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惜妍撇了撇嘴,神色黯然:“怎么是你?”

“你爸临时有手术,我来接你也是一样的。”黎雅蔓顺手摸摸她油光水亮的长发:“哟,头发越长越好了嘛!”

少女不着痕迹地避过她的手,瞥了眼蛋糕:“不用,我吃过饭了。”

切,黎雅蔓在心底狠狠挞伐了一番这只难伺候的小祖宗,脸上却依旧挂着甜美微笑:“是吗?那我有点饿,我先吃了哦。”

说着她就大快朵颐起来,刚才摆情调喝了一堆咖啡,为了姿态好看还不敢吃东西,急急忙忙打包了这死贵的蛋糕就出了门。她边嚼边偷瞄一旁脸色沉郁的少女,哼哼,让你装鹌鹑,饿死不负责。

数分钟后,陆惜妍无语地望着被硬塞进嘴里的蛋糕,很想有骨气地顺手扔掉,无奈确实腹中空空,只能怀着怨愤的心情一口口啃着;始作俑者却一脸轻松地握着方向盘,不时还看看她:“是不是很好吃?我就说嘛。”

少女充耳不闻。

黎雅蔓也不生气,她自得其乐地开了音乐,忽然想起什么,挂上耳机拨了个电话。

“好,行,我知道了。”那一头,梁曦放下了电话。

“谁打来的?”

“雅蔓,说今晚不回来了。”

“哟,”司徒放吹了声口哨:“老妖婆又找小男生取jing去了?”

“别胡说,是替陆医生接女儿去了。”

“传说中温文尔雅的陆医生?她口味换了?”

“司徒放!”梁曦气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jing虫上脑?”

他不以为意地笑着,忽然想起什么,贼兮兮地凑近她:“那么说今晚你一个人住了?会不会寂寞?要不要人陪?”

她无语地斜他一眼:“滚。”

窗外夜幕低垂,行人寥寥。往返一趟郊区花了三个多小时,又给陆惜妍煮了点面条,等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半夜。黎雅蔓看了看壁钟,想着他也该回来了,正要煮面条,想想又不对,面条经不起放,到时都糊了。

最后她把面条煮熟后和菜汤分开,等他回来马上就能热给他吃。期间又忍不住手贱地收拾起了客厅,在擦橱柜的时候,脚步却不期然停住。

那是一张照片,准确来说是一张遗像,不过它是彩色的。照片上的女人直发齐肩,面容亲和,戴着副眼镜。样子不算漂亮,却是斯文怡然,一看就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气质女性。此刻她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尽管,穿越了十几年的距离。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只好略去称谓,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你有个好女儿,她从来没有忘记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陆济宽才踏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住处,他习惯性地径直步入厨房洗手,却不经意间看见灶台上早已没了温度的面条和菜汤。

他若有所思。

擦干手步出厨房,他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曼妙身影。于是他转身去拿了条毯子,轻轻给她盖上。

第4章 「第三章 」

翌日早上,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的梁曦,惊异地看见客厅地板上有一个扭曲的人体——

“早。”黎雅蔓勉强转了转头,继续投入高难度的瑜伽运动。

“大清早的,至于么?”

“昨晚吃了cheesecake,”黎雅蔓换了个姿势,艰难地开口:“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梁曦无语地打量她完美到令人发指的身材:“黎小姐,不要太过分了,给别的女人留条活路行不行?”

她不以为然:“我的竞争对手可都是些水灵灵滑嫩嫩的小美眉,不抓紧点能行么?”

梁曦无声地叹口气,她这个亲密室友兼初中同学还真是个怪咖,明明美艳聪慧,人人抢着要娶,却偏偏定不下心,而且涉猎范围相当不讲究,从职场新鲜人到青嫩大学生,甚至洗剪吹侍应生,只要够高大够帅气,就能燃起她“猎艳”的雄心。

什么?结婚?她绝对会嗤之以鼻:“得了吧,就一坟墓还人人挤着往里钻,还得时刻提防着小三盗墓,有病。”

梁曦绕过她走向盥洗室,顺口问道:“昨晚在陆医生家过的夜?”

“嗯,”黎雅蔓应完才觉得不对:“你别乱想啊,他做手术做到早上才回来的。”

“我又没说什么,不过陆医生其实挺不错,长得一表人才,性情又稳重——话说他太太走了也有十多年了吧。”

“别瞎配,”黎雅蔓斜她一眼:“他都快四十了,我叫他一声叔也不冤枉,谁愿意跟他呀!”

“男人大个十多岁有什么稀奇?”梁曦含着满口泡沫还不忘数落她:“要说你现在谈的那些恋爱才叫不正经,比你小了七八岁的你也下得去手。”

黎雅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心知她对姐弟恋特别有偏见,却还是忍不住反驳:“你这就不懂了,男人二十来岁体力正是巅峰期,女人却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这还没到三十呢,你就让我找个大叔,你让我以后怎么过?”

梁曦汗涔涔地放下牙刷,一脸无奈:“你就为了那事?有那么重要?”

黎雅蔓擦着香汗笑得妩媚:“当然重要了,你呀,找你们家江卓一试试就明白了。”说完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看他那面相也不像个厉害的,要不你先试着,不行也好趁早分手,我再给你找个强的。”

梁曦被她雷得彻底无语,转身就走,身后还传来她兴致勃勃的补充:“对了,司徒小种马一看就是一夜七次郎,可别放过身边的有利资源哦亲!”

梁曦翻了个白眼,天地良心,她和他简直…

算了,不解释。

“对了,明天不是一块儿吃饭么?叫你那表妹一块儿来吧,顺便给她接风洗尘。”

“方便吗?”

黎雅蔓很是豪爽:“怎么不方便,来吧,人多热闹。”

梁曦有个表妹陈悠悠,毕业了来s市找工作,理所应当地就来投靠她了。

翌日一早她去火车站接人,上次见悠悠时她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会儿算算也有21了,见了都未必认得。

“姐!”

梁曦循声回头,怔忪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一头天然微卷长发,宽松的深蓝色连帽衫包裹着纤细躯体,运动短裤下一双白皙匀称的美腿展露无余,她脂粉未施,穿着寻常,却散发着强烈存在感,那是青春在闪耀。

是啊,悠悠比她小了八岁呢。看着眼前青春飞扬的少女,梁曦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是老了。

陈悠悠爽朗地一笑,随意地捋了捋长发,笑眼弯弯:“这段时间要可能要麻烦姐姐啦。”

“说的什么话。”梁曦果断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和大包,却在瞥见她颈上那道浅浅疤痕时,略微恍了神。

“你…”她指指脖子:“这里还好吧?”

“你说伤口?”悠悠甩甩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点小伤而已,早就好了。”

那就好。梁曦暗暗松了口气,要不然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接了人她直接带悠悠去参加朋友小聚,司徒放一见美少女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地吃人家豆腐,弄得陈悠悠又羞又窘,黎雅蔓见状一筷子飞过去:“一见漂亮小姑娘就这臭德行,拴好你的裤腰带吧小种马!”

司徒放浅笑着反唇相讥:“不调戏小姑娘难道调戏你?老妖婆!”

“有多远滚多远,”黎雅蔓双手环胸斜睨他:“25岁以上的老娘不予考虑,你超龄了!”

“啧啧啧,小心伤阴节啊老妖婆!”

见悠悠扑闪着大眼睛一脸不解,梁曦无奈地和妹妹解释:“他俩就那样,你别介意。”

悠悠悄悄问道:“他们是一对”

“不是不是,都是朋友。”

“哇,姐姐的朋友都是俊男美女呢!”

“哟,小姑娘嘴可真甜。”黎雅蔓笑逐颜开,旋即没好气地把菜单甩给司徒放:“别废话了,还不快点菜?”

司徒放也不拘泥,立刻老实不客气报起来:“盐焗蟹,松子桂鱼,蒜蓉蒸虾…”

“哟,转性啦?你不是不吃海鲜?”

“我不吃她爱吃呗,”他用下巴指指梁曦:“咬半天都是壳,简直要人命!也就她有这耐性了。给我再来个红烧焖蹄和锅包肉,行了就这些吧!”

他是肉食动物,生平最恨骨头和壳,叉烧能吃三斤,虾蟹敬谢不敏。

“好个屁!人家客人还没说吃什么呢。”黎雅蔓狠狠数落他。

“哦哦,”他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大大咧咧地把菜单递给陈悠悠:“那你点。”

悠悠笑得灿烂,眼底波光闪闪:“不用了司徒大哥,我都吃。”

闻言司徒放没什么反应,梁曦端杯子的手无意中顿了顿,黎雅蔓则起哄:“哟哟哟,这就成大哥了?叫得还真亲热,某人得意死了吧?”

司徒放则不以为意:“怎么着?羡慕嫉妒恨啊?要不你也叫声我听听?”

“滚犊子吧你!”

大家都是年轻人,一顿饭下来也熟了大半,吃饱喝足后陈悠悠跟着众人回到住处,她环抱着随身的小包,用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地打量着新住处,梁曦去后备箱给她拿行李,30寸的箱子被她一提气就扛了出来,看得黎雅蔓大呼小叫:“你干嘛呢?放下放下,让男人提!”

“不用…就几步路…”

下一秒,手里却蓦地一空,再一看,哪里还有箱子的影子?司徒放早已单手提着箱子大步来到电梯前,他挥挥手,示意她们快跟上。

“不错嘛,”黎雅蔓轻佻地用纤纤玉指戳戳他因为用力而鼓起的养眼胸肌:“我们小种马可真体贴。”

电梯来了,他手脚利落地把箱子固定在角落,充耳不闻地向梁曦伸出手:“拿来。”

梁曦愣愣看了眼手里的旅行袋,那也是悠悠的,于是她摇摇头:“不用了,没重量的东西。”

闻言他也不纠缠,而是一步跨过去直截了当地夺过包裹。那力度和速度叫梁曦傻了眼,他玩儿似地把包甩到肩上,翻起的袖口内很随意地露出了生机勃勃的肌群,看得她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黎雅蔓兴高采烈地竖起大拇指:“赞,本宫就破格收了你吧!”

他勾起嘴角,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好啊,黎阿姨。”

“擦,老娘也就比你大两岁而已!”黎雅蔓腰一插站出三七步,一脸忿忿地指着梁曦:“你怎么不叫她阿姨?”

忽然被推上风口浪尖,梁曦不由得啐她一句:“喂,你们吵架扯我干嘛?”

“她从来不是我阿姨,”他懒洋洋地开口,视线直直向梁曦射去——

“你看她那副样子,我该叫她叔叔才对吧。”他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促狭的笑意。

“靠,臭小子小心我扒了你的皮!”一向本着“我姐妹只准我欺负不准别人欺负”原则的黎雅蔓立刻对他展开了迅猛攻击。

热闹非凡的电梯里,梁曦放空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瘦高个,平底鞋,袖管随意撩起,脸上没有脂粉。

18岁时没有女人味照样清纯无敌,现在快30了,这样看来还真是灾难——不过有什么关系?她撇撇嘴撇掉那隐约的失落感,再没有女人味不也有人要了?怕什么。

梁曦早早就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了陈悠悠,这会儿正在客厅沙发上铺床单。悠悠见状连声说不好意思,还自告奋勇地要睡沙发,梁曦摸摸她的头:“傻姑娘,姐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是啊,等你工作稳定了再说吧。”黎雅蔓擦着湿发风情万种地步出:“去洗吧,洗护用品你姐都给你备好了。”

陈悠悠不好意思挠挠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交错的瞬间,黎雅蔓依稀闻到一股淡淡香气,那香气熟悉得像是往她的记忆深处抛了个钩子,她使劲儿拽了几把,却什么都没拽出来。于是她耸耸肩,并未放在心上。

一整天又是上班又是接人又是聚餐的,这会儿梁曦也累瘫了,她往沙发上一躺,手长脚长地有点施展不开,只能凑合着放松一下。黎雅蔓看她这样,不由得打趣道:“要不要进来和我睡?”

“你不是说坚决不和女人睡?”梁曦敲敲酸痛的肩颈斥道。

“那倒是,”黎雅蔓自动自发地凑过去帮她摁肩:“不过你妹妹学历一般,也没工作经验,工作恐怕不好找,你难道就一直睡沙发?”

“那还能怎么样,”她撇撇嘴:“睡睡沙发怎么了,我小时候睡得还少?没事的。”

“要不然…”黎雅蔓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你去跟你男人住呗。”

梁曦一听差点没蹦起来:“你说什么?我们还没结婚呢!”

黎雅蔓作扶额状:“拜托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结婚就不能住一块儿了?照我说,没住一块儿就结婚才叫胡来呢,各方面合适不合适都不知道怎么行?”

梁曦也知道这话其实挺在理,可她就是做不到。男女那点事儿有时想想都觉得挺震撼的,真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对那种事情有独钟?就算是交往了三年的江卓一她都觉得有点接受不能,幸好他是个工作狂,也没怎么和她提过那方面的要求,她也就定定心心等着结婚后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见她不说话,黎雅蔓无奈地叹口气:“你家江卓一也真是神了,换了我早和你分手了,你这是病,得治!”

梁曦啐道:“你才有病。”

“我和你说真的,”黎雅蔓正色道:“男人哪,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不给他让他怎么排解?三年都不要求的男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外头有人,要么就是不行,要是后者你就惨了,一辈子守活寡!”

“谁说…他不要求了?”梁曦虽然尴尬,但还是习惯性维护男友:“他也提过…”

“那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反正快结婚了,到时再说呗。”

“都说了一两年了,怎么还没结?”

“还不是为了房子的事?”她叹口气:“攒个首付容易么?房价年年攒年年升,追都追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得,又绕回了死胡同。黎雅蔓只好拍拍她的肩:“行吧,我不逼你了,不过你自己小心点,你男人那公司好像开得不错是吧?”

“刚开,不过已经接上单子了。”梁曦露出欣慰的神情:“看这势头,房子应该快买上了。”

“啧啧啧,”黎雅蔓摇头:“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他要是真出人头地了,你就不怕被人抢?”

“你不是老说他凤凰男穷三代,让我趁早换么?”梁曦蛮不在乎地调侃。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小女孩现实得你都看不懂,见到有钱的男人就跟苍蝇见了屎似的往上扑,谁在乎做小三还是小四?你可看紧点,别让人钻了空子。”

“放心吧,他什么人我清楚。”梁曦拍拍胸脯,忽然向侧后方绽开微笑:“洗完了?那我去洗。”

黎雅蔓回头一看,陈悠悠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浴室:“姐,你有男朋友了?”

“更正,是未婚夫。”黎雅蔓插嘴。

悠悠露出惊喜的笑容:“是吗?那什么时候结婚?哎呀呀,我还没见过准姐夫呢。”

“再说吧,他最近忙得很。”梁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等他忙完了我叫他出来。”

“好,一言为定!”悠悠咧嘴一笑:“能配得上我姐的一定很帅啦!”

梁曦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露出了浅浅笑靥。

第5章 「第四章 」

位于j区的重点高中里,一大群青春少艾的少年少女们被高考压力禁锢在这里,下了课也没人走,却有足足半个班级的人直接蜂拥到了第一排的某个座位上。

对此,陆惜妍只是瞥了眼,并不凑热闹,自顾自收拾课本。

柯远费力地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抱歉抱歉!这本笔记已经有人订了!”

在众人无奈的叹息和意有所指的起哄声中,他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向后排走去,最终停在陆惜妍身边——

“陆同学,你要的笔记。”

不远处又掀起一阵更明显的“哦~”声,他们的眼神和指戳让她很不自在,迅速接过笔记后,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起身就要走,岂料柯远竟叫住她——

“陆,陆同学…”小男生紧张地挠挠头,脸又红了几分:“那个,最后两页记得比较潦草,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陆惜妍暗暗皱了皱眉头,勉强转回身,语气冷淡:“不用了,谢谢。”

被心仪的女孩毫不留情的拒绝,柯远一张清秀的脸又红又胀,站在原地讷讷出不了声。

她正准备走人,却冷不防看见班主任史老师正冷着一张长脸站在前方,原先使劲儿起哄的同学见状顿时没了声响,气压低得吓人。

史老师用激光一样的眼神在她和柯远身上梭巡了一番,最后落在那本笔记上:“陆惜妍,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愤愤咬了咬唇,只得依言跟去。可她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倒不是担心吃顿训,而是…严老师也在同一个办公室。

讨厌的灭绝师太!讨厌!

“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你们这些孩子就让我省点心吧。柯远可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人,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心,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