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回答,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她是我们的娘亲,是爹的妻子!”

接着,谢吟月走了进来,目光坚定。

她对谢明理道:“父亲,你与母亲相亲相爱这么多年,可曾厌弃怀疑过她?母亲为妻为母,可曾有半点不尽职尽责?若没有,不能因为一个名字就质疑母亲。母亲是你的妻子,不管她叫什么名字!”

谢明理看着女儿,神色痛苦。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

欧阳明玉,是上一辈的天之骄女,性格明快,集美貌和才智于一身。虽然她不曾像谢吟月、严未央和郭清哑这般抛头露面担任少东、处理商务,却也名声远播,丝毫不输给这些小辈。

欧阳明玉曾与严纪鹏情投意合,论及婚嫁。

谢明理偶然间见了欧阳明玉,为之痴迷。上欧阳家提亲。

然后,欧阳明玉便舍弃了严纪鹏,选择了谢明理。

现在,有人指称谢大太太不是欧阳明玉,这事还能简单吗?

谢大太太仿佛明白丈夫的困窘,轻声却坚定地对他道:“我是你的欧阳明玉!”似保证,似澄清。

谢明理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谢吟月也微笑道:“我知道娘就是欧阳明玉。”

他夫妇便带着谢吟月上公堂了。

今日公堂。比前几次都更加肃穆、紧张。

所有该来的人都来了。

卫昭也来了,却更关注方初。

这一场审讯,牵涉到上一辈恩怨。谢家再一次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也牵涉郭织女安危和去向;还牵涉夏织造等官员的最终命运,和他们聚敛的那些财产的处置。

郭守业冷笑地看着谢明理。

他最近特别信佛,和吴氏早晚烧香拜菩萨,因为种种事端都表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比如这次帮清哑的和尚和商家们,这是郭家的善报;再比如眼前的谢家。还有夏织造,明显就是恶报到了嘛!

幸亏他有了这个信念支撑,所有才未倒下。

因为他坚信:他的闺女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当告状的欧阳明玉上堂后,众人再一看谢大太太。都倒抽一口冷气——果真一模一样!

她们谁是欧阳明玉,谁是欧阳明珠?

严纪鹏只和夫人对了一眼,便确认她是欧阳明玉。

不是因为他发现什么特殊的记号。而是她的眼神。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

他没有激动地上前和她相认。而是转向谢大太太,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

谢明理心陡然往下一沉,道:“严纪鹏,你敢辱骂我妻子?”

严纪鹏道:“你也是无耻的伪君子!”

尚未审讯,他们先吵了起来。

王大人大怒,厉声喝道:“每人掌嘴十下!再有扰乱公堂者,掌嘴二十!”

一阵“噼啪”声后,堂上安静了,气氛也更加沉肃了。

王大人沉声将夫人状告内容宣布后,要谢大太太作答。

谢大太太叩首道:“民妇就是欧阳明玉。”

又望着夫人凄声道:“欧阳明玉若是被人囚禁,断不能苟活至今,只怕早就以死明志了。不管当年发生什么,妹妹既然活着,已是万幸,为何要这般陷害姐姐?”

这是指夫人若真是欧阳明玉,就不该活着。

严纪鹏再次忍无可忍,跳起来骂道:“贱人,你好恶毒!”

夫人冲他摆手,示意他不必急躁。

然已经晚了,他又挨了二十个嘴巴子。

可怜严老爷愣是被打成了猪头,加上他满眼仇恨和痛苦,实在叫人不忍凝视,方瀚海和方初干脆左右夹住他,怕他再冲动。

王大人又传夏织造上堂,喝令他招供:被他囚禁在庄子里的女子到底是欧阳明玉还是欧阳明珠。

夏织造不敢看夫人,只低声道:“欧阳明珠!”

谢明理夫妇同时松了一口气。

夫人道:“大人,这狗官丧尽天良,所言不足为信!

王大人问道:“你还有何证据?”

夫人铿然回道:“自然有。”

因转向谢大太太,讥讽地笑道:“你不是我,再装也装不像的。再装,你还能把身上的病给装没了?”

谢明理和谢大太太同时变色。

与他们一起变脸的还有欧阳家的人,两个都是女儿,这般对簿公堂,不管谁胜谁负,最终伤心丢脸的都是亲人,他们要怎么办?

王大人追问:“欧阳明珠有什么病?”

夫人道:“先天气血不足,百般调治都不曾好。”

王大人立即命请明阳子先生上堂,为她们两位诊脉。

立即有衙役奔出传人。

谢大太太急辩道:“民妇曾难产,亏了身体。”

她连怀两胎都没有保住,直到第三胎,才险死还生产下谢吟月。所以,谢吟月年纪比严纪鹏的大儿子要小许多,甚至方瀚海比谢明理晚成亲两年,方初也比谢吟月年长一岁。

夫人冷笑道:“是难产亏了身体,还是身体不好导致难产,不是诊断不出来的。再不然,还有当初帮你养胎的大夫可以作证呢。”

谢大太太流泪道:“妹妹,你定是打听我生产伤了身,为什么一定要借这个由头诬陷姐姐?况且先天气血不足也不是治不好的。你治好了病本是好事,姐姐岂不百口莫辩了?”

夫人叱道:“叫你别装我,你偏要装!欧阳明玉遇事会像你这般哭哭啼啼吗?别丢人了!你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认,顶着我的名头活在这世上,不仅欺瞒天下人,还欺骗自己,真可怜你!你也就能骗骗谢明理罢了。他当年只见过我一面,才会被你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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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内幕

谢大太太冷笑道:“欧阳明玉若被人囚禁,岂能苟活!”

夫人也冷笑道:“我确实该以死明志,没有死,不是我胆小贪恋人世,而是因为你——”她声色俱厉地指着谢大太太——“你和夏明杰这个狗官合谋陷害我也就罢了,毕竟他是官,既然窥视我欧阳明玉,我们惹不起!可是,你为何要顶着我的名头嫁给谢明理,使我背负移情别恋、忘情负义之名?使严老爷尝尽相思之苦,还被人耻笑?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不仅害我失去清白,还玷辱我的尊严!我苟且偷生到今日,就为了出来揭开这一切!就是为了告诉他:我欧阳明玉从不曾忘情负义!我没有移情别恋!我从未喜欢谢明理!!!”

谢明理面色铁青,刚要搭话,被谢吟月止住了。

一来,她怕父亲随意插话再被王大人掌嘴;二么,她也不愿父亲插话。也不知怎的,她面对夫人有些心虚,还有些敬佩,敬佩她被囚禁二十多年却始终如一。也许,是因为夫人和母亲有相同的容貌,是她的亲姨母,她无法像面对郭清哑时理直气壮。

她对夫人有这感觉,夫人看她也感觉特别。

夫人有些恍惚,觉得这姨甥女真像年轻时的自己。

夫人犹豫了:今日,谢吟月必定受到她母亲牵连,若再将她蓄意怂恿夏家故技重施、陷害郭织女的手段在此揭露,只怕往后她就没了活路了。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吧,横竖方初会救郭姑娘的。她母亲的事已经给了她教训,希望她以后能改过。

她不忍心伤害这个风华正茂的姨甥女!

她便转向严纪鹏。问他:“你信我吗?”

严纪鹏哆嗦道:“我信!我信你!”

夫人眼神明亮,道:“鲲鹏展翅——”

严纪鹏接道:“美玉焕彩!”

夫人微笑道:“这就好了。其实,我真活够了,多一天都活不下去。我这就让人瞧瞧,欧阳明玉是怎样的性子——”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就往脖子上一抹。一面还不忘对谢大太太意味深长道——“你永远也做不了欧阳明玉!”

严纪鹏在她说“活够了”时。就感觉不妙,甩开方瀚海父子冲上前去,然已经晚了。夫人已经血溅公堂!

王大人及一干上下人等都目瞪口呆。

谢吟月捂住嘴,眼中有了泪意,瑟瑟发抖。

严纪鹏只来得及抱住欧阳明玉,悲痛道:“你怎忍心…”

才说了几个字。忽想起什么,转向方初喊道:“是舅舅错了!舅舅知道错了!我不会在意的…”声音充满悔恨。

众人都不解其意。

只有方初明白:严纪鹏这是回答他当日在马车上的问题“若是当年欧阳姑娘选择了舅舅。若是她也遭遇郭姑娘一样的事,舅舅会抛下她不管吗?会嫌弃她辱没名节吗?”当时,严纪鹏没有回答;现在,他后悔了!

等了二十多年。才等来了重逢。

刚重逢便遭遇死别,这样的人间惨剧谁能经受?

他看着悲痛欲绝的舅舅,泪水模糊了视线。

仿佛。眼前的夫人变成了郭清哑。

他觉得恐惧不已,浑身绷紧——

他一定不许这样的惨剧发生在清哑身上!

绝不允许!!

严纪鹏抱着夫人不住落泪。

夫人看着他。道:“他…他不是人,把我…跟猪一样…圈养,我…生了…两个…孩儿,都…抱走了…帮我找…他们…把我…埋在…那…”

夏织造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呆呆地看着夫人。

听了她临死怨言,他流泪喊道:“我那是怕你教他们不认我,我并没有亏待他们哪!我把儿子当嫡子培养,把女儿当嫡女养。这次出事,我怕连累他,将他送回到你身边,让你们母子团聚。你不是见过了吗?李妈妈没告诉你真相?就是女儿,弄丢了,我也吩咐星儿找…”

他急切地说着,仿佛这样就能赎罪、挽回她的心。

夫人双眼蓦然瞪大,却再不及说任何话,头便耷拉下来。

临去的一瞬间,她仿佛记起那个青年,她还骂他“小畜生!”

这一瞬间,她的悲愤达到顶点:他不但强占了她,还教导她的儿子也强占民女,把他教得跟他一样,她真是死不瞑目啊!

严纪鹏看着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彻底失去理智,疯狂喊道:“夏明杰,你这个狗官!”又转向谢大太太,即刻就要杀人的模样。

方初顾不得扰乱公堂之罪,上来死命拉住他,含泪道:“舅舅冷静些!欧阳…姑姑定不希望你这样。舅舅别让她去的不安心。”

方瀚海对谢大太太咬牙切齿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虽然欧阳明玉已存死志,但谢大太太刚才句句相逼,欧阳明玉纵然不想死,也不得不死。还有,这桩旧案与郭清哑被害被掳何其相像。他不认为是夏家父子自己的主意,光妖孽一项就不是他父子能谋划的出,必定有谢家的参与。

二十五年前,夏明杰和欧阳明珠联手陷害了欧阳明玉!

二十五年后,夏明杰父子和谢家母女联手陷害郭清哑!

谢明理听见,霍然转头,怒视他。

方瀚海也目光凌厉地瞪视他,毫不相让。

堂上有些乱,王大人急命衙役上前维持秩序。

但是,这次他没有叫人驱逐严纪鹏,更没有掌嘴。

他看着这一幕,深深叹息。

夫人和谢大太太跪在一处,她抹脖子后,谢大太太呆呆地看着和这个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似乎不敢相信她已经去了,怎么上一刻还在辩驳,下一刻说去就去了?

不争了?

也不等大人判决了?

混乱中,她听见了方瀚海的话,悚然而惊。

她急忙转头看向谢明理,他正和方瀚海对峙,他色厉内荏,不及方瀚海神色凌厉;她再看向谢吟月,女儿也略显慌乱地看着她。

她目光一冷,心中迅速有了决定。

就在这时,明阳子来了。

谢大太太不等王大人命他为自己把脉,就朝上叩首道:“民妇招认:民妇是欧阳明珠,当年与夏织造合谋欺骗姐姐,又冒名嫁入谢家。”

此言一出,堂上更是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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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明志

即便夫人自杀,大家猜十有*她就是欧阳明玉,但此刻谢大太太亲口招认,还是引起轰动。因为如此一来,谢家再次颜面扫地,谢吟月受其母连累,比上次受堂妹连累更甚。

谢明理控制不住地颤抖,感到未知的恐惧。

王大人连声命“肃静”,因问欧阳明珠缘故。

欧阳明珠缓缓讲述理由:其一便是夏织造逼迫,欧阳家不能挡;其二则是她爱谢明理,可谢明理当时求的是姐姐;其三,是为了让严纪鹏死心,减少对他的打击和伤害,以免他失去姐姐后,颓废不振。

严纪鹏怒骂道:“毒妇!你休要再装模作样!”

欧阳明珠坚定道:“这事经过欧阳家老祖母点头的。我虽痛心,却也无可奈何。这世上为家族奉献的女子还少吗?自古民不与官斗,便是对上了,我们又岂能讨得了好去?眼下郭织女便是最好的例子!”

方初听到这,怒气勃发,严厉瞪向她。

她把这件事同清哑被掳相提并论,暗示众人:郭清哑就是另一个欧阳明玉,已经失了清白;即便被救回来,也只能像欧阳明玉一样自裁,以死明志,断无苟活的可能!

她说的那么自然,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她在含沙射影。

若他挑出这点,别人只会以为他对谢家有偏见、无理取闹。

真是恶毒之极!

方瀚海冷笑道:“姓夏的逼迫,你们事先告诉欧阳明玉了吗?没有!说老祖母知道,老祖母已经不在人世,如何证实?还不都是你一面之词。你身为妹妹,如此恶毒地算计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还毫无廉耻地冒用她的名声嫁人,难怪谢家女儿会是那样的货色!”

他也听出不对来了,毫不客气地反击。

夏织造终于将目光从欧阳明玉的尸身上挪开。

欧阳明玉的死让他大变样,他完全无所顾忌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谢大太太道:“明明就是你想嫁给谢明理,又怕不能遂心如意,才向我献计,怂恿我霸占你姐姐。现在却装无辜。都推到我头上。欧阳明珠,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你阴险狡诈狠毒,且没有担当。永远也比不上欧阳明玉!”

他与其说在为自己辩解,不如说为欧阳明玉讨公道。

他痛悔万分!

这场长达二十多年的僵持,他还是输给她了!

郭守业、方瀚海等人都鄙夷地看着谢大太太。

谢吟月身形一颤,却没有出声。

这时候。她出头只会自取其辱,唯有沉默。

谢明理看向王大人。希望他责罚他们擅自开口扰乱公堂之罪。

王大人却没有如他愿,却问道:“欧阳明珠,你有何辩解?”

谢大太太平静道:“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大人不信。民妇也无法。这一切都是姓夏的逼的。姐姐被他霸占后第二年,他便告诉我说,姐姐因为难产死了。谁知竟是骗我的!大人要把这一切都算在民妇身上。也无不可,就算我欠姐姐的。欠欧阳家的——”说到这转向谢明理,嫣然一笑——“老爷,欧阳明珠并不逊于欧阳明玉!”

说罢,飞快抓起地上的匕首,也往脖子上一横。

谢吟月骇然,尖叫一声“娘——”

谢明理怔了一瞬,也大喊道:“太太——”一面扑了上来,抱住谢大太太,哆嗦道:“我不管你是欧阳明珠还是欧阳明玉,我们夫妻多年,情深义重,还抵不过一个名字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大太太便欣慰地笑了,嘴唇蠕动了下。

谢明理看清了,她说的是“你知道的!”

是啊,他刚才就预感到了:她今天必须死!

否则,谢家、他们的女儿和儿子就完了。

这一刻,他心中对欧阳明玉产生一丝求而不得的不甘和愤恨:欧阳明玉终究是不同的!欧阳明珠哪怕死,都是跟她学着来的!

二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根本辩不清,牵扯出越多对她羞辱越重,所以她根本不去辩,她只说了一遍始末缘由,然后便自裁了。

她本身就是人证!

她用行动说明了真相!

她用生命将谢家逼到了绝境!

她也不担心她的儿女,因为,她活着才会两难:一头是名节,一头是骨血,妻不妻、妾不妾,无论怎样选择都会遭人耻笑;她死了,给儿女留下一个刚烈的母亲,也给他们留下了退路。

最可怕的是,她激起所有人的公愤,连夏明杰都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咬,将过去现在所有事招供出来,为她讨公道。

谢明理心中翻江倒海,但欧阳明玉已经死了,他无法对她泄恨,他便仇恨地盯着严纪鹏,喊道:“你逼死她了!你满意了?”

又对夏明杰骂道:“你这狗官!”

严纪鹏伤心未减,岂能容他!

他笑出了眼泪,道:“满意!很满意!这毒妇早就该死了!”

谢明理目眦尽裂,叫道:“严——纪——鹏!”

夏明杰则道:“不错,这毒妇要不死,天理难容!”

谢吟月跌跌撞撞爬过来,痛哭道:“娘——”

她心中又平添一段恨:欧阳明玉死了,人人都同情她;母亲死了,他们还不满足,还要咒骂她,这都是因为谢家家道衰落了。

谢家为什么会衰落?

因为郭清哑,因为郭家!

她一定要郭清哑生不如死!

一会儿的工夫里,一双姐妹皆死于非命。

欧阳明珠到底是蓄意谋害并顶替姐姐之名,还是为欧阳家着想、并为了让严纪鹏死心,不得已才顶替姐姐之名,成了谜。

夏织造供称谢家暗示他、促成他图谋欧阳明玉和郭织女,无论是二十五年前,还是二十五年后,都没有任何真凭实据,都是他自己一面之词;他所谓的暗示语言也都平常,比如郭织女自小没有老师教导,比如她忽然声名鹊起等等,都无法证明是谢家唆使人参与其中。

谢明理悲愤控诉,说他将污水往死人身上泼。

谢吟月不做任何辩解,只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

王大人无法审定,只能待查。

不管怎样,谢家的危机却因此解了。

欧阳明珠虽害得欧阳明玉这般下场,但她自己也赔了性命,死者为大,方初本该唏嘘的,然他面对谢吟月的哀哭却没有半点同情心肠,甚至痛恨不已,并觉得心寒心塞。

别人或许不知道欧阳明玉今日对谢吟月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方初却知道。欧阳明玉在夏家庄子与清哑夏流星相处了三天,对夏流星陷害并掳走清哑的内情很是清楚,简直就是二十多年前她自己遭遇的重演。她在上堂前,曾表示决意要揭露谢家母女真面目,狠狠打击谢家。可是,刚才她却没有这么做。不是忘了,而是她心软了。她注视谢吟月那一刻,方初在旁都看到了。

可是,同为姐妹的欧阳明珠是怎么做的?

她不但没有悔改之心,临死前还狠狠踩了郭清哑一脚,既挽救了谢家和谢吟月,也为女儿打击了对手,堪称绝地反击。

这种行径,方初如何会同情她!

郭守业看着这情形,浑身发颤,手冰凉。

他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他的清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像欧阳明玉一样下场的。

郭大全紧紧攥着爹的手,安慰他:“没事,没事。”

经过这一幕,审讯夏织造再没费什么力气,他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罪行都交代了:他和欧阳明珠合谋,偷梁换柱,囚禁了欧阳明玉;他陷害郭织女,确实想将二十多年前的事重演,就是利用郭盼弟偷梁换柱,将假织女烧死,将真的囚禁到庄子中,以满足他儿子的夙愿;还有他历年来与湖州临湖州两地官员的勾结、他所有贪赃枉法欺压商贾之事、他采用各种手段聚敛的财产、郭家专利案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书吏记录了一张又一张纸,可谓罄竹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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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难退

最后,王大人判了夏织造与一干贪官斩立决,飞报京城审批;一面又将下令将所有查抄出来的财产整理成册,不能移动的如作坊铺面等,以及官眷奴仆等就地发卖;一面又发下海捕文书,各处搜拿夏流星,解救郭清哑。

堂下,众人听得激动不已——终于将贪官搬倒了!

卫昭对方初道:“方兄这下可放心了。郭姑娘也一定能找回来。”

方初道:“若真这样简单就好了。你没看见欧阳姑姑的下场?”

卫昭道:“郭姑娘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无事。”

方初道:“人言可畏,我怕她扛不住。”

卫昭仔细打量他:除了满目的忧心和焦灼,并没有其他情绪,于是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又道:“等找回来,一切都要靠你了。”

方初坚定道:“我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口气自信而坚决,听得卫昭一愣。

他不禁诧异,方初到底哪来的这底气?

方初目光炯炯地看着堂上,静静想:“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体面的婚姻,让所有闺阁女儿都羡慕你的荣光和幸福!”

堂审结束后,欧阳家长子欧阳明哲要将欧阳明玉的遗体带走,严纪鹏不让,他受欧阳明玉所托,要亲自安排她后事。

“你以为,她还愿意回欧阳家?”他怒视欧阳明哲。

“难道你要带她回去?”欧阳明哲觉得不可思议。

“她不会去严家。我自有处安置她。”严纪鹏冷冷道。

欧阳明哲想阻止,又觉得没意思,人都死了,还争什么?况且妹妹在公堂上亲口托付严纪鹏,众人都听见的。不如遂她心愿。

于是,他便任由严纪鹏带走了欧阳明玉。

严纪鹏在严家一私宅设置灵堂,准备停灵三天就下葬。

他纵然知道欧阳明玉绝不愿进严家的门,也为她难过不已:娘家不愿回,夏家不愿回,严家不能进,可怜这世上没有她立足之地。便是做鬼也是孤魂野鬼。而他居然也束手无策!

思及此,他痛断肝肠。

同时,谢家也摆开灵堂。

此事再次在霞照城掀起了一股议论热潮。谢家、严家和欧阳家首当其冲,受影响最大,然后就轮到才与谢家定亲的韩家了,郭家和方家受牵连。

韩老爷听说此事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韩太太骇得几乎也晕倒。急忙令请大夫急救。

然韩老爷这次晕倒非同小可,竟几个时辰不能醒转。韩太太只怕他大限已到,强忍恐慌和悲痛,命人飞速去寻找韩希夷。

他也不知去了何处。想必还是到处寻找郭清哑。

到晚间,韩老爷才悠悠醒转。

夏日的夜晚,蛙鸣阵阵。提醒他还活在喧嚣的尘世。

烛火映照下,韩太太守在床头。正盯着他。

见他醒来,她泪水泉涌而出,握住他的手。

韩老爷艰难张口,喃喃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韩太太哽咽道:“不!老爷想多了。我听说,方家老太太和大老爷也来了霞照,也不许方大少爷娶郭姑娘。就是方瀚海夫妻也是为难的。只是方初已被出族,他们管不了他而已。”

韩老爷道:“还是错了!”

韩太太就再劝不出了。

她明白,他指的是跟谢家的亲事。

韩老爷双目无神地望着床顶,微声道:“这是我们,背信弃义的报应吗?来得…这样快?只可惜…”

可惜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