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凶猛如蛇的火势,一脸骇然,德妃断无活命的可能。

夜风寒峭,瑟瑟悲鸣,邪皇站在玉邪身后,深黑色中龙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如青松,背脊坚挺如铁,月色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苍白,脖颈见清晰可见的青筋不断地暴起,浑身僵硬,肌肉偾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玉邪的哀吼,四周的凌乱嘈杂,似乎都和他无关,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迅猛的火势。

雪儿,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激烈的方式反抗?

为什么,连你也要抛弃我而去,你不是说过,一生一世不相离么?

你骗我!

我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再能忍耐上一两年,我就可以恢复你所有,为什么这么残忍,用生命对我控诉。

连你也走了……这宫里,还有谁能听我说话?

好冷,好冷,这火光,好刺眼!

悲恸被深深埋葬,平静如死水的脸色下,正翻滚着骇人的巨浪,几乎淹没这位枭雄。

人在问为什么的时候,往往忘记,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为什么。

很多事情,它就是这么发生,你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当感情是唯一的时候,她可以承诺一生一世。

可当这不再是唯一的时候,她会选择保住她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比如说,儿女。

她先是一名母亲,才是一名妻子。

“母妃……母妃……”玉邪眼光血红,脸容扭曲,挣扎不脱,颓然跪地,恸哭起来。

他的手掌猛然收成拳头,一下一下,猛捶地面,才两拳,手背迸出血丝。

“大哥!”玉箫见状,吃了一惊,猛然上前,拦下他的拳头,用力紧握着,“大哥,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

“滚!”玉邪爆出一声暴喝,血红的大眼布满浓浓的恨意,像只疯狂的野兽,用力一挥,玉箫措手不及,跌坐在地。

“大皇子,你有气也不能往玉箫身上撒,你这算什么事,是德妃她自己……”云妃见自家孩子被人狠狠摔了一掌,大怒,上前就要找玉邪理论。

玉箫猛然窜起,暴怒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都是……”

他涨红了脸,嘈杂的场面,四周充满凉意,讽刺,幸灾乐祸的眼神,刺痛他的眼,少年第一次发觉,这个宫里,是如此的无情,不堪。

转头看着伏在地上恸哭的玉邪,他动容地红了眼睛。

“玉箫你反了是不是,竟然为了……”

云妃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玉箫凶狠的眼神给震住。

这孩子的眼神,好生恐怖。

米儿神经有点麻木,一步一步,挺直背脊,走近恸哭的少年,跪在他身边,张开小小手臂,把少年的头,紧紧地揽在胸前。

苍白的脸,尖细下巴,女孩的脸露出一种倔强和狠绝,慢慢地沉淀为柔情,白嫩的手,怜惜地抚着少年漆黑的发,像是呵护着她最珍贵的宝贝。

“玉邪哥哥,哭吧,米儿在这呢,今天哭过之后,以后的路,米儿陪着你走,我们都不哭,谁也不哭!”女孩淡得几乎听不见的身影,在夜色中幽幽地回荡,像是一首恒久的歌曲。

这誓言,真挚,坚定,伴随着少年,走过很多年的风风雨雨。

*

玉凤情殇 019 有你真好

夜色深浓,月凉如水,夏玄殿,一股冰冷而朦胧的哀愁紧紧围绕。

清白的月光打在洁白的青石小径上,折射寒澈的光芒,处处一片苍凉,模糊。

玉溪在奶娘的安抚下,已经睡去,奶娘睡不着,在偏殿中,偷偷饮泣,呜咽的哭声,像是低低沉沉,幽幽怨怨,在深夜,甚是哀伤。

值夜的宫女,都知道今晚皇宫的悲剧,个个垂泪,偶尔看看灯火昏暗的正殿,扭头,偷偷抹泪。

夏玄殿中,处处一片悲伤。

绿儿坐在台阶上,表情似哭似悲,秀丽的脸庞,泪痕未消,月色打在她消瘦的脸上,更显得苍白。

王家败了,德妃死了,邪皇如愿铲除王家,会不会对玉邪下手?

她心中忐忑不安,虽然玉邪是过继给德妃,可感情比亲母子还要深厚,这次德妃自焚,有一半的因素是为了保护玉邪。

可,她会如愿吗?

德妃的死,更大程度地刺激大皇子,她要是邪皇,干脆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免得以后遭到儿子报复。

哎……德妃,你在天上看着呢,可知,死亡是否真的有意义。

宫里,玉邪目不转睛地看着纱帐,脑海中不断地回旋着一幕幕,昔日的欢笑,都是德妃慈祥而温柔的笑意。

当初邪皇把玉邪过继给德妃,多少人眼红,多少人等着看戏,可德妃她八方不动,用她的温柔大度和诚信接纳他,信任他,把他当成儿子来对待。

她的教导,她的无私,她的温柔,她的音容笑貌,深刻地浮现在脑海中。

尚算青涩的少年,忍不住心中那股浓浓的悲伤。

死别,又一次死别!

在他眼前活生生地上演。

这宫廷,到底还要给他多少伤痛,方可罢休。

不能,绝不能这样!

一股激越的恨从心底升起,黑暗笼罩神州,腐蚀所有,魔鬼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眼,染上阴鸷和煞气。

寒风穿透纱窗漏入内堂,冷冽地吹起床幔,在狠绝中飘浮,摇曳,渐渐的,把那股黑色越摇越大,以一种骇人的速度,侵蚀所有。

他发誓,他一定会爬上那个位置。

以后,决不让他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绝不会。

绝不会!

床边,米儿小心翼翼给他包扎好伤口,手背伤得血肉模糊,好不容易才清晰包扎完毕。

今晚的事对他冲击太大,玉邪现在需要时间平复,这点米儿是明白的。

往常笑容满面的女孩,露出一种很坚定的表情,道:“玉邪哥哥,别想了,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德妃她,不会白白丧命!你别辜负了她,也辜负你自己。”

玉邪眼神深凝在她脸上,不应话,也不点头,只是以那种很深刻的表情,火热地凝视在女孩精致的脸上,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般。

深不可测的眼中,滚动着心悸的暗流。

以后的路,米儿陪着你走,我们都不哭,谁也不哭!

她的话,还荡漾在耳边,可她明白,他会认真吗?

他会当成,这是她一生的承诺。

米儿见他不说话,收拾好一切,抿抿唇,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米儿抬步刚走,小手就被拉住,一股猛烈的力道拉得她低呼一声,天转地翻,她被扯上床,禁锢在玉邪怀里,小小的身子,像是天生属于他一般,紧密无缝地镶嵌在一起。

“玉邪哥哥?”

“米儿,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的吗?”玉邪低哑着嗓子问道。

“自然是真的,米儿发誓,永远不会骗你!永远陪着你!”米儿很认真地说道。

玉邪眸色一深,凝视着她的眼睛,猛然伸手,紧紧地抱着,力道大的像要把她揉进骨血一般。

米儿的脸微微有点羞赧,他的心跳,规律低沉,他的胸膛,滚烫坚厚,能容纳她所有的不安和幸福。

不知不觉中,身后环紧,有些眷恋。

“永远吗?”

“是的,永远!”

“米儿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

时间静止了,玉邪静默良久,脸色冷峻依旧,眸色却多了一抹柔情。

“我准了!”

“米儿……”玉邪低沉地喊着,语气沙哑。

“嗯!”

“米儿……”又唤了一声。

米儿轻笑,“怎么了?”

“没事,我喜欢这么叫着,很舒服!很窝心!”他越发涌紧,少年的下巴,紧紧地抵着女孩的发顶,轻嗅着迷人的清香,熟悉温暖的味道,他会记住,这是他的米儿。

很可人,很温暖的米儿。

米儿轻笑,小小的脸红晕满脸,道:“喜欢叫就叫吧!”

“米儿,米儿,米儿……”少年拥紧她,轻吻发丝,心中柔情顿现,一时舍不得放手。

这小小的人儿,在怀中,他很满足,填满他这么多年的孤独。

“今晚在这么陪我一晚,好吗?”玉邪淡淡地道,今天皇宫乱了,没人会注意的。

米儿犹豫了下,顺从自己心底的意愿,点点头,有点兴奋,第一次和玉邪哥哥一起睡觉耶!

好幸福的感觉,一起睡,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练箭……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内室很暖和,灯光昏暗,台子上的灯芯弱弱地燃烧。

锦被中,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玉邪几乎把她小小的身子镶在怀中,眷恋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

很安静,很温馨。

“米儿,你冷吗?”触碰到她的手,有点冰冷,玉邪问道。

米儿摇头,淡淡一笑,忽而调皮地把手伸到玉邪的衣襟下,搭在胸膛上,冷得玉邪浑身一颤。

“调皮!”

玉邪的胸,很坚实,有成人的坚硬,也有少年的温软。常年练武的身子,线条优美有力,肌理分明,有力的心跳,说明了主人旺盛的生命力。

“别,放着吧!”见她要抽回手,玉邪一按,单手揽她靠近,打趣道:“好不容易能吃会豆腐呢。”

米儿脸颊一红,啜道:“臭美!”

玉邪亲昵地磨蹭她的脸颊,这丫头身上抹了什么,这么香?暗香盈盈,好生迷人。

“你擦什么香?”

“乱讲,我最讨厌往身上抹东西了,玉邪哥哥你鼻子有问题,哪有香?”她怎么闻不到。

“就是很香!”玉邪又抱紧了些。

“玉邪哥哥的怀抱真暖和,以后不许你抱着别人,只能抱我!”米儿霸道地道。

“好,永远都抱你,不会再有别人,绝不会!”玉邪承诺。

米儿抱着露出心满意足的甜蜜笑容,好喜欢这样的玉邪哥哥,对着她笑的玉邪哥哥,她希望有一天,她能让他畅快地笑,再无顾忌。

“压着你胳膊会不会难受?”

“不会!”

“那就好,睡觉吧,好困哦!”米儿打个哈欠,周公来找,很想去下棋。

……

“米儿,有你真好!”少年的声音,无限满足!

*

呵呵,今天两更,下一更七点!童鞋们周未愉快!

玉凤情殇 020 倾世誓言

安乾十八年五月初八,鹰云出兵扰玉凤边境,十五万大军纠结在玉凤南面,趋势待发。南郡郡王武青兵败,请求朝廷支援,八百里紧急军报送到了邪皇案桌上。

玉邪自动请缨,带领玉凤第六骑兵营和白旗铁翼兵,一共一万六千人马,对抗鹰云,邪皇允之。

米儿闻讯大惊,匆忙间赶去蟠龙殿,想要向邪皇求情,刚好遇到了玉邪玉棠玉箫从里头走出。

他们年纪相当,身姿挺拔,都是人中之龙,各有长短,独领风华。一排从里头走出,倒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