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哈达的饥荒显然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严峻。一个冬天,哈达冻死了不少百姓,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冷的冬天,开春之后,却并没有迎来更多的生存机会。哈达的百姓每天都在饥饿中死去一些人。终于,走投无路的武尔古岱接受了努尔哈赤的招降,带着他的子民归顺建州。

这一年,莽古济十一岁。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在父母的祝福、兄弟的护送、姐妹的羡慕中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定居在费阿拉内城的武尔古岱。和她的大姐东果相比,莽古济的运气似乎更好一些,毕竟武尔古岱尚未娶妻,即使屋里有几个苏拉格格,但对一个娘家显赫的主母而言,那些女人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过也有传闻,说莽古济对自己的夫婿很不满意,婚前在木栅里大闹了一场,还把嫁衣给剪烂了。但是也有人说这些传言并不可信,因为归宁日,众人见莽古济喜笑颜开,完全一副新嫁娘的模样,并没有半分不痛快。

莽古济嫁为人妇后没多久,萨茵格格便在哥哥的护送下,嫁进了代善的家门。

时隔两年,萨茵脱去了原先的稚嫩感,五官长开了,娇躯有了曼妙的曲线,全身洋溢着少女独有的清新和美丽。

大婚当夜的坐帐设在东厢房的窗外,仅隔着一面不算太厚实的石土墙,无法阻挡住院子里萨满唱祝的阿査布密[1]。

苏宜尔哈抱着硕托,眼泪含在眼眶里,轻声唤着:“福晋……”

李佳氏靠坐在床上,脸色蜡黄,这大半年的休养似乎对她而言没多大的作用,她拿药当饭一样吃着,可精神仍是一日差过一日。

“以后,记得叫我大福晋。”家里有两位福晋了,总不比从前,无论如何,得定出个主母来。

苏宜尔哈偷偷擦干眼泪:“下定的时候,她不是说不会跟您争的吗?”

李佳氏轻笑:“那是她聪明,二爷这样的家底,她争去做什么?争着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填这个窟窿么?”

苏宜尔哈撇嘴:“她哪来那许多财物可填。”

“是啊,哈达国都灭了,她的那点嫁妆还都靠着莽古济给添的妆,勉强能入眼。”李佳氏淡淡一笑,虽然容颜不再,可她笑起时眼里仍带着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熠熠光芒。“就是这么个理,以后多个人陪我一起看热闹,这不是很好么?又或许……她看不透,心气高,心里觉得不甘,那就更有热闹可瞧了。”

“福晋!”苏宜尔哈只觉得心里一阵隐隐悸痛。

自己的主子,怎么就被生生熬成了这副样子?她才十六岁,样子却憔悴得像是三十多岁的老人。

第十二章 访客接踵(2)

萨茵进门后暂时住在正屋的西厢房,两位福晋同住一个屋檐下,每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代善初一至初五宿在东厢,十五至二十日宿在西厢,其余的日子都睡在小木屋里。

代善在西厢怎么睡的,李佳氏并不知道,但在东厢,代善却并没有与她同床,大多数的时候是说上一小会儿的话,问一下两个儿子的近况,而后他会留在暖阁里看会儿书,熄灯时分他就睡在暖阁外间的南炕上。

这会儿天气正渐渐转热,用不着烧炕,所以即便夜里睡在小木屋也不会着凉。但萨茵显然并不这么想,作为妻子,她表现出了女性温柔体贴的一面,白天她怕代善饿着,亲自做了小点心送去小木屋,晚上她怕代善冻着,又去小木屋送过毯子。可惜的是,每次她都被挡在了五丈开外。

如此百折不挠地坚持了好几个月,每天听着苏宜尔哈汇报着萨茵的动向,直听得李佳氏直打哈欠:“她就不能换点新意么?”见苏宜尔哈一脸的嘲讽,李佳氏不由叹了口气,“算了,由她去吧,关照底下的奴才,也不用劝着拦着,她要去就由她去。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做的事是有多可笑。”

李佳氏的声音很轻,幽幽地飘散在盛夏的夜风中。

只是她自己也没料想到,让萨茵明白的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

而且,风暴席卷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猝不及防地,将萨茵,将她,一起吞没了。

那一日用完晚饭,不过申正时分,苏宜尔哈用盘子装着几块切片的西瓜进了东厢,脸上笑盈盈的。

“栅内的八阿哥又打发人送了些新鲜瓜果来,说是岳托阿哥今天吃着西瓜说好吃,给额涅吃。逗得一屋子人都乐了,贝勒爷当时也在屋里,便随手打赏了一些时令瓜果下来。八阿哥说,独咱们家是头一份的。”

“头一份?”李佳氏皱了眉,“大阿哥府上呢?”

“不清楚。”苏宜尔哈将西瓜捧给主子,“您别琢磨太多了,兴许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思虑太过了,搞得草木皆兵,累人累己。”

李佳氏微微一笑:“孟古姐姐将岳托又接进栅子里去,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在这么个大热天的想起岳托了?”

“怎么,难道还有别的?”

“前几日栅子里设了内宴,虽然没请内城的亲戚,只栅内众福晋聚了聚,但有消息传出来,说是为了款待扈伦乌拉部的贵客。”

“乌拉……哦,是布占泰贝勒吗?”

布占泰在八年前的古勒山九部之战中被俘,努尔哈赤虽囚禁了他三年,却也奉若上宾,而且还把自己同胞弟弟舒尔哈齐的长女额实泰、次女娥恩哲先后嫁给布占泰为妻。之后布占泰的哥哥、乌拉部首领贝勒满泰遇害身亡,群龙无首,乌拉那拉氏诸人纷纷争抢首领,努尔哈赤将布占泰送回乌拉,扶助他成为了乌拉的首领贝勒。

第十二章 访客接踵(3)

“款待布占泰,怎么召集内栅众女眷?”

“那倒是……”

“扈伦四部向来同气连枝,他们的共祖是那拉氏,之后兄弟分家才有了扈伦四部。”

“说是同气连枝,可他们彼此之间不照样打来打去么?”

“利益相关的自然是兄友弟恭,利益相冲的那便是亲兄弟也要起纷争的,何况是传承了好几代的四个部族。只是扈伦四部突然少了一部,不免教人唇亡齿寒。这个布占泰,走亲戚是假,来探口风才是真吧。嗯……贝勒爷嫁了个女儿给武尔古岱,怕是布占泰那里少不得也得……”

“布占泰不是已经娶了爱新觉罗家两位格格了么?”

“那到底是贝勒爷的侄女,不是女儿,布占泰若是成心鸡蛋里挑骨头,哪有挑不出的。”

“那也得贝勒爷有女儿可嫁啊,四格格才六岁呢。”

“那倒是……”李佳氏轻笑,“许是我想多了。”

话音刚落,尼满心急火燎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大福晋在么?”

李佳氏瞟了苏宜尔哈一眼,眼中带着笑意:“进来说话。”

尼满弓着背,低着头,一脚跨过了东厢的门槛,而后甩了袖子打千:“奴才请大福晋安。”

“有事就赶紧说事吧,瞧你这一头汗的,是急事吧?”

尼满喘气:“礼……礼不可废。”

李佳氏示意苏宜尔哈倒了盏凉茶给他,尼满顾不得喝,摆手说:“大福晋您还是赶紧先去后院一趟吧。”

“怎么了?”苏宜尔哈不满地说,“不就是西厢的福晋要去后院么?她哪一天不去个两三趟,你也甭拦着,这大热天的,你领她站在窗外瞅瞅,保管她下次再不去了。”

尼满跺脚:“不是福晋,是……是格格……”

苏宜尔哈冷笑:“格格,哪个格格?咱们家里可只有两位阿哥,没得格格。”

尼满为难道:“不是……不是那位叶赫的格格,是……是乌拉的格格。”

“乌拉?”

“格格?”

苏宜尔哈和李佳氏异口同声。

尼满跪了下来,一身的汗,短薄的衣裤黏在身上:“是奴才大意了,以为……以为来的是那位……格格,谁知道请进门才、才知道不是。奴才听二爷在屋里喊她,阿巴亥格格。”

“阿巴亥格格?她是哪个?”苏宜尔哈怒道,“你长没长脑子,女眷上门怎么着也该是请福晋来接待,你倒好,把人引去了后院,这要传出去,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二爷府多没规矩呢。”

尼满求饶道:“真真儿怪我眼拙,认错了人。”

苏宜尔哈一边数落一边伺候着李佳氏梳妆整容,尼满瞅着不便,便掀了门帘子打算出去,没想到门外头萨茵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险些撞到尼满身上。

“姐姐!”萨茵满脸泪痕,脸带羞辱之色,“爷他……那个乌拉的格格真不要脸,她居然、居然勾引爷!”

李佳氏才在唇上上了层口脂,听萨茵这么一哭,手里不由一顿,叱道:“胡说些什么,幸亏这是在家里,你要这副样子闹到外头去,岂不是丢了爷的脸面?”

第十二章 访客接踵(4)

萨茵哭道:“我没胡说,那个阿巴亥是真不要脸,我早些年见过她的,她阿玛是满泰,因为自小长得好,她在家甚是得宠,也被一些人捧着说是可与女真第一美女一较高下。所以她阿玛额涅更是娇养着她,比她家的兄弟还要得宠。满泰死后,就没人管她了,我嫂子前几日跟我说,布占泰来了费阿拉,是觉得这个侄女养大了,有姿色,能拿来联姻,这回一同带了来,是要献给淑勒贝勒爷的。”

李佳氏手一抖,觉得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了。她战栗着站起身:“你看得可真?那个……阿巴亥格格真是在勾引爷?”

“那个不要脸的,整个人都恨不能挂在爷身上了,声音嗲得……”

“那爷呢?”

“爷?爷……我没注意。我才要进去,阿巴亥就从窗子里看见我了,还冲我笑……我、我气昏了,我就跑回来了。”

李佳氏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跑回来做什么?你应该进去,请阿巴亥格格到正屋来喝茶!”

“那……若是她不肯来呢?”

“不肯来,你就该在后院小屋里坐陪!”李佳氏说得急了,嗓子里一阵呛风,咳嗽起来,“你去……你现在就去……”抬手又指着门口的尼满,气急攻心,“你也给我去小屋伺候着!”

按以往的习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会儿小木屋里是没有奴才伺候,没有第三人在的,这是这两年养出来的习惯,没想到今日会闯出如此泼天大祸来。

萨茵从没见李佳氏如此生气,吓得用手捂着胸口,强忍着心脏扑扑扑地疯狂跳动,哭丧着脸说:“要是爷赶我出来怎办?”

“他敢!”李佳氏气极,声嘶力竭,“除非他真不想要这个家了,他若疯癫至此,我闭眼之前定一把火把这些腌臜的地,先烧了干净!”

萨茵被吓坏了,连哭泣都忘了。

苏宜尔哈急忙给李佳氏倒了盏茶递过去:“您缓口气,千万别动怒。”

尼满请示萨茵:“福晋,您赶紧的吧。”

萨茵一懔,慌慌张张地转身走了。

待看着他们人出去,李佳氏再也撑不住了,眼角发涩,胸口隐隐作痛,她一跤跌坐回床沿上。

苏宜尔哈忙劝道:“您看在两位阿哥的面上,您就看在两位阿哥的面上,您千万、千万得保重啊。”

李佳氏迷茫地呢喃:“保重……是啊,为了我的儿子,我得活的再久些。”

苏宜尔哈垂泪:“是,为了两位阿哥……”

李佳氏突然一把抓住苏宜尔哈的胳膊,五指扣得死紧:“不行!我得去看看!”

苏宜尔哈一把按住李佳氏:“主子您去做什么?也太给他们脸了。您坐着,奴才去看看,如果萨茵福晋不顶事,奴才豁出命去闹他一场,总能……”

“不行!这事不能闹大,不能闹到明面上去。”李佳氏思量片刻,问道:“厨娘可曾动身去木栅了?”

家里一日二餐,而木栅的那位美人格格,惯常是一日三餐。为了配合木栅那八个菜的两顿饭,所以申时厨娘忙完家里的晚饭后,便会着手准备那份七菜一羹的豪华盛宴,而后再给送去木栅。

苏宜尔哈行动快于思考,李佳氏才问完,她就噔噔噔跑了出去,过了会儿又跑回来:“没呢,人还在,正准备动身。”

李佳氏果断道:“不许她出门!今天这顿饭,不许送去!”

苏宜尔哈不解地愣住了。李佳氏从来对二爷这等吃里扒外的败家纨绔行径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二爷不提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李佳氏都当作自己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就这般强硬起来?

“福晋……”

李佳氏的语气坚决,神情肃然:“按我说的去做!”

第十二章 访客接踵(5)

苏宜尔哈将信将疑地出去传话,没想到这回出去,便看见尼满满头大汗地也赶到了灶房。苏宜尔哈看见他就来气儿:“你不好好在后院小屋守着,来这做什么?”

“爷吩咐我来……”尼满累得直喘噎,“让人把饭菜,摆到小屋去。”

“什么?”

尼满指着灶上已经装好的食盒:“爷说,这些送去小屋,摆饭……”

苏宜尔哈怒极反笑:“这是要留那位阿巴亥格格用饭么?是不是还得留人家在家小住呀?当初萨茵福晋不就是小住着,住啊住的,现在就变成长住了么?娶一个哈达格格算什么,得再来个乌拉格格、叶赫格格……”

尼满伸手捂住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声些吧。”

苏宜尔哈恨恨地唔唔挣扎,一脚踩在尼满脚背上,尼满嗷的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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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色渐渐黑下来,苏宜尔哈越来越焦躁,阿巴亥仍待在小木屋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李佳氏却是冷静了下来,甚至苏宜尔哈还能在她脸上寻到一丝诡异的笑意。约莫到了酉时末,李佳氏让苏宜尔哈找来了花儿。花儿身上穿着一身范大的旧衣服改小的衣裳,灰扑扑的装扮加上顶着一光溜溜的脑门儿,乍一看跟个男孩子一样。

“花儿,你去门房候着,看见有个漂亮的女人来敲门,你就这么回话……”李佳氏将花儿拉到身前,细细叮嘱了一番。花儿虽然年幼,但交代她的事倒也惯了听令。李佳氏又对苏宜尔哈吩咐,“叫府里的奴才都待着不许出来走动,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哪怕是房子塌了也不许踏出门槛半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全都打杀!”

花儿跟着苏宜尔哈进府没多久,日常做的都是跑腿的杂役,听母亲和继父说过主子主母都是仁厚之人,却没想到这会儿李佳氏竟说出打杀奴才的狠话来,直把她吓得慌了神,愈发在心里把李佳氏方才叮嘱的话翻来覆去地默念了好几遍,生怕一会儿自己出了岔子。

“去把萨茵叫回来,让尼满也回来。”

苏宜尔哈不解,才要询问,李佳氏已挥手道:“就这样,日后我再给你解释。”

苏宜尔哈也知今日的事诡异,那个阿巴亥是布占泰带来建州联姻的,既有传闻说是要送给淑勒贝勒的,那在贝勒爷没有明确拒绝或者发话前,她就是内栅福晋的候选人,这时候,别说二阿哥,就是大阿哥也不行,费阿拉城哪个不长眼的敢放肆去打阿巴亥的主意?

把萨茵和尼满从后院再回来后,花儿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口,这会儿天已黑了,但远没到安寝的时刻,可是整个院子已经安谧下来,正屋一片漆黑,连半点烛光也不可见,蛐蛐在墙根下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花儿突然被这份暗沉的寂静压得透不过气来,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在这安谧的夜里,门外突然响起的铁环扣扣的撞击声响,将花儿吓得手一抖,手里提着的灯笼险些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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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鲜花、凸票、贵宾、盖章、评论,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加更的动力啊。

PS:今天的封面真好看,五颜六色,看得我热血沸腾啊。

第十二章 访客接踵(6)

花儿颤着声喊:“来……来了。”小心翼翼地将门闩拔了,把门拉开一道缝,探出半个头去。

门外孤身站着一个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却没梳两把头,鬓角有些凌乱,额间发际沁着薄汗,脑后绑的那根粗辫子垂在胸前。也许是个还没开脸的苏拉格格吧,花儿心里想着,可当目光触及那女人的脸时,她不由一震,张大了嘴,看得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那女人偏还冲她笑了一下,夜里门廊上的灯笼不够亮,可即使如此,那笑容仍是让花儿觉得眼珠子都不够看了,花儿傻傻地舔了舔唇,几次想开口说话,喉咙干涩得却发不出声来。

“我是来找人的。”那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入耳无比的娇柔,令人怦然心动。

花儿差点儿被迷惑了去,好在她很快醒过神来,想起李佳氏的交代,忙正了正色,一板一眼地说道:“您是那位格格的姐姐吧……奴才这就去告诉福晋。”想起自己忐忑不安了那么久,终于完成了李佳氏的任务,原来其实并不是太难啊。她不由欣喜万分,转身往正屋跑,边跑边兴奋地叫嚷:“福晋……福晋……”

花儿一溜烟地跑回了正屋,正屋没点灯,她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倒,被门内的苏宜尔哈一把拎住,提拉进门。

“嚷什么?!”苏宜尔哈低声呵斥。

“苏宜尔哈。”李佳氏轻声喊道。

苏宜尔哈立即从花儿手里接过灯笼,转手递给一旁手足无措的萨茵。

萨茵茫然地接过灯笼,犹豫道:“姐姐,你请了布喜娅玛拉格格来,她真的能把阿巴亥带走吗?”

“是啊。”李佳氏语气幽幽的,微弱的烛火照耀下,她的笑容虚晃得让人捉摸不到。“布喜娅玛拉来了,阿巴亥自然是不能留的。”

萨茵没听出她话里隐含的深意,只是以为布喜娅玛拉格格是内栅女眷的代表,由她来接阿巴亥回去,自是最妥帖不过了。

“那我这就去迎她。”萨茵迫不及待地提着灯笼出门。

看着萨茵匆忙的背影,李佳氏悠悠一叹:“戆傻之人也算有福。”

她转身打开窗户。

新月如钩,漆黑的夜色中,有一点橘黄色的暖光悠悠的飘向后院。

她突然有种不忍。

那点烛光带着一抹残影在夜空中飘忽不定。

眼眶沁湿,她低下了头:“花儿,去把萨茵叫回来。”

“主子?”苏宜尔哈不解。

花儿倒是从不多嘴问原由,主子吩咐什么她都应声照做。

“别让她靠近那小屋,就由得……她们闹去。”

“主子何必管萨茵……”

“只是……不忍罢了。”

只是不忍让一个妻子去面对那样不堪的场面。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个家。这样的日子何日才是尽头?

乌拉的格格也好,叶赫的格格也罢,代善若是能娶回家来,她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心生怨怼。她现在只觉得好累,再无力去争什么,自己有两个儿子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