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奢侈的梦境,终于让她在临死前,能够再次梦见父母。

“姐姐。”佳穆莉粉团似的一张脸凑了过來,“姐姐,吃……”那胖乎乎糯米糍般的小手捏着一块咬了一小口的饽饽,正奋力的凑到她的唇边。

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无声流淌,她颤抖着,慢慢张开双唇。

“姐姐吃饽……”小手椅着擦过开启的干裂唇角。

她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烧灼似的剧疼。

“啊??”佳穆莉沒提防姐姐居然像野兽一样会咬她的手指,又惊又吓,放声嚎啕大哭。

阿木沙礼的眼神狰狞,两颊鼓起,嘴唇蠕动,佳穆莉的两根手指连同那只饽饽正一起塞在她嘴里。乍一看这副情景实在太过惨烈,姐妹俩,一个表情凶狠,一个哭得凄厉。

武尔古岱是最先反应过來的,抢上一步把伸手捏住阿木沙礼的双颊,另一只手拽住佳穆莉的手腕往上提。可惜沒用,佳穆莉哭声更加凄厉,两条小腿乱蹬。

武尔古岱迅速改变策略,出手如电,伸手托住阿木沙礼的下颌,咔嚓轻微一响卸掉了她的下颌。

阿木沙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口中还含着沒有嚼烂的饽饽。

莽古济彻底呆掉了,失魂落魄的看着这一幕。

“天啊!”乌吉嬷嬷老泪纵横,抱过恸哭不止的佳穆莉,佳穆莉满脸是泪,一双眼睛满含惊恐之色,她那胖乎乎的手指上明显的牙印不仅凹印深刻,还隐隐发紫,显然已咬破了渗出一丝血迹。

沒等武尔古岱从惊悸中缓过劲來,平躺在床上的阿木沙礼突然双眼翻白,一张瘦脱了人形的脸因为卸脱了下颌,因为她全身抽搐般的微颤,那下颌骨喀哒喀哒的发出骨节轻微的撞击声响,记忆中那张原本眉目如画的清丽小脸不复存在,替代的是眼前这副鬼蜮般的扭曲脸孔。

第四十七章 脱困疑团(2)

武尔古岱被女儿诡异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在听到妻子发出那声凄厉的尖叫后,骤然醒悟,急道:“快!她被呛到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莽古济已扑了过來,伸指探进阿木沙礼的口中抠挖,阿木沙礼挣扎不止,武尔古岱忙使力将她的身子侧转,趁势又弹压住她的四肢,不让她动弹。

莽古济边哭边从女儿口中抠出嚼碎的食物,因为动作过于激烈,她的手指嗑到阿木沙礼的牙齿,阿木沙礼开始作呕,因为下颌不能动,她只能任由呕吐物狂喷出來,溅了莽古济一脸。

莽古济顾不得擦脸,只惨叫道:“你还不把她的下巴接回去,你是要弄死她甘心吗?”

武尔古岱被骂得手足无措,慌乱放开女儿手脚,将脱卸的下颌复位。只这一嗅儿工夫,阿木沙礼惨白的唇边沾染着一片鲜红的血丝,那副样子愈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來的恶鬼。

佳穆莉吓得频频嚎哭。

莽古济扭头冲乌吉怒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小格格抱出去,添什么乱?”

乌吉吓得抱着佳穆莉撒腿往房外逃,出门时险些和色尔敏撞了个正着。

色尔敏稳了稳心神,端着食案跨了进门,见房里气氛似乎不大对,一时也不敢随意开口。

莽古济瘫倒在床下,手捂着脸无力的呜咽:“毁了……毁了……”

武尔古岱想抚慰几句,又怕自己说错话,一时左右为难,只得向色尔敏使了个眼色。

色尔敏无奈,硬着头皮上前道:“福晋,奴才刚做了碗奶酪,早起挤了山羊奶做的,最适合大格格如今的胃……”

说话间,莽古济已从失态中回过神來,她用袖子随手抹了抹脸,看着床上神情疲惫的女儿,不由心酸得再次落下泪來。

阿木沙礼安安静静的侧躺在床上,眼皮半睁半寐,若非她苍白纤细的脖颈下偶然还能看见血管脉络的细微跳动,她这样子真和死人毫无分别。

饶是色尔敏这两日已看得习惯了,也不免一阵心悸,忙放下食案,取了碗勺,道:“大格格醒了就好,奴才伺候您用些奶酪可好?”

阿木沙礼看都沒看她一眼,眼珠直愣愣的只是看着莽古济,她很想抬手拭去额涅眼角的泪水,可惜手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她想开口说话,可是连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沒有,下颌处传來的疼痛感让她本就备受灼热煎熬的身体加倍难受起來。

色尔敏怔怔的看着形同木偶的大格格眼角聚结起一颗晶莹的泪珠。

那颗泪,缓慢的滑落。

那半敛的眼睑再次静静合拢。

莽古济肝胆俱颤,伸手欲抱女儿,又怕自己出手太重,伤到了她。

如今的她,瘦弱得仿若刚出生的小婴儿,瘦骨嶙峋,仿佛一碰就会散……

“阿木沙礼!阿木沙礼!”莽古济跪伏在女儿枕边,双手颤栗的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泣不成声,“求求你,别让额涅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再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活?阿木沙礼……只要你能活下來……额涅只求你能活下來,怎样都好,额涅、额涅……只要你能活……”

武尔古岱偷偷转向一边擦干眼角的泪痕,转头伸手去扶妻子。

莽古济猛地伸手推开丈夫,双目充血,恸哭厉吼道:“阿木沙礼若是就这么去了,我要那群小畜生替她殉葬!”

武尔古岱面色陡变:“你在胡说什么呢!”

莽古济眼神凶狠:“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住嘴!”武尔古岱面上虽训斥着妻子,目光却是瞥向妻子身后的色尔敏。

色尔敏心头一跳,立即放下碗勺,低眉敛目道:“奴才去瞧瞧大格格的药煎好沒。”说罢,躬身退出。

莽古济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觉得咽不下,吐不出,她跪在床边,身子椅,险些晕厥。武尔古岱即使伸手抱住她,拍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莽古济幽幽吸入一口气,哇的声恸哭:“我要……我要他们、他们……”

“嘘!嘘……”他细声安抚,将妻子搂入怀中,“冷静下來。阿木沙礼需要你,你不能先自乱阵脚……”

她埋首于丈夫胸前,泪如泉涌,咬牙切齿的哭泣:“畜生……畜生……”

“嘘嘘冷静下來……”

? ?

“砰!”大门被一脚踢开,狂风卷着穴凛冽扑入屋内,小丫头急忙伸手去关,沒想到被跨过门槛的杜度一脚踹中心窝子。

“滚!”杜度怒吼。

小丫头摔在地上,扭曲着身子好半天也沒能从地上爬起來。

杜度也不管她,只拂袖大步走向碧纱橱后。

锦帐半敛,床前有个仆妇跪在地上,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半坐半卧在床上的国欢轻轻“嗯”了声:“你下去吧。”

仆妇磕了个头,躬身告退,动作标准,态度谦卑。

可杜度却觉得有什么地方特别违和。

待那仆妇退出碧纱橱,隐约听见方才那小丫头痛苦的呻吟,而后门扉嘎吱合拢……杜度猛然想起,方才那仆妇固然礼仪未错半分,可整个过程中却是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的。

包括,现在面前的国欢,那一张如雪一样惨白的面色,他整个人像蝉蛹般包裹在锦被中,藏青色的被面愈发衬得他面无血色,可那张脸上的神气,那淡漠的眼神,分明是将他看成了透明的存在。

杜度气得跺脚:“你就作死吧!”

国欢冷哼:“我自作我的,亦自死我的,与你何干?”

杜度噎然,好一会儿方道:“你真要娶阿木沙礼?”

国欢眼睑低垂,不看他,也不答他。

杜度恼火道:“你也不想想她这会儿都……你如果娶了她,你把我搁在哪里?”

“你自分家出去过你的逍遥日子,你爱把宅地搁哪,你就搁哪。”

“你嘴皮子厉害是吧?有种你起來跟我打一架!”

“我打不过你。”国欢摇头,眼神冰冷,“而且我就快死了,是放着任由我饿死病死冻死,还是由你动手把我活活打死……反正对我而言沒区别。要不然你这就出门去,把大门从外头反锁上,我保证不会像阿木沙礼那样,费那么大气力砸了窗户逃到冰天雪地里去找死……”

第四十七章 脱困疑团(3)

“你……”杜度脸色唰的变得雪白一片。

“我保证,死也只会死在这张床上,然后……”他的目光慢慢的瞟向对面那扇新修的窗户,“你就从那扇窗,把我的棺材抬出去。”

杜度愠道:“你就那么想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真想死是你这种样子?你绝食给谁看?不吃饭不吃药,你让额涅为了你天天以泪洗面,你于心何忍?”

国欢撇过头去,脸面向床内。

杜度走过去,一把揪住国欢胸前的被子,从齿缝里逼出一句话:“你要死,索性就痛快点!”松开被子,把提起的国欢又推回床上。

“呵……”国欢被搡得闭了口气,脸色愈发难看的情况下,居然笑了起來。

“哥!”

杜度被他莫名的一声,喊的一愣。

国欢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來,明明躺在暖和的炕褥上,他的手却冰冷的犹如寒铁。

杜度只觉得右手手心里一凉,国欢双手合拢,突然牢牢握住了他的右手。

沒等杜度低头看清楚自己的手,国欢突然上身前倾,冷若冰霜的凑近他道:“我让你看我敢不敢!”

杜度右手被握着往前一动,而后一种滞涩的手感令他浑身一震,他低头一看,自己手心里居然握了一把匕首的手柄,此时已看不见任何匕刃了,刃入被面,只留下一个柄子在外头。

国欢双手松开,面无表情往后仰倒。

手柄上传來的滞涩感陡然消失,匕刃抽出,杜度瞪着匕尖鲜红的颜色,呼吸静止。

国欢重重的倒回床上。

“国欢!”杜度一声厉吼,一把揪住被面,砉然掀开被子。

杜度抓着被子的手在轻轻颤抖。

国欢身上仅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此刻腹部那里有个血洞,正汩汩的往外冒血,顷刻间鲜血已浸湿了大半幅衣襟。

杜度用左手手掌去摁住伤口,颤声:“国欢……”

国欢一手抓住他的左手手腕:“哥……”他的身子在微微抽搐,可声音却异常的清晰,“我要娶阿木沙礼!”

杜度已经失了神志,慌慌张张的一时想止血,一时又想喊人,根本沒在意国欢说什么。

国欢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娶阿木沙礼!”

杜度停下动作,怔怔的看着脸如金纸,似乎随时都会失血殒命的弟弟。他额头冷汗涔涔逼出,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孱弱的弟弟,执着起來竟是如此的可怕。

他似乎从來沒有看懂过自己的二弟!

杜度张了张嘴,沒发出一个声音。

国欢虚弱的扯出最后一个笑容:“我要娶她!不管你们怎么看……要么我死,要么……”

轻呢陡然沒了声。

杜度眼角迸出眼泪,掌心死死捂住他的伤口,咆哮道:“你个笨蛋!笨蛋!笨蛋!你不能死,你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他抱起国欢,胳膊环绕托住他的脖子,紧贴他耳边,语无伦次的喃喃哽咽,“我帮你!我帮……哥哥帮你……哥哥帮你……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第四十八章 手刃亲子(1)

癸丑年正月十八日的那一战,建州三万兵马与乌拉的三万兵马在鄂膜城列阵以对,双方均下马厮杀。彼时矢如风发雪落,声如群峰,努尔哈赤率领的建州军以压倒性的胜利杀得乌拉军十损六七,剩下的散兵沒了斗志,一哄而散。

乱战中,建州一鼓作气攻破了乌拉城,等布占泰带着不足百人的残兵返回乌拉城时,发现城内已遍布建州士兵。危机关头,布占泰带着布喜娅玛拉仓惶逃出城,谁知在路上与代善率领的一支正红旗狭路相逢,两相争斗,布占泰又折损了大半侍卫,最后带着布喜娅玛拉逃至叶赫。

这一战,以乌拉彻底消亡灭国的代价,宣告结束。

建州大获全胜,不仅获马匹盔甲器械无算,乌拉部所属城邑皆归附。在乌拉城屯兵十日,升赏有功将士之后,月底建州大军开始班师回赫图阿拉,消息事先传回,赫图阿拉城内一片欢腾。

武尔古岱作为努尔哈赤的女婿和得力干将,自此出征可谓收获颇丰,可沒等把这份喜悦带回家中,便先是听到了大女儿失踪的噩耗。身为都堂,掌管都察衙署各类公务,沒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让他遇到调查自己女儿的案子。

从阿木沙礼失踪迄今,算算日子,已过去了半月,留下的线索杜度等人早已翻來覆去的查了个遍,可惜从那天阿木沙礼破窗而出后,就失去了音讯。武尔古岱原已不太抱希望,半月杳无音讯,怕已是凶多吉少,这冰天雪地的,若是走失在山冈上,不是饿死也被冻死。

但是为了宽慰妻子,武尔古岱仍是发动人力城内城外的搜寻,只盼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武尔古岱人缘不错,听说阿木沙礼失踪后,许多人都派出人手帮忙寻找。

转机的陡然出现,令人惊喜的同时也让人震惊。

二月初七,舒尔哈齐的第四子图伦在家中自缢身亡,其妻王佳氏报了丧,努尔哈赤召见了武尔古岱,要求他带人密查图伦死因。

图伦才十七岁,正当英年,其妻王佳氏先是不肯招认,但诸多奴仆的指证,疑点都指向了王佳氏。武尔古岱也认定是图伦与王佳氏夫妻不和,二人拌嘴生气,图伦一时想不开便自尽了,便判决王佳氏殉死从夫,在外人看來也算全了王佳氏的脸面。

王佳氏一听自己要死,吓得整个人瘫了,当场恸哭交代:“四爷是怕担干系才自戕的!是他掳了阿木沙礼,还把人藏在高墙内,眼瞅着这事越闹越大,他前几日怕的都不敢让人去送吃食,就怕被人搜到……可不去送吃的,人还不就得活活饿死?他急得一晚上睡不着,左右为难,整宿整宿的说梦话,人像得了魇症。我陪他熬了大半宿,四更天才睡迷糊了过去,哪知道……哪知道一睁眼就发现他吊死在床前了……”

所谓高墙,其实是建在舒尔哈齐家的木栅内的一处**院落,四年前舒尔哈齐叛逃后回归,努尔哈赤网开一面沒杀弟弟,就在他家的木栅内砌起一座高墙來,将其幽禁于内。因院墙不同宅居的高深,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何等样的情况。

第四十八章 手刃亲子(2)

舒尔哈齐死后,阿敏主持分家,把原先外围的木栅全部拆掉,栅子内的屋舍按各家各户另起院墙。只留下那座阴森森的高墙,被孤零零的扔在了一角,无人问津。因舒尔哈齐就死在里头,所以平时也很少有人会去靠近,哪怕住的近的阿敏、图伦等家人、奴才,都觉得那地方阴秽,大白天都是远远的绕着走。

时至今日,武尔古岱已经不太愿意去回想当日打开那道铁门后的情景,甚至……他偶尔竟会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是那扇门从來都沒有被打开该多好。

武尔古岱骑在马上,慢慢踱回家。

莽古济这几日一心扑在阿木沙礼身上,家中内外的大小事务已经不怎么搭理。

到家时,武尔古岱在门口遇见了一个脸生的哈哈珠子,正在门廊边探头探脑。他故意咳了声,那哈哈珠子受惊般的瑟缩了下,待看清武尔古岱后,忙打了个千儿:“奴才给都堂大人请安。”

“你是哪家的奴才?”

“奴才……五格格家的,來给三格格送信儿。”

武尔古岱“哦”了声,漫不经心的接过那人恭恭敬敬递上來的信件,随手将信拢进袖子里。

那人也沒做停留,急匆匆的离开了。

武尔古岱下马,自有奴才牵马去马厩。他径直进了正屋,色尔敏轻手轻脚的走來,接过他解下的斗篷。

阿木沙礼依然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只是整个人的气色比前两日明显好转许多。虽然那张小脸仍是瘦的不像人样,脸色蜡黄,原就略显枯黄的长发犹如枯草般散在枕旁。

莽古济坐在床头,取了一柄梳篦正全神贯注的替女儿篦头发??遵照医嘱,阿木沙礼根本沒法泡水沐浴,所以人从高墙密室抬回來后,每日用温水擦洗一遍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原來身上的那套衣裤从里到外满是虱子,只得拿出去点把火烧掉。

按武尔古岱的意思,不若将那虱虮遍布的头发一齐剃掉,却遭到莽古济的强烈反对。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木沙礼有多在意她的头发,如果醒來发现自己连头发都沒保住,她得多伤心?”

莽古济哭了两天两夜,眼睛肿成了核桃,这两天里她睡眠很少,日夜都守着阿木沙礼,生怕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再有任何闪失。

武尔古岱看着妻子熬黑的眼圈,有邪溜到嘴边,终于还是沒能说出來。

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作为都堂,对于分析案情天性就要比别人敏感,更何况……这事太过蹊跷,沒头沒脑,太多漏洞解释不清了。

好在女儿的命已经救回來了,假以时日,终有恢复清醒的一刻,到时候不愁问不出真相來。只是……他担心妻子会为了维护孩子而失去理性的判断,做出无法挽回的冲动之举。

“这个给你。”他掏出那封信递给莽古济。

莽古济停下动作,奇道:“这是什么?”

“信啊。”

“我知道是信。可我不识字,你给我看信有何用?”

第四十八章 手刃亲子(3)

武尔古岱手指一紧,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从心头轻轻掠过,可惜他沒琢磨出原因來。他将信封打开,抽出信纸來。纸上墨迹尤新,字迹歪歪扭扭,刚劲有力,应该不是出自穆库什之手。

兴许亦是请人代笔的吧。

一目十行浏览完毕,发现啰啰嗦嗦写了那么多,统共也不过是一件事。

“木槿的意思是说,穆库什好不容易从乌拉城回來,却总是提不起精神來,就想请家里的几个姐妹聚一聚,散散心……”

莽古济冷哼:“说的好听,穆库什养在木栅又不花她的银子,她着什么急。布占泰在叶赫还沒死呢,这就上赶着要给穆库什找新的男人了?”

“你想哪去了。木槿不过是顾念姐妹之情……”

“当初嫁给布占泰的本该是木槿,遭这罪的也该是木槿,穆库什这几年在乌拉吃苦受罪,木槿就是欠了穆库什的,要真顾惜姐妹之情,多简单啊,她这几年嫁给党奇连颗蛋也沒生下來,不如让穆库什嫁给党奇,不是皆大欢喜了?”

武尔古岱知道妻子的这张嘴,向來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拿她一点法子都沒有,只得软声道:“这是她们姐妹的事,木槿邀你明日过府一聚,你可去?”

莽古济一翻白眼:“你也说这是她们姐妹的事,与我何干?”回过头來,目色沉沉的看向昏睡中的女儿,“再说,阿木沙礼这样子,我哪还有心情管他人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