边传来明显带有挑逗的声音:“想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我眼睛迅速密集的眨着,表情我相信是绝对的无辜。

“你说呢?”声音隐隐冷了几分下去。

“哎,你洗了澡过来的哟?这个味道我很喜欢。”我吸了吸鼻子,转移着话题。

“路迟……”已经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了。

“你不是晚上八点的飞机么?坐火箭回来的?不对呀,现在还没到八点,你坐的时光穿梭机?”我面上笑眯眯的问,可在嗓子眼乱跳的心,几近呼之欲出,心慌缭乱的整个人都混乱了。

“很好,你不想知道答案了是吧。”顾扒皮很轻松的放开我,转身朝门口走去,可很快的,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衣服,这个时候,我宁愿这爪子是只王八爪子,也不要是我的爪子。

顾扒皮停住脚步,转过来看着我,面上不动声色。我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逮着他衣服的手指由于他的转身而松开,随后又换了个位子紧紧抓住,嘴巴张了好久,才冒出两个我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的字:“答案……”

顾扒皮微微蹙眉,表情似是有些疑惑:“不是不想知道么。”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贱嘴,张口就来,“那个那个,我其实是说为什么八点的飞机现在就到的答案。”

他默然看了我半晌,看的我后悔的舌头都要咬断的时候,才面无表情的说:“按照北京时间,我是昨晚八点的飞机,现在知道答案了?那就收拾东西走吧。”他再次转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一盆冷水轰然浇下,我没想到他真的不说,满心的慌张都成了不能抓不能挠有苦说不出的空虚。我着急了那么久的事,他就这样不说了?我悔呀我悔呀,悔的大肠小肠十二指肠全乌青乌青的。我干嘛死鸭子嘴硬,现在好了,答案也是鸭子——飞了的煮熟的鸭子……

“不走?”顾扒皮站在办公室门口转头望我。

专注于悔恨大业的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刚刚让我收拾东西:“不上班了?”

“嗯,不用值班了,走吧。”他站在原地看着我,估计看我长久不动,又说,“还是我们继续讨论一下这条短信……的措辞?”

很好,我成功的被“这条短信”后的停顿耍了一把,我瞪着阴暗的灯光下,他唇边露出的半分笑意,冲他眦了眦嘴才关电脑拿包包,还不忘将我破败的手机捏在手里,跟上他的脚步。

“我们去哪儿啊?总经理。”一直不说话太难受了,在车里的时候,我看着他侧脸的冷轮廓,在过往的车灯和夜里的霓虹映照下变的柔和却更为清冷,终是忍不住问道。

他的回答同样冷淡:“到了就知道了。”

我凝神想了很久,才轻声开口:“总经理,你心情不好?”

他反问我一句:“你说呢?”

“为了那条短信?”我深呼吸好几次才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突来的刹车,将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全给泄了出去。

“到了,下车,等会儿记得不要喝酒。”声音冰冷,表情严肃的转身下车,留着还坐在车里的我突然有了种自己在跟着一个黑道大哥混的错觉。

有门童来开门,我下车一看,是i市最大的娱乐会所,有钱人的销金库,这家伙带着我来花天酒地来了?还是如日本一样拿我当挡箭牌啊?

我突然想到他上次说他就喜欢清纯的,难道是我清纯?

挑了挑眉,我觉得顾扒皮还是有点眼光的。

心里一下子轻松下来,我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顾扒皮,堆上最灿烂的笑容:“总经理,其实……”

“哥!”身后不应景的传来一个满是骚气的男声,不厚道的打断了我的真情告白。

靠啊靠,这辈子我跟骚男就是有仇,他不跟我犯冲他会死啊!眼看着我就要逼问出真正的真相了,他又来打断我!

“小迟子也在?你今天不是值班么?”骚男走到我们面前,环着手看向我。

我看见他就气,居然说我不像女人!奶奶的。

白了他一眼:“总经理说不用值班,我听总经理的,不行啊?”

骚男连连点头:“是啊,是该听,让你值班的也是他嘛……”

啊?我看向一边的顾亦南,他依旧脸色平淡,无动于衷:“安排你值班让你很为难么?”

“不为难不为难,这让我有种被领导重用的光辉荣誉感,尤其是总经理这么体谅我,值班值了一半就召唤我来休闲娱乐,真是太让我感动了,有这么好的总经理真是我们公司全体上下的荣幸……”

“嗯。”顾扒皮完全不为所动,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转身走进了包房。

“啧啧啧,这辈子就没见过你那么狗腿的女人,”骚男满是鄙视的说,突然又似是意识到什么,“不对,你根本就不是女人。”

“骚男!”我将手骨捏的嘎吱作响,真想一拳给骚男打去,他不那么犯贱要死啊?

他在我的强势威胁下,却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步了顾扒皮的后尘——也走进了那间包房,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却听见嘈杂的包房里一个动人的女声略带惊讶的说:“咦,副总也来了?”

“叫什么副总呀,缺姐你这不是笑话我么?恭喜升职!”骚男的声音骚的让人发指。

“谢谢,你快坐下,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来了吧?”语声中带有一点不确定。

“哎,小迟子,你傻在外面干嘛呢,快进来。”骚男冲我招了招手,又不耐烦的将仍不是很在状况的我拖进了包房。

我是真的有些没想到,顾扒皮居然带我来了庆祝圆缺姐升职的聚会。

“圆缺姐,恭喜恭喜。”我拉开笑容,对房中盛装打扮的美人说。今天的辛圆缺一袭束身裹胸白裙,明艳的让人不敢逼视。

“迟迟?”圆缺姐脸上露出一点惊喜,这让我不自觉又对她笑了笑。

很快的一群人就喝上了,举着饮料跟他们一起祝酒之后,我就悄悄的缩在了沙发角落里,看他们把啤酒当成饮料豪饮,听他们对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并在前面随着音乐手舞足蹈,群魔乱舞。目光渐渐落在了微微笑着的顾扒皮身上,对于敬酒他几乎是来者不惧,对于员工的嬉戏打闹也笑着包容,可即使是在最热闹的地方,他身上也有着脱颖而出的安静气质,引人瞩目。

这个人,就包括现在无所事事的我……

臭扒皮啊,刚刚在门外还对我冷若冰霜,转眼走进来就温和如邻家男孩了?有没有道理呀?他就只会折磨我是吧,哼哼!顾扒皮顾扒皮,半夜起来去偷鸡。

估计是感受到我的怨愤,他将目光转来跟我对上,可很快的就被刚刚嚎叫完的财务部经理给阻断,待财务部经理坐下后,我面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障碍——骚男。

“再看下去都该变成望夫石了吧?”他坐下来放下手中的酒杯,随手解开领口的一个扣子,自言自语般,“还是你这边凉快,那边都要热死了。”

“热就脱!”我甩他一句。

“好啊,我脱你也脱,不然多不公平呀。”他冲我挑了挑眉。

“不要。”我摇头。

这时包房里面突然一阵尖叫起哄欢呼,我和骚男同时转过目光,原来是在起哄让顾扒皮和圆缺姐对唱,圆缺姐没有扭捏,欣然接过话筒,顾扒皮的反应却被他周围站起来的人给挡住了,我只能再看向圆缺姐,唇边似乎含着浅浅的笑意,耐心的站在那里,等着别人帮她召唤男主角。

相比她喧哗中的淡定宁静,我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旁边阴魂不散的骚男开口:“怎么?吃醋了?嫉妒了?嫉妒也没用,你连女人都不是,何况是做缺姐那样……完美的女人。”

我横他一眼,见他嬉皮笑脸又故作深沉的感慨:“唉,一对金童玉女,可惜……”

可惜啥?世俗不容?家庭阻力?联想到上次顾聿衡的事,难道是迫于兄弟情谊?

“哎哎哎,别嫉妒了,等会儿要不我们也对唱一个?”我正望向骚男希望他继续八卦下去,他却冲我眨眨眼,转移了话题。

我真想一脚把聒噪的他踢到月球去,冲他眨眨眼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平日素养高雅,只听那种没歌词的轻音乐,不会唱歌。”

他一口气似是哽在喉咙,没缓过来,随后又拿出手机,拨了一下号码后喃喃念道:“咦,你关机?哼!反正你手机铃声就是有歌词的,你就装吧!”他终是无可奈何的放下手机,企图在角落反击。

我手拄着下巴,面色深沉,“手机铃声名叫poorlyhappy,歌颂了穷苦劳动人民在恶劣的环境下依旧乐观的心情,歌词处处体现着黑色幽默和对世俗压迫的反讽,我需要它来激励我上进,你明白了?”

灭哈哈哈,我真是太有才了,穷开心都能被我编出这样的深意来,眼看着面前骚男脸色大变,我的心情一个愉悦啊。

再看包房中,顾扒皮应该是坚决不卖唱,圆缺姐在那边笑着打圆场:“这样吧,你们也别闹了,我独唱,总经理罚酒三杯?”

又是一阵起哄,我弯起嘴唇,最好喝死你个黑心的顾扒皮!叫你对我冷眉冷眼!叫你就冲我发脾气!叫你一回来就直奔美女怀抱!他奶奶滴,我不爽,很不爽!

“哦,精神素养高雅,所以认为我跟我哥……”骚男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突然不死心再度出击。

“有着超乎亲情的亲密友爱!”

我断掉他的话头,本想松口气,再佩服佩服自己,却见骚男在阴暗包厢里的眼睛发出贼亮贼亮的光芒,然后他突地一个转身:“哥,你过来一下。”

惊悚!他想干啥!该不会是想说我误会他们两个吧?

我本想扯住他让他住口,可此时响起的歌声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圆缺姐开始唱一首袁泉的暗恋,她声音中的冰凉和些微带着沧桑的空洞,无比适合这首歌暗藏苦思的情感,包厢里的喧嚣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气氛全被这泉水般的声音洗刷的分外洁净,透出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哀伤。

TT本来就完美了,歌还唱的这么好,让我怎么拼啊……

厚积薄发

不对,我干嘛要跟她拼。

就在我专注的想这件事的时候,顾扒皮却真的走了过来,看他全然没有醉态的样子,我很想问他,他刚刚喝的是什么。

就算全是水,也该想上厕所吧……

“哥~小迟子就没问你为什么看上他么?”

骚男饱含着看好戏心情的一句话,立马把我扯回了现实。

靠!骚男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转身掐住骚男脖子:“你不要逼我!”

“咦,难道没说,小迟子你要不就是不喜欢我哥要不就是太能忍了吧,我都那样说了,你居然还不去找我哥逼问清楚。”骚男扯着我的手,确保他能正常呼吸,然后扯着脖子,继续唯恐天下不乱。

口胡!

“谁说我不喜欢……不对不对!谁说我太能忍!!你自己好意思说说你给我怎么说的了么?你说我不是女人!我恨不得掐死你,你还说我能忍,你有种你把你本来想说的给你哥说来听听,你说他喜欢男人!”

好悬,差点说出我喜欢顾扒皮这种话了……

“我什么时候说他喜欢男人了,是你说我跟他有那种关系好吧!我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女人……”

“我啥时候说你们有那种关系了!我说的是你跟他关系亲密,兄弟间关系亲密些不行啊,再说再说不喜欢女人不就等于喜欢男人了!”

“笑话,你不像女人,没女人味,可是可以是女……生呀,我哥不喜欢太风尘太成熟的,就喜欢小女生,我最多说他恋童,什么时候说他喜欢男人了?你自己思想复杂,老以为我哥是同性恋!”

………………

轰隆隆,我又被雷劈中了。

我被眼前的骚男耍了,看他现在那狡诈得意的样子,明显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我怀疑顾扒皮性取向不正常,就刻意来误导我,而我居然……中计了。

现在我找不到一个词来反驳他,反而觉得四周气压发生的明显变化,让我有点透不过气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边的骚男还在火上浇油的说的个悠哉游哉,宣告他的胜利:“世界上的笨分两种,一种是大智若愚,一种是真笨,小迟子你是……”

我深深呼吸几口,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长啸:“啊啊啊啊啊……”

很好,我成功的打断了骚男的话,也成功的吸引了包厢里所有人的注意,仿佛听到他们额际虚无的冷汗坠地的声音,我站起身,捏了几把衣服:“我内急,出去上个厕所。”说完就落荒而逃跑出了包房。

我一边奔跑在走道,一边让我的泪水迎风飘散。

老天啊,你的雷为什么总让我意识到自己处境凄凉而不直接干脆将我劈死?一了百了,你也清净,我也长眠了。

站在金碧辉煌的卫生间门口,我无聊的拨着镶着金镀着银嵌着玉的水龙头,让水一会儿泻出来,一会关上,一会儿泻出来,一会儿关上。任旁边守着打理水池的女人,无奈的看着我。

我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要将这个女人变成比我更无奈的人。

我的初衷并不是要站在这洗手间前面玩水龙头,可当我冲出房门的刹那,我就意识到我包还落在里面,身无分文的我没办法完整的实现出逃大计,只有站在这里,好好的冷静冷静,准备回去面对惨淡的人生。

正当我实在忍不住,打算瞥一眼我的发展对象的表情时,伴随着清淡怡人的香气,两只素手突然伸向了水池,白皙细腻的皮肤,让我临时调转目光,看向手的主人。

隔近了打量她,依旧美的无可挑剔。圆缺姐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开口说:“迟迟,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

用纸巾将手擦干,她继续带着微微的笑意:“今晚我没办法照顾到你,刚刚委屈了吧?”

没照顾到,是心情还是怎样?

我努力让自己笑出来然后摇了摇头:“没事,今天是圆缺姐当主角,哪有照顾我们这种跑龙套的人的道理?”

她稍微一怔,随后笑的妖艳而讽刺,从小皮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取出一根细长的女性香烟夹在指间,抬头冲我点点下巴,含着疑问。我愣了一下才忙不迭的摆手,表明自己不要,她随意。她也不多问,低头点燃,姿态熟练的吞云吐雾,烟雾缭绕中,她顿时更添了几分神秘、沧桑和妖娆妩媚。

“圆缺,你怎么又抽烟?”

烟还没燃到四分之一,冰冷沉厚的声音便响起,透着不轻的关心和轻微的责怪。

唉,热闹真热闹。

理智告诉我我现在应该立马转身悄悄撤退,无论是为了照顾别人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

可脚下偏偏如被钉子钉住,半步也迈不出去。

“你叫我圆缺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亦南哥?”片刻的安静后,圆缺姐歪头看向来人,微弯唇角,不乏讽刺的说。

“圆缺……”顾亦南的表情很明显的无奈,低低的又喊了一声。

我这是见证了啥?

冰扒皮化身贴心情人?

我觉得我是比这个金光灿灿的厕所还要亮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