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哥儿睡了一觉醒来,精神抖擞。

他站在内厅正当中,声情并茂地对众兄弟姊妹述说自己历险记:“我告诉你们,艺多不压身,什么都学点儿没错!就说这梳头,是小事吧?我就不会。当时我急得直冒汗。对着镜子弄了快一个时辰,好容易才扎了两个小包包——”郭义等女孩子一齐发笑——“要是差一点儿,就被人认出来,那我就被抓回去了。你说怕人不怕人?”

郭孝小大人一样评判道:“是很惊险。”

适哥儿又道:“还有游泳。今天要不是我会游泳,叫我爹灌水进那个洞,我就上不来了。你们来就看不到我了。”

郭义马上道:“你还好意思说?害姑姑姑父担心!”

郭孝也责道:“表弟,这件事你太不应该了。你只顾救别人,就不想想你自己?你要被砸坏了,姑姑和姑父多难受?”

他是知道郭方韩谢几家纠葛的。

郭家不同于方家,吴氏和蔡氏等乡下妇人,说话不大忌讳,时常谈些家长里短的话,又爱数郭家的发家经历,说到艰难处,忍不住就骂谢家和江家,一来二去,孩子们就知道当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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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撩拨

方家却不许传是非闲杂话的,就有,也传不到小主子耳中。大方氏人多口杂,还没那么干净;小方氏这边,因当年下人无意中闲话导致清哑早产,被方初狠狠整治后,下人们十分谨慎规矩。

方氏族中子弟,一般要等长到十来岁,开始学习接触家族买卖时,会有专人将商场和官场的各种人脉关系讲解给他们听。

故而,适哥儿竟不知方家和谢家的过往渊源。

郭孝继承了郭大有的稳重细心,阮氏管教严厉,加上巧儿时不时回家也会教导弟妹,他和郭义一直都很懂事,且勤奋上进。

他听说适哥儿为了救谢吟月的女儿差点丧命,很生气,就端出表哥的架子责怪适哥儿;而郭义受巧儿大姐影响,看似文静其实很厉害,直接就说适哥儿逞能,害得姑姑姑父操心。

对于这点,适哥儿也觉得理屈,无话可辩,唯有干笑。

一转头,又见弟弟无莫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一副想揍自己的样子,忙说道:“是我没想到。那不是情况紧急吗!”

又将韩非花命悬一线的惊险说了一遍。

说完心想,这下该赞他有仁义心肠了吧?

郭孝反问道:“你下去了就不紧急了?”

莫哥儿蹦出一个字:“蠢!”

他不懂别的,但大哥让爹娘担心,就是不该。

适哥儿便抱怨道:“都是爹他们大惊小怪,喊得韩妹妹心慌,吓得手一抖,把那石头碰掉下来了。要不然,我早就爬上去了。”

郭孝道:“你还敢怪姑父!你就知道帮仇人。”

适哥儿愣住了,连表哥也知道方家和韩家是仇人?

他急忙追问郭孝是怎么回事。

郭孝也不过比他大两岁,想了一下,还真说不清几家的纠葛。主要是不知从何说起,这中间还关系到江家,后来还有夏家,还牵扯到卫家;再说事关姑姑退亲的事,这事奶奶和娘都叮嘱过,不许乱说…唉,太复杂了,小娃儿觉得难以表达。

他便抓重点,道:“谢吟月差点害死了姑姑。”

适哥儿瞪大了眼睛,笑容没了,“真的?”

莫哥儿原本安静的目光一下子炯炯有神。

郭孝点头道:“是真的。她妹妹杀了人,赖到姑姑身上,姑姑被判了死罪,差点被砍头。后来她又叫人污蔑姑姑是妖孽…”

适哥儿问:“三表哥听谁说的?”

那口气就很严肃了,面色也转严峻。

郭孝道:“她自己在公堂上承认的。她还流放过呢,就为这个罪。后来皇上登基才回来。这事谁不知道!全城人都知道。”

可他这个被害人的儿子居然不知道。

适哥儿小脸涨红,心下极为震动。

他却没有跳脚怒骂,父亲常教他:不可偏听偏信,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断;回来路上父亲也说,等有空会告诉他方韩两家的事,相比郭孝,他更愿意听父亲母亲亲口告诉他真相。

见他不说话,郭义又撇嘴道:“你说她求你救她女儿,她肯定没安好心!她就是要指使你下洞,就想害死你!”

适哥儿道:“她又不知道她女儿在洞里。”

知道了还不去救,那还是亲娘吗?

郭义词穷,憋了一会才道:“她怎么不求别人,单求你?”

这个,适哥儿也回答不出来。

不知道谢吟月和清哑的仇怨之前,他只当她是为女儿伤心得发疯;知道她和清哑的仇怨后,他不敢确定了,哪怕他还小,也觉不正常。

他情绪低落,再没了对兄弟姊妹们说笑的兴致。

郭孝见表弟被打击怏怏的,心生不忍,想他这么小,被人捉去了居然能凭本事逃回来,还能男扮女装揭发贪官,又下洞救人,这份聪明和胆气,实在让人没法不佩服他;再说,他之前并不知谢吟月和姑姑的仇,也不好怪他。

他便笑道:“适哥儿,你再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跟着陈老爷坐轿子去锦绣堂的。那抬轿子的也蠢,怎就没发现轿子重了呢?”

郭顺则嚷:“我要听你偷嘴吃东西。”

郭义也笑问:“你可学会梳头了?”

众兄妹七嘴八舌地问,适哥儿重又鼓起精神,但他心底还是堵得慌,一颗心悬着,没着没落的很难受,急需要一件事来充实。

他便建议道:“我们来学梳头吧。都扮一回女孩子。比比看,看谁梳的最好看、最像女孩子。”

男孩子们哈哈笑起来,跃跃欲试,又怕丢人。

适哥儿道:“学了这个有许多的好处:将来没丫头在身边,咱们自己也能梳。还有就是,要是哪天也遇到坏人,也能像我一样扮女孩子逃跑。表姐,我们互相换衣裳,你们扮男孩子。”

大家见都有份,都觉有趣,都答应了。

适哥儿就命丫头们搬梳头的家伙来,并教他们梳。

别说男孩子了,就算女孩子们,平日也是丫头伺候梳头的,要他们自己梳,都不会。大家商议后,分成两个一对,先互相帮忙梳。等学会了,再自己梳。于是一齐忙活开来。

清哑就听里间孩子们笑声一阵一阵的,很纳闷,不知干什么,也顾不上,她正听娘家亲娘和婆婆说话呢,极有趣。

适哥儿没事,吴氏转悲为喜,高兴得找不着北。

严氏和她同喜,两亲家共同享受劫后欢乐。

因吴氏刚到,很多事都不知道,严氏便将清哑和谢吟月斗锦、适哥儿救非花一节说了,听得吴氏时而紧张,时而大笑,最后愤怒了。

她和严氏坐在铺了寒冰簟的罗汉床上,中间隔个矮几。

她伏在几上,对严氏道:“亲家太太,你可要照看我清哑呀!我清哑老实,不会跟人争的,从小就不会!亲家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长,可别让谢吟月害了她了!她经不起了!再害,九条命也没了…”

清哑不会跟人争?

那早上跟谢吟月斗锦的是谁?

这些年来,谢吟月虽害得清哑吃了不少苦头,她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亲退了,家败了,名声臭了,没死在流放地算她命大。

这些话在严氏心头一晃而过,便了无踪迹,她本来生就护短的性子,和清哑婆媳间磨合这些年,如今拿她当女儿一般,便是吴氏不说,她也会护着清哑,因此硬昧着良心附和道:“是,清哑太单纯了!”

吴氏又道:“都说和气生财,为人要宽和。可那谢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也没个完。谢大太太连亲姐姐都害,害得亲家的娘家哥哥被骗了几十年。谢吟月又害得亲家儿子把手都剁了。现在又来害亲家孙子…不是我说,你们方家也太仁义了…”

她不说“严老爷”,说“娘家哥哥”;不称方初为“女婿”,说“亲家儿子”;再加上亲家孙子,好么,数数都三代人了。

严氏当家太太惯了,就算生气也很有威仪。

然听着听着,威仪维持不住了,气得手都抖起来。

人是最不经念的,要不怎有“吹枕头风”一说呢。

郭家刚进城那会儿,为了清哑被谢吟风抢了未婚夫,郭家人对谢家江家仇恨滔天,真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然江明辉一死,仇恨便烟消云散。吴氏有次见到江大娘,苍老的恨,再懒得恨她了。

后来郭家又经历了夏家逼亲、清哑被污为妖孽等事,经历越多,心态就坚硬起来,“见多识广”,承受能力也强了。

如方氏这样的百年世家,更不知经过多少风浪,真要记仇,只怕整天活在仇恨中。更何况,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们这些世家关系牵扯也复杂,很难将仇恨延续。

比如谢吟月嫁给了韩希夷,而韩家和方家是世交,两家和谢家以前也都是世交,如此一来,方家怎么也会给韩家三分薄面。

但吴氏将数年间的事集中说,对严氏的冲击效果十分强烈。

哥哥、儿子、孙子,还有儿媳…她不能镇定了!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她的脸都青了,满眼煞气。

她道:“哼,她还想结亲?做梦!我定要和韩太太说道说道,这是害完了我儿子儿媳,要害我孙子了?”

要叫谢吟月受婆婆折磨,叫她不好过。

吴氏道:“那就是个祸害!也不知韩大爷中了什么邪,竟然娶她!”

说起这个吴氏就不忿:韩希夷当时可是恋慕清哑的,硬是被谢吟月搅和了。在吴氏心里,韩希夷娶不成清哑,也不能娶谢吟月。

严氏道:“还不是韩老爷和太太糊涂闹的!”

吴氏道:“他们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亲家同仇敌忾,将谢吟月狠狠踩踏了一番。

别说严氏了,连安静的清哑也被吴氏撩上了火,就像上午在锦绣堂面对谢吟月一般,要死死将她踩入尘埃。

正说着,一群女孩子唧唧呱呱从隔扇后涌出来,虽然头发有些奇怪,但都不失可爱,淘气的笑容熟悉又陌生,不由看得发愣。

愣了一瞬,大家就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冲淡了刚才的气氛。

严氏见了适哥儿,嗔道:“肯定是适哥儿的主意!”

适哥儿胳膊伤未好,没参加梳头,是以一眼就被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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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女儿

吴氏笑得有些失态,嘎嘎的,一面道:“我外孙子怎这么聪明?这脑瓜子,将来肯定是当状元的料!”

严氏没和她争持,很大度地将孙子与她分享,自豪道:“那可不是!都说三岁看老,适哥儿一岁多就厉害的很。”

吴氏明白她指的那件事,会心一笑。

适哥儿便得意地请长辈们评判:谁梳的最好。

众人目光扫了一圈,落在郭顺和方无莫身上。

郭顺的头是莫哥儿梳的,莫哥儿出人意料的手巧,在紫竹指点下,只练习了三次,就将郭顺打扮成伶俐、俏皮的小姑娘。

郭顺却没他那份灵巧,帮莫哥儿梳的头,不过从里间跑出来,那头发就散了一绺下来,垂在耳边。奈何莫哥儿生得秀气,一张完美的椭圆小脸,除了一字眉和直鼻梁像方初,那安静的水杏眼,那小嘴儿,气质神韵都像极了清哑,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更增添了他的灵气。

清哑看得莫名心动,对“女儿”招招手,“来!”

小女孩慢慢走过来,小脸腾起一片红晕,长睫毛盖了下来。

清哑将小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他额头一下,心里软软的。

吴氏眼睛瞪老大,对清哑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然不会真一模一样,不过是神韵太相似了而已。

莫哥儿本来还抗拒扮女孩,听外祖母说自己和母亲小时候长一样,没来由地窃喜,靠在母亲怀里,乖巧地任人评头论足。

适哥儿领头,和郭顺等人如同一阵风,呼啸而过,刮向正厅,去祖父和外祖父那边炫耀去了。

这里,严氏对吴氏道:“我年年都有些苦夏。去年吃了清哑送去的腌小黄瓜,觉得很爽口,送粥极好,不像一般咸菜那么咸,还新鲜。问了清哑,才知是她娘家送来的。亲家今天可带了?”

吴氏忙道:“有,有!带了两坛子。”

说完忙叫阮氏“叫人回去拿来。”

阮氏忙派人回去拿。

吴氏又歉意地对严氏道:“就带了两坛子,都给亲家,回头我再叫他们多送些来。往年这个时候我都要给清哑带许多的,我自己盯着她们装。这回适哥儿出了这事,我就没心思了,整天人就跟梦游似的,抓不找边。昨晚装货上船的时候,她们问我要带多少,我随口就说‘什么好东西,一样带两坛子就是了。’谁知亲家喜欢,带少了。”

严氏拍拍她手,感叹道:“这些日子亲家受苦了。”

吴氏道:“好在没事了。早上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不知见了清哑要怎么说。所以我刚刚吃了许多点心,亲家太太别笑话我。”

严氏呵呵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饿坏了。”

又笑道:“待会就开饭了,亲家留着肚子吧。”

吴氏笑容满面地点头。

清哑在旁道:“纹妹妹也喜欢吃那个黄瓜。”

严氏忙道:“怪了,那个味道怎么做的?清哑说了,我叫人做也做不出来,不够你们的脆嫩,日子一长都软了烂了。”

吴氏笑道:“你们大户人家,哪里知道这个!我家这菜不是我腌的,是我们郭家一个婶子。那腌菜有些门道的,各人手不一样。凡是瓜菜晒干了,洗干净了下盐,就要使劲揉,好入味。经她手揉的就好,旁人揉的就不行。嫩笋也是这样。她腌的嫩藕也好吃…”

清哑和方纹听得相视一笑。

婆婆和娘这样和谐,她很喜欢。

晚饭后,适哥儿兄妹三个都赖在爹娘床上玩。

方初瞅着滚作一堆的两儿子,道:“这么热,挤一床怎么睡?”

适哥儿一个鲤鱼打挺,不顾胳膊受伤,左手单手和脑袋一起使力,倒竖起来,憋得脸通红,挤出话来:“我们…一会就走。”

莫哥儿上前,把哥哥一推。

适哥儿“砰”一声仰面倒在芙蓉簟上,一双脚正落在方初面前。

方初抓住他一只脚,提起来,道:“我瞧瞧你这脚,长足癣了吗?”

一看,脚丫子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心里不由生气,张口咬住那大脚趾,上下牙一合拢,作势要啃掉的样子。

适哥儿刚爬起一半,又笑软了倒下,嘴里嚷道:“娘,爹吃人了!”

方无悔问爹:“爹,好吃吗?香吗?”

准备凑上去也尝一根脚趾。

清哑失笑,对方初道:“你不嫌臭!”

方初气呼呼地咬了儿子一下,放了手,然后对清哑道:“你不知道,他今儿在洞底下,就坐那抠脚丫子,抠了脚丫子又抓头,我在上面急得冒火,怎么叫他都不答应。我还以为他长足癣了呢。”

想起当时情形,他还恨得牙根痒痒。

适哥儿被勾起心思,愧疚道:“爹,我那会子正想主意。”又对清哑道:“我本来想出来用水了,被他们一吵,又吓回去了。”

又对方初道:“爹,你不是说有事告诉我?”

他没心情闹了,想知道谢吟月到底怎么害娘的。

方初点头,对清哑道:“我送他们去睡。你带无悔。”

于是起来,带着两儿子去了隔壁。

一个时辰后,他才转来。

那时,方无悔已经被细妹抱走了。

清哑问:“都说了?”

方初道:“只说了个大概。他们还小,有些事也不懂。”

一面上床,在清哑身边躺下,搂着她。

夏天,他特喜欢抱着清哑降温。

清哑身上凉凉的,不是冰凉,而是如玉般温凉,好像燥热根本影响不了她,她很少大汗淋漓,或者浑身冒火。

冬天,清哑则喜欢抱着他,因为他身上火热。

方初一面摩挲她柔软的胳膊,体会温凉,一面道:“这小子,今天真是气死我了:听了谢吟月的话私自跑去找人,找到了也不叫我们;从阎王殿逛了一趟回来,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爹,倒对人家小女孩说长大了要娶人家。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把我方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清哑不出声,瞅着他微笑。

方初没得到回应,低头问:“你不觉得他反常?”

清哑反问:“你小时候干的事正常?”

方初垭口无言。

相比儿子,他的经历好像更离谱。

忽听外面紫竹道:“奶奶,适哥儿来了。”

一阵急促脚步跑进来,跟着帐帘一掀,适哥儿头发散乱地探头进来,方初早在听见紫竹声音就坐起来了,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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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自杀

适哥儿道:“爹,你要敢不要娘,我绝不答应!”

在昏蒙蒙的灯光映衬下,他凤眼亮得像星子,还有些红。

方初忍了又忍,看在他胳膊还有伤的份上,才忍住抓他过来揍一顿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适哥儿急求他保证:“你不会不要娘的,对不对?”

方初坚持问:“为什么这么说?”

适哥儿生气了,爹怎么就不答应呢?

他刚才才知道,爹以前竟然和谢吟月有过婚约,这让他没来由地恐慌,正要再说,清哑忙道:“不会,你爹不会的。快去睡。”

一面说,一面下床,拖着儿子就走。

这个儿子,怎么这样较真呢!

方初疑惑不已,看来这事跟清哑有关。

他便等着清哑回来,问她。

清哑把儿子安抚住了,才回来。

上床,方初一把扯过她,搂在胸前,笑问:“你娘俩怎么回事?”

清哑把白天和儿子的对话说了,“他想多了…”

方初道:“臭小子,这么小就开始管他老子了!”

并不见多少生气,相反口气十分自豪。

在他心里,懂得护着娘亲的孩子,绝错不了!

他心一畅,升起一股柔情,轻声问清哑:“可是很累?”那手便顺着清哑纤腰滑下去,轻轻地摩挲,眼眸幽暗深邃,“雅儿?!”

若不累,就来一场“鹊桥会”。

清哑迅速领会他的心意。

这半个月来,他们相处虽温馨却无激情。

她还奇怪,怎么他难得这样老实起来,难道是天太热了?

今日才知道缘故:儿子出事,若他还有心寻欢作乐,真愧为人父。现在儿子回来了,他也有心情了。

她其实有些累,却不忍驳他兴致。

她也不出声,就伸手环抱住他脖子。

方初觉得,自己被温凉缠裹住了,可身体不但没降温,反而更加火热,热得不行,越抱紧那一团温凉的软玉揉搓。

清哑呢喃道:“好热!”

方初越发迷乱不堪,忽想起刚才清哑说的“我不退货”,忍不住又低笑起来,莫名兴奋——清哑很在乎他!

“你想退货我也不许!”他在她耳边道。

方家热闹、欢快、温馨,韩家却气氛沉压。

陶女割了手腕自尽,幸亏韩太太来了,才救下。

因之前谢吟月表现反常,韩太太终不放心一双孙儿女,便赶来霞照,进门就碰见这桩晦气事,问起缘故,却是为了非花被掳。

原来适哥儿叫人送给韩家的信是陶女接了。

陶女想要拿去给谢吟月,又踌躇:那纸上稚嫩笔迹“有人要抢你女儿”,没头又没脑,大奶奶看了定会以为是她想出来的花样,不过是想找机会接近哥儿姐儿,好在大爷跟前露脸而已。

大奶奶上次就警告过她,叫她想找大爷只管自己去,不许拿哥儿姐儿做借口。陶女也是心性要强的人,便不去找谢吟月,想晚上直接递给韩希夷。

结果韩希夷回来就进了大奶奶院子,进去就没再出来。

陶女更不敢打扰,不然岂不是公然和主母挑衅。

她又想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找机会给韩希夷。

韩希夷和谢吟月用完早膳就要去锦绣堂赴会。

当着许多人,陶女又不敢把那揉得烂巴巴的纸片拿出来,那纸片实在太不像样,连她自己也觉得像是哄人的手段。

然后,韩非花就出事了。

陶女自觉无脸再见韩希夷,陈家那边传信回来,说没找到非花,她便绝望地写下认罪书,忏悔自己失职,然后用刀割了手腕。

她不想上吊,听说吊死鬼都是舌头挤老长的挂着,很恐怖,她不希望韩希夷看见自己一幅丑样子。

韩太太听说孙女被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哪顾得上评论陶女所为,等韩希夷谢吟月带着韩非花回来,她才回神。

这一回神,所有的火气就冲着谢吟月去了。

她严厉呵斥道:“非花小小年纪就遭受拒亲之辱,你是怎么做她母亲的?你自己不在乎脸面,我韩家的女儿在乎!”

这是指谢的过往不堪,毫不留情地直戳她的心肺。

谢吟月当即跪下认错,道:“儿媳言语失当,请太太责罚。”

声音平静,心中却冰冷。

她早就提醒过婆婆和韩希夷留意非花安全,婆婆却怪她大惊小怪。今天女儿被掳,是她的责任吗?她纵然言语失当,那也是为了救女儿。方家人可以怪她,婆婆怎可以这样说她?

韩太太道:“你说的好轻巧!你一个言语失当,就害得人家孩子差点没了。幸亏后来没事,不然非花也别想活了!”

纵然活着,也会生不如死。

对这点,谢吟月无可辩解。

韩太太又指着她道:“你真疯了?!你要问适哥儿,你就好好地问。郭织女虽然与你不睦,方初和希夷却是至交,方家和韩家也是世交,有什么不能问的?你为什么对方无适许下那样的婚诺?”

问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一掌拍在几案上。

她恨啊——

非花,她好好的孙女,被这个娘害苦了!

韩希夷道:“母亲息怒。容儿子来问她。”

他便转向谢吟月,郑重问:“你到底因为什么?”

谢吟月漠然回道:“急疯了。”

韩太太失笑道:“急疯了?我韩家家大业大,急疯了什么不能许,要许非花终身?那方无适见过非花吗?他才七岁呀,你怎么就知道许非花给他他会动心?你这话哄鬼呢!”

虽是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平日的温和端庄全无,一片凌厉。

韩希夷再劝道:“母亲别急。”

韩太太道:“我怎么能不急!方家能答应亲事才怪呢,换我也不会答应,又不是人家出尔反尔,是你自己作茧自缚。”

韩希夷便说非花受了惊,请韩太太去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