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另有御赐的拐杖和妆花缎子以及古墨名砚,都是老夫人平日里喜爱之物。

薛崇义借着看这些赏赐的物件,半抬起头,瞧着内侍手里还有圣旨尚未宣读,心里更是忐忑。

赏赐完老夫人,内侍拿起手里未读的圣旨,薛崇义连忙看了一眼内侍,内侍却没有将目光看过来,薛崇义只能屏住呼吸听着。

没想到内侍一张嘴却是大嫂廖氏的赏赐,最后内侍顿了顿,目光向薛崇义看过来,薛崇义急忙低下头,“武穆侯夫人陶氏,贤良淑德,施米有功,赏赐云肩霞帔…”那内侍顿了顿,在人群中找武穆侯夫人陶氏,见她小小的身躯几欲被薛崇义遮挡的严严实实,于是皱了皱眉头,“武穆侯夫人上前接旨。”

被命上前接旨的是容华,也就是说真正要赏赐的是容华,只是不好越过薛夫人,所以才有这样的旨意。

薛崇义脑子顿时“嗡”地一声,眼听着身后有人起身上前,中官将云肩霞帔给容华穿戴好,容华这才又跪下来,“妾薛陶氏容华领旨谢恩。”双手捧过圣旨。

礼毕内侍笑道:“圣旨宣读完毕,快请起身吧!”

薛崇义睁大眼睛,心中一闷几欲站不起身。赏赐竟然就是这些?没有提到他只言片语。薛崇义不甘心地看了内侍一眼,只见那内侍只顾得和老夫人、明睿、容华说话,其他人似是都被忽略了。

二太太苍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内侍向老夫人行礼,“咱家还有一件事,”说着从身后的内侍手里接过一只红木漆金盒子,“这是薛家的世袭爵位诰券,皇上有命要妥善交还给长公主。”

老夫人从内侍手里接过诰券。

内侍道:“咱家恭喜长公主了。”

内侍要回去复命,老夫人忙让人送上银锭,内侍却不肯收,之后带着人走了。

薛家众人先去祭拜了祖先,这才各自回屋更衣。

薛崇义进了房门,脚刚跨过门槛顿时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

二太太急忙上前去扶。

薛崇义厉声道:“还不去让人打水上来。”

常宁伯内府里也忙成一团,常宁伯四小姐坐在凳子上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明眸皓齿,娇艳如花。

常宁伯四小姐道:“爹爹和哥哥怎么也不提前打听消息出来,早知道我应该做一身新衣才对。”

任延凤笑道:“突然才有了赏赐,之前是谁也不知道的。”

常宁伯四小姐微微一笑,“按理说施米的功赏我们家应该是第一个吧,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过来,除了我们家又还有谁。”

任延凤道:“这也是不知道得,既然是施米的功赏,定是有我们家,妹妹安心等着就是了。”

常宁伯四小姐得意地顿时笑了,这下子让京畿的小姐都看看,谁才是真的有贤名。

哈哈,有人丢人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痛哭

任延凤听贴身的小厮道:“内侍已经从薛府出来了,径直回了宫。”

任延凤皱起眉头,让小厮,“接着去打探,看看还有谁家有赏赐。”

这次水患皇上开了恩要奖赏不少的功臣,怎么说他们家也是施米的大户,用了那么多钱粮来买米,总归是…

一会儿又有人回来道:“还有内侍去了沈老将军府里。”

薛家和沈家。

任延凤眉头皱的更深,正思量着要去找妹妹,小厮回来传信,“老爷回来了。”

爹回来了。

任延凤急忙叫来丫鬟丹青,“你去四小姐房里,跟四小姐说,让她暂时在屋子里别出来,一会儿我去找她。”

丹青连忙下去。

任延凤整理好衣装往父母院子里去。

常宁伯任程集阴沉着脸进屋,夫人楚氏不敢蒋问,只让丫鬟跟着去给老爷换衣服。

任延凤进了屋,楚氏用目光询问过去,任延凤摇了摇头,楚氏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

常宁伯从套间里出来,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拿起茶碗喝了口茶。

任延凤陪着坐在下手,不停地看父亲的脸色。

楚氏先上前规劝,“爷别生气。”

任程集将手里的前朝青花描金茶碗扔在桌子上,碗盖儿一跳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楚氏眼皮顿时一颤。

任程集冷笑一声道:“怎么不生气,如果没有施米的事也就罢了,偏花了大把银子,支了那么多的施米棚子,最后如何?应该庆幸,皇上不追究罪责已经是皇恩浩荡。”

楚氏呼吸一沉。几个人正说着话,帘子一挑,走进一个精心打扮的美人,穿着淡蓝色满菊洒金纱衫,杏红牡丹花罗裙,头上偏戴一朵娇艳牡丹,手上染着寇丹,唇口红润发光,颈上是刻满福纹的项圈,手里拿着鲛纱做的帕子,走路的时候步幅小巧,微抬下颌,眼睛放亮,见到任程集和楚氏刚要笑着开口。

任程集脑子一热,怒火冲天,“你来这边做什么?”

任四小姐被喊的一怔,张开口唇,“父亲......”

任程集冷笑一声,将桌子上倒了的茶碗抓起来扔在任四小姐脚下,“回屋子里,别再出来现世。”

任四小姐顿时吓的一哆嗦,飞溅的瓷片打在她的脸上,登时鲜血直流。

青穹看到这个情形被惊的不能动弹,任四小姐拿起手绢一擦,血透了绢子,她登时“啊”地一声,哭了出来。

楚氏缓过神来,急忙上前去看女儿的伤势,直叫道:“这可如何是好。”

任程集的火气顿时散了,任延凤站起身来叫来丫鬟,“快去叫郎中过来瞧瞧。”

楚氏扶着四小姐回房里,任程集阴沉着脸不说话。

任延凤重新捧了杯茶上前,“爹爹别生气,这也不能全怪妹妹,皇上没有赏赐恐怕也不是因为许多流言,只怕是有人不肯在御前说好话罢了。”

任程集道:“我如何不知道,安亲王是皇长子,虽然年纪大了却未必没有争储的心思,平日里一本正经,从来不多说话,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只要是皇子,离那个位置就有一步之遥,谁心里会没有个思量?这次皇上陪都之行,就会有好戏看…”

任延凤眉毛一挑,“父亲说的是,父亲不让妹妹出门,也是知道妹妹和安亲王的郡主…有时间我会知会妹妹。”

任程集冷哼一声,“知会她做什么?你说了她未必明白,倒是白费口舌,你那妹妹都是让你祖母宠坏了,才不知道天高地厚。”

任延凤忙道:“妹妹还小,又一直不在父母身边,哪里知道京畿里复杂的关系,难免要吃亏,以后慢慢的适应了也就好了。”

任程集道:“年纪不小了,已经及笄也该嫁人了。”

任延凤听得这话,忙试探着问,“莫非父亲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任程集思量了片刻,“你认不认识薛明霭,现任亲军校之职。”

任延凤装作不知道,微睁眼睛,“父亲说的是薛家二房的…”

任程集点点头,“庄亲王希望我们与薛家结亲。”

任延凤悄悄地问,“是不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

任程集叹口气,“庄亲王的意思谁能知道的透彻,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肯说清楚的,依我看应该是和长公主有关,具体是为什么事,那就不清楚了…”顿了顿又道,“这门亲事薛家二房托了人几次上门求亲,当时庄亲王的意思不明,我又嫌薛崇义不是长子,后代不能袭爵也就作罢了,现在旧事重提,你母亲说薛家二太太倒是求之不得的,就是长公主…”

任延凤道:“之前我们回绝了几次,薛家老夫人毕竟是长公主碍着脸面。”

任程集道:“这次要碍着面子,不但会答应婚事,还应该对静初好一些,毕竟是我们家的人救了薛崇杰。”

任延凤眼睛中有一丝笑意,很快就遮掩住了,正色道:“也是巧合,着来这门亲是应该结的。”

任程集不屑地笑一声,“薛家已经没有之前的风光了,薛明睿这个侯爷做的如履薄冰,谁知道是不是薛家曾经触怒龙颜,我们家愿意和薛家二房结亲,薛家二房算是高娶。”

任延凤拿起茶喝了一口,还是道:“不过这一次皇上不是赏赐了薛家,可见这情分还是在的。”

任程集道:“那是因为薛家这次吃了亏,赏赐不但是推护长公主皇族血脉的威严,也是个补偿。”让督捕司的人去薛家搜人,这种报复的把戏果然弄巧成拙,结果弄得上门搜捕的人都进了大牢,皇上还给了许多赏赐。宁国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庄亲王应该提早认清身边的人,谁才能成为左膀右臂。

楚氏手忙脚乱的给任静初看了脸上的伤口,任静初哭个不停,旁边的婆子道:“小姐千万莫哭了,小心眼泪流到伤口里,做了疤。”

任静初这才止住哭声。

楚氏安慰道:“你父亲也是怒火冲头只是想吓吓你,谁知道就误伤了你。”

任静初更加委屈,“我这些日子从未出门,哪里做了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

楚氏道:“还不是施米的事,朝廷只赏了薛家。”

任静初瞪大了眼睛,婆子拿出药来给她擦却被她一把打过去,“朝廷没有给我们家赏赐?”

楚氏摇摇头。

任静初顿时如同泥塑一般,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愣在那里。

楚氏瞧女儿的模样,脸也花了,红着眼睛,脸上还有血迹,又是这样的表情,顿时心疼起来,“你啊,就是心眼太直。”

任静初半晌才缓过神来,“是她骗我,一定是她,她们一个个沫是好东西,她们一个个…”说着嚎哭起来。

楚氏抱着女儿安慰,正说着话,有丫鬟拿了帖子进屋呈给楚氏,“夫人,鸿胪寺卿陈府里递帖子了。”

楚氏将帖子拿过来看了,转头看女儿。

楚氏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丫鬟都遣了下去,总算让任静初不再哭了。

任静初抽噎着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等着,总有一天让她们一个个都栽到我手里。”

楚氏连忙沉下脸道:“不可再胡闹了,被你父亲知道又要责罚你,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名声最重要,不可坏了自己的名声。”

给女儿擦好伤口,楚氏才回到自己房里,见任程集在矮桌上看书,楚氏上前将手里的帖子给任程集看。

任程集问道:“鸿胪寺卿的夫人?”

楚氏点点头,“就是薛二太太托过来给薛明霭说亲的,这次来了定是旧事重提。”

任程集笑道:“我就说,薛家必定想要攀亲,若是顺利就应允了,好早些选个日子。”

要这么快?楚氏心里有异却也不敢张口,只能应允。

在薛老夫人屋子里吃过饭,容华在灯下做针线,目光一直落在绣的花样上。

不知不觉绣了不少…刚要喘口气,顿时觉得脸颊一痒,容华抬起头来,眼都是捆绑好的毛茸茸的草叶。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翘,“送给你。”

容华不由地笑了,“侯爷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却伸过手去接薛明睿手里的东西。

“在想什么?”

容华侧头看薛明睿,“侯爷怎么会绑这样的东西。”

薛明睿嘴唇一弯有了些笑意,“施勉的孙儿临走的时候让我给绑弥,顺便绑一个给你。”

容华手一动,手里的草兔子就动动耳朵。

“在想什么?”说着伸手将她揽过去。

容华自然而然地靠在薛明睿肩膀上,“侯爷今天接旨的时候很威风。”脸上没有笑容,眼睛一抿不怒自威,无论谁看了都不敢小觑,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武穆侯。

“你穿云肩霞帔也很漂亮。”

容华脸一红,“侯爷就会打趣人。”

“我是说真的,”他的话听似轻描淡写,“你应该有更漂亮的。”

容华笑了,“只要家里能平安…再说我已经是一品夫人。”

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光华,低下头来,“放心,我会想尽办法保平安。”

第二百章 侯爷之威(上)

容华一早给老夫人请了安,李妈妈进屋来道:“亲家来人了。”

老夫人刚要问哪个亲家。

李妈妈立即补充道:“少夫人的三婶,亲家三太太来了。”

容华微怔,廖氏…

昨日陈妈妈来是让她回娘家看看,今日就又让三婶上门,三婶还身怀有孕,大太太分明是怕她找借口不肯回去。

容华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低声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三婶有孕的事,“我去接接三婶。”

老夫人急忙道:“双身子的人可大意不得,你去妥善地接过来,我让人将你娘叫来这里,省的亲家三太太还要再多跑一趟。”

容华微微一笑,蹲身向老夫人行礼,这才转身出屋。

老夫人吩咐李妈妈,“将我屋里的倭缎软里坐垫拿来一只给亲家三太太坐,让丫头沏些清淡的花茶来。”

李妈妈是经过事的人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即道:“老夫人放心吧,我去安排,”顿了顿又看看周围没有旁人,“只是亲家让三太太过来,是不是…”让一个有身子的人来薛家,这里面的意思,像是薛家不肯让少夫人回娘家似的,陶大太太病在床上,家里没有人主持,连双身子的人都动用了。

老夫人看一眼李妈妈,“先下去准备吧。”昨日陶家来过人去和容华说话,想象容华是没给一个确切的回音,今天亲家三太太才会上门。

李妈妈下去安排。

容华在垂花门接了陶三太太廖氏。

廖氏见了容华微微一笑,容华拉了廖氏的手,“三婶怎么会来。”

廖氏和容华向前走过了假山石,这才道:“这段日子听说薛家的事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今天出来购置些东西正巧路过。”说着低下眼帘。

容华点点头,“三婶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养好身子是最重要的。”

廖氏听得这话脸微红,似是有些歉疚却也十分无奈。

容华看在眼里,问道:“三叔父最近如何?家里还都好吧?”

廖氏叹口气,“想起来也有些后悔,本来是我一时的要强,想要你三叔父考个正经的功名回来,就让他…最近你二叔父去上了任,看样子是很好的,就连你七姐姐嫁人的场面也十分热闹,倒是菁华的婚事,入秋就是好日子,我却有了身子,很多还都没有准备…”

容华一路听着三婶廖氏的话。

三叔父和廖氏虽然已经从陶府搬了出来,住的却也是大太太暂借的住处,三叔父一心要考秋闱,家里的花销不小,还要准备菁华的嫁妆,菁华的未婚夫婿章回是父母早亡的,定然不会使许多的聘礼,看三婶的意思又怕菁华嫁过去吃亏,嫁妆定是少不了的,这样一来,加上三婶有孕在身定是捉襟见肘。

容华明白三婶廖氏的意思,廖氏是个好强的人,在她面前绝不是特意说这些难处。而是要解释,三房如今这般,在陶家是说不上话的,陶正安是宗长,大太太又在家主中馈,大太太有什么吩咐三婶廖氏就没办法拒绝。

走过月亮门,廖氏低头又道:“前几日我回去给老太太请安,瞧着老太太的样子似是有些不对。”

容华一怔。

廖氏道:“我想着来跟你知会一声也是应该。”

容华和廖氏刚走到翠竹夹道,雪玉迎上来道:“老夫人说,少夫人和三太太还是去花厅里,老夫人屋里今天刚好打过一瓶药酒,恐怕味道还没有散尽呢,怕三太太闻了会不舒服。”

廖氏脸一红,“我…没关系的。”

容华笑道:“我都没想起来,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那药酒可不是就有一股腥膻的味道。”

廖氏也笑了,“你哪里能想起来这个,就是我以前也不知道。”说着话自然而然地打量容华,薛老夫人能这样安排,多是看在容华脸面上,容华才嫁过来多久,就能如此,真是不简单。

容华和廖氏进了花厅,廖氏忙上前给老夫人、薛夫人请安,身子还没完全蹲下已经被薛夫人扶起来。

老夫人道:“快别这样多礼,都是自家人。”

说着忙让丫鬟拿给廖氏礼物。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老夫人问起陶大太太的情形。

廖氏道:“已经好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笑着看容华道:“亲家太太病在床,要不是这段时间家里出了这些事,就应该让你时不时的回去看看,”说着顿了顿,“今天刚好,你就和亲家三太太一起回去吧!”

容华笑着应承了。

薛夫人嘱咐容华道:“让下人赶车稳着些,你也早去早回。”

容华道:“娘放心吧!”

容华去准备拿去陶家的东西,薛夫人拉着廖氏说了一会儿的话,等到车马都准备妥当,容华和廖氏才一起出了垂花门,上了马车。

容华拉着廖氏一起坐上薛家的马车。

等到马车离开薛家,廖氏这才道:“听说昨天朝廷有了赏赐,我还以为大嫂让我过来贺喜,却没想.......”

大太太哪里会想到这个,若是来贺喜就抬高了她这个庶女的地位,何况现在李贵人封了静妃,大太太有了新的依靠。

“母亲现在能不能下床了?”

廖氏道:“今天早晨我看大嫂的时候大嫂正要从床上起来,却还是吃不得力,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不像是大姑奶奶才没的那几日,多亏有瑶华在身边照顾,舅太太时常来给宽心,大嫂娘家又有了喜事,之前的贵人已经封了静妃,舅爷又在京里置了新宅子,过两日要宴请本家亲过去热闹,”说着看看容华,“前几日六姑爷回来似是和你父亲说了什么,说是秋闱要提前找人才能…你父亲叫了你三叔父过去说,让我回娘家打听打听。”

廖氏皱起眉头,“我父亲的脾气如何我是知道的,哪肯听这种话,这次来我也想问问你,这该如何是好。”

又是孟家。

孟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秋闱的事,之前已经让六姐来跟她说,让她探听薛明睿的口风,现在又明明白白地去陶家说。

三婶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讲,打听这些事看似方便,其实若果然有这种事又岂会就摆在明面上弄得众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