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见状,便也放下了手柄,一手搁在旁边的茶几上,托着下巴看向寻寻,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小孩儿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你是我爸爸吗?”

时钟原本拖着下巴的手顿时一软,下巴差点就磕在了茶几上。这小孩儿提的问题,比他想象的更惊世骇俗。

时钟暗自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能够以平静的声音问:“怎么这么问?”

寻寻一副“别以为能逃过我的眼睛”的架势,有点鄙视地看着时钟脸上的这副道貌岸然:“我都看见了,你那天亲了任司徒。”

“哪天?”

寻寻摆出了升级版的“别以为能逃过我的眼睛”,时钟这回却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寻寻给了时钟三秒钟坦白从宽的时间,见时钟一直没有要坦白的迹象,这才不甘心地扁了扁嘴,道出了原委:“就是你上次喝醉跑来我家啊!任司徒还骗我说,你来我家是因为那个大盗爷爷是你爸爸,你是来找爸爸的。大盗爷爷真是你爸爸的话,怎么都不和你住在一起?任司徒肯定是《爸爸去哪儿》看多了,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

时钟扶额,肯定是因为自己和这小孩儿有代沟,他需要仔细理一理,才能彻底明白他的话。

“等等!大盗爷爷?”

“我叫他小偷爷爷,他就说要把我塞到马桶里冲走,非得让我叫他大盗爷爷。”说到这里,寻寻似乎有些生气,直呼,“他太坏了!”

时钟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倒像是自己父亲的作风。

“还有,爸爸去哪儿是什么?”时钟又问。

一秒前还在咬牙切齿的寻寻立即被时钟的这个蠢问题吸引掉了全部注意力:“这你都不知道啊!”

寻寻惊呼着,继而露出一副“无法和外星人沟通”的嫌弃表情。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时钟在虚空中挥挥手,似要将这些不重要的细节全滤去,随后正色问道,“你确定你看到我亲了你妈妈?”

“我那时候要起床嘘嘘,开门以后就看见你和她在沙发上…”寻寻无奈摊手,“任司徒肯定以为我睡着了。”

时钟顿时眉目一凛。沙发…上?

那晚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时钟略显懊恼的兀自摇摇头。

“我原来问过嘉言叔叔,小孩儿都是怎么来的,他竟然告诉我是从脚底板里生出来的,当我是三岁小孩么?电视里都有演,是亲了嘴巴之后才能生小孩的。”

“…”时钟终于跟上了这孩子的思维,可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

但是很快时钟就从这小孩儿天马行空的话语中揪出了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重点:“嘉言叔叔?他和你妈妈是什么关系?”

“虽然,嘉言叔叔的总分要比你高那么一点点,但是,他是我爸爸的可能性很低,很低,很低,”小侦探对时钟的问题不置可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推理,“表面上我是被领养来的,但我肯定,我是任司徒生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不能认我,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把我接回她的身边。”

领养?

此二字,对时钟而言,冲击力可不小,可这小孩儿如此有理有据的分析,甚至影响了时钟的思路,令他决定暂时不去细究“领养”这个的问题,只是无奈问道:“该不会又是什么电视剧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寻寻煞有介事,“就是孙瑶演的那个电视啊,虽然她在里面演女二号,但她还是逼着我们就算不喜欢看,也要准时打开电视,帮她冲收视率。然后我就无聊看了几集,那里面就是这么演的,妈妈不能认自己的小孩,就骗小孩说是领养来的。反正孙瑶陪着任司徒去孤儿院找我的那一天,我听见她在院长奶奶的办公室里哭得很伤心。这就是证据!”

“…”

“…”

此时此刻,时钟盯着那色泽柔润的嘴唇,耳边又不自觉地飘出了那小孩儿说的:我那时候要起床嘘嘘,开门以后就看见你和她在沙发上…

那晚的一切,他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

而现在,他只需稍稍一低头,就能重温一遍被他遗忘的温软…

他一点一点的,微微低下头去。目光平静,动作细微,却没有半分的犹豫。

这个女人却还在紧张自己的浴袍带子会不会突然松开,全然没有发觉。

就在这时,寻寻略带不满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奇怪,她手机明明都在家里…”

寻寻的声音,仿佛是清冽的泉水注入滚烫的火苗,发出“滋”的一声销魂的尾音,这丝尾音猛烈地划过任司徒的耳膜,令任司徒猛地抬起头来,她就这样不期然的撞进对方的目光中。

他的目光静静地停在她身上,看似平静,可目光深处,似有令人恐慌的潮汐在涌动…

不知道是那件事先发生,是她先收回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客厅里的寻寻?还是他先收回目光,继而一把推开她的卧室门,拉着她躲了进去?

卧室门砰地一声合上,躲在门后的这两个人面面相觑着。任司徒的背脊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她却隐隐觉得全身发烫,她就算不低头看,也能感觉到身前这个男人结实的胸膛是如何若有似无地挨着她,以至于她都不敢大口呼吸,既怕浴袍因此而松落,又怕胸腔起伏过大,造成她和面前这男人不必要的…触碰。

直到这时,时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拿着手机,默默地将手机揣回兜里。可他忘了要退后半步,忘了不能这样紧挨着她,忘了不能任由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影响她,连带着她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快,快到连任司徒自己都听见自己胸腔里发出的“扑通”…扑通…扑通…

直到任司徒再也忍不住,直接抬手抵住他的肩,他才眉心一紧,配合的大步退开。

他这么一退开,任司徒连呼吸都顺了,本来自己被这男人撞见只披了浴袍的样子,顶多会有些尴尬而已,可被他这么一把拉进屋,反倒令她彻底的心虚了,任司徒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声音问:“干嘛要躲?”

他的声线倒是一贯的清冽,反问道:“难道你想让那小孩儿看见你穿成这样?”

“我…”任司徒被他一语噎得有些无话可说了。

这时,一道门之隔的外头传来寻寻的声音:“谁在里面?”

寻寻应该是听见了方才那声关门声才跑过来的,任司徒深怕寻寻这就要开门进来,赶紧逃离门后,她来到衣柜前快速的翻找着内衣裤,正要将内衣从柜中拿出来,觉得背后有道目光打搅了她,她忽的一抬眸,就见时钟还站在原地,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

“难不成你还想看我换衣服?”任司徒脱口而出的当下就后悔了,自己这话在外人听来,像挑衅多一些,还是挑逗多一些?

可任司徒还没来得及改口,时钟已被她问得稍稍一愣…

他若回答说“想”,这女人会任由他继续看下去么?时钟被自己的这个邪念逗笑了。

第 19 章

任司徒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大一小,齐刷刷得扭头看向她,寻寻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脸懵懂地问:“我们按了好几次门铃你怎么都没听见?幸好我带了钥匙。”

至于寻寻身旁的这个男人…任司徒总觉得他的眼里有一种奇怪的光,仿佛只是这样淡淡地看着她,就能穿透她身上穿的这么多件衣服,令她回到方才那个只有浴袍裹身的时刻。

任司徒尽量忽略这丝莫名其妙的错觉,客气地笑着走近:“我正准备去接他回来,结果起晚了,他昨晚住你那儿没闹事吧?”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熊孩子,寻寻立即抢先回答:“他和我聊得可开心了!”

至于聊了什么,寻寻是死活不肯说了,任司徒一问,寻寻就笑吟吟的和时钟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时钟顶着张讳莫如深的脸总结道:“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昨天和长腿叔叔黏了一整天还不够,时钟这时要起身告辞了,寻寻格外不舍得,还眼巴巴的送时钟到家门口:“下次什么时候找我和任司徒玩儿?”

任司徒不由得低头数落这小家伙:“成天就知道玩儿。”

再抬起头来时,却见时钟正看着她,带点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有的是机会。”

这个男人的面色其实很平静,可任司徒总觉得他的眉梢眼角都在散发着某些暗示,以至于未来的几天里,任司徒总觉得某一时刻自己的电话就会冷不丁的响起,接通后就能听见对方有些低沉但十分具有磁性的声音问她:“今晚有没有空?”

但实际上她预想中的这通电话一直没有真正出现过,任司徒这些天的生活,全都围绕着手头上的来访者连轴转:秦老先生本来算是很不配合医生工作的一位了,可和任司徒刚接手不久的那位总是一身邋遢的李先生相比,连秦老先生都可以算得上是积极配合了,诊所里的保洁阿姨依旧抱怨李先生给诊所里带来的糟糕气味,同事们依旧在讨论着几天后的平安夜该怎么过,任司徒预想中的那个电话也依旧没有响起过…

自然,莫一鸣也依旧在想方设法从任司徒这里打听到孙瑶平安夜是否佳人有约。

平安夜的前两天,任司徒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直接在诊所的工作人员一起吃午餐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莫一鸣:“那天没男人约她。”

正值午餐时间,他们诊所所挂靠的大型医院食堂里,随处可见白大褂们或聊着圣诞的打算,或抱怨着过节还得值班,而莫一鸣,端着餐盘坐到任司徒对面,目的显然已写在脸上。听任司徒这么说,莫一鸣眼中刚现出一丝希望,就听任司徒补充道:“那是因为她那天要参加经纪公司的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