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听皇上的机密大事。”谷雨说着,再不停留,拱了个手就慌忙退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何处野鸳鸯

谷雨走出房,清新的空气拂面扑来,倒是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她抬起头想要深呼吸,这才发现刘彻的房门外站了好些人,都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或是惊奇,或是羡慕,或是低下头去假装不见。

谷雨心底一惊,这帮人会不会有窦太主和平阳公主的眼线呢?自己在刘彻房间里头待了一夜,昨夜过来的时候又是那样的姿势,早上刘彻更让宫女给自己国宴级别的早饭待遇,随便哪一条都足以让这样的八卦传扬出去。

刘彻既然要借用自己挑动窦太主和平阳公主的纷争,就不该如此高调啊!被别人知道潜逃的谷雨在上林苑,那他的心机不就白费了?

不对,刘彻怎么会有这样的失误?难道说刘彻这么做是故意想让有心人猜度圣意的?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刘彻自己自导自演的。目的是什么?再明确不过,一山不能容二虎,还是两只母虎,更何况这森林里已经有狮子王了。他作出这个姿态,就是想让其他人抉择,到底是站在刘彻这边两不想帮,还是沦为窦太主和长公主背后幕僚一员,等着被刘彻唾弃?

这样一想,便觉得刘彻的机心更是复杂,寒意阵阵袭来,让她顿觉烦躁。

背后门声又响,刚才那个汇报的兵士已经走到了谷雨的面前,对她说道:“皇上请姑娘进去。”

“我……”谷雨环顾了一圈,想要拒绝,可想想好像又没有这样的权利和本事,她在此又不是一个自由的人,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奈之下,只好又顶着众人的目光缩回了房间。

刘彻已经披上了外袍,看见谷雨灰头土脸地走进来,眼睛里头充满了怪异的笑,“心情不好啊?”

谷雨连忙摇头否认,刘彻却披衣而起,“我知道你想什么。”那笑容似乎在嘲讽谷雨什么。谷雨心里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难道知道?!

刘彻早料到她会给出这茫然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朝谷雨伸了伸腿,示意她过来帮自己穿鞋。

“皇上要做什么?”一边问,一边却还是走向了刘彻。

刘彻艰难地抬起手,谷雨赶紧过去帮他把袖子套上,担忧道:“皇上伤势才刚刚好点,现在要去哪里?”

“陪你在园子里头走走,我看你这模样,像是要生锈了。”刘彻轻描淡写地说着,但直起背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停滞。谷雨见刘彻刻意想把这个起身的动作做得连贯些,有些心疼,她咬了咬唇,“皇上,还是让奴婢在屋子里头陪着你吧。”

刘彻只是笑,依旧朝外抻脚。

※※※

刘彻昨夜宿在长杨宫。对于难抵边际的上林苑来说,长杨宫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别院,隶属于宜春苑。因为宫里宫外头都种了杨柳,垂柳掩映下,故而得名。

因为挨着射豹馆,刘彻围猎后,独自一人便在此处歇息。恰巧又挨着郎池,倒也有几分幽静。

刘彻已经命人备下了船,无论如何也要和谷雨再度游湖。

谷雨脸一拉,上次游郎池,刘彻把她一个人扔在孤岛上,心里头还留有阴影,忍不住把这一腔的怒火都发在了郎池上,打死也不想在这里逛。再加上刘彻刚刚受了伤,怎么能够经得住小船的晃悠?

谷雨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太嚣张,只是想到刘彻的伤口,说什么也不肯上船,刘彻见谷雨气得面红耳赤,竟然破天荒地好脾气,其他人都已经为谷雨的项上脑袋担忧了,刘彻却吩咐其他人把那艘只能容纳几人同时坐下的小船换成了可容二三十人共同游赏的龙舟。劝了好几句才让谷雨勉强同意。

所有人都瞧得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皇上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谷雨被刘彻拉着泛舟郎池,此时阳光正好,秋风习习,比起那日站在船尾的入骨寒意,这风拂在脸上只觉得刚刚好合适。

明明已经游览过一遍,可是谷雨却对眼下的郎池陌生得紧,也不知是因为那晚在夜色下根本就没有看真切,还是心情完全变了的缘故。现在瞧着,只觉得环抱着郎池的两岸青山隐隐,池水清澈见底,浅处还能看清绿色的水草,也算得上是迢迢碧水。

瞧在眼里头只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好的景致,要不是身旁有个音乐天才,谷雨都恨不能要把她的嗓子亮出来,放声高歌了。

谷雨蓦地想起那一句“宅近青山同谢朓,垂碧柳似陶潜”,只觉得,要是一辈子也能这样泛舟此地,在这里做一对不问世事的野鸳鸯,那就好了。

“鸳鸯。”刘彻的声音陡然响起,谷雨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自己的脑子里头才闪过的词,刘彻就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了?她心跳加速,连忙摇头,自己都在胡乱想什么呢,她怎么会是一只野鸳鸯,会和谁成野鸳鸯!

“喏,你看!”刘彻又对谷雨说道。

谷雨鼓起勇气抬起眼,这才发现刘彻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而是被湖面上的什么给吸引住了,于是便也扭过头去。

只见几对鸳鸯正在湖畔水草间游戏,雌雄结对,一只艳丽炫目,另一只棕黑色的雌鸯则低调地陪伴在雄鸳旁。

谷雨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原来是真的有鸳鸯啊。她偷偷瞄了一眼刘彻,见他还盯着这些鸳鸯瞧,这才放下心来,也欣赏起眼前的美景,瞧着那一对对和睦恩爱的鸳鸯,相伴而游,好像正是她刚才所想的画面。

第三十九章 谁欠谁的债

刘彻见谷雨沉浸其中,对船尾划船的舟牧吩咐着靠近那些水鸟,好仔细欣赏。话音才落,谷雨就赶紧制止道:“皇上,还是不要打扰它们了!”她有些焦急,这样一艘大船若是凑过去,那班鸳鸯们定然要大惊失色,各自散去,哪里还能这样怡然自得地结伴同游?何必把这样一副甜美的画面给生生拆散?

“不如我们去看荷花好不好?”谷雨伸手指向连着郎池的一个名叫“玩花池”的浅水塘,那里开满了芙蕖,此时正值秋日,许多荷花也已经退却,只余下一根根伸长着幽幽玉颈的莲蓬。

刘彻笑着答应,命舟牧转了方向,向玩花池挺进。

靠近的时候,便觉得一股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亭亭荷莲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吐红摇翠,妆点着这一池的碧水。

谷雨不禁感慨,要是能从这荷叶当中穿梭过去就好了。一条轻便的小舟,被层层叠叠的荷叶遮蔽着,采莲的少女从其中探出头来,手里头还拿着几株刚刚摘下的莲蓬。

刘彻莞尔一笑,吩咐舟牧将船开进玩花池。

舟牧有些面露难色,向刘彻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皇上,玩花池里都是泥泞,这艘船只怕是过不去的。就算去了,也要陷在其中。”

谷雨一听,赶紧对皱眉的刘彻说道:“奴婢是随口说的,以后也有机会,到时候奴婢再划个小船来采莲,是一样的。”

刘彻瞧谷雨一脸紧张的模样,心头一动,嘴角向上一撇,他站直了身子,忽而一提气,人已经跃出了船舱。

谷雨惊呼出声,但见刘彻潇洒地轻点荷叶,一个转身,已经伸手摘下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粉荷,将那一株荷花叼在口里,回眸对着谷雨轻笑。

谷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刘彻的肩头还有伤呢!“你快回来啊!”

刘彻却不理会谷雨的叫唤,一扭头又看中了另一只碧绿的莲蓬,最是娇俏挺拔,当即又伸手摘下,这才意犹未尽地踏着密密麻麻的荷叶回到船上。

他跃回船舱的那一刻,谷雨才稍稍把心放下,也顾不得船还有些轻晃,就奔向刘彻,心里头只担心他的伤势会不会变严重。

见谷雨上前,刘彻却退了一步,把莲花和莲蓬一起递给了谷雨,笑眯眯地看着她,“朕先帮你摘了,不如尝尝莲子甜还是不甜?”

他温和的样子,让谷雨鼻子一酸,眼中不知不觉已经被一层轻雾笼着了。她接过刘彻手里头的莲蓬和莲花,拨开了莲蓬,取了莲子出来,剥了皮,把白白的莲子肉放入口中,低头轻声却又肯定地说道:“甜。”

刘彻满意地笑了,“甜就好。”声音变得有些慵懒和无力。

谷雨仰头看他,见刘彻已经扶着凭栏坐下,但额头却出了豆大的汗珠,原本就无血色的嘴唇变得更加惨白。

谷雨大惊失色,往刘彻的背后一看,只见他的外袍上已经沁出了一片鲜红,是伤口裂开了!谷雨心中的愧疚顿时袭来,两只眼睛已经变得模糊,什么都要看不清了,她着急地对舟牧大喊道:“快回去啊!快回去,叫太医来!”她的声音变得尖利,手心全是冷汗,手上的荷花也拿不住,掉落在地,她惊惶地扶住刘彻,都是她的错,好端端地干什么要莲蓬莲花呢?

相比于谷雨的惊惶,刘彻则很是镇定,此时还不忘俯身把谷雨掉落在地的荷花捡起来,依旧送到谷雨的面前。

这一次,谷雨再忍不住,两行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淌而出,哗啦啦就绕着脸颊在下巴汇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睁着一双泪眼望着刘彻,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眼前这个如玉的男子给掏空了。

刘彻冷静地看着谷雨流泪,一手撑着凭栏,一手把谷雨顺势拉到自己的怀里,明明已经全身无力,却用他最大的力气抱住了她,他笑着在她的耳畔轻喃,“因为你是她。”

谷雨心底一惊,回转头想要看刘彻的眼睛,但刘彻把她抱得太紧了,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的领口。她忽然想到公孙敖提醒过自己老鸨和莺莺的其他姐妹们都被人请走了,难道说请走他们的那个人就是刘彻?他是从老鸨的口中探听到了什么?

“皇上你在说什么?”谷雨的声音变得深沉,刘彻笑着补充道:“我是说,因为你很像一个人,在朕眼里头,你就是她。”

谷雨狐疑地看着刘彻,悬着的心一直紧绷着,“可是,皇上为何……为何会想要这样对她?皇上不是该怨恨她吗?”她有些急促地问着,心里头乱糟糟的,“我的意思是,皇上对我很讨厌,也是因为恨她,不是吗?”

“见到你之后才恨的,不过现在又不恨了。”

“或者说,也许从来不曾恨过。只是原以为能忘了,可见着你才知道,其实一直没忘。”

谷雨呆呆地听着刘彻说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正好落在她的心坎上,为什么见到莺莺才开始怨恨谷雨?为什么现在又不恨谷雨而是……而是从恨变成了爱?

其实一直没忘。她的死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想到刘彻在郎池孤岛上对自己说的话,同生共死易,生离死别难。她用她的死绑住了刘彻,她死得轻松,可他却守着承诺走了十四年,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变成冷酷的帝王,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成为孤家寡人。

换做自己是刘彻,要是知道谷雨并非真的死了,不只没死,还又活着回来了,非得把她大卸八块不可。

谷雨背上冷汗涔涔,要是让她在刘彻面前承认她就是谷雨,她只觉得一点勇气也没有。尤其是看到刘彻刚开始对自己的恨是那样的强烈,恨意消褪后,又是分外地好,现在更觉得他想要抱紧自己,好像一秒钟也不能分开,谷雨就愧疚得不堪回首。

第四十章 荷叶何田田

他伸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可是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往外头涌,刘彻昨天把她为他挡下的那支箭还给了自己,现在是她欠他的了?

“不准走,你答应了的。”上岸的时候,刘彻已经被两个兵士架着往长杨宫里头去,太医已经从兵士的手里接过刘彻,不禁面色如土。谷雨瞧见太医的神色,已知刘彻情况不妙,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盯着谷雨看。她看着那双眼睛,想到黑夜里她与他的互相取暖,感觉到刘彻是那样需要自己,谷雨不禁郑重地狠狠地点了点头。

刘彻这才放心,任由太医扶着自己回房去,他不忍让谷雨看到自己的伤口,房门一关,只余下她一个人站在外头焦急地等待。

谷雨只觉得心乱七八糟的,在外边来回地踱着步子,一不小心,脚踩到了什么肉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就有人轻轻发出一声“哎哟”的叫声。

谷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有一个小内侍抱着脚在一旁直跳。谷雨尴尬地道歉,赶紧去拉那个内侍,没想到自己这一脚竟然会有这样的威力。

那个小内侍连忙冲谷雨摆手,趁谷雨拉自己的当口,扔下了一句简短的话,声音刚刚只够她听见,“公孙大人在玩花池。”

说完这话,就一瘸一拐地退了开去。

谷雨一愣,看着小内侍离去的方向,如梦初醒。公孙大人?是公孙敖?他偷偷潜进上林苑了?谷雨回头看了一眼长杨宫正寝紧闭的门,想着太医应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也只有趁这个时候去见见公孙敖。

她一咬牙,出了宫门,就对外头站着的羽林军说道:“劳烦为奴婢准备一只小船,奴婢想要去采些莲蓬。”

刚才所有人都瞧见谷雨陪着刘彻从船上下来,即便她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奴仆,但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她的特殊,更何况她是要求去做采莲这样的事,八成是要讨好皇上,当即就有人去弄了一条采莲的小舟过来。

谷雨辞去了舟牧,说是一个人去采才有诚意,当即划着双桨沿着回来的方向奋力往玩花池划去。

※※※

若说刚才看到满塘荷花只觉得心情畅快,此时同样的景致,落入谷雨的眼睛却只觉得焦躁,即便是那随风盈盈轻摆的荷花看在眼里,也只觉得碍眼。

她着急地伸长脖子放眼搜寻公孙敖的身影,可是满眼都是碧绿,根本不见踪影。谷雨忍不住出声喊叫:“我来了?人呢?”

“嘿!”公孙敖的声音终于响起,谷雨寻声望去,只见公孙敖顶着一片大荷叶,站在荷塘后边的岸上冲自己摆了摆手。他本来就穿着一件灰褐色的长袍,又顶着一片荷叶,难怪谷雨刚才扫了一圈都没有看见。

谷雨连忙把小舟划到他面前,两条膀子都已经酸胀无力,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一见公孙敖的面,就忍不住抱怨了一声,“看见我来也不出个声,还让我站在这里好找!”

公孙敖扔掉那片荷叶,笑看谷雨,“我看你是眼里头只有一个人,急着回去见他,所以看不到我吧?”

谷雨面色一沉,本来还只是对公孙敖有几分抱怨,现在听公孙敖轻佻的语气里头带着几分嘲弄,好像戳到了她什么,语气不禁更加强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敖耸了耸肩,往地上一坐,抬起头看着盛气凌人的谷雨,“难道不是么?刚才我瞧见有个男人为了讨好一个女子,奋不顾身的在荷塘里头采莲呢,好像某人还因此感动得一塌糊涂,老实说,我都怀疑你会不会来赴约。”

谷雨喉咙干涩,犹疑地看向公孙敖,原来他刚才就一直隐伏在此处?难怪这里四下无人,他却要采一片荷叶来打掩护。这么说来,他把刘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到自己为刘彻流泪,听到自己和刘彻的对话了?

谷雨顿时觉得心虚,捏了捏有些汗湿的手心,辩解道:“我怎么会不来赴约?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而且,刚才……刚才我之所以流眼泪,是因为刘彻他昨天救我出来的时候受了伤,现在又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是换作你,你会不感动吗?除非你是铁石心肠。”

公孙敖眼见得谷雨说出这个理由之后就心安理得,却换作了一副严肃的面孔,目光灼灼,“谷雨,你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别忘了身为反穿越联盟的成员应该遵守的纪律,我看你不只是感动吧?”

谷雨没想到公孙敖会换成一副冷面孔,更加急躁起来,“你不要在这里胡乱给我扣帽子,我就是感动,仅此而已!不错,刘彻他对我可能……可能是有别的想法,但是我也不能制止他啊,我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有哪件是不对的?我为了让刘彻喜欢上卫子夫,花了多少心血,之前为了让刘彻当上太子,又花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吗?你这根本就是血口喷人,污蔑!连李头都肯定了我的工作,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见谷雨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公孙敖却更加地面色凝重,幽幽的双瞳恨不能穿透谷雨被尘埃蒙蔽的心,“是这样吗?那你现在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我只知道刘彻抱着你的时候,你一点也没有反抗,我看他要是再对你做什么,你也一样不会反抗吧?”

“你……”谷雨涨红的脸因为公孙敖的这句话而由红转黑,两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猛地想到了昨夜自己和刘彻相拥而眠,想到夜里头她和刘彻的亲吻,眼前的这些片段像飞霜一样进入她的眼帘。

“还是他已经对你做了别的什么?”公孙敖见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谷雨忽然没了声音,已经猜到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喜欢不喜欢

谷雨拼命地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些片段从自己的脑海里头驱逐出去,“你不明白。是我……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因为平阳,他不会变成这样冷酷,不会变成孤家寡人。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他沦落成这样,我……我是有责任。更何况,他为了救我还受了伤,我留在这里照顾他有什么不应该吗?我不反抗是不忍心,仅此而已。你……你就让我小小的泛滥一下同情心,等到……等到他病好了,我就不这样了!”

她眼中闪着殷殷的光芒,这番话与其说是对公孙敖所说的,倒不如说是对她自己的解释,她自昨夜见到刘彻之后,人就有些浑浑噩噩的,要不是公孙敖质问,谷雨潜意识里头居然把反穿越联盟的规则抛诸脑后了。

公孙敖虽然不知道谷雨和刘彻的前尘往事,但在听了谷雨所说的之后,不禁苦笑起来,“你真是这样想的么?我看你到时候只会更加舍不得吧。谷雨,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越陷越深,急救圈就在你的手上,依我看,你最好现在就回去!趁你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

“不行!”谷雨斩钉截铁地拒绝,强硬的语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我的意思是这里我最熟悉,过去的情况,我还没有交代清楚。再说了,现在刘彻……他需要……我,我留在这里对扭转历史有帮助。还有,我如果凭空死了,刘彻他要是……要是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就算有别的同事来,只会事倍功半,还不如我……”

公孙敖冷冷地看着谷雨,打断她语无伦次地强辩,“你真的以为你留在这里会有帮助吗?谷雨,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局势?刘彻要集中皇权,你要是还记得历史,就该知道王太后死后,刘彻就进行了整顿,现在就是序幕!平阳公主和窦太主剑拔弩张,你随时都有可能被牵扯进去。刘彻把你留在身边,原本就是一招险棋。连我都猜到是他带走你的,你以为平阳她会猜不到?难道你想刘彻和你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大哥已经为了你深陷其中,连边疆也不肯回了。你还嫌这儿不够乱的?到时候你是作为一个反穿越联盟成员存在,还是联盟的敌人存在呢?”

公孙敖的话有些呛人,谷雨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公孙敖会说出最后那样的一句话,好像一下子把她打入了死牢,“你……你说我是联盟的敌人?你认为我留在这里不但没有意义,不止是做无用功,还是在搞破坏?”

“不错。”尽管有些伤人,但公孙敖却毫不迟疑地说道。

谷雨顿时眼眶红了,“刘彻他要怎么对我,是我能够决定的吗?就因为这点,你就把我所有的努力都给全盘否定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谷雨,若真的只是刘彻喜欢你,而你不喜欢他,那并不是最坏的事。可是,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公孙敖再不和谷雨兜圈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不知道你和刘彻之前究竟有什么纠葛,让他会对你念念不忘,可是你对刘彻,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同情!特别是我这次见到你,你彻底地变了。我不知道刘彻他用了什么法子,抓走了你的心。但是你应该知道,历史上是不该有你这么一号人存在的,你跟刘彻更不可能有什么,否则后果会怎样,你我都清楚!”

“谷雨,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不论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不论你是真不喜欢还是喜欢,你都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只会越闹越大!”公孙敖斩钉截铁地说着,之前他还会嘻嘻哈哈地开谷雨的玩笑,可是现在,他只阐述一个主题。

“你!”谷雨涨得红红的脸变得森然,她再不想看到公孙敖,她没想到自己划船划得累死,跑来却只不过听到公孙敖的一番说教,她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倔强地说道:“我留在这里根本就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不堪!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就继续做你的潜伏,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谷雨捉起两只木桨,用力向前一推,整个船往回倒出了一米远。

公孙敖没想到谷雨说不过自己就开始用“甩手走人”这一招,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仗着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就横冲直撞,可是这丫头死不承认的样子,倔强的样子,瞧在公孙敖的眼中却更是担忧。

或许自己是说得太急了,没有循序渐进,所以她接受不了吧。“喂,别生气啊!好不容易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啊!”

谷雨已经调转了船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说不到一块去。”

公孙敖见谷雨黑着一张脸,恨不能在船上安一个发动机,直接变成快艇飞回去,他不禁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看着她把背影丢给自己,“你要是想见我或找我,就跟给你传信的柯内侍说一声。另外,如果你想通了,随时可以用急救圈走人的……”

谷雨听公孙敖说急救圈,冷哼了一声,再不理他。她此时恨不能生出翅膀,两只膀子都抡疼了,那艘船的两侧也不知道被扑打起了多少水花。

她一个劲地往回划,一边龇牙咧嘴地骂着公孙敖,这个臭小子,凭什么说自己喜欢刘彻?他了解情况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以为他自己是情圣啊。我还没说他在古代踏足色情服务的地方,他倒恶人先告状,来诽谤她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啊?

她拼命地划船,手上的力气很大,只听见哗哗的水声在自己的耳旁聒噪,好像是公孙敖他那嘲讽的声音,眼面前浮现出公孙敖冷笑的模样,以及他逼迫自己快点选择用急救圈自杀的叫嚣。

想让她就这样死?怎么可能?她说什么也不会就这样离开刘彻的!她刚刚还答应了刘彻不会走的,难道就因为公孙敖的这一莫名其妙的推断就要毁约?喜欢不喜欢刘彻,她自己难道不清楚吗?难道不比公孙敖了解自己?!

混账!

第四十二章 沉浸在吻中

不知不觉中,谷雨已经把船划到了长杨宫附近,远远地就听见岸上有人发出惊喜的声音,“喏,回来了!在那呢!”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谷雨抬起头,只见岸边泊着几艘小船,一些羽林军士正准备跳上船去,见谷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头,又一齐停了下来,眼中都流露出欣喜。

谷雨茫然地把船靠岸,长杨宫里头的宫人擦着汗道:“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皇上没见着姑娘,都要急坏了。”

“哦,我去采莲……”谷雨听了那宫人的话,心里一紧,回答完才发现自己手头根本一朵荷花都没有。

正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宫人就已经喊了一声“谢天谢地”,她才不管谷雨是真采莲还是假采莲,她人回来了,他们就无碍了。

“姑娘赶紧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宫人几乎是拖拽着谷雨把她扯进去的,一路上都死死地拉住她,再不敢有半分闪失。

※※※

谷雨一进门就觉得窒息,刘彻炽热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他的目光让谷雨只觉得汗淋淋的,尤其是其他人松了一口气从房间退出去并且把门关上的时候,谷雨的心里头好像凭空生出一块大石头,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有些不敢靠近,两条腿在向刘彻床边迈去的时候,像是灌了铅。

公孙敖那些难听的话突然之间像是洪水一般注入她的耳中:

有个男人为了讨好某个女人,奋不顾身地在荷塘里头采莲呢;

别忘了身为反穿越联盟的成员应该遵守的纪律,我看你不只是感动吧?

你最好现在就回去,趁你没有酿成大祸之前。

……

那些话像是诅咒一样灌入谷雨的双耳,让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听说你去采莲了?”刘彻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自谷雨进来起,他就再没有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唔。”谷雨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却见刘彻向自己招手,想要让自己到他旁边坐下。可是他的身旁,为什么让她有种洪水猛兽的感觉。

“荷花呢?怎么没瞧见?”刘彻温和地问着。

“哦,我到了那儿又觉得荷花太美了,开得正茂盛,就这样活活地把它们给摘了,实在是可惜,所以就没有……”谷雨寻了个借口解释着。

刘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把眼前谷雨的不对劲都收入了眼底,“多愁善感,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见谷雨眉毛一动,刘彻却话锋一转,趁机把她的手一把握住,“不过,不管怎样,你回来就好。”

谷雨被刘彻这一握,只觉得汗湿的手掌心一团火热,她想要抽开手,却又舍不得,她看着刘彻,眼前这个男人的轮廓从未如今日这般清晰,清晰得有些扎眼。

“皇上,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喜欢那个她?”谷雨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不值得皇上你喜欢的,像皇上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一个女人着迷?你要是知道她……她……”

刘彻看着谷雨痛苦的表情,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仿佛能从谷雨的痛苦背后看到她的挣扎,她挣扎的重心偏向了哪边自然也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