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抚被浇了个透透的,似乎牛二子不是横撞过去,而是从天上下凡,不小心一脚踩在了周巡抚头顶。

牛三子跟在他后面,谨防哥哥失败,他补上去。

这会子见二子得手,他也不费事了,放下担子见机行事。

周巡抚大怒,瞪眼骂道:“大胆!敢冲撞本官!”

牛二子慌得把扁担和桶一扔,叫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冲撞了大人,大人饶命!哎呀,大人这官服都湿透了…”

嘴里说着,一面上下其手,帮周巡抚扒衣裳。

周巡抚见不对头,连连退让,随从上前呵斥阻拦。

牛二子忙道:“这衣裳不换,大人要着凉了。”

依然扯住周巡抚扒衣裳,一面对牛三子使眼色。

周巡抚愤怒极了:七月骄阳似火,他怎么会着凉?

这该死的奴才,分明有阴谋。

他反应过来,却晚了,牛三子趁着哥哥和那随从纠缠的当口,一顿拉扯,帮他宽了外面官服;又一扯,中衣的带子也扯开了,露出里面绣着两支绿荷和鸳鸯戏水图案的大红肚兜。

牛二子指着那肚兜惊叫道:“大大…大人,怎么穿女人的肚兜?哎呀,这红肚兜绣得真好看。”

忽然猛拔高声音,“大人果真与陈太太…那个了?”

夏流星等人一齐看过来,张口结舌。

那随从一脚踢向牛二子,骂道:“狗东西,找死!”

周巡抚气得七窍生烟,一面掩中衣,一面喝命人:“把这不长眼的狗东西拖下去,即刻打死!”

方初分心两处,一面盯着洞底的儿子,一面留心周巡抚,见牛二子得手,遂对郭勤道:“那边交给你了。就当你进入仕途第一场历练。”

他忙得很,还要费心布置引水装置。

郭勤道:“是。姑父放心。”

立即便过去,拦住要抓牛二子的人“且慢!”

又对周巡抚躬身道:“学生请周大人息怒!这人原不是故意冲撞大人的,只是心急救我表弟,才会撞了大人。大人若是雷霆震怒,打死了他,人家只会说大人见谋反事发,所以恼羞成怒。大人还是先解释身上肚兜来历吧。”

周巡抚狞笑道:“不管本官如何,这不长眼的东西冲撞巡抚,都该治罪。来人,带走!”既不能善了,他不在乎多添一桩罪。

还有什么罪比谋反更严重的了?

郭勤便请教夏流星,道:“夏大人,牛二子无意冲撞了巡抚大人,罪该致死吗?巡抚大人涉嫌参与谋反,可能私自打杀人?”

夏流星断然道:“不能!”

命将牛二子带回县衙,听候审问发落。

又道周巡抚涉嫌谋反,他要上奏朝廷弹劾他!

周巡抚厉声道:“你待如何?”

他又套上了湿官服,声色俱厉之下,状若疯狂,根本比不上夏流星有威仪和正气,就像戏台上的白脸,成了陪衬。

两方便对峙起来。

那边,方初已无暇顾及他们,已经忙着开始灌水了。

为了灌水时不至引起坍塌,他叫人找来两个大漏斗,又从陈家现拆了他们的自来水装置,把打通竹节的毛竹拖了两根来,一头伸入洞内,一头连着漏斗下面小口,众人轮番上前,不间断将水倒进漏斗内。

洞内水位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上涨。

适哥儿也严阵以待,早将绳索系在腰间,顺着那根木头爬到坑洞半中间位置,避开了最大石块,单等水位涨上来再行动。

上面,韩非花一个劲地夸他,说他聪明。

这时候,适哥儿脸上没了颓丧,笑得十分灿烂。

几声闷响,再加惊叫和欢呼,适哥儿终于被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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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哥儿咧开一嘴雪白的牙,凤眼笑得弯弯的:哥哥姐姐们,拿鲜花和月票砸我吧!

第851章 翻悔

方初一把抱住适哥儿,将头埋在他肩窝,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叫“好儿子”,声音黯哑,哽咽难言,泪水更是急涌。

适哥儿浑身湿透,跟个小水鬼似的,欢喜地叫“爹!”凤眼弯弯,对着所有人咯咯笑,一直笑,开心得不得了。

郭大全、严纪鹏,甚至夏流星等人,都欣慰地笑了。

方瀚海蹲下,和郭勤一起检查适哥儿胳膊腿,发现他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血迹浸透了衣袖,大腿也被撞出一大片青紫,也出血了,心痛之下又觉安慰,因为没发现致命伤。

他忙催方初道:“快送去瞧大夫。这胳膊怕是骨折了。”

一番话说得方初又紧张起来,抱起儿子就走。

一转身,却发现韩希夷一家三口挡在面前。

谢吟月率先跪下,韩非花也跟着母亲跪下。

这大礼有些隆重,方初却没有避让,冷冷地盯着她,。

适哥儿刚才命悬一线,他无暇生气,也无暇追究;现在危机过去,他缓过来了,所有的愤怒一齐爆发,对着她,心都怄肿了。

谢吟月低声道:“对不起!”

不敢与他森寒的目光对视。

方初道:“今天,若适哥儿没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谢吟月一震,没有回应,也无可回应。

她只对适哥儿道:“方无适,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说完伏下身。

韩非花也乖乖学母亲伏身,道:“谢谢无适哥哥。”

韩希夷心情一松,对这结果说不出的感激——感激适哥儿,也感激上苍,也向方初抱拳道:“一初,大恩不言谢!从此,适哥儿就是我另一个儿子。”

他如此说,有几层用意:

其一,自然是感激适哥儿救了他女儿,要当他儿子一样待。

其二,是对谢吟月之前疯言做个了结。

其三,却是为了他和方初许下的亲事,试探方初反应。

这第三才真棘手,虽是权宜之计,却是当众许下的。如何了结呢?所以他说把方无适当儿子一样看待,可为义子,也可为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嘛,不管将来这亲事能不能成,都无损两家的情分。

方初尚未说话,适哥儿踢腿道:“爹,放我下来。”

方初将他放下,他走到谢吟月母女跟前。

他先去扶谢吟月,小大人一样道:“韩婶婶起来。我年纪小,受不起你磕头。婶婶别难过。瞧,我一点没事,非花妹妹也没事。”

谢吟月抬眼,细细打量他,心思复杂难明。

前世种种不提,今生她原想远离方家郭家,不与他们沾边,谁知女儿逃不过宿命,结果还是要方无适来救,害得他差点丧命。

韩希夷说“帮别人就是帮自己,断送别人也是断送自己”,方初以前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至今日,她才深刻领悟。

对着适哥儿阳光的笑脸,她喃喃道:“对不起!”

适哥儿晃晃头,笑道:“我没事。婶婶不用对不起。”

又用左手碰碰谢吟月肩膀,道:“婶婶起来吧。”

说罢,也不去管她是否会起来,就转向韩非花,笑得眼睛更弯了,叫“妹妹!”韩非花也对他笑,叫“哥哥!”两小一齐对笑。

适哥儿便去扯韩非花,非花顺势就站了起来。

适哥儿摸摸小女孩缠了纱布的手,问“妹妹手还疼吗?”。

非花道:“不疼了。”

适哥儿笑嘻嘻道:“妹妹是我媳妇了。我长大了娶你。”

韩非花长睫毛扑扇两下,乌黑杏眼有些懵懂,但她只愣了一小会,随即软声糯糯的回道:“非花长大了嫁哥哥。”

适哥儿便牵了她手,邀请道:“妹妹去我家玩。”

非花点点头,“嗳”了一声,十分的情愿。

众人面色古怪,一齐看向韩希夷和方初。

谢吟月心下一沉,木木地转向方初。

韩希夷也觉不妙:适哥儿先前在洞内说的话、他和方初的承诺,加上两小刚才的对答,都是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的,两家若不定亲,他女儿这名声可就…怎么办?

他微笑道:“虽是两小无猜,也是患难见真情…”

尚未说完,就见方初拦腰抱起适哥儿,断然道:“此事休要再提!刚才为什么许诺,你们比我更清楚。你敢说我背信弃义?你们要说便说,我就背信弃义了!”竟来个翻脸不认账。

又愤怒地盯了谢吟月一眼,转身就走。

一面走,一面将儿子竖在胸前,左臂紧紧搂住他腰,腾出右手大巴掌,高高举起,狠狠拍向他小屁股,骂道:“你个混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娶媳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不为自己想,就不顾你娘了?你成心不让我和你娘好过是不是?”

自做了父亲以来,他从未这样为孩子烦恼过。

韩非花有些不知所措,呐呐叫“无适哥哥!”

怎么方伯伯好像不高兴她做儿媳?

是她长得不讨人喜欢吗?不乖吗?

适哥儿也一个劲地叫“妹妹!”弄得好像被棒打的鸳鸯似的。

又听了他爹那话,急得辩解道:“是我挣回来的媳妇!是我赢的!我要带妹妹回家…爹,你答应的!我赢的…”

重点不是媳妇,而是“挣”和“赢”。

在他心里,谢吟月就好比那张榜求救的人,许诺谁救了她女儿,她就把女儿嫁谁。他凭借自己的聪慧救了韩非花,那奖励是他该得的呀,怎么能不兑现奖励,反而责怪他呢?

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丰功伟绩!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奖励有些特殊,必须要两家长辈同意才能拿,可是爹和韩叔叔刚才亲口答应了,现在怎么又不作数了呢?

这些长辈出尔反尔,真没信用!

方初脸黑了,呵斥“闭嘴!”抱着他扬长而去。

身后,韩希夷脸也黑了,谢吟月脸更黑。

“都是娘害的你!”

她抱着韩非花,难受不已。

这时方瀚海走过来,问:“你为什么求适哥儿?”

不等她回答,又道:“别告诉我你是急疯了。”

急疯了也不可能去求一个小孩子,这事太反常了!

谢吟月跪着还没起身,垂首道:“晚辈确实急疯了。晚辈自知言行不妥,差点给方家带来无可挽回的灾难,晚辈任凭方伯伯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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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告诉

方瀚海道:“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也不敢处置你。”说罢冲韩希夷点点头,转身就走,不再咄咄逼人地质问。

孙子顺利脱险,他也恢复了深谋远虑的习惯。

谢吟月当众请罪和感谢,姿态放得极低,若方家逼人太甚、不依不饶,且不说别人会怎么看,适哥儿救韩非花的一番功劳情义将白白浪费,说不定还落个方家携恩压人的名声。

这个亏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

所以,他大度地不予追究。

反正,这回韩家欠下方家一笔债。

他临去时瞅的韩希夷那一眼,很意味深长,依韩希夷的脾性,便是方家人不追究,他回去也会盘问谢吟月。

果然,韩希夷躬身道:“方伯伯放心,小侄定会给方家一个交代。”

待方瀚海等人离开后,他才来扶谢吟月:“起来吧。你先回去准备一份厚礼,等我从衙门回去后,我们带非花一起去方家。”

说完抱起韩非花,要亲自送她母女回家。

谢吟月浑身一震,看着他不语。

他点点头,道:“你必须去!”

谢吟月静了一瞬,决然道:“好。”

去给郭清哑赔罪、低头,对于她来说,比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也不强些,甚至更艰难,但她躲不过去,必须要面对。

韩希夷道:“我会跟你一起。”

不管她面上如何从容,他还是看出了她的抗拒。

他没有责怪她,要怪也要先怪他自己。

他没有保护好女儿,才会令她心神大乱,做出疯魔举动,以至惹怒了方家。他没有资格谴责她,因为她的疯魔举动救了他们的女儿。他若是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还算男人吗?所以,他会和她一起承担后果,一起去面对方家。

方初走到园门口,发现周巡抚和夏流星郭勤还在对峙,顿时心里那股火气就转移了,他便朝牛二子坚定地点点头。

牛二子也隐晦地对主子眨眨眼。

哼,他本是个街头泼皮无赖,有什么不敢做的?

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拉一个巡抚算什么。

今天替大少爷搬倒了周巡抚,别说主子能保他平安,就是不能,他最后被杀头了,他两个兄弟和姐姐有方家照顾,将来也能一辈子富贵平安了。他牛二子这死便“重于泰山”,值!

他便哭丧着脸嚎道:“大人,人命关天,小人是为了救小主子,才慌张没看清道,失脚冲撞了大人。大人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大人你事忙事多,那谋反的事多要紧,别在这跟小人耗费工夫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皇上交代吧。大人和陈太太那件事,捅破天也不是杀头的死罪;要是大人把小人杀了,没准皇上觉得大人心狠手辣,肯定参加谋反了,原本想饶了大人的,他也不肯饶了。大人你说,这是不是不划算?…”

他一张嘴,那泼皮无赖的理由就滔滔不绝。

周巡抚被他说得头晕脑胀、心乱如麻。

“住口!”

他岂不害怕?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夏流星发现,这牛二子真是个人才,不由看向方初,心道还真会用人,把个滚刀肉用得恰到好处。

方初对郭勤道:“我把适哥儿送回去就来。待会你方爷爷和他们周旋时,你在旁多看多听,适当的时候也要出头。”

这样的事情,最锻炼年轻人。

郭勤道:“是,姑父。”

他也知道方初用意,因此十分上进。

方初冷冷地扫了周巡抚一眼,心想自己一再失手,让儿子和清哑受了许多罪,这次要是不将罪魁祸首给端了,也不用混了。

他要快些送儿子回去,还要回来料理这事。

适哥儿不愿意回家,说要看狗官判罪。

方初板脸道:“你这胳膊要是不及时诊治,回头废了,怎么办?那时看你还瞧不瞧热闹了。再说,这案子今日也不能判决。那狗官是巡抚,岂是县令和知府能审问的?爹白教你了。”

适哥儿方闭嘴。

方初换只手抱他,小心避开他受伤的右臂,一面问:“疼得厉害吗?”那语气再没了之前是严厉,很温和痛惜。

适哥儿笑嘻嘻道:“不疼。爹别担心。”

方初见儿子这样懂事,心下欣慰。

适哥儿讨好地问道:“爹,你刚才生气了?”

方初没好气道:“爹才不跟你生气呢。”

适哥儿问:“那爹,为什么不让我娶非花妹妹?”

方初忍无可忍道:“你很想娶媳妇?”

——你小子才多大?

想起这个他就气得哆嗦,就想狠狠惩罚他。

适哥儿撅嘴,不满道:“不是爹和韩叔叔答应的吗?韩婶婶许诺的。”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韩家也是世家,和方家门当户对;韩非花长得也好,软软香香的,和妹妹一样。

瞧,他懂得还挺多!

可是方初注定不会理解他,父子俩鸡同鸭讲,各自关注重点不同:方初受不了他这点年纪就心心念念娶媳妇,还是谢吟月的女儿;他受不了自己立了功爹不肯兑现奖励,出尔反尔,还找各种理由责怪他。

方初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适哥儿问:“什么是权宜之计?”

方初道:“就是特殊情况下,暂时做的决定。当时你在洞底,随时有性命之忧,你又倔脾气上来了,你那么问,爹能不答应吗?”

适哥儿道:“说过的话就要信守承诺。”

方初道:“这承诺不能算数。”

适哥儿问:“为什么?”

方初咬牙道:“因为我们两家有仇!”

适哥儿愣了,他过年回祖籍,听人说,方家和韩家是世交,爹和韩叔叔是至交,什么时候成仇家了?

他聪明地不追问,却劝道:“爹不是说,男儿当襟怀广阔,要有容人之量么。韩叔叔和爹从小就是好朋友,咱们原谅他们吧。”

这话说得,好像他知道方韩两家纠葛似的。

其实他根本不知两家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在他幼小的心中,他爹、他娘、他祖父母,都是极高尚有品性的人,方韩两家结仇,肯定是韩家人错了,所以他很大度地劝他爹“宽容”。

他还觉得,导致方韩两家结仇的人不会是韩希夷。他对韩希夷印象很好,所以将他摘了出来。不知为什么他没将谢吟月摘出。也许是当时方初呵斥谢吟月的态度,让他感觉爹对谢吟月似乎不满。

方初瞪着这小子,又不好说他这话不对。

他道:“原谅了也不能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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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教子

适哥儿又问:“为何?”

刚好这时出了陈家,方初不语,抱着他上了马车。

等坐好,吩咐张恒去这条街的医馆,然后认真对儿子道:“适哥儿,你也不小了。爹告诉你:你不能娶韩非花!因为方家和韩大奶奶仇怨极深,不可能结亲。”

适哥儿见爹说的这样郑重,忙肃然恭听。

方初见他懵懂,又叮嘱道:“回家见了你娘,万不可像刚才那样任性,再说什么娶非花妹妹的话。你娘听了会伤心的。”

适哥儿忙问:“娘听了会伤心?”

方初重重点头,道:“是!这件事和你娘有关。”跟着口气转严厉:“若你为这个惹你娘伤心,爹定不饶你!”

清哑若知道儿子要娶谢吟月的女儿,不知会怎样怄呢。

这件事,一定要好生处置,免得她心里膈应。

适哥儿吓一跳,急忙道:“是,儿子记住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馆,父子下车。

请医馆的大夫给适哥儿检查后,确定胳膊没骨折,都是擦伤,养两日便能活动自如,方初才放心。因让大夫给儿子用些止血药,连方子也不叫开,准备回家让他姑父刘心再诊一次,再行开方。

包扎完毕,父子再上车回家。

路上,方初又叮嘱儿子一番,总之是不许惹清哑伤心,说她今天在锦绣堂深受打击,精神很不好。

适哥儿听了连连点头,又担心不已。

然后方初又提起谢吟月,“这仇怨一两句话说不清。眼下没空,最要紧的是将周巡抚谋反罪坐实,传给京城,否则他定要反扑。这里面还牵扯一个卫昭,也是和咱家有仇的。晚上一并细说与你听。”

适哥儿深感事态危急,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少时回到方家别苑,清哑见儿子受伤,大惊。

严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急命人请他姑父刘心来诊治。

趁大家忙的时候,方初将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告诉了严氏和清哑,又叫别责怪无适,具体处置等他将衙门那边事了结再说。

清哑听得心惊肉跳,又不可思议——

谢吟月怎么知道适哥儿能找到她女儿?

严氏愤怒道:“这是适哥儿好好的,不然我绝不饶她!”

清哑心想:“不过说气话罢了。适哥儿虽听了谢吟月的话,却是自己跑去找人,自己下的洞,真出了事,也无法找谢吟月算账,只能自认倒霉。这孩子,太莽撞了!”

难道谢吟月给适哥儿下符咒了?

方初忙劝慰母亲,又叮嘱一番清哑。

这件事他不肯瞒清哑,怕经别人口让她知道反而坏事,不如他亲自告诉她,夫妻互相商量,她心里才会踏实。

又道:“谢吟月的事,我晚上亲自告诉适哥儿。”

这些事翻出来,一两句话说不完,清哑不擅长篇大论,他也不愿让她回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还是他来说。

清哑点头,也觉得让他来说更合适。

男孩子多和父亲相处,由父亲言传身教比较有刚性,做母亲的再从细微处指点,拾遗补缺更好。

这时,刘心出来了,众人忙都问适哥儿伤势。

刘心说的和医馆大夫差不多,又开了方子。

方初这才放心,又惦记夏流星不知可压制了周巡抚,生恐有变,匆匆交代了清哑两句,又赶去陈家。

他走后,严氏把跟回来的人叫去别屋问详情,清哑则让人弄了些细粥和几样小菜让适哥儿吃,“先少吃点。吃了睡会。等醒来吃全席。”晚上家里要摆宴,郭家人下午就要到了。

适哥儿答应着,吃完后细妹又伺候他洗澡换衣。

清哑亲自在旁照料,一面和他谈话。

“你可知今天做错了?”她开门见山问。

“我…”适哥儿真不知错哪了,是不该要娶非花妹妹呢,还是别的呢?他便老老实实地回“不知道。”

“你知道韩妹妹关在哪,怎不告诉你爹?”清哑问。

“爹不在旁。”适哥儿解释道。

“你怎么能自己跑出去呢?”清哑以前从未觉得儿子淘气有什么,男孩子不就是这样子么,可是今天他才脱难,怎能这样大意?

“我就想出去逛逛,兴许能发现韩妹妹藏哪。外面好多官差,还有咱们家的人、韩家的人,我不怕。爹当时忙。那狗官去了,正和县令大人吵架呢,我就自己出来了。”适哥儿道。

“那你找到了,就该去告诉你爹。”清哑坚持道。

“来不及了。娘,那石头眼看要掉下去了,好吓人的!韩妹妹在下面,手脚都捆着,嘴也塞着,只会流泪,好可怜。我怕等人来她就被石头砸烂了。我就和官差大哥放了木头下去救她。我觉得爬下去再爬上来很快的,谁知妹妹不会爬树。”适哥儿细细解释。

清哑面对儿子阳光灿烂的小脸,一时语塞。

在那样的时刻,儿子只想到救人,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正是赤子心肠,她竟不知如何再教导下去,也不忍责骂他。

细妹用块大浴巾将适哥儿包裹住,从木桶里抱出来,放在罗汉床上,仔细避开伤处,帮他擦干身上水渍。

适哥儿害羞地捂住下面,催道:“细妈妈,快拿衣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