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可她精神抖擞地跟他吵架，也不想看她这样孱弱无助地躺在床上。
是最近太累了吗？身体免疫力都变差了，出趟差回来，病得这么可怜。
他长叹了口气，想到她刚才因为害怕抓住他的手，心里曾经塌陷的地方又软下来，轻轻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
怕她晚上又烧起来，陆潜一直就在房间里陪着她，没过多久，也趴在床边盹着了。
舒眉睡够就醒了，身体排了大量的汗之后像轻了一大截，有点轻飘飘的，只有手边仿佛沉甸甸的坠着什么东西。
然后她就看到了陆潜跟她交握的手。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种掌心相贴的感觉，陌生又很让人心动。
陆潜其实睡得很浅，她一动，他就醒了，伸手就来探她额头的体温。
“退烧了。”他有种松了口气的喜悦，给她掖了掖被角，“要不要喝点水？”
水什么的都好说，舒眉问了一句：“刚才好像有粥……是你熬的？”
“嗯。”
她这声音可太沙哑了，陆潜觉得自己仿佛在跟一个男人对话。
但她还是坚持说：“那还有吗？我想再来一碗。”
“现在？”
“嗯。”
第92章 忘了曾经我爱你（15）
又一碗粥吃下去, 林女侠感觉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
体温没有再上来, 她平平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醒过来, 陆潜已经又去上班了。
床头有他留的纸条——
我去上班，锅里有粥和炖好的蛋, 吃完记得吃药，加一点水果。体温再升高打电话给我。
医生的字啊，龙飞凤舞, 但她竟然每个字都看懂了。
现在她相信文字也是有温度的。
她下床趿拉着拖鞋下去吃东西，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她昨天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吧？
昨天出了一身汗, 衣服应该全湿透了，可是身上这套干净又清爽……谁给她换的, 陆潜吗？
里面是真空啊, 岂不是什么都被他看光光了？
她脸上又一阵热烫，几乎又要以为自己发烧了。
算了算了，都结婚了，看了……也就看了吧！
遵照陆潜的医嘱吃药, 她病情很快好转，就是嗓子还在疼, 退烧之后开始咳嗽了。
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也就是个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罢了，竟然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陆潜，把他从医院给召回来了。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赶回来照顾她。
算是患难见真情吗？
除了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她其实也没有损失，相反的，还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之前他们吵过闹过，最近也有冷战的意思，谁都不肯服软。没想到她生了场小病，他还是立马就放下手中的公事跑来照顾她。
假如今天生病的人是他，她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做到。
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就在林舒眉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时候，陆潜他妈妈突然来了。
没有一丝丝防备，舒眉看着门外跟一个超大RIMOWA箱子站在一起的曲芝华，惊讶得嘴巴都不利索了。
“阿姨……妈，你怎么来了？”
长期不一起生活，甚至不怎么见面，她连改口叫妈都十分别扭。
曲芝华昂首阔步推着她的箱子进门：“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陆潜呢？”
“他还没到下班时间。”
“那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晚上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林舒眉一个人也应付不来她，当然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陆潜。
他第一反应是：“你不会又发烧了吧？”
“不是，这回比发烧还严重。”她躲在露台压低声音说话，“你妈来了。”
电话那头空白了几秒。
“陆潜？”
“她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就让你早点回来，说是有话跟你说。”
其实就这么一句，已经能让他们两个人都觉得事情不太妙了。
陆潜晚上回来，进门并没有看到曲芝华。
舒眉知道他要问什么，解释道：“她晚上还约了客户吃饭，应该快要回来了。”
陆潜看着那个铝合金行李箱，不由皱眉：“这是她的行李，怎么会在这里？”
“还用问吗？肯定是要在这儿住几天呗！”
这才是真正事态紧急的缘由。
要知道曲芝华每次到他们这儿来，都不会住在这个房子里，而是住在指定的酒店。
这也几乎是她这么多年在外奔波忙碌的习惯，到哪儿都是住自己喜欢的酒店。
她是个亲缘很浅的人，丈夫在世的时候跟父子俩就不亲近，如今儿子成家立业了，也没有要跟他们一起住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当然没有更好，不用处理婆媳问题，陆潜也省得做双面胶了。
“怎么办，房间要收拾一下吗？”
他们俩结婚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分开住，这下有种被上级领导搞突袭给抓包的感觉，该怎么应付？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对策来，曲芝华已经回来了。
“你回来了？”看到好久不见的亲儿子，她也不废话，“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书房里还有他的生活痕迹，这下想不穿帮也不可能了。
母子俩人的对话很短暂，隔着厚重的木门也能隐约听到争执的声音，互不相让。
陆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
曲芝华又把林舒眉叫去，抬手一指：“这怎么回事，你俩怎么还是分开住的？”
她当初专门请设计师改造这房子的意义在哪里？
舒眉急中生智：“我最近感冒了，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的，怕传染给他，所以暂时分开。陆潜是医生嘛，这也是他的建议。”
这锅太大了她背不动，只能甩给陆潜也分担一下。
好在曲芝华确实听到她咳嗽，对她这个说法也就勉强买账。
“病了一周，也该差不多好了吧？这两天我要住这里，看一下你们酿酒实验的情况，你还是让陆潜搬过去跟你一起睡卧室。”
舒眉觉得陆潜不会肯的，他大概宁可去睡医院的值班室。
然而晚上陆潜真的抱着枕头进了卧室，刚才脸上那种气急败坏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见平时她所熟悉的淡漠。
她还想跟他说点什么，他已经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澡。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他妈妈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舒眉往脸上拍好一层睡眠面膜就躺下了，这一天过得实在不踏实，她竟然这么早就困了，眼睛一闭就有了睡意。
陆潜洗完澡，掀开被子躺进来的时候，她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只拿了枕头过来，是打定主意要跟她睡一床被子的吗？
他伸手过来掰她肩膀的时候，她一个激灵，瞌睡虫终于都被赶跑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不解道：“你想干嘛？”
陆潜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唇、下巴，声音里积压着怒气：“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想睡觉！”
他笑了一声：“噢，跟我睡觉？”
她这下子完全醒了，战斗技能也瞬间被点满，怒道：“你神经病吗？现在是你压着我，好端端地问我这种问题？”
陆潜并不想跟她吵，声音传出去让他妈听到了，又是一场风波，今晚就谁都别想睡了。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原来还是这个。
舒眉觉得好笑：“我能跟她说什么呀？她招呼都没打直接就出现在门口，让我给你打电话，我就给你打电话，然后一点弯儿都不带拐的就说晚上还约了人吃饭，让老姚开车带她出去。她进门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不在，她有话要说，所以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都是在到这儿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跟我无关！”
再之前，她病得七歪八扭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联系过曲芝华啊！
陆潜似乎稍稍冷静了些，压着她的力道松了松，立刻就被她屈膝一顶给拱到了旁边。
这下轮到她不依不饶了：“你妈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陆潜被她那一下给伤到了，露出痛苦的表情。
“喂，你没事吧……我没有很用力啊，谁让你压着我！”
陆潜狠狠瞪了她一眼，等这波痛感过去了，才缓了口气说：“她问我跟卜医生的事。”
舒眉一怔：“她认识卜医生？”
不用回答，他眼睛里就有答案。
她忽然想起来，结婚之前曲芝华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希望陆潜快点结婚，她这个做妈的才能放心的意思。
为什么不放心？是不是因为之前陆潜就有心仪的对象，而这个对象是曲芝华所不能容忍的？
林舒眉多少也知道陆潜应该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卜寒青了，他们年纪差了好几岁，又都是医生，对曲芝华来说，的确是最不适合做陆家儿媳妇的人选。
现在他们又在同一个科室工作，难免走得近一些，他妈只要听到风声肯定就会忍不住要给他敲警钟吧？
所以他来问她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以为他跟卜医生的事是她告诉他妈妈的吗？
舒眉突然笑了，一旁的陆潜问：“你笑什么？”
“我笑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跟他妈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其实陆潜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冲动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撒出去之后，就意识到事情应该并不是这样。
林舒眉不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人，尤其是跟他妈妈，总像是有一层厚厚的隔阂，更像是等级森严的上下属关系，而不是亲人间那种什么私密问题都可以讨论的模式。
他妈妈要知道点什么，还用得着动用林舒眉吗？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她的人脉、眼线多了去了。
但话已经说出去，舒眉的脾气也已经上来，作势起身：“你今晚自己睡吧，我不奉陪了！”
“你要去哪儿？”
“你放心，我不会睡客厅的，我去顾想想那儿住两天。”
陆潜一想到她好友嫁的那个家暴男，立马否决：“不行，你不能去！”
“陆潜，你管太宽了吧，要上哪儿住是我的自由！”
他却马上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这项自由被他剥夺了。
舒眉被他拉回床上，两人大乱斗似的纠缠了一阵，最终还是陆潜占了上风，又成了最初压制住她的姿态。
舒眉气喘吁吁，又忍不住偏过头咳嗽，艰难地说：“陆潜，我还没呼过人巴掌呢，你……你别逼我！”
陆潜牢牢卡住她的双手，十分有自信：“我不逼你，你倒是尽管试试呢！”
舒眉又是一阵乱扭，他费了点力气才压下去，声音里带了丝忍耐：“别扭了。”
舒眉向下看……真是想要自戳双目。
男人真是，啊，随时随地，也不分个场合！
陆潜也不强迫，慢慢放松了力道倒向旁边，拉好被子说：“太晚了，睡觉。”
舒眉冷笑：“你不是不想‘跟我’睡觉吗？”
“我什么时候说……”
话没说完，已经意识到她是用他的原话以牙还牙。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还是让林舒眉很是震惊了一下。
她好像之前从没有从他这里听到过这三个字。
陆潜也有些不自在，用被子把两人裹起来：“睡觉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相信他妈妈也不会住太久，说不定明天大清早就带着行李走人了。
然而曲芝华这回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看清两个人的小日子怎么过的不肯罢休，一连住了快一周才拍拍手：“差不多了，我明天回去了，你们不用送我，老姚会开车送我去机场的。”
林舒眉和陆潜都恨不得给这尊大佛烧柱香，让她赶紧走。
这一周，除了陆潜值夜班没回来的时间，两人都挤在一张床上睡的。
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睡相这么不好，或者说没有安全感？反正每天早上醒过来，她都是紧紧抱着陆潜的。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男人的反应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他也够受。
曲芝华一走，她以为他们俩都算解脱了。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潜还是轻车熟路钻进被窝里来，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完全没有要继续分房的意思。
舒眉不跟他计较：“我去那边睡。”
陆潜又制住她，仍是熟悉的距离，居高临下：“都这么多天了，你难道还没习惯？”
“现在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吗？”
“那是什么？”
是他们彼此到底想不想和对方“睡觉”的问题！
舒眉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就听他说：“算了，你别说话。”
他怕她一开口，两人又要干一架。
心好累。
不如这样吧……
他凑过去吻她，唇贴着她的，安静地试探，然后深入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