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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年手里握住那个冰冷的玉戒,那代表了责任和隐瞒的玉戒,她的信念在这一刻完全倒塌了,端影放大了的瞳孔和死不瞑目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那个时间。护士推开已经僵住了的叶流年,试图再次抢救回端影的生命。

可没用,端影死了。死在救护车上,死在守护端凝的秘密上,她以死亡威胁住了叶流年,她以一个最扭曲的:揭开事实就等于制造痛苦的扭曲逻辑,把诅咒成功的转移给了叶流年…

之后的混乱,才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到达医院后,端爸爸头部遭受重创,要立刻进行了开颅手术。而端凝面对姐姐的死讯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他木然的签了端爸爸的病危通知书,木然的去开具姐姐的死亡证明。他甚至没有看一眼缩成一团蹲在手术室外的叶流年,他一件一件去完成着他做为端家唯一的儿子所应尽到的所有义务。

端爸爸的手术成功了,被转移到特护病房,端凝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不过一天一夜,他整个人就已经迅速憔悴下来,沉默凛冽的就像块冰山,也像刀锋,随时准备刺伤来向他挑衅的人,任何人。

同样垮了的人还有叶流年。整整一天一夜,她没吃过饭,没喝过水,没合过眼。她像个幽灵一样守在特护病房的外面。她不吃饭不喝水不是自我惩罚,而是压根没有饿意、渴意。她不合眼是因为她怕,她怕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迅速浮现出端影吐着血沫的样子。她偶尔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偷偷的向里面看,只能看到端凝的背影,那似乎永远不打算回头看一眼的背影。她就像个等待死刑判决的罪人,而那个死刑命令却又迟迟不颁下来,任由着恐惧和寒意浸透至肌肤直达骨血。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端妈妈赶到了沙河口医院,先在特护病房抱着端凝哭的声嘶力竭,然后冲出来,挣脱了所有人的阻拦,几记响亮的耳光把叶流年打的撞在墙上,然后又是一通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在她眼里,叶流年就是杀死她老公和女儿的凶手,她恨不得现在就让叶流年消失,永远消失。

制止住端妈妈行为的人是端凝,他恳求护士带他的妈妈去安静下来。然后终于在车祸发生后,第一次正视了叶流年。

他眼中的叶流年第一次变的陌生。

她瘦了,原本丰润的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没有了光泽。她紧紧的贴着墙壁站着,全身颤抖不停,眼神死死的盯着地面,嘴里被打出的鲜血一滴滴的顺着唇角流下来,流在衣襟上。

其实疼痛让叶流年清醒了过来,那一刻她甚至是感谢的,感谢端妈妈的用力,她又恢复了知觉,原来这世上最难过的不是疼痛,而是麻木。

她知道端凝站在她的面前,一步一步的接近着她,她没有勇气抬头,没有勇气说一句对不起,她想揭开的秘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以另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她听着,听到了端凝的话。

“你走吧,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再爱你,你的任性妄为已经让我没有了姐姐,从今天开始,你自己…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就是两年前端凝对叶流年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叶流年走了,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一个人离开了沙河口。

她去了海平,那个她和端凝有着共同的美好回忆的地方,那个端凝曾经向她求婚的地方。她去开快艇,可已经没有人会站在她的身后,以坚实的臂膀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她去了夜园,可已经没有人跟她一起看连理树,并指着树说: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她收好了玉戒指,这个带着秘密、染着血的信物。或许这个信物是不祥的,端凝戴着它的时候成了孤儿,端影带着它死于非命,端爸爸至今还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

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

她将卡里的钱悉数取出,以端影的名字捐给福利院。

她甚至还去了在海平香火极盛的寺庙。即使她并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活着的人必须得做点什么,不是吗?

在庙里,她请高僧做了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超渡法事。高僧唱出一句经文,她便朝着菩萨磕三个响头。有生以来她从没那样的虔诚过,她知道虔诚也不能换回端影一条命,不能让端爸爸清醒过来,她甚至不再奢望端凝会原谅她。

她只是要做事,要让自己不闲下来,如果能磕到晕倒是最好的。

可她依旧清醒着,清醒了两年。没有再见过端凝,直到由傅意泽引出的那个错误的重逢。

第 26 章

喧哗的集市人声鼎沸,没有太多的人会留意到陌生的叶流年,她知道自己的失控伤害到了傅意泽,可她没办法去爱,没办法爱上一个…不是端凝的人。她知道回忆没用,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没办法不去想一个…不是端凝的人。

“我不是想刺探谁的秘密。”傅意泽的语气不是不沮丧的,“可我也不打算再承认错误。或许你说的对,我是自私的,我做一切事情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可让我就这样放弃,我不甘心。”

“我要回客栈了。”叶流年胸口仍旧闷闷的,“你自己逛集好了,回去的路沿河走就行了。”

“别啊。”傅意泽诚恳的拉住她,“反正都出来了,喏,那边有特色小吃,就当是陪我尝尝好不好?我可还没吃早餐呢。”

“可是好像快要下雨了。”叶流年有些犹豫,天色看起来的确是不大好的,原本的晴朗已经不见,黄黑的云层叠着,像是要压得人透不过气。

“那就让它下。”傅意泽的心里涌起的情绪近乎于悲凉而无奈,他很想继续任性下去,因为只有任性,才能让他自己留在叶流年的身边。

叶流年能拒绝吗?如果能,她会踹上傅意泽的屁股说声:滚蛋!

可没用,踹屁股都没用,沉默下来的傅意泽浑身上下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跟天气一样。他握着叶流年的手走向小吃摊,并挑了临河的一个小桌,先按着叶流年坐下来,再去简易锅灶前选吃的。

说是选,其实这摊点只卖锅饼,是沙河口县的特色小吃。用土豆面和上姜葱蒜和肉沫,薄薄一抹摊在锅里,熟的很快,闻上去也是香飘十里。其实明明可以吃现成的,可傅意泽却要亲自动手试试做,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老板说动了,居然就答应了他,用旁边的一个小锅灶练习,瞧着他旁若无人的摊着锅饼,叶流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他并不讨厌,反而固执的可爱。可这种固执也给了叶流年难以名状的压力,就像一张网,怎么都逃不开。

轰隆隆的雷声开始了,不连续的,间断的炸响,每一声都那么突然,都像是最后一声。空气里逐渐有了闷湿的泥土味道,伴随着的是急促而至的倾盆大雨,快的让人难以至信。好在小吃摊上搭了防雨的蓬布,不过照这样的雨看来,快点回客栈才是明智的选择。

“傅意泽,雨下大了。”

“无所谓,你坐着吧。”傅意泽头也不回的说着。

无所谓…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计较会不会被淋湿的。算了,叶流年转回视线,百无聊赖的四下看了看,没什么感兴趣的,便只有拿过桌子上摆的一份报纸,无目的看一看。

这是一份前几天的旧报,页面上渍了油渍,有些脏。先从新闻版面看起,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沙河口经济的报导而已。翻到社会版面,倒还真被吸引住了…

社会版的整版居然只登了一幅照片。应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并排站着,男人高大英俊,手臂环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两个人笑的都极开心,不过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也是二十几年前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叶流年就是觉得这两个人哪里面熟,或者是神态,又或者是笑容。再看照片下面的文字,竟是段寻人启事:

吾儿夜易城,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母亲都盼着你能回家。

夜易城…夜…流年惊讶的看向寻人落款,果然是几天前跟自己住同一间客栈的佩芝婆婆!想必这便是她在几天前登的寻人启事,她不会放弃寻找自己唯一的儿子。可是这个夜易城究竟在哪里,流年怔怔的看着报纸上的大幅照片,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在心里蔓延。

“这是谁?”傅意泽的烙饼大业终于完成了,一手捧了个盘子站近了,居高临下的也凑过来看报纸,“这么眼熟。”

“你也觉得眼熟?”叶流年接过话,“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

“不是人眼熟。”傅意泽搁下盘子,直接了当的指向照片,“我说这个指环,跟你当宝贝的那只好像。”

顺着他的指点看,照片上的年轻女人颈间果然带了个红绳子拴着的饰物,那饰物虽小,可奇特的形状却是让叶流年一眼便能认出的东西…是两年前端影给她的诅咒一样的玉戒指!

怎么会戴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难道说…

全部的故事似乎已经能被串起来,叶流年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手上的报纸捏的紧紧的,是这样了,应该是这样了。照片上的人戴着端凝的戒指,很有可能就是在车祸中死去的端凝的父母亲!这么说来端凝可能还有亲人,他…他竟会是夜家的人…是夜然的堂弟…他有亲人,不是孤儿…可是端影把这一切告诉她之后她查过当年的报纸,报纸上也的确说车祸的夫妻没有别的亲人,一个姓陆一个姓沈,难道报纸搞错了,又或者是两个人都在隐姓埋名?是的,一定是的,否则以夜家的财力又怎么会二十几年都找不到自己儿子的下落,一定是的,叶流年不想再去串连这个故事的合理性,她只知道一点,这是一线希望,这是一线端凝并不是孤儿的希望!

“喂,你怎么了?”傅意泽惊讶的看着叶流年,她脸上毫无血色,再配上天空中的闷雷,紧张的表情活像是大白天的撞了鬼,一份报纸而已,怎么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电话,我要打电话。”叶流年顾不上理会傅意泽,她下意识喃喃自语,手颤抖着从包里翻出手机,可是…她竟然没有端凝的号码。

“可不可以把端凝的手机号码给我?”叶流年看着傅意泽,真心的恳求着。

傅意泽怔住了,他没想到叶流年找的会是端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默默的打开手机电话簿,把号码给了她。

这个时候叶流年顾不上说谢谢,抓紧时间拔通了号码,响了五声之后,对方接听了。

“端凝吗?我是流年。”叶流年迫不及待的问着。

而叶流年也怔住了,她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傅意朵。

傅意朵的声音慵懒而性感,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她听上去竟也像是刚睡醒的意味,“他在洗澡,流年?哦~~叶流年是吗?真不好意思,你还好吧,有事吗?”

叶流年的思维在瞬间冻僵,即使她知道端凝已经有了女朋友,即使她有心理准备他会…可亲耳听到这样的暧昧仍旧让她揪心的难过。她甚至差点忘记了这通电话的目的,可报纸上的照片却提醒着她:有更重要的事!

“有事,有很重要的事,请他回电话给我好吗?”

“叶小姐,恕我直言,你们已经分手了,早就分手了。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转告。”

“对不起,这是他的私事,我必须直接跟他本人通电话。”叶流年一字一字的说着:“除非他自己选择告诉你,傅小姐,请务必帮我转达,请他回电话,真的很重要,如果他不回我电话,我就一直打下去!”

“好啊。”傅意朵唇边浮出一抹冷笑,“我会转达,不过要是他本人不想跟你再有瓜葛,你怎么找都没用。”

说完,挂断了电话,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将端凝的手机狠狠的砸在了地毯之上。

地毯很厚,手机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傅意朵心里的愤怒却更加的无从发泄,没错,她现在只是在办公室而已,而手机只是端凝遗忘的东西。半个小时之前,端凝过来移交了公司放在他那里的所有法律性文件、合同,他来创世本来就是帮忙,不存在隶属关系,而现在…他要离开。

他竟然铁了心要离开!

那她傅意朵算什么?这一年的相处又算什么?感情上的踏板?替补?叶流年一出现,他就又像该死的飞蛾一样扑上去?

叶流年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她亲爱的弟弟傅意泽不远千里追去沙河口,让她心爱的男人端凝直到今时今日仍旧念念不忘。

想复合吗?

休想!

叶流年,不是我不帮你转达,是你自己倒霉,端凝那么干脆的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有本事你就找到他家去,否则…走着瞧,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与此同时,远在沙河口的傅意泽和叶流年同样在不安着。

叶流年的不安源自于她在心神意乱的等着端凝的电话。而傅意泽的不安则源自于叶流年的忽然反常。

“究竟怎么了,真的不能告诉我吗?”傅意泽很不喜欢现在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就好像叶流年随时会从他身边离开。

“抱歉,这真的只是端凝的私事,我不方便说。”

“那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傅意泽心里酸涩的哑然苦笑,“他的事都是不方便说的事,都是天大的事!我真不明白了,他就有那么多秘密吗?那我姐姐又算什么,我姐姐也没资格知道吗?”

“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好不好!”叶流年烦躁的快抓狂了,此刻傅意泽的固执与任性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傅意泽终于被那句“胡搅蛮缠”刺伤了,他脸皮再厚也是有自尊的。他千里迢迢的追过来,每天迎着叶流年的不冷不热的面孔,他跟自己说不要紧,叶流年只是活在过去还暂时没走出来而已,只要他努力就好,努力对她好,体贴她,她需要什么就无条件的提供给她,带她想开心的事情,出来赶集市,为她烙锅饼,哪怕他根本不喜欢这么油腻的东西也要装成有兴趣的样子!

可他忘记了,爱情根本不是努力而能求来的。

失望的转身离开,身后并没有传来叶流年的脚步声,或是任何挽留他的声音,耳边只有唰唰的雨声,也不知道这雨几时会停,傅意泽的心里隐隐疼着,为着自己。

下一步要做什么…叶流年一手捏着报纸一手拿着手机,脑袋里混乱不堪,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有那么一丁点处变不惊的,可好像不是,她努力的镇定着情绪,播通报纸上印着的电话号码。这次仍旧很快通了,是个声音低沉的长者,“喂?”

“您好,请问夜老先生在家吗?或是他夫人也可。”叶流年急忙说着。

“我就是。请问你是…”

“夜老先生!我是叶流年,就是在沙河口客栈跟你们一起吃过早餐的人!”

“哦~是你呀小姑娘,夜然的朋友是吧。呵呵,怎么,有事吗?”夜老先生的声音中气十足,很爽朗的感觉。

叶流年即激动又紧张,事情正向好的一方面发展着,她迫不及待的回答:“是这样的,我看到了你们前几天登的寻人广告,夜易城是您的儿子是吗?我认识一个人,他可能会是您的孙子。”

电话里的夜老先生有了数秒的沉默,很严肃的问着:“是吗?可是我家每年都会接到无数个电话,自称有线索,可遗憾的是至今为止都是假的。”

“我知道那个玉戒指。”叶流年直截了当的回答。

“报纸上的照片,只要仔细看都看得清那个。”

“戒指里面刻了两个字。”叶流年一字一字的说着,“微眠。”

微眠…叶流年不知道戒指的里面为什么会刻这两个字,她也不知道这字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更不知道这字的意义是什么,她忐忑的等待着电话里夜老先生的回应,可回应给她的,却是听筒里传来杯子落地粉碎的声音,“喂?喂?夜老先生您在听吗?”

“小姑娘你现在哪里,还在沙河口吗?方便来海平吗?哦或者我再去沙河口找你也可以。”

“没关系,我马上去海平。”叶流年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从包里翻出记事簿认真记下了夜老先生在海平的住址,便跟夜老先生保证,一定以最快的时间赶过去。

说走就走,可是外面的雨…总算想起来方才傅意泽也是这么淋着雨走的。叶流年即内疚又无奈,咬了咬牙也冲出了小吃摊,一路朝着客栈的方向冒雨狂奔。

至于端凝…叶流年没办法做出判断,究竟是他本人不想接电话,还是傅意朵从中作梗。索性先不拔了,干脆去海平先确定了情况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雨越下越大,原本平静的沙河也跟着咆哮起来,路很滑,虽不至于泥泞,可有些地方也因失修而积了水。没有任何雨具的叶流年早就湿透了,心跳也快的厉害,为了那个可能的事实。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客栈,老板娘守着门口的柜台在嗑着瓜子,见到叶流年便唏嘘,“哎这小两口怎么都湿透了,快上去换衣服!”

“哦。”叶流年勉强扯出个笑容打招呼,刚想上楼,眼前光线一黑,愕然抬头,只见傅意泽站在窄窄的楼梯上挡住去路,他的头发是湿的,衣服却是干的,显然已经换好了。可脸上是不曾有过的严肃低气压。

“傅意泽,我…”叶流年开了口,却发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说明?

哪种都不合适。

“你要回去吗?”反倒是傅意泽先问了。

“我要去海平,有急事。”叶流年简单的答了。

“先去洗个热水澡。”

“来不及了,赶火车。”

傅意泽沉默了一会儿便还是侧过身给她让出通道。

“谢谢。”叶流年的声音显得那么底气不足,谢谢…这句谢谢很苍白。

而十五分钟后,叶流年换好衣服拎着简单的行李下楼时,傅意泽已经站在客栈门口的服务台前结帐了,身旁放着他的皮箱。

不是不惊讶的,叶流年犹豫的走近了。

“走吧。”傅意泽也不看她,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行李,转身出门。

叶流年忙跟了上去,身后是老板娘热情的笑声,“这小两口多般配,下次再一起来玩哈!”

叶流年没有回应,看向傅意泽,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很难琢磨,这让叶流年更加的不安。

出租车就停在客栈门口,这次傅意泽没有再跟叶流年一起挤进后座,反而安静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

置上。

“两位,去哪儿?”

叶流年迟疑了下,还是问着背对着她坐着的傅意泽:“我是去海平,你回S市吗?”

“我和你一起。”

“你真的不用…”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坦白你去海平做什么,那么我或许会权衡一下需不需要我陪着;二是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要怎么样都由着我。”傅意泽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叶流年,语气一贯的不紧不慢,却十分坚定。

叶流年在心底叹了口气,只有疲惫的跟司机说了句,“去西城县火车站。”

她实在没有精力再跟傅意泽争下去,沙河口不通火车,来这里的时候是飞机加汽车,可方才她打电话订票,去海平的航班隔天才有,而且最近的票已经全部定完。盘算了一下,最快的方式应该是先去隔壁的西城县,再从西城县坐火车去海平。

“去西城县啊,我这车开过去至少一个小时啊,雨又这么大,不太好走。”

“就听她的。”傅意泽打断了司机的迟疑,他不必回头也想像得到叶流年现在的神情有多累。

其实他也累,心累,可却仍旧没办法真的生叶流年的气,真的丢下她不管。尽管她表现的那么不需要他的帮忙…

车子发动了,上山再下山,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在黑暗与光明之间不停变换着,就像流年。

司机说的对,雨太大了,路不好走,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开成了两个小时。中途在加油站休息的时候叶流年从箱子里翻出几片感冒药就着凉水吞了。傅意泽看着她,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无奈。她看上去那么脆弱娇小,可却一个人默默的扛起所有的事情。

西城县跟沙河口一样,也下着雨。到火车站的时候叶流年吃的药力刚好上来,整个人昏沉的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去睡。傅意泽把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便去买火车票好了火车票,陪着她候车,中途她睡着了一会儿,靠在傅意泽的肩上。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整,他们坐上了开往海平的火车,预计到达时间是第二天晚上十点,总行程刚好二十四个小时。

这是傅意泽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尤其还是在没买到卧铺的情况下。和叶流年面对面坐在空气不流通的硬坐车厢,有轻微洁癖的他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熬的。

“喏,一人一桶,吃吧,泡好了。”叶流年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并不知道傅意泽在观察她,坦然的把方便面推给傅意泽一份。

掀开方便面的盖子,香气扑面而出,傅意泽这才觉察到自己真的已经很饿了。

对面的叶流年已经开始埋头苦吃了,吃的很认真,半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着,像蝴蝶。

“叶流年。”

“唔?”叶流年嘴里含着面,抬眼看傅意泽。这样的一个角度,愈发显得她的眼睛特别大。

“你真是个古怪的人。”傅意泽平静的说着。

“你不也是吗?”

“越接近你越看不清。”傅意泽的话里有些许的苦涩和探究,“最早的时候你以钟点工的身份出现,然后是写手、编剧,你一个人住小房子,衣着随意、朴素,生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可你却是我未来姐夫的前女友,并且到现在也不能对他忘情。再然后,你请得动夜然帮你,你的家庭背景应该是我没有想到的。”

“所以你累了吧。”叶流年笑了笑,“听上去应该很累,你应该有一个单纯的女朋友,那不是我。”

“是很累。”傅意泽毫不掩饰的点头,“你和他的故事想必很长,可再长的故事也有结束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傅意泽轻描淡写的补充:“不如…跟你一起等等看。”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可你等了他两年。”

“不。”叶流年纠正着,眸子里一片清澄和坦然,“我没等他,没奢望还能跟他在一起。”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

“我在爱他。”叶流年吃下最后一口面,简单的说着:“仅此而已。”

“你打算爱他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叶流年耸耸肩,“也许是2012。”

2012,这曾经是傅意泽的答案,现在换叶流年说了出来。而傅意泽明白,这绝不仅仅是指一年。

这该死的雨,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停。傅意泽看向车窗外,黑茫茫一片,视线空落落的,没有一个可以停驻的焦点,难道真的要下到2012吗?那个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凌晨五点半,天蒙蒙亮。

外面的雨仍旧下着,车窗外透进来的似乎已经不是阳光,而是雾,死雾。

傅意泽忽然就醒了,心里涌上难以名状的不安和恐惧,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预感,只是本能的伸出手臂,抓住叶流年,就好像此刻不抓住她便会消失一样。

他抓住了她,因为她就坐在他的对面。她被惊醒了,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列车的车轮摩擦声、穿过空气的呼啸声忽然变大,车窗外的景物不同了。火车驶上了一座钢架桥,下面便是由于整夜的暴雨而迅速涨起来的江水。而就在火车驶入桥梁中段的同时,那个翻天覆地的事情发生了。

列车忽然巨烈的颠簸,朝下方倾斜,发出不寻常的尖利刺耳的嘎嘎声。那声音惊醒了所有还在睡着的旅客。行李架上开始有箱子噼哩叭啦的砸下来,有人在尖叫,有人被开水烫到,有孩子的哭声、有人在喊救命,一切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而已时间便停滞了,叶流年已经被傅意泽扯在怀里,他腾出一只手牢牢的抓住座椅,试图让自己和怀里的人不朝着低处滑下去。

这不是地震,是由于山洪暴发而造成的垮桥。

桥垮了,从中部裂开,而火车刚好已经全部驶上桥梁,忽然没有了铁轨的支撑力,巨大而沉重的车厢跟随着桥也从中部折开,虽然没有完全断掉可也危在旦夕。

其实最危险的是火车中部的16号车厢,刚好坠在断口处,再往下沉一点便会掉进江里。而叶流年和傅意泽坐的,偏偏是那一节。

16号一片混乱,随时有可能掉入江里被翻走的恐惧弥漫了整个车厢。列车广播没有断,车长亲自通过广播指挥着全车的人有秩序的疏散下桥。从前面的车头到后面的车尾开始,已经有列车员带着大家一个个分两个方向钻出来,沿着尚未垮塌的铁路桥艰难而又快速的向安全地带转移。那个时候,没人去计算转移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每个人都尽可能快的往前冲着。身下便是滔滔江水,这并不是浪漫或惊险,是命悬一线。最危险的16号车厢车门却因挤压严重变形,根本没有再打开的可能。傅意泽和另外几个身强力壮的乘客,在列车员的指挥下用工具大力撬着门,就在终于撬开一个一人宽的缝隙时,桥梁的断缝处发生了第二次垮塌,车厢轰隆着下坠得更深。傅意泽近乎绝望的瞬间看向叶流年,他以为自己会死,以为车厢会掉下去,可下坠却停止了。

这是上天给了所有人逃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