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顿了顿,等待这个女人的反应,只见她略一沉眉像是在思考,短暂的停顿后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回视时钟:“秦先生是你爸爸?”

时钟点点头,这才继续道:“可我当时喝得很醉,就只记得我按了门铃…”

他说到这里,对面这女人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令她难堪的事情,不由得眉心微微一蹙。这表情落在时钟眼里,颇为有趣,可当他要微眯起眼细究时,她已恢复了一贯的常态:“秦老先生确实来过我家,可他昨晚十点多就走了。”

任司徒边说边起身走向一旁的装饰柜,转眼从柜子上拿来一支手机还给时钟:“只不过把这个落在了我家。”

时钟这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低头检查手机。

手机被设定成了静音,他随意地翻了翻未接电话一栏,一溜下去全是:小徐、小徐、小徐、孙秘书、孙秘书、孙秘书、臭小子…

臭小子,想必指代的就是他了,时钟收起手机,不知该怒该笑。

但现在似乎还有个更大的疑问亟待他去解决…时钟斟酌了一下措辞,颇为犹豫地问:“我昨晚是不是发酒疯了?”

“怎么这么问?”

她突然警惕地看向他,这眼神令时钟隐隐觉得自己问到点子上了,他抬抬下巴,点了点厨房方向:“那孩子刚跟我说了一些话…”

话说到这里,便点到即止,时钟收回望向厨房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瞅向任司徒。

只见任司徒干笑了一记,“他那时候都睡了,能知道些什么?”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任司徒颇为懊恼咬了咬唇,顿了顿,才微笑无虞地改口道,“放心吧,你就在这儿安静地睡了一晚而已,没发酒疯,他一个小孩子,一大早起来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人,难免对你有些好奇。”

“那就好…”虽说着庆幸的话,语气倒更像是藏着一丝可惜…

任司徒来不及细究他这有些古怪的语气,他已率先站了起来:“既然我爸昨晚就走了,那我也就不打搅了,告辞。”

任司徒点点头,这就要起身相送,可二人还未走到玄关,在厨房里紧迫盯人多时的寻寻终于瞅见了机会,立即就从厨房飞奔而来:“不准走!”

转眼间寻寻已冲到时钟跟前,二话不说,双手一抄就抱牢了时钟的大腿。

寻寻抱大腿抱得特别牢,任司徒揪都揪不开,急的都快跺脚了:“叔叔有事得先走,你放开他行不行?”

时钟倒是不以为意,反倒安慰起任司徒来,“看来这孩子对我一见如故,”说着又安慰性的摸了摸寻寻的发顶,对寻寻说,“要不这样?周末叔叔约你和你妈妈出来玩?”

他不是第一个误会寻寻是她孩子的人,任司徒也就没有解释,寻寻听时钟如是说,高高地扬起头,一本正经的模样:“说话算话!”

时钟不由得失笑,却没有急着回答,任司徒见他用秦老先生的手机迅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还没弄清楚他这是意欲何为,她搁在兜里的手机就响起了短信铃声。

任司徒还未来得及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时钟已稍稍弯下`身,视线与寻寻齐平,对寻寻说:“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发到你妈妈手机上了,如果我食言,大可以让你妈妈来讨伐我。”

寻寻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时钟。

任司徒把老同学送到玄关,眼见他离开后顺手带上大门,任司徒总算松了口气,可一回身就看见寻寻还恋恋不舍地望着已经关上了的大门,任司徒不由得打量起寻寻来:“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么了?”

寻寻的个性任司徒再清楚不过,绝对不是那种自来熟的孩子,她还真没见过他像对待时钟那样对待其他大人…连寻寻最钟爱的盛嘉言都没受到过此等“抱大腿”的待遇。

寻寻这才收回目光,看一眼任司徒,讳莫如深地笑笑,什么也没说就蹦跶回了厨房,吃早餐去了。留任司徒一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 10 章

时钟终于在公寓门外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估计当时醉醺醺地进门,手机不慎从兜里掉了出来…时钟揉一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蹲身捡起手机。

手机设定成震动,他刚捡起,手机就欢快地震了起来。时钟一接起,听筒里就传来孙秘书泫然欲泣的惊呼:“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

时钟脚步迅疾地走向电梯间,声音倒是淡淡的,还淬着一丝沙哑:“来昨晚那个公寓楼下接我。”

“我现在就在楼下,”孙秘书掬一把辛酸泪,“你失踪一整晚,电话也不通,我哪敢走?”

果然时钟一走出公寓楼,就见孙秘书和车都等在原地,分毫没有移动。孙秘书透过车窗见时钟迈着惬意的步伐朝这边走来,再透过后照镜看一眼自己熬黑了的眼圈,默默感叹自己太过命苦。

时钟径直走向车旁,孙秘书已下车替他开好门,时钟一条腿已经跨上了车,又莫名的顿住…

他回头望一眼公寓楼高层的某扇落地窗,耳边不由得回响起臭脾气小孩儿的那句:你还想不负责?

他当时怎么就没一口答应下来?时钟顿觉懊恼地摇摇头,闷头坐进了车后座。

司机启动车子,一宿没睡的孙秘书终于可以搂着安全带闭眼休息片刻。就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一格外神清气爽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去年刚戒的烟?”

孙秘书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是。”

“难不难?”

“啊?”

时钟不耐的扶额,自己怎么会请了这么个脑筋转不过来弯的秘书:“我说…戒烟难!不!难!”

孙秘书有气无力地答:“说难也不难,找些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就行。比如美食,又比如…美…女…”孙秘书是真的撑不住了,音量越来越小,眼睛也越闭越紧,终于头一歪,彻底睡死过去。

时钟没再打搅他,只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兀自揣摩着,那个唯一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人,何时才会拨通他的电话…

任司徒这几天快要被寻寻的“紧箍咒”念得心力交瘁了…

“大大后天就是周末咯!”

“大后天就是周末咯!”

“后天就是周末咯!”

寻寻一心等待着时钟周末约他出去,周五一大早任司徒送他去学校,下了车后,寻寻还不忘折回到车旁,叮嘱任司徒:“明天就是周末咯!”

这可难为了任司徒,万一这只是对方的一句客气话、时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怎么办?

她索性不想这事儿,把这周最后一点工作安排好才是当务之急。

周女士是她早上安排给自己的第一个来访者,之前一直以邋遢面目示人的周女士,今儿一进任司徒办公室,任司徒就发现对方整个人气色都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周女士今天精心打扮过、还化了个淡妆的缘故,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

任司徒面对来访者时必须保持微笑,就算来访者的状态再糟糕,她也不能过分表达自己真正的情绪,而此时任司徒的微笑,是真的发自内心替周女士感到欣慰:“看来妈妈话室对你挺有效的。”

“妈妈话室”是本市各大月子中心联合婴幼儿早教机构,每周一、三、五定期举办的茶话会,原本只是用来让新手妈妈们分享心得,交流彼此的育儿经,还是莫一鸣托朋友让任司徒的周女士也加入了进去。

自从周女士因泼硫酸险些闹出刑事案件后,只过去了一周半的时间,任司徒估摸着周女士也就参加了五次妈妈话室,但事实可见,她的心态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周女士将一本崭新的日记贴本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任司徒,“任医生,你之前不是建议我给女儿写一本成长日记么?可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她爸爸对我如何如何残忍,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写日记。可就在前天,我女儿第一次对我笑了,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想明白了,为了一个贱男寻死觅活,真的不值得…”

任司徒翻开日记贴本,只见第一页上就贴了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的婴儿咧着嘴、露着嫩嫩的牙床笑眯了眼。

看着那小婴儿的笑容,任司徒也不由得心情明媚起来。可这一时段的诊疗时间结束后,预约前来的下一个来访者所带来的满身负能量,令任司徒刚回暖的办公室又阴冷了下去。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