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她的疑问,他竟流露出微微赧意:“我结婚比较早,你可得好好念书,别学我早恋。”

说完,他轻拍她的肩,完全像一个长辈在关照后辈般自然流畅,然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门外。许久以后,还是无法动弹。

入夜后的天气沁凉了许多,黎雅蔓有些恹恹地独自走出医院,地铁站前的十字路口处停着一辆深灰色帕萨特,她无意识地一瞥,却恰好看见陆济宽。他正转头和副驾驶座上的长发女子交谈,神态柔和得像是隔了一层雾,因为光线和角度的缘故,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但应该就是他太太吧。

所以看不看得清,又有什么重要呢?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回头望了她一眼,旋即绽开善意的浅笑;黎雅蔓却像是被蛰了一般,低头匆匆走向地铁站。

奇怪,她很早熟,不过17岁,恋爱失恋这种事也都经历过了,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几乎喘不过气来。“相见恨晚”这个寻常不过的词,直到这一夜,她才终于明白了它的真正含义。

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告诉自己,17岁的时候觉得很严重的事,27岁时一定会觉得简直愚蠢至极。

对,就是这样。

“你在看什么?”方妍顺着陆济宽的视线望出去,却只看见一个匆匆走远的背影。

“没什么,新来的一个实习护士。”

“你就当着我的面和小护士打招呼?”她露出玩味的笑,“看着身材不错,应该很漂亮。”

“开什么玩笑,小朋友一个。”他也笑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红灯变绿的刹那,车和人无心地交错而过,有人早已忘记这一夜,有人正在努力忘记这一夜。

第56章 「第五十三章 」梁叔反击了!(放曦)

梁曦这几天觉得有点恍惚——她明明记得自己给司徒放的答案是“不知道”啊,他怎么能表现得好像她说了“我愿意”一样呢?

先是吵着闹着要带她去看电影,又有事没事地总来她家晃,不过现在雅蔓回来住了,他眼看无法造次,有次和她吃完饭居然硬是要把她拖到他家!简直死皮赖脸没羞没躁,要不是她板着脸吓唬他,可能早就被他拖回窝里吃干抹尽了。

对于他们的事,她躲躲闪闪地和黎雅蔓谈过一次,她倒是挺支持。可她们俩的感情观人生观实在是相去甚远,黎雅蔓一向认为谈恋爱就是要开心,有没有结果另当别论;她却无法那样潇洒超脱,在她的概念里,结婚生孩子安安稳稳共度一生才是终极目标,可是很显然,司徒放并不是最佳选择。

“不见得,”好友对她的困惑却有其他解答:“梁曦,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儿?”

她面露茫然。

“其实你条件不差,根本没必要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那么低。”黎雅蔓狡黠一笑:“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名言?‘骄纵有人疼,懂事遭雷劈’?这跟销售市场是一样一样的,有时候得卖卖关子装装样子,让买方觉得你奇货可居,自然要甩着票子哭着喊着求着买;反过来,货好还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你觉得人家敢要么?说到底就是人性本贱,欲擒故纵的招数玩好了,什么样的男人不手到擒来?”

“你的意思是…”

“男人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小种马也未见得就不靠谱,不过这次你一定要站对位置。简单点说呢,就是不要太容易就给,给了也不能全给,就算全给了呢…”她眼珠骨碌一转:“也不能让对方知道你全给。永远留一手,就永远有期待,getit?”

梁曦皱着眉头,这实在是太难了。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必须要有差异,就算对最爱的人也得永远留一手,这样活难道不累?

“我这可都是千年宝典,花钱都买不来的。”黎雅蔓见好友将信将疑,赶紧给她往里头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人就爱甩了像你们这样的好女人,然后哭着喊着围着我们这种坏女人。你们为他掏心掏肺他只当应该,我们皱皱眉头他就急得百般安抚。你那个小表妹不就是最佳范例?你说她整天哭哭啼啼的烦不烦?嘿,男人就爱这套,我们女人骗骗他们给点面子,他们就觉得自己特别重要特别伟大。这种劣等生物实在太弱了,不值一提。”

梁曦张了张嘴,被震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原以为工作七年的自己对世界的勾心斗角已经司空见惯,却原来,连谈个恋爱都有这么多玄机。那个只知道傻乎乎把心捧出去的自己,原来只是感情世界的劣等公民吗?

“这一次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的。”黎雅蔓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这不是心机,只是必要的小情趣,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

当时她认真地点了头,也在之后刻意隔开了和司徒之间骤然缩短的距离,想给自己一个冷静的空间去思索两个人的将来。不过他今天貌似去面试了,居然一整天都没来骚扰她。

梁曦捧着脸对着窗外发呆,死也不愿承认她居然有点小小的失望…

下班后,她独自来到附近的商场,打算给一个刚生了孩子的老客户买点小礼物维护维护关系,可是很快,她就为这个决定感到极度后悔。

她首先看见的是陈悠悠,她虽然穿上了防辐射服,可看上去依然娇俏。她站在一堆婴儿服装面前,眼神却有些空茫地注视着侧边的时尚女装。这时江卓一拿起一件小衣服,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她甜笑着点点头,然后忽然发现了她——

梁曦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可下一秒她就为自己的不争气咬牙切齿起来,她为什么要躲?她凭什么要躲?

陈悠悠先是愕然,却转瞬间绽开灿烂微笑,直直朝她走来;身旁的江卓一不明就里地跟着她,这才发现居然是梁曦,不由得神色尴尬,不知所措。

“姐姐,这么巧。”陈悠悠瞥了眼她手里的婴儿玩具,忽然了悟似地开口:“呀,该不会你也——”

江卓一顿时呼吸一窒,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梁曦只觉得气血上涌,脚心发凉。自从上次一别,她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虽然她根本不屑他们的愧疚,但她以为陈悠悠至少不应该如此坦然自若。

这算什么?她硬生生抢走她的男人难道是应该的?这声亲热的“姐姐”她怎么说得出口?甚至还故意在江卓一面前暗示她早就和别人有染——

“这是给客户的孩子买的。”梁曦顿了顿,冰冷的视线直直射向陈悠悠:“认识两个月就怀孕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闻言陈悠悠脸色有点发僵,她咬了咬唇,眼眶骤然红了,人也虚弱地向后踉跄了一下:“对不起姐姐,我以为…”

江卓一慌忙上前一步托住她,眼神在慌乱中与梁曦交错,却又迅速避开。在这个场景中,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唯独他左右都不是,话都不敢说一句。梁曦望着这个眼光闪烁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她曾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还有事,就不说再见了。”她努力稳住自己,不让这句道别显得太过咬牙切齿。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笔直地穿越人潮,朝着未知的目的地走去。

当她拖着疲倦的躯体回到住处时,黎雅蔓和司徒放正在客厅有说有笑,他一身难得一见的正装打扮,正百思不得其解地嚷嚷着为什么没通过面试,黎雅蔓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你先把头发剪了吧,本来就长得像流氓,这么一弄哪里像去面试的?人家还以为黑社会来收保护费呢。”

“切,”他不以为然:“公司招人看的是能力,我能做事不就行了?干嘛连穿着打扮都要管,这种破公司爷还不稀罕呢!”

话刚撂下,他一转身看见了梁曦,立刻就喜笑颜开地粘了上去:“你可算回来了,出去兜个风?”

梁曦眼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语调闷闷的:“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睡。”

说完她就径直进了卧室,疲惫地靠在门边,然后慢慢滑落,直至席地而坐。

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这29年来,她都一直严格遵循着自己认定的价值观,所以任凭别人如何用卑劣恶心的手段来获取到利益和荣耀,都未曾动摇过她坚如磐石的决心。可这一秒,她忽然怀疑了。

她曾经为了保护新生而与学生会主席大吵,导致他对她做出了极低的评估报告,害得她未能留校任教。

她曾经自以为是地想要保护公司新人免遭性骚扰,却被她反咬一口,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穿尽小鞋,甚至差点被迫离开。

她曾经竭尽全力地帮助男友创业,照顾妹妹的生活和工作,最后他们却暗度陈仓,把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那个学生会主席已经成为新锐律师一名,前途无量;lily也听说在别处做销售做得风生水起;江卓一的公司开的蒸蒸日上,他即将为人夫为人父,可以说是非常圆满,陈悠悠也不用再上班,坐等成为少奶奶。

只有她,每天依旧为了工作疲于奔命,年近三十忽然没了男人,没房没车,压力巨大。好不容易有人爱她,可面对这样一个社会化不完全的小男孩,她根本就无法奢望他能为她减轻负担,和她同舟共济。

如果她所做的都是对的,那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好累。

***

如果说,那日与江卓一陈悠悠的偶遇让梁曦就像吃了个苍蝇般不舒服的话,那数日后摆放在她信箱里的那纸鲜红喜帖,就几乎是要把蟑螂塞进她嘴里了。

比她反应更大的是黎雅蔓,她拆点没把桌子掀了:“卧槽!那个小贱,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说着,她拿起请帖就要撕,捏在手里却灵机一动地变了卦:“行啊,她敢寄我们还不敢去?一人一身麻衣孝服,一进门就撒纸钱,不恶心死他们老娘就不信黎!!”

梁曦木然地望着那纸血一样殷红的喜帖,这无疑是赤,裸裸的炫耀,她却无法反驳。

“你别这样,”黎雅蔓放下踩在凳子上的一条腿,好声好气地劝她:“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人渣配鸡如胶似漆!你好好一个人跟这帮畜生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梁曦平静地从她手里接过喜帖,细细看了地址。黎雅蔓顿时有点紧张:“你不是吧,真要去啊?”

“去啊,为什么不去。”她注视着照片上似乎充满幸福的男女:“你给我买了那么漂亮的衣服,还有司徒给的鞋,我还没机会穿呢。”

黎雅蔓顿时眼睛一亮:“干得好!我得好好给你打扮打扮!还得给你培训一下仪态…不对,你可不能坐司徒的摩托去…让他那天开我的车!我得先把车送去做个保养!”

看着摩拳擦掌欢天喜地的好友,梁曦默默地深呼吸,用眉头写下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所坚持的或许不适合这个世界,却一定不是错的。这些年来,她以为她的犄角早已被社会磨圆,却原来依旧有血性在深处燃烧,否则,此刻她为什么会斗志昂扬?

不挽回不代表不计较,她要为自己勇敢一次。

第57章 「第五十四章 」女神与骑士(陆黎)

和电视台节目组敲定录制时间后,不菲的订金也很快打到了黎雅蔓的户头上,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她心头的疑虑却越发浓重起来,越是想压抑就越是冒头,她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能拿到批号又通过临床试验的药不太可能有问题,可albert微妙的态度却让她越想越不对。终于在拍摄的前一天,她忍不住去找了陆济宽。

“检验药的成分?”他有点意外:“一般来说送检的药品要等出结果至少要一个月,而且你既不是企业也不是相关单位,个人送检也没什么先例。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闻言她愣了愣,旋即说不用了,然后便心事重重地离去,连拿来的渌塔汀都忘了带走。他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就默默把那盒药收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滕浩来了,看到他手里的药忽然愣怔了一下:“你研究这个干嘛?”

陆济宽不想和他多谈,就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嗯,病人拿来叫我看看。”

却忽然想起此人特殊的身份,陆济宽想了想再度出声:“对了,医药局对于药品审批这块的流程是什么样的?”

滕浩有点诧异,他匆匆别过头:“…你问这些干什么,那是我爸的工作,我从来不管。”

直觉告诉陆济宽他很有问题,于是他进一步试探道:“那如果托你送检药品,能不能快点出结果?”

滕浩忽然紧张起来,声音也蓦地拔高:“这药有什么好送检的?其实这类药都差不多,治标不治本,得了癌的也就那样了,吃仙丹也白搭!”

虽然陆济宽对此人的人品从来不抱奢望,但他这么激烈的反应还是让他更落实了心头的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药?”

他似乎有点惊觉失言,赶紧低头匆匆走到座位,转移话题:“哎,昨天没来,今天肯定一堆事。”

陆济宽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暮色四合,夜已深沉。整个医院都被静谧安详的气氛包围着,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陆济宽正在实验室里不断测试着渌塔汀的属性。他找了两种同类药剂作为参照,又和做了药剂师的老同学反复致电询问,最后得出的结果简直让他不寒而栗——这款号称汲取了人类胚胎抗癌因子的新药,根本就没有它说声称的任何成分!而从他的判断结果来看,这里头的主要原料竟与大豆粉一无二致!

虽然细节还有待商榷,但大方向上已经是确定的了。

得到消息的黎雅蔓犹如五雷轰顶,她几乎失去理智,半夜三更就直接驱车赶往albert家中!

“啪”的一声,她把他给她的那些关于新药特性和功能的介绍资料往桌上狠狠一掼!柳眉倒竖:“请你说清楚!这药里到底是什么成分?”

她不能原谅自己,她真的不能…亏她还满心希望地让父亲试了这药,还差点把这骗人的玩意儿向全国病人推荐!甚至…甚至差点害得陆济宽和她做了一样的刽子手!她明知他对病人的生命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却差点…

她不敢想,一想就浑身发抖!

而albert!这个彻头彻尾的奸商!他摆明了就是知道其中有猫腻,要不然怎么会不断用金钱诱惑她帮他销货?!

见她这副模样,albert心里也有了数。他露出诧异的微笑:“amanda,我只是个商人而已,你太强人所难了。”

“别装了,明人不说暗话。”她冷眼望着他:“这样的药到底是怎么通过审批拿到批号的?昧着良心销这种假药你难道不怕折寿?”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下去:“amanda,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本分。明天就要录节目了,你订金也收了,现在说这话你不觉得可笑?”

“我是不可能去的,钱还给你们就是了。”她冷冷扔下话来,斩钉截铁地就往外走。他却悠悠道,“我一向很喜欢你的冲劲,可你现在的冲动却让我很失望。”

她顿了顿,放缓了脚步。

他牵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脑部手术只是一个开始,脑瘤病人所面临的后续问题往往更棘手,胶质瘤很难根除,随时有可能复发;日常护理所需要的经济支持更是巨大,你…真的想清楚了?”

她终于停下脚步:“你承认药是假的了?”

他得意地走到她身后,试探着拍拍她的肩:“别傻了,这药反正没毒,吃不死人的。癌症嘛,有几个是吃药吃好的?不过就是给病人一点心理安慰。你安安心心地录节目,然后高高兴兴地拿钱就好,想太多对你没好处。”

她似有松动,却仍是将信将疑:“我们销假药真的不用负责任?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他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你放心,这药既然能过审,就绝不会被查出问题。我们有医药局滕局长做靠山,就算哪个不长眼的敢送检,我都能保证石沉大海,绝无动静。”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意有所指,仿佛要彻底打消她抗争的念头。她思考了片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对不起albert,是我太冲动了。”

“没关系,”他笑得胜券在握,“早点回去睡吧,要不然上镜不漂亮。”

翌日,黎雅蔓对陆济宽说自己已经替他拒绝了出席节目,让他晚上直接关机,省得节目组总来骚扰,他便照做了。晚上他独自在家撰写着给药监局的检验申请报告,打算隔天就去正式递交渌塔汀,无论如何都不能姑息养奸。

而在节目录制现场,打扮妥当的黎雅蔓则乖巧地坐在演播室里,巧笑倩兮地看着一群他们特意找来的“病人”加油添醋地夸赞着渌塔汀的神奇功效。她只管微笑,尽管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等终于起草完文件,陆济宽忽然意识到什么,给黎雅蔓打了个电话,那头却呈现关机状态。他又打到她家,却是梁曦接的电话。她一头雾水地说:“雅蔓去电视台录节目了呀,你不是和她一起去的么?”

震惊地放下电话,他怔了怔,旋即火速冲出了家门!

“全市首例在清醒状态下开颅并取得成功的脑癌患者朱宏声的女儿今天也来到了节目现场,让我们来听听她怎么说!”

此刻后台的工作人员正在团团转,节目都录了一半了,她说迟点就会到的陆医生怎么根本联系不上?真是急死人。此时在后台观望的albert和金鸿药业的负责人也紧锁眉头,频频和节目负责人商议是否能他日补拍。黎雅蔓巧却笑倩兮地来到话筒前:“在介绍渌塔汀的疗效前,大家不妨先听一段录音。”

主持人和观众都有些意外,然而下一秒,一段惊人的对话便瞬间响起——

“你承认药是假的了?”

“别傻了,这药反正没毒,吃不死人的。癌症嘛,有几个是吃药吃好的?不过就是给病人一点心理安慰。你安安心心地录节目,然后高高兴兴地拿钱就好,想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们销假药真的不用负责任?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你放心,这药既然能过审,就绝不会被查出问题。我们有医药局滕局长做靠山,就算哪个不长眼的敢送检,我都能保证石沉大海,绝无动静。”

场下顿时一片轰动,主持人都僵着脸不知该如何救场。而身在后台的albert立刻一把抓住导演:“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能…”

导演已经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其中的爆点,那里还管他说什么,赶紧紧急招派人手准备做成曝光节目,甚至直接把镜头对准了脸色惨白的两人…

陆济宽赶到电视台时,那动静已然闹得很大。节目组临时改变节目策略,全场观众都用手机拍得不亦乐乎,工作人员亦是上蹿下跳忙个不停,他走进后台都无人问津。他忧心忡忡地直直往里走,却恰好从连接处看见正在众人掌声中鞠躬退场的她,然后,她昂首挺胸地走向后台,美丽的容颜因为笼罩着凛然的光而显得格外动人,宛若女神降临,让人头晕目眩。

她看见了他,绽放了意外而了然的笑容;他沉默注视着她,眉头微蹙,眼神复杂难解。

侧肩忽然被人从后方狠狠撞过,albert近乎失态地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黎雅蔓!你——”

他还没来得及发狠,就被一股不动声色的力量奋力甩脱出去,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陆济宽轻轻拍手,无声无息地站到她身侧,以保护的姿态。

吃了暗亏的albert简直怒气冲天,他骤然露出狰狞的笑容:“行,你英雄!你了不起!今天算你狠,但你很快就会后悔!我倒要看看从今以后整个行业还有哪家敢用你!”

她神色未变:“你放心,我早有心理准备。”

陆济宽拢了拢她肩臂,声线低沉,姿态谨慎:“走吧,我送你回去。”

此时已是深秋,秋风凉透了夜。黎雅蔓却把窗户开到最大,肆无忌惮地感受着冰凉彻骨的清新空气,忽然觉得整个身心都得到了荡涤。

没错,她的职业就是卖东西,这十年来,只要能把东西卖出去,她根本无所谓要陪谁喝酒给谁送礼帮谁叫小姐。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黑透了。可这一秒她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干净,干净得几乎…有一点点,可以和他匹配。

“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放录音那段不知道有多精彩。”

陆济宽却依旧神色紧绷,仿佛心事重重:“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太冒险了。”

她不以为然:“你也听到了,这年头乱七八糟的事多了,不靠媒体怎么能起效果?”

“那你也不该——”

她妩媚一笑:“陆医生,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我会想太多的哦~”

他无言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是满满的担忧,这个女人真是…让他拿她怎么办好?

第58章 「第五十五章 」放爷&梁叔携手大闹婚礼(放曦)

因为陈悠悠已经怀孕,她和江卓一的婚礼只能急匆匆地在一个月内安排完毕,以免新娘腆着大肚子不好看。不过虽然仓促,江卓一还是依着陈悠悠的心思花了不少钱办这办那,疲于奔命。有时他也会恍惚想起那个容易满足、毫无要求的女孩,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在砸钱的效果下,婚礼的阵仗挺大。陈悠悠穿着专程从欧洲空运来的限量版婚纱,手捧真正天然培育,昂贵非凡的彩色玫瑰,看着大气磅礴,梦幻鎏金的婚宴会堂。嘴角不由得愉悦地扬起。

而与此同时,s市的另一个角落里,黎雅蔓正虎虎生风地在屋子里窜来窜去,一会儿帮司徒放修眉吹发,一会儿又跑去帮梁曦描眉画眼。看着她这样上蹿下跳不亦乐乎,司徒放喜滋滋道:“怎么感觉像我俩结婚似的?”

梁曦正要瞪他,却被黎雅蔓蓦地掰回下巴:“不许动,闭眼。”

脸上被她刷墙般刷了一层又一层,又被贴了两层假睫毛,简直沉重得睁不开眼。梁曦觉得自己肯定跟唱花鼓戏似的了。所以当黎雅蔓喜滋滋地把化妆镜递给她时,她完全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情抬起眼皮,却瞬间愣住——

这,这个人…是她吗?

为什么十几层刷下来的脸看着粉却一点也不厚,反而有种清透娇艳的质感,让她本来就不错的皮肤犹如粉雕玉琢。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却被黎雅蔓高声喝止:“不许摸,淡定!”

她只好悻悻放下手,却又再度陷入百思不得其解——镜子里的女人有双俏丽却不失柔和的杏眼,卷翘的长睫毛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深邃的眼型,却又不显得夸张;原本普普通通的鼻梁在高光和鼻影的衬托下莫名地高挺了几分;橙粉色唇彩光泽柔亮,让唇形显得饱满而鲜嫩欲滴;最惊人是她那头千年不打理的凌乱短发,在好友的巧手下居然变成了有几分复古风味的赫本头,黑亮丰润的大片刘海把脸型修饰得恰到好处,她觉得自己原来是个瘦巴巴的的劳动妇女,可这么一弄,居然有了几分白富美的意思,真是比变魔术还神奇。

“啧啧啧~”黎雅蔓得意洋洋地双手环胸,对自己的杰作满意到无以复加:“失业算什么,老娘以后还能去当造型师,真是太牛逼了。”

正当梁曦对着镜子受惊吓时,一个黑影却忽然把她全然笼罩住,她刚要叫那人走开别挡着光,却再抬头的瞬间受到了二次惊吓——

眼前的男人一身纯白燕尾服,里头的白衬衫还镶着繁复的蕾丝花边,这样一身任何人穿来都会显得太夸张。可他却用颀长完美的身材硬是撑起了这身难以驾驭的衣服,上面是标准的倒三角,下面是长到夸张的腿,气势猛地就被带出来了。再往上一看,那张原本就招蜂惹蝶的妖孽面孔似乎和平时别无二致,却又莫名其妙地愈发招人起来,修整过的眉型英气十足,神奇般地带走了他平时的顽劣之气,配上特意夹得笔直的长发,居然有种中世纪贵族的错觉…

奇怪,她好像有点…呼吸困难。

“wow!”黎雅蔓欢快地拍拍手:“事不宜迟,我送你们去吧,记得给那对狗男女一点厉害瞧瞧!直接泼红酒,绝对不要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