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英本想悄悄托杨静山帮自己遮掩过去,见陈氏神色不喜,目光落在她那身青色绣了暗花的锦衣上,心中一动:“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大哥四个字: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太妙了!”杨静山痴迷织锦,喃喃重复着,眼中骤然爆发出一股神采。他瞬间想到,如果只是织成色彩如江中漂洗的彩锦,不如再织些花朵于锦上。花落锦江,更映衬出浣花锦的名字。

季英英的目光和杨静山的眼神撞上,彼此都笑了起来。

杨静山喜悦于想到了让浣花锦更美的织法。季英英则是松了口气,起身告辞道:“大哥既然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杨大奶奶椅子还没有坐热,季英英就起身告辞离开了。匆匆回来,就为了告诉夫君四个字?这叫什么主意?锦上添花谁不懂啊?华锦上添加精美的刺绣,让锦更加美丽。城中贵妇有钱人家谁不穿锦上添花的锦衣?

“说了与斗锦有关的事你不许问不许听,你怎么当着弟妹的面直接问起来?”杨静山突然黑着脸冲陈氏斥道。

“我又没问她,只是客气一句……我怎么知道她就说了。一句锦上添花罢了,谁不晓得呀?”杨石氏被丈夫骂得回了神,委屈得不行。

平时怎么两人关在书房里说那么长时间?今天她在,就说了一句话。还惹来丈夫的斥责。杨大奶奶憋屈得要命。

此时,一艘花舫正停在赵家碧水苑的湖中。荷叶娉婷如华盖,牛五娘素手操琴,一袭湖蓝色轻绸衣裙被风吹得如水波荡漾。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美,梳了高耸的牡丹髻,插着六对白玉长笄。正中戴着一串璎络,水滴形的蓝色宝石正坠在额心。打扮如姑射之仙,不食人间烟火。长及胸口的素白面纱遮住了她的脸,不会让人想到她毁了容,反而增添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气质。

玉缘跽坐在舱中静心煎茶,茶花翻涌,白沫幻出一幅又一幅的图画。

“好景妙音茶香人美。”晟丰泽欣赏完茶花,浅啜了口,歪着头瞥向牛五娘。

眼神一对上,牛五娘长睫微颤,眼波含情,轻轻低下了头。

有趣。晟丰泽只是一笑。

待最后一缕余音消散,起身款款走到他面前跽坐下。玉缘捧来一只白瓷钵。钵中浸着薄荷叶,牛五娘的手指浸进去,手指被薄荷叶染上了两分绿,越发白皙柔嫩。她优雅地洗过手,用白绢拭干,拿起了一旁玉盘中新摘下来的莲蓬:“妾身为王爷剥几枚莲子尝尝。”

“有劳。”

晟丰泽很是好奇。牛副都督的嫡亲女儿,赵修缘的妻子为何摆出一副想要用美色勾引自己的模样。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毁了容?

无论是做什么,牛五娘的风仪从各方面都无可挑剔。最后亲手开了一小坛酒请晟丰泽饮:“妾身闲来无事,收集松林梅花青竹上的落雪,酿成这瓮岁寒三友酒。王爷尝尝。”

酒不似酒肆中的酒混浊,清如水,香气冷洌。

“王爷可知妾身生平之憾是何事?”

来了。晟丰泽笑道:“洗耳恭听。”

牛五娘却不直言,望着他道:“王爷觉得妾身是个美人否?”

晟丰泽肯来见牛五娘,对她的事也打听了个七八成。听到这句话就明白牛五娘是在恨杨静渊拒婚。他微笑道:“说赵二奶奶不美之人,一定不懂得如何欣赏美人。不过,本王出身南方蛮族,绕不来弯子。赵二奶奶千里传讯邀本王前来做交易。您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杨赵两家阖族的人任由我处置。”

女人的恨意得有多可怕?晟丰泽笑道:“你知道两家阖族有多少人?嫡支与旁系加一起有两千人。”

牛五娘面不改色:“那又如何?”

她要用杨家阖族人的性命让杨静渊后悔。她要让赵家阖族的人都高高仰视自己。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赵修缘能许诺给王爷的,比得上我给王爷的吗?”

晟丰泽反问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牛五娘笑了:“玉缘,那枝荷开得不错。”

玉缘从花舫中一跃而出,足踏莲叶,轻飘飘地掠到五丈开外,折下了一枝半绽的白荷。回到舫中脸不红气不喘,将荷双手呈给了牛五娘。

“王爷上回来似对我那夫君极为友善。妾身一时好奇,便叫玉缘去听了壁角。王爷莫怪。”

有这等功夫,难怪自己和赵修缘密谈时没有发现有人偷听。晟丰泽心念一转,朗声笑了起来:“本王不和赵二奶奶合作,似乎就该被捆送节度使府做阶下囚了。”

“王爷说笑了。不是有封盖了家父印鉴的亲笔信交到了王爷手中?妾身先递了把柄给王爷,否则王爷也不会来赴约。”牛五娘轻嗅着荷香,淡然说道。

把那封信送给大唐朝廷,牛家就是全家抄斩的下场。晟丰泽又一次感叹牛五娘的心狠手辣。他举起了酒杯:“今年益州府所有的人都等着看赵家能否保住锦王。所以这届斗锦会一定会比往年更隆重更热闹。”

“那天一天会很热闹。”牛五娘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第203章 八月半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半。

以前的八月半,季家临着浣花溪,季英英都会带着侍婢去送仙桥放灯乞福。今年嫁来杨家,送仙桥较远,想放花灯要么在府里,要么就在穿城而过的江中。据说八月半城西锦里城东散花楼极为热闹。

杨大老爷过世还不满一年。杨家在离散花楼不远的锦江岸边搭起了祭台,扎了大如团桌的花灯,请了和尚为杨大老爷诵经超度。

日暮时分,杨家三房的主子们全聚在了锦江岸边。

季英英跟在杨二奶奶身后,抬头就看到杨四郎含笑的眼神。她愣了愣,听到杨石氏和蔼地询问:“四郎身子可好些了?”

杨四郎看了杨静山一眼,笑道:“顾老御医医术高明。四郎和大哥一样,养到年底,也许就能下地了。”

二房三房害得杨静山被节度使打得只剩一口气抬了回来。大房报复,是因为你起了歹心,想毁了季英英清白。杨石氏心里冷笑,这小畜生命硬,居然摔断了腿还能养好。她笑道:“四郎以后吸取教训,莫要再顽皮。你也十八了,只比三郎小月份,该懂事了。”

顽皮?杨四郎面皮一抖,差点把笑容抖没了:“婶婶教训的是。四郎以后行事会更加谨慎。”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看了季英英一眼。

杨石氏注意到他的目光,心头怒气翻涌,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这小畜生竟然还想着打季英英的主意。还想着下一回行事要谨慎?她压着心里的愤怒说着场面话:“你三嫂本想过府探望,只是你三哥不在家,不太方便。”

季英英这时只能堆着笑问候杨四郎:“四郎无碍,嫂子便放心了。”

“是四郎不小心受伤,反而连累三嫂担忧,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杨四郎将不小心三个字咬得重,季英英装着没听出来。朝他笑着点了点头,跟在杨二奶奶走开了。

本以为是个小家碧玉,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能轻易被自己哄了。没想到还有些心机,装出一副天真模样让自己上当。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杨四郎眼里的怨毒一点点聚集,低声说道:“季英英,你等着瞧。”

寒喧时人人脸上带笑,季英英看着就觉得别扭。好在她前面有杨石氏和杨静山兄弟两房人挡着,她只需要保持得体的礼仪就行了。她跽坐在苇席上,竖起耳朵听杨二老爷杨三老爷与杨石氏的谈话。令她惊叹的是三人谈笑风声,仿佛彼此间从来没有发生过龌蹉。季英英垂下了脑袋轻叹,她果然还是不适应。

这样的情绪让她倍加思念杨静渊。七月她给杨静渊又新做了衣裳鞋袜,连同杨石氏做的两双鞋,一并让香油亲自送到了三台。

杨石氏每月给她二十两月银。她吃穿都不花钱,留了五两,其余攒下换成了一小袋金豆让香油给杨静渊带去。结果香油回来把金子原样带了回来,另外还带了一封信和一锭五两的银元宝。摆明了不用杨家一文钱。但他收下了杨石氏的两双鞋。虽然没有只言片语问侯杨石氏,季英英也松了口气。

一手飞扬的字透出依旧飞扬的性情。杨静渊说五两银是他前几个月攒下的俸禄,以后每月都寄二两银子回家。叫季英英放手花用,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仿佛二两银子是一大笔钱财似的。

他是成了家的大男人,知道要挣钱养家了。

季英英不嫌钱少,真把月钱留了下来,吩咐管账的季嬷嬷每月比着二两银开销。

天色暗下来,梵音声中,杨家的花灯被放进了江水中。女眷们纷纷拿了自己的小花灯去放。季英英向杨石氏说了声,也带着湘儿和绫儿去放灯。

她离得杨家人稍远了一点,寻了处安静地地方放下了花灯。上游顺水冲来的灯像飘荡在空中,美不胜收。季英英站在江边望着花灯被水流带走,双手合什默默地许愿。

“许的什么愿?”

贴近身边的声音让季英英一惊,险些一脚踏进水里。杨静渊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低头看着她笑:“我的声音不好听?”

季英英抬起头,看到绫儿和湘儿早退到了一丈开外。她恼怒地叫道:“吓人还有理了?!”说着捏起拳头朝杨静渊打了下去。

“去年八月半也是,不问青红皂白追着打我。”杨静渊不闪不避,想起了去年的八月半。

去年他带着香油突出重围,远远的回头。季英英站在赵修缘身边,仰着脸看赵修缘。隔着老远,他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情义。可是今年的八月半,她站在了自己身边,雪白的衣裙被江风吹起,像夜里绽放的花。

他眼瞳中反射着灯光,像黑夜里的星子。脸部的轮廓在半明半暗间异常分明,俊美的令她移不开眼去。不知不觉间,季英英捏着的拳头软软落在他胸前不动了。手掌下的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她不知不觉叹息了声,把脸靠了上去:“三郎,你回来了。”

声音软的像江水一样,让杨静渊沉溺。他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江水无声流咽,仿佛要流到地老天荒。

“三郎君,娘子,二郎君来了。”看到杨静岩大步走过来,湘儿小心地提醒了两人一句。

季英英慌乱地离开杨静渊地怀抱,红着脸退到了他身侧。

“三郎!”杨静岩笑着打了声招呼,捶了杨静渊一拳。触到铁板似的你,眉毛一跳,“长结实了。去给母亲请安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闪烁。棚子里杨家三房人都在,杨静渊不去给杨石氏请安,就太说不过去了。自家这个庶弟打个娇纵,不给面子他也无计可施。

季英英也紧张起来。杨大老爷百日祭前杨静渊回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杨家的三郎君。如果他拒绝,杨石氏就真没脸了。

“好。”杨静渊答了这个字,并肩和杨静岩走了过去。

他不像从前了。季英英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第二更时间稍晚了些,有点卡文。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便,非常抱歉。 目前的状态是:手里有件工作九月前要完成。新学期备课。这些工作会在九月一号前完成。 一般更新时间时第一更下午五点左右,第二更,晚八点左右。加更时间不固定。 再次感谢所有朋友的耐心等待与支持。

★、第204章 心细如尘

杨静渊走进临时搭起的竹棚。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箭袖长衫。与身穿素白衣裳的杨静岩站在一起,一黑一白,格外醒目。

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细。军中的生活给他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感觉。一瞬间杨家人都生出一种错觉,他和原来的杨三郎是不同的两个人。

想起从前的杨静渊锦衣华裳,跳脱飞扬,眼间这个褪去了少年气息的杨三郎让杨石氏心里泛酸,近乡情怯,竟板着脸坐着一动不动。

同样的年纪,四郎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站不起身。杨静渊却长身玉立,精神矍铄。威胁自己的小畜生那天怎么就没被当场打死呢?杨二老爷瞳孔一缩眼睛微眯,死死忍住心里的恨,瞥了杨石氏一眼笑道:“听说三郎去了东川道节度使帐下。他打小从来没吃过一点苦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大嫂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板起脸来?父母在,不远游。大嫂定是生气三郎一意孤行跑去从军。大嫂当日就该打断他的腿,叫他老实呆在家里,呵呵。”

用尽心思挑拨的话让杨石氏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她就知道,二房三房绝不会真正的老实,随时准备露出獠牙。她淡淡说道:“瞧我,一时恍惚了。老爷若知道将来咱们杨家还能出位将军,不晓得会有多高兴。”

是担心杨三郎不认你吧?也对,柳姨娘一死,你就露出了真面目,想把杨三郎打死。他不跑才怪。杨二老爷腹诽不己。

季英英生怕杨静渊犯犟不接话,当众让杨石氏下不了台。她站在他身后,悄悄拿手指捅了捅他。

杨静渊飞快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又松开。他上前一步,朝杨石氏长揖首:“三郎有出息,都是太太教的好。”

没有甩脸不理,还肯自己圆场。然而他叫自己太太,不再是母亲了。杨石氏忍住心里的酸涩道:“既然回来了,和长辈们兄长们见过礼,去给你爹放盏灯吧。”

“是。”杨静渊顺从地应了,和杨家人一一见礼。

杨静山宽慰不己,拉着他的手一遍遍说道:“回来就好。”

大奶奶也高兴:“见到三郎,弟妹的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杨静渊回头看去,正看到季英英望着自己,他心里一甜,嘴角翘了起来。等走到杨四郎面前,不等他开口,杨四郎抢先说道:“这事不怪三嫂。她太想要那枝兰花,我不忍心让她失望,结果采花时一脚踏空摔断了腿。三嫂很是内疚,隔三差五就遣人送炖的补汤来。三哥就别责备她了。”

季英英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杨静渊。太想要兰花,杨四郎抢着去给她采?这又是怎么回事?杨静渊哦了声:“腿还能养得好吗?”

这是什么话?杨四郎没把杨静渊的醋意引起来,反把自己气个半死:“三哥是盼着弟弟残了才好?”

杨静渊低下头,双手按在他的肩上,用外人眼中看着兄弟俩亲热的姿式靠近杨四郎,轻声说道:“四郎,再敢向你三嫂献殷勤。养好了腿,我会再打断。”

他说完站直身,拍了拍杨四郎的肩,笑容满面地走了。

杨四郎紧紧地抓着了椅子扶手,咬牙道:“别得意的太早!”

法事做完,三房人陆续离开。杨静渊和季英英久别重逢,有意多留一会儿,站在江边目送着杨家的车马走远。

“郎君!”香油瞅到江边没了人,拎着只绸制的花灯跑了过去。

杨静渊失笑道:“想让我陪你放花灯?”

季英英摇了摇头道:“这是给柳姨娘准备的。”

杨家人为大老爷做法事,放灯祈福。不会想到柳姨娘的。杨静渊凝视着季英英道:“你怎么知道我留下来……”

季英英白了他一眼,哼哼:“我可不相信你是想留下来陪我。”她接过花灯往河边走去,听到身后杨静渊在嘟囔:“谁说我没想陪你。”她抿嘴笑了,从绫儿手中接过火点着了花心里的蜡烛。

漆黑的河面被星星点点的花灯点缀着。灯火映亮了她的脸,白裙飘飘,美得像水中精灵。杨静渊看得呆了。

“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呀,你亲自放了它吧。”季英英捧着灯叫醒了杨静渊。他大步走过去,接了花灯对她说道:“过了今天祭祀我爹,你就不要穿孝衣了。”

“没关系的。”季英英以为他心疼自己这三年都不能穿鲜艳衣裳,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不许就不许。”

杨静渊瞪了她一眼,弯腰把花灯放进水中。他拉着她站在江边,目送着花灯飘远:“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早登极乐。”

季英英好奇:“你为柳姨娘做了什么?”

生养之恩,他已经还报她了。除了舒先生,无人知晓他将柳姨娘的骨灰放进了父亲的棺木,与他一起长眠地下。私掘了父亲和柳姨娘的坟太惊世骇俗,杨静渊不想让季英英担心,他望着那盏花灯道:“带着她儿媳为她放灯祈福,尽为人子的孝道。”

他突然想起杨四郎的事来:“你喜欢什么花?”

啊?季英英被他跳跃性的话打乱了思维:“什么?”

“我问你喜欢什么花,我好送你啊。”说完他又赶紧说道,“你千万别说喜欢那盆紫燕新妆。也不准喜欢兰花。”

季英英噗嗤笑出声来,用手指刮着脸羞他:“我还以为杨三郎进了军营变得老成稳重了呢。没想到还是个小心眼的醋缸!”

杨静渊哼了声道:“说实话,叫四郎去采什么兰花?还有,大嫂话里有话。我回来了你就盯着我看。我不在的时候,你眼里就有别人了?”

杨陈氏干嘛总看她不顺眼?季英英气结:“你心细如尘连大嫂的话里有话都听出来了,我不说,你自己猜。”

“快说!”杨静渊往周围一看,两个丫头和香油早跑到竹棚里呆着了。他拦腰抱起了季英英,“不说我就扔你下河。”

说实情,杨静渊会不会半夜跑去把杨四郎的腿再打断一次?季英英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道:“我看他不怀好意总想往我身边凑,哄他去采沟边的兰花,然后他一脚踏空摔断了腿。”

“真的?”

“嗯。”

杨静渊大笑着放下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做的好!”

见他没把杨陈氏的话真正放在心里,季英英也不想再提。她靠着他默默地看着江景,问他:“这次能在家呆几天?”

“三天。”杨静渊盘算了下时间道,“明天我们去青城看师傅,顺便去竹林寺还愿可好?我当时抽的签文真灵,我要去还愿。”

竹林寺,那不是要回三道堰?不知道晟丰泽走了没有,万一遇到了,会不会有危险?季英英迟疑了下道:“你来回就要耽搁两天。你不想呆在家里是吗?”

杨静渊心情复杂:“我说过,三年后我会接你走。”

还以为他原谅了太太……季英英暗叹,只得告诉他:“我两个月前回娘家时,发现晟丰泽又来了。他就住在赵家。”

她的话引起了杨静渊的注意。他冷笑:“贼心不死!”

如果南诏真的要起兵,他现在有舒先生相助,又进了东川节度使府,再不是当初那个人微言轻的纨绔少年。但要让人相信,就必须拿到证据。这样一想,杨静渊觉得时间又不够用了。

“先回家。明天我去打探下消息,看看晟丰泽究竟还在不在赵家。”杨静渊做出了决定。

★、第205章 奇怪的事

三道堰和平常一样,茶楼酒肆商铺照常开着。杨静渊和桑十四戴着帷帽遮挡了面目,顺着大街溜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南诏人出现。

逛得久了,难免会引人注意。两人进了季家的商铺。

季耀庭正在清点货物,准备交给订货的客人。见到进来两个商贾打扮的男子,正以为又有客人上门,笑着迎了上去:“两位是想染布还是染丝?”

店里只有他与掌柜季贵在。杨静渊飞快地掀起了面纱,笑道:“可有清静的地方说话?”

见杨静渊神秘地出现,季耀庭心里一惊,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匆匆和季贵交待了几句,将两人让进了隔间,急道:“是不是英英出事了?”

“她在府里挺好的。大哥不必紧张。”杨静渊见他如惊弓之鸟,心里一猜就有了数。季英英回娘家时看到晟丰泽,定然告诉了季耀庭。他不再卖关子,直接问道,“大哥,最近街上可有南诏人出现?也许是一些外地人。换了服饰,但口音并非本地人。”

季耀庭苦笑道:“我还真没发现你说的这些。那人也是妹妹见他出现在赵家藤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觉得妹妹可能是认错了人。但她很肯定。我事后留意,根本没发现有南诏人或是南诏口音的人在街上出现。如果真是那人,以他神出鬼没的手段,我也发现不了。”

季英英看到晟丰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他悄悄去了赵家,那么定是办成事后离开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大哥,季家和赵家离得近。你可曾发现赵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照以往的习惯,开春新蚕丝出来之后,各家各户就开始准备当年的斗锦了。两个月前,益州府的织锦人家互通消息,发现赵家今年似乎根本没织斗锦。正猜疑时,赵家突然又紧锣密鼓地准备斗锦。这个时间点恰巧和季英英发现晟丰泽出现在赵家吻合。杨静渊不得不猜测赵家和晟丰泽达成了什么协议。而这个协议是和今年斗锦有关。

“这个……”季耀庭着实为难,他干脆坦白道,“家母身体不好。内人又有了身孕。染坊商铺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实在没有注意到其它事情。不过妹夫既然说了,我会嘱人留意赵家的动静。”

从季耀庭这里得不到消息,杨静渊有些失望。他想起了老管家,又打消了主意。老管家和赵家接触得更少,更不可能知道情况。

桑十四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击掌笑道:“季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我们可以找朱二郎打听。他这人最是热心,又有一群闲帮朋友。打听消息的事找他最好不过。”

杨静渊清了清喉咙,有点不太自然。当初他在青羊观使坏,破坏朱二郎和季英英相看。如今他抱得美人归,去见朱二郎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这事由当地人打听最妥,他无奈地和桑十四辞了季耀庭,问明朱家地址。走到巷口时,杨静渊停了下来:“十四,我在河边树林里等你们。”

桑十四了然一笑:“好。”

等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桑十四和朱二郎并肩走进了树林。

杨静渊取下了帷帽,抱拳行礼道:“朱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