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帝道:“你说他们无辜?”

清哑心想难道不是?

她就不提韩希夷了,他是谢吟月曾经的丈夫,皇上怀疑他参与了军服一案还说得过去;其他韩氏族人和孩子知道什么?

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

顺昌帝盯着她,沉声道:“无辜不无辜,先不说。谢家和郭家的恩怨,本不是生死大仇,可是谢吟月和家人数次要置你于死地,你还敢饶恕他们?就不想斩草除根?你可曾想过:今日你饶了韩非花和韩非雾,他日也许他们会来找你,或者找你的儿女,替母报仇。明着不敢来,暗地里陷害,就像他们的母亲一样。你就不担心?”

韩非花惊叫道:“不!民女誓…”

顺昌帝抬手,制止她说下去。

他郑重道:“朕要听郭织女说!”

方初也急了,也要张口。

顺昌帝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来,再次成功阻止了他。

方无适也不许开口。

清哑被皇帝绕晕了。

他的话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女被人惦记,最好斩草除根;但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便蹙眉思索起来。

堂上堂下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清哑,连刚醒来的谢吟月也不例外。她见韩非花还没死,大喜,又听见顺昌帝的话,哪怕对清哑的恨意未消,此时也不敢吭一声,歪在地上继续装晕。韩非花、韩非雾、韩非梦三人更是眼巴巴地看着清哑,如同待宰的羔羊。

清哑想了一会,忽然贯通。

她抬起头来,直视龙颜,认真道:“不是这样的。谢吟月和我有仇,但不是说把韩家和谢家人都斩草除根,我就没事了。

“没有谢吟月,还有张吟月、李吟月。比如说卫昭,我跟他可没仇,还有恩,他不是一样害我?比谢吟月还狠。还有夏家也是。

“父亲是犯罪,儿子长大了未必就一定会犯罪;父母是好人,儿女也未必就不会做坏事。我们不能为了防患于未然,就将所有无辜的人都斩草除根。这天下人都是皇上的百姓,他们中有人将来会犯法,有人会造反,皇上难道要把天下人都斩草除根?”

她停下来歇口气。

借着喘气的工夫,她整理了下思绪,接着道:“所以说,这样仇恨滥杀是没有用的,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自取灭亡。”

谢吟月、卫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难道要学他们吗?

顺昌帝目光异常明亮,追问道:“你真不怕报复?”

清哑道:“怕。所以要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仇人要防,其他人也要防。

一家人还会手足相残呢。

这些年,方家和郭家一直防备谢吟月、防卫昭、防夏流星。要是抱着斩草除根的心思,想着先下手为强,想法子把这些人连同他们家人都弄死了,方家和郭家还能安然延续吗?

方初急忙接道:“不论皇上如何决定,小方氏无不从命!”

他看出来,顺昌帝已有了悔意,想饶了韩家,却故意问清哑。一是借清哑下台,二是想把饶恕韩家的人情让给清哑。

方初却不想要这人情。

人情有时候也是麻烦。

蒋大人也站起来,道:“皇上,郭织女宅心仁厚,乃朝廷之福、皇上之福。废太子居心叵测,就是要动摇民心。这次案件已经牵连广泛,引得朝堂震动,若再大开杀戒,岂不正中他下怀?”

吴大人和玄武王等人纷纷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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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9章 谢吟月的穷途末路(三更)

顺昌帝正要说话,就听方无适道:“皇上,微臣想…”

顺昌帝把眼一瞪,叱道:“想什么想?刚才你用什么打人——”目光转向地上那一摊点心渣——“点心是吧?你小子刚才在偷吃点心!三司会审,何等严肃,你堂堂忠义伯,一点体统规矩都没有!”

方无适急道:“皇上,微臣在牢里关了好些天,天天吃的都跟猪食一样。刚才不是没事了吗,我娘就给我——”话未说完,就见顺昌帝对他伸手,不禁疑惑——“皇上?”这是要干嘛呢?

顺昌帝道:“还有吗?给朕一块。”

方无适傻眼。

上下人都愣神。

方无适只愣了一瞬间,就迅反应过来,忙往袖内掏。他穿的箭袖,袖口小,很容易掏不出来。掏了两下才掏出一块来,双手奉送到顺昌帝面前,含笑道:“皇上请用。”

顺昌帝伸手接过去,剥了外面一层油纸,刚咬了一口,就听郭织女道:“是忠义侯。”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上显得很突兀。

顺昌帝纳闷地抬眼看她——

什么忠义侯?

清哑提醒道:“皇上刚才封他为忠义侯了。”怎么转身就忘了?别人忘了可以,唯独皇上不能忘,否则,那口谕还算不算数?

顺昌帝恍然大悟,忙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一张口说话,嘴里点心渣便喷了出来,臣子们不忍直视。

一旁的太监急忙上前添茶,让皇上润润口。

方初忙将清哑拉回来,握着她的手,紧紧拽在身边才踏实。

经过这么一打岔,堂上惨烈的气氛才松弛下来。

顺昌帝吃了一块点心,喝了半盏茶,心情也平复了。

他再当堂下旨:

谢吟月妒忌成性,屡次陷害郭织女,虐待庶女,并为睿明郡王和王妃出谋划策,怂恿他们调换军服,嫁祸方家,栽赃朝廷重臣,将上下一干人玩弄于鼓掌,祸乱家国,罪不可恕,判斩刑!

韩家未参与调换军服一案,韩希夷已经休了谢吟月,谢吟月所作所为与韩家无关。

谢家与睿明郡王勾结,命三司严查后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郡王妃害死曹侧妃,策划换子,又参与郡王调换军服,判斩刑。

睿明郡王勾结废太子和卫昭,图谋不轨,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即日起,查封睿明郡王府上下,所有相关涉案人,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朝廷官员或者地方官员,所有党羽爪牙一律依法论罪。

这次判谢吟月和谢家,没有人坑声。

谢天护高呼冤枉,被衙役喝止。

刚才外甥女差点自杀,他也为她伤心悲痛。等事情过了,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韩家有好女儿为母赎罪,救了韩家;谢家也有女儿,谢家却正是被这个好女儿所连累!

谢吟月,他的好姐姐!

方无适目光有些散淡,没有焦点,视野中,有个单薄的肩膀在簌簌抖动,他想看不见也不行,但他紧闭着嘴唇。

他心下疑惑,刚才为何想都没想地出手救韩非花呢?

若她一定要拼了性命救她母亲,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因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谢吟月的,绝不会为了她向皇上求情,饶恕谢吟月。想到这,他硬转过头,将她的身影从视野中移出。

这一转,便看见自己母亲优雅的侧脸。

清哑立即感觉到儿子的注视。

她也转过脸,看着儿子。

方无适触及母亲温润的目光,不由一笑,心下便踏实了。

清哑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点心,从下面悄悄塞给儿子。

这是她早上出来时,想着方无适一直坐牢,肯定吃不好喝不好,于是揣了几块点心在身上,等见了他让他先垫一块。谁知无适还没吃呢,一块救韩非花用了,另一块给皇帝要去吃了。

清哑便又给了儿子一块。

方无适悄悄接过来,塞进袖口藏了。

方初将他母子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一弯,继续听皇上旨意。

宣罢,三司官员离座领旨。

玉瑶长公主牵着韩非梦的小手,满眼畅快地看着谢吟月。

韩希夷一手搂着韩非花,一手搂着韩非雾,将一双儿女紧紧护在身前,不许他们去看谢吟月,也不让他们说话。

韩非雾倚靠着父亲,泪流不止。少年感觉自己的世界坍塌了。人家的母亲强势厉害,儿子打死了人不但无罪,还加官进爵;他的母亲却成为阶下囚、被判斩刑,而他连为母求饶都不能做。

韩非花也伤心,却强忍着泪,用自己细嫩的手握住父亲的大手,父女互相支撑,不敢看母亲,也不敢看舅舅。

她怎不知舅舅和母亲的绝望,但她真的无能无力。

她之前的举动,是她于绝境中想起“缇萦救父”的典故,灵机一动才想以身替母赎罪,恳请皇上看在她孝心的份上饶恕韩家。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和《资治通鉴》都有记载:缇萦的父亲获罪,被判肉刑(断手足),缇萦上书汉文帝,愿为官婢,以身替父赎罪。汉文帝感念其孝心,遂废除了肉刑法。

非花抱着一线希以死恳求皇上,是基于父亲和韩家并未参与调换军服一案,是否株连只在皇上一念之间。但谢吟月和谢家却不同,谢吟月犯的事不可能饶恕;谢家卖布给睿明郡王,也难脱干系。这种情形下,她连韩家能否求下来都不能保证,如何敢帮母亲和舅舅求情?那样不但不能求下来,连韩家也要搭进去。

所幸顺昌帝还算英明,也知韩家冤枉,再者自古以来伦常大道都为上位者所器重,非花的行为才侥幸打动了皇帝;还有就是韩希夷早在这案子爆时就休了谢吟月,那时被诬陷的可是方家和郭清哑,足以表明他的立场;加上郭织女说情,韩家才逃脱大难。

子不嫌母丑,不管母亲对错,韩非花都不想看着母亲死,然面对母亲的凄惨,她不敢抬眼,怕自己扛不住再求人!

谢吟月被判斩刑,清哑并没有预期的欣喜若狂。

进京之前和谢吟月对阵时,她恨不得立刻弄清真相,然后让官府将谢吟月打入死牢,再在菜市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她砍头。

现在谢吟月真要死了,她却没了胜利的喜悦,甚至面对韩家父女三人的凄惨形状,心里很别扭。韩希夷还好,神情淡然,仿佛脱离红尘成了真正的谪仙;韩非花和韩非雾那模样,明明未一声,却浑身都散着哀求的讯息,这无声的哀求比有声的哀求更让人不忍。

清哑可不想为谢吟月求情。

所以,她不想再待下去。

她还想把儿子和方初都带走。

她见顺昌帝宣布后准备离开,忙说“我头晕”,方初和方无适一齐转脸看她,都一脸的紧张,问“怎么了母亲?”“怎么了清哑?”

清哑虚弱道:“大概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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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0章 你自己作死!

方初心疼道:“肯定累了。”

而且是心累,之前一直悬着一颗心,现在事情了结,所有的疲惫都涌上来了,这个他有经验的,清哑又是女子,症状更厉害。

他忙半抱住清哑,向主审官告罪,询问是否没有方家人的事了,说妻子身体不适,要告退。

顺昌帝忙问:“织女怎么了?”

方初道:“劳皇上垂询,就是连日劳累,心力憔悴,支持不住了。”

顺昌帝便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忙道暂时没他们的事了,可以离开。

顺昌帝便挥手道:“走!”

说罢离座下堂,走到方无适面前,拍着他肩膀道:“先送你母亲回家,回头朕还要找你问话呢。”

方无适忙躬身道:“是,皇上。”

顺昌帝率先举步,向外走去。

他身后,左右丞相和玄武王等人一起跟随,经过方初等人身边时,都含笑对他夫妻父子招呼,尤其对方无适关注。他们都看出,皇上对方无适十分喜爱信任,今日之后,方无适要受重用了。

方初和方无适扶清哑随后。

他们想就此离开,有人不依。

谢吟月下场比前世还不如:前世,她虽然被韩希夷一杯毒酒了结生命,好歹保留着韩大奶奶的名分,死后能享韩家子孙的香火供奉;今生,她众叛亲离,被韩希夷休了不算,连儿女都不认她了。

她怎能甘心!

当方初和清哑三人下堂时,她看着方初问:“你早就知道那人是长公主,为什么不说?”如果告诉她,她不会走到今天的下场!

方初脚下一顿,严厉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几次三番告诫你,你就是不信。现在却来怪人!”

清哑也不晕了,站直了身子,对方初道:“别理她!”

跟一个死刑犯啰嗦什么?

方无适生气,恨恨道:“你不配为人母!”

这句话正中谢吟月要害,她目光犀利地射向方无适。

方初上前一步,挡住她目光,虽然谢吟月并不能伤害他儿子,但他本能就做出这反应。

玉瑶在旁一针见血道:“谢吟月,你嫉恨郭织女,想尽办法也要毁掉她。跟误会不误会没关系!”——误会就能虐待她女儿吗?

前面,刚出大堂的顺昌帝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大理寺卿急忙呵斥:“谢吟月,你还敢狡辩?”

谢吟月喊道:“郭清哑,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话喊得色厉内荏,完全没有谢氏吟月的气势。哪怕当年她流放前夕,被杖刑一百时,她认罪也认得不屈不挠,带着强势的笃定,坚信自己能重新杀回来;眼下,她却像走投无路的人扔狠话,语声软弱得没有任何力度,像吹起的气泡,遭遇一点外力就破碎。

她眼中水光弥漫,她坚持不让眼泪掉下来。

方无适大怒,上前一步要打她。

清哑拦住儿子,对谢吟月道:“你天天盼我没好下场,我还是活得好好的。你把自己作死了!”——可不是她害的。

谢吟月死死咬住嘴唇,怕一张口,就撑不住崩溃。

顺昌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就转身出去了。他们都看出了谢吟月的绝望,懒得计较了,反正她要死了。

方初和清哑才走到院中,韩希夷拉着韩非花姐弟从后撵了出来,叫住方家三人,郑重对方初和清哑道谢。

方初道:“无需客气。”

他不想跟韩希夷多说,此时此地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正要走,清哑又被随后追出来的玉瑶和韩非梦拦住。

韩非梦仰脸和清哑对视,半响,才轻声道:“谢谢郭织女赠药之情。”然后蹲身福了一福,清哑忙伸手挽住她,说“不用在意。”

玉瑶长公主则郑重跪下,道:“对不起,请原谅本宫的任性!”她无法不承认,她给方家、给郭织女带去了无妄之灾。

清哑急忙闪开,不伸手扶她,也不说话。

清哑不知如何面对她,就算她没有害人之心,但她是罪魁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生这么多事,说一句原谅有何意义?

方初挽着清哑走了。

韩非花心中悲凉,不敢抬头看方家三人,眼角余光只瞥见那穿着白色袍服的身影一晃而过,眼前便空了,心中也空空荡荡。

玉瑶默默起身,面对韩希夷。

韩希夷却半蹲下身子,与韩非梦平视,轻声道:“梦儿,你先跟长公主回去。等爹爹忙过了这阵子,就接你回家。”

韩非梦迟疑地看向哥哥姐姐,她还可以回韩家吗?

韩非花忙挤出一个笑脸,道:“妹妹,我们等你回家。”

玉瑶道:“不,她不能回去!”

韩希夷并不看她,自顾道:“回不回去,由梦儿自己决定。”说完,摸摸韩非梦的头,转身,一手一个牵着韩非花姐弟离去。

韩非花和韩非雾一齐回头,看不见堂内,看不见母亲。

清哑和方初三人出了衙门,压抑的心情才好了。郭大全、郭勤等人一齐迎上前,大家先恭送顺昌帝銮驾离开,然后打点回府。

六月的天,现在正是午后时分,外面骄阳似火。

随从检查马车时,现伯府的马车出问题了。

方初皱眉,正好郭孝郭义来接他们,他便让清哑同郭义坐一辆车,冬儿等人也纷纷各自上车,男人们骑马围随着马车离开大理寺。

车马行至清华街时,忽然从道旁窜出两个孩子,差点没被马车撞着,车夫猛勒马缰绳才停住,马也扬起前提嘶鸣。

两孩子吓傻了一般,倒在马前呆呆不动了。

方初心一突,喝问:“怎么了?”

前面车夫道:“撞人了。”

忙不迭下车查看。

方初也催马上前查看,张恒跟着他。

车夫检查后,幸好孩子无事,方初命赏些碎银子安抚了,让孩子离开,才转身回来,命继续前行,一面吩咐无适:“看你母亲可惊着了。”

方无适骑马正护在清哑车旁,闻言忙对车里叫:“母亲!”

没有人回应,方无适奇怪,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

方无适吃惊,跳下马背,来到车门边,伸手掀开车帘。

就听一声惊叫“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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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1章 你在哪里?(二更)

方初调转马头,听见他叫,急下马冲过来,问:“怎么了?”

方无适惊慌道:“母亲晕了!”

后面,郭大全、方无莫、郭勤等人也纷纷催马跑过来。『

方初看向车内,只见清哑、郭义、细妹都歪在车壁上,双眼紧闭,好似睡熟了,车内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方初心中涌出巨大恐慌,闭住呼吸倒退一步,先对张恒喝命:“将所有人都看住,都不许动!”一面上前查看清哑。

能在马车内下药的,肯定是内贼!

张恒一挥手,小豆子小黑子等方家心腹家仆一齐散开了,郭义的车夫见状不好,撒腿就跑。

方无莫高声喝道:“抓住他!”

拍马冲上前。

车夫才跑几步,郭勤在后把手一挥,他袖内藏着郭俭为他制作的暗器,只见光芒一闪,那车夫便倒在地上,方无莫恰好冲到他身后,下马拿住了他。

这里,方初抱起清哑,触手软绵绵的沉重,心不断下沉。

方无适检查郭义和细妹,也是一样的情形。

方无莫押着那车夫过来,方初杀气腾腾地问:“解药呢?”

车夫扭头不语。

方无莫伸手扣住他下巴,只一捏,他便惨叫起来。

郭勤等人纷纷喝问。

方初问郭大全:“这车夫是郭家的?”

郭大全急切道:“是郭家的。在郭家几年了。”

方初问:“什么来历?”

郭大全道:“好像是郭义丫鬟的一个远亲。大家都叫他老洪。”

他慌张极了,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是内贼!

方初见那车夫死不松口,方无莫也没从他身上搜出解药,担忧清哑,心急如焚,便对张恒吩咐:“你来赶车。回府再审!”一面吩咐方无莫:“将他嘴堵住,防止他自杀。”一面又吩咐小豆子:“你快去仁王府,请明阳子先生过来。”

他将清哑抱在怀里,车帘高高悬起,让气味散尽。

一番忙乱后,马车重新前进,很快到了忠义伯府前。

郭勤先打马回来报信,阮氏蔡氏王瑛等人急忙迎出来,马车一到,紫竹等人就涌到车前,抬的抬,抱的抱,将清哑三人弄了进去。

方初则高声吩咐张恒:“给我好好地审问!一定要问出来!”

郭勤安慰道:“姑父莫急,先去照顾姑姑,审问有我呢。”说着把官服袖子挽了一挽,转脸招呼方无适方无莫,“表弟跟我来!”

他兄弟三人,加上张恒,拖着那车夫往方无适的院子走去。

清哑屋里,清哑被安放在里间床上,细妹和郭义则放在外间罗汉床上。里外都站满了人:方初、无悔、巧儿、盼弟、郭大全等人都围在清哑床前;郭大有、阮氏、蔡氏等人则围在外间罗汉床边。

方初先命人弄了些凉水撒在她三人脸上,又掐人中,然后等动静。

等了一会,外间传来惊喜的叫声,郭义和细妹悠悠醒了。

可是,清哑还是没动静。

方初的不祥预感被证实,当场失控,跳起来吼道:“快去问问,审出来没有?他对清哑做了什么?”他的心不住颤抖。

紫竹含泪道:“我去!”

转身冲了出去。

阮氏双手扣住郭义肩膀,使劲摇晃她,叫道:“义儿,你姑姑怎么了?快说!你姑姑被人弄了什么手脚?”

郭义刚醒,脑子里还晕乎乎的,被她娘摇得头更晕了;细妹练武的人,体质好,比她先清醒,等弄明白生了什么事,恨不得死过去。

可是,她们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因为她们上车后不久,就被迷晕了,完全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不知生了什么事。

方初从月洞门内冲出来,厉声道:“别问她这个!”

他拨开众人,走到郭义面前,冷冷地问:“那车夫是怎么回事?”

郭义一呆,身子簌簌抖起来,涩声道:“是…是我…”

方初猛然大吼:“是谁?”

郭义尖声道:“是我爹!”

她双手抱胸,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这样?

方初疑惑地转向郭大有:“爹?是二哥你?”

郭大有和阮氏一齐紧张起来,追问郭义:“你说清楚,什么爹?是不是你亲爹?他回来了?来找你了?”

郭义说不出话来,唯知点头。

方初一把揪住郭大有,“什么亲爹?你给我说清楚,什么亲爹?!”

他双眼充血,状若疯狂。

郭大有艰难地吞了一口,道:“郭义不是我亲生的,是捡回来的。那年,清哑被诬陷妖孽,江南大水,揭贪官,账册…”

他断断续续将郭义来历说了。

那老洪就是胡图,郭义的亲父!

至于为什么害清哑,就不知道了。

方初死死盯着郭义,像要吞了她。

阮氏哭着捶打郭义:“冤孽呀!他来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郭义痛哭道:“他的身份不能暴露,我怕连累郭家。你们不是都这么对我说的吗。我…我不知道他居心叵测…”

阮氏后悔万分。

那年,自从告诉郭义她不是郭家亲生的后,阮氏便起了娶做儿媳的念头。郭义是阮氏一手拉拔大的,相貌品性为人处事等都很好,她母女和谐,与郭孝关系也好。只是顾忌郭义的身世,怕不能公开,因此才一直没提。但心中起了这个念头,人家来给郭孝和郭义提亲的时候,阮氏就怎么也看不上了,挑挑拣拣的,两儿女终身一直没定下来。她一直想找个什么法子把郭义不是郭家亲生的内情公开,就能名正言顺地娶她做儿媳了,只是一直没找到。

谁知留来留去,却留出大祸来!

明阳子来了,为清哑诊脉后,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对方初道:“没有中毒,没有中迷药,身体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