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老爷连挨了几下,那婆子也是打得起劲,下了手就不肯停,也没有人叫数,锦娘在一旁虽是不忍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但心里却是感觉微有一些痛快,总算是惩治到二老爷这个首恶了,二太太怕也只是他的一颗棋,只是,这颗棋有些不听调摆,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二老爷才有了让棋子代过的想法。

不过,锦娘越发的有些不明白,为何二老爷要如此贴心贴意地帮冷华堂,竟是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热心,如二太太那样做,倒是合情合理,害死了冷华堂,再陷害自己,最后得利的是她自己的儿子冷华轩,可是…二老爷为何又不如此呢?还似乎对二太太给冷华庭下手很是生气的样子?

莫非…一个大胆却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锦娘的脑海里,只是,她实在是不明白王爷与刘姨娘的过往,这事又不好去打听…得想个法子弄清楚过去的一些事情才行,不然,两眼一抹黑,只知道他们会害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究竟有何目的…就算有时找到了他们下黑手的证据,也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嗯,三太太不是说过,让自己偶尔过去坐一坐吗?

二老爷正被打得血肉模糊,这时,外面有小厮急急地跑进府里来报:“王爷,王妃,大喜啊,圣旨到了,要王府里所有人都去前院接旨呢。”

王爷一听,挥了手让那婆子停了下来,二老爷一口气一泄,便摊在了地上,冷华轩忍痛扶住了他,颤抖着哭道:“爹爹,儿子不孝,让爹爹受苦了。”

王爷顾不得他们父子,对那报信之人道:“可知是何事?”

“回王爷,说是给二少奶奶封诰命大人呢。”那小厮眉花眼笑地说道,这可是个讨喜的差事,主子听了一般是会给赏的。

果然王爷和王妃听得大喜过望,两人几乎同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给谁封诰命?”

“二少奶奶,王爷,王妃,你们没听错呢,真是给二少奶奶,快快去前院吧,天家的人早就到了呢。”小厮白白净净,一说话,脸颊边就有两小酒窝一闪一闪的,很是讨喜。

上官枚听了便转了头看锦娘,秀眉半挑,明眸半睁半闭,一副得意又调皮的样子,锦娘有些微微害羞,不自在地对上官眉一笑,娇嗔地低下头去,王爷和王妃哪里还顾得上地上的二老爷一家,几步便冲到锦娘身边道:“小庭媳妇,快,去换件衣赏,父王和娘亲先去前厅了,你可要快快来啊。”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二老爷一家,儿子媳妇全是血糊糊的,半晕着,孙儿身上也是伤了一大块地方…

一会子等王爷和王妃都出去了,她才巍巍地走了过来,啜泣着对二老爷道:“娘早就跟你说过,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你总是不听,这回再知道错了吧,儿子啊,罢了吧,又不是过得不好,别再争了啊。”

三太太也是很不忍心地过来扶二太太,又叫了奴婢们来帮着抬,不时地就叹着气,喃喃道:“何苦来,王兄和王嫂待几个庶弟们也不薄,偏要闹成这样,看吧,吃亏的总是自己啊。”

锦娘急着要去换衣服,早就出去了,上官枚见玉娘还怔坐在厅里,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妹妹一起去前面吧,难得弟媳大喜,一起去热闹热闹。”

玉娘缓缓地站了起来,却是对上官枚福了一福道:“妹妹我身子不适,早就久坐难耐,那前院,我就不去了,改明儿身子好些了,自去锦娘处贺喜。”

上官枚听了觉得也是,她昨天伤的可着实不轻呢,难得她不恨相公,见相公有危险便巴巴地赶来,方才还一直找机会给自己帮腔,以前听说她是个厉害的,就方才来看,心胸倒还宽,希望以后能好生相处才是。

上官枚走后,孙玉娘扶着红儿的手出了王妃的院子,走到僻静处,玉娘停了下来,眼睛紧盯着前方的某处,一动也不动,便如被人定住了一般,失了心魂,红儿顿时吓住,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又犯了什么魔症,忙去摇她:“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玉娘仍是不动,眼神却便得阴戾了起来,突然开了口对红儿道:“你说,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凭什么能够被封为诰命,而我,明明是相府嫡孙女,却沦为给人家作小,这贼老天,是不是瞎了眼啊?”

红儿听了吓了一跳,忙去捂玉娘的嘴,小声劝道:“二夫人,你可小声着点,这里比不得相爷府,这是王府呢,王爷和王妃可劲儿疼着二少奶奶,你可别犯傻了啊,你也不想想,世子爷可是将来的简亲王,那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啊,二夫人若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世子爷一定就会给你讨个封赏回来,那刘姨娘不也是被皇上册封了的么?二少爷可是身有残疾的,他那样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再封,那位份又能高到哪里去?主子你呀,为这事不开心,可真是犯不着呢。”

红儿话音未落,玉娘突然就扬了手,举到半空作势要打红儿,红儿平日介在孙家时,就常被玉娘打,她只一抬手,红儿就下意识地缩脖子,抱了肩就要躲,玉娘看着怔了怔,脑子里就想起昨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来…她突然就失了力,颓然地垂下了手,扶住红儿,无奈地说道:“我打你作什么,我也是可怜之人啊。”

红儿听着有些诧异,又有点心酸,昨夜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就守在偏房里值夜,屋里的动静又大,能不知道么?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啊,那一晚,红儿是蒙着被子抖了一夜的,世子爷一大早便给她们下了封口令,说是只要泄露了半点,便将她们全都卖到窑子里去,吓得红儿和另一个丫头一声都不敢吭,还真为自家主子难受了好一阵。

这会子见一向凶焊惯了的主子停了手,不打她了,那话也是听着让人心酸,不由也觉得主子其实比自己更可怜了,忙又扶了玉娘,小意地说道:“主子,回吧,一会奴婢再给你上回药去。”

“你以后,可再不能在我跟前儿说二少爷半句不是了,听到没?”玉娘却又寒了声对红儿道。

红儿听了忙应了,心里却更是叹气,却也不敢劝,知道这是她家主子的心病,在娘家就犯上了的心病。

冷华庭没有立即和锦娘一起出去,他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二老爷和二太太,见他们被奴婢们扶到担架上,半昏着被人抬走。

冷华轩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双亲被抬走,自己也踉跄地跟着后面,路过冷华庭时,他微顿了顿,转了头看冷华庭,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二哥…我知道你有恨,可是…可匙…”

“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你,更不代表我会心慈手软。”冷华庭不等他说完,便截口道。

冷华轩听得一滞,眼里却带出一丝华彩:“你…你其实一直就没有变傻的对吧,你只是…只是在躲着,没想到,躲了那么多年,今天却显了出来,是为了嫂嫂吗?”

冷华庭听了如墨的眸底更为沉暗,冷哼着说道:“你一直不也是躲着么?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奉劝你一句,离某些人远一点,不然,还会有更好的果子吃,我既是不再躲,便有不躲的理由和底气,以前是觉得生活无趣得紧,得过且过,但现地,有了要保护的人,我得保护她,再说了,我一堂堂男子,难道还要躲在她柔弱的羽翼下生活么?”

冷华轩听着便笑了,那笑容如初夏的蔷薇,美丽又清新,虽不绚烂,却也光彩照人,且不失温暖,让人观之便生亲近之感:“二哥,你信与不信,小轩都想要告诉你,你是小轩最在乎的人,小轩…从没想过要害你,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既不躲了,那我也不躲了吧,一起来陪陪他们也好。”

冷华庭听了不置可否,转了头,大声对冷谦道:“快送我去看娘子,我得亲自给她选件衣服才是。”

冷谦面无表情地推了他出去,冷华轩静静地站在堂中,背后一阵火辣辣地痛,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一抬脚,便感觉伤口像被人撕扯着一般,不由皱了皱眉道:“你还真让人打我,也太狠心了吧。”

锦娘刚换好衣服,冷华庭便进来了,见她打扮得庄重得体,却有些神思涣散,好像不在状态一样。

“娘子,快走,可别让天家之人等久了。”冷华庭将轮椅推到锦娘面前,扯了她就往外面去。

锦娘仍是有些楞怔,被他扯得踉跄了几步,喃喃道:“相公,真的会给我封诰命吗?我…又没立过什么功…”后面的话越说越弱,很有点不自信的样子。

冷华庭听了眼神便黯了黯,神色很不自在,有点难过地说道:“娘子,以后…我会给你讨更高的封赏回来,妻以夫贵…看着吧,我冷华庭的妻子,绝对会成为大锦朝里的贵妻。”

锦娘听得一怔,立即反映过来自己的不自信伤害到了他,忙嫣然一笑,过去搂了他的脖子道:“嗯,相公,以后你一定给我挣个一品诰命夫人回来。”

冷华庭见她美丽的双眼里又放出了光彩,便自信满满地对锦娘重重点了头道:“嗯!走,咱们先将这个小品级授了再说。”

前院里,王爷和王妃早就到了,来宣旨的是与王爷早就相熟的李公公,他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也是简亲王面子大,不然,一般的人家他是不出来宣旨的。

这会子手里拿着圣旨,也不急于宣,眼瞅着人都没来齐,他也是老人精了,知道怕是那位受封的回去整装了,便悠闲地站着与简亲王闲聊,他声音尖细阴柔,听着有微微有些刺耳:“恭喜王爷,咱家可是听说,您娶了个特别能干的儿媳妇,昨儿太子妃特意去了皇后娘娘那,说是您那二媳妇可是帮了她的大忙呢,还专门献了个条陈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见了凤颜大喜,立即就奏请皇土,给您媳妇封了个六品诰命呢。”

圭爷听得莫名,王妃可是知道其中曲折的,听了便笑着对王爷道:“锦娘确实聪慧得紧,她也制了个条陈给我,帮着我管家呢,如今我可是比过去轻闲多了,好多锁事都无需亲自过问,自有人好生办了再来回我,就像公公说的,咱们可真是得了个好媳妇呢。”

王爷听了也是点头,不过对这个六品的诰命有些不满意,这个品级,就是想要去宫里见刘妃娘娘还真有些困难呢,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庭儿只是个六品官员呢,还是个闲职,媳妇的品级总不能越过庭儿去,若是庭儿能站起来,站到朝堂上去,再将那南方的基地重新打理好…莫说是六级,就是让皇上再封他个侯爵,也不在话下啊。

刘医正在王爷出来时,也跟了来凑热闹,他过来对李公公拱了拱手道:“李公公如今看着越发的精神了,最近那老寒腿可是还犯过?”

李公公听了便笑道:“烦劳医正大人挂牵,咱家吃过您开的方子后,倒是好了一些,不过,最近天儿冷,那膝盖骨又有点站不直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哦。”

说这话时,锦娘正推了冷华庭过来,刚好听到了李公公说的话尾子,锦娘心思转了转,仍是推着冷华庭往走前去。

王爷见锦娘和冷华庭都到了,便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使轻哼了一声道:“圣旨到,简亲王儿媳孙氏锦娘接旨…”

简亲王府所有人,就是包括冷华庭都跪下接旨,焚香接旨。

李公公扬子尖细的嗓子将圣旨读了一遍,最后将圣旨递给锦娘,锦娘恭敬地接过圣旨,一边的宫娥便拿了代表六品诰命品级的朝服端了过来。

王妃便忙着打赏,李公公的包红自然是最大的,宣完旨后,李公公便说要走,锦娘恭地走上前去,对李公公福了一礼道:“公公万福,请再小坐片刻,锦娘有个小东西要送给公公,还请公公稍等,锦娘速去速来。”

李公公听得一怔,王妃打的包红可不小了,按说锦娘也不用再赏了,没想到这小娘子倒也是个有眼力介的,还有东西要送给自己,素来便知道简亲王府是最大方的,有那下旨传话的活,他都是亲自来,不假手于人,看来,今天的收益怕是比之往日更大呢,他不由微微有些期待。

反正宫里事情也不多,又与简亲王熟络,加上刘医正几个,一起闲聊着等也无所谓,没多久,锦娘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来了,李公公微抬了眸,就见锦娘走过来,将手里的包袱打开来,双手呈上。

包袱里是一双羊毛织成的护膝,里面勾了绒子,外面套着毛线,模起来柔软温暖,很是舒服,李公公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有何用处,见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便有些失望,但碍于简亲王的面子,还是干笑着接过。

却听锦娘道:“方才锦娘听说公公有老寒腿,会经常疼痛,这个东西正好适合您。”

说着,她拿过一只护膝稍扯了扯,示意道:“这是有弹性的,您戴在膝盖上也不会掉,可能保温御寒了,又软,还能保护您的膝盖少受磨。”

李公公听得微怔,心里便升起一股暖意,从来他这样的人,身子残了,虽然在宫里混出了点名堂,朝中大臣们见了面还算客气,但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瞧得起他的?混得再强,也是个奴才,而且,还是个…这是第一次有人是出自对他的关心而送的礼物,可能不是很值钱,却很窝心,让他觉得自己也被人关心着,尤其这锦娘的眼睛,她看过来时,很真诚,没有刻意的奉承,也没有一丝的鄙夷,平淡得很,但却让李公公觉得自己是真被她尊重着的,被她平等相待着…

他不是容易表露自己的人,那份温暖只放在心里,只是这一刻,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一些:“多谢二少奶奶,果然传言不假,二少奶奶确实是灵慧之人。”

李公公走后,王爷很是满意地看着锦娘道:“你做得很好,李公公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与此人交好,以后对小庭只会有好处。”

锦娘福礼淡笑不语,一家人又送走了刘医正,便都回了王妃的院子,王妃看着血迹斑斑地正堂,对王爷道:“就这样放过老二家的了么?总得再给她下个禁足令才是,或者,让老二休了她,哼,你又姑息养奸…”

“还能如何?她身后背景也是复杂得很,你以为我就真能处置了她?别忘了,老二的官职可不低,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他也更不可能会休掉弟媳,而且…真的铁证如山么?”王爷很是无奈地对王妃道,眼神凝重,若有所思。

王妃听了也是叹了口气,王爷的话她也明白,只是…总觉得太便宜二太太了,所以心里还是闷得慌。

“也算是受了不小的惩罚了,总会消停一阵的。”王爷也叹了口气,又对冷华庭道:“庭儿,你今天可是锋芒毕露,是有想法了么?”

冷华庭正要说什么,就听又有小丫头打了帘子来报,“裕亲王来了。”

王爷听得眉头一皱,眼神黯沉地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王妃,王妃便对他嗔了一眼,转过头去,懒得看他,王爷讪讪地不情不愿迎了出去。

“娘,裕亲王这会子过来做甚?”冷华庭随口问道。

“你想知道,一会子去你父王的书房瞧瞧去。”王妃温柔地对冷华庭道,今天小庭的表现让王妃很激动,也很舒心,儿子总算不再是个半傻子的浑人了,那些人…再也不能拿小庭的心智来说话,这让做母亲的王妃很自豪,但看到他仍是不能行走的双腿,却更痛,什么时候小庭能够站起来呢?

王爷迎到了二门外,裕亲王已经进来了,一见王爷便大笑着说道:“啊呀,王兄,恭喜,恭喜,小弟可是特来贺喜的。”

王爷听了便很随意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封诰,哪里就劳动了王弟你的大驾了,王弟,你也太给哥哥我面子了啊。”

“王兄何必谦虚,小弟过来,可不止是贺喜此一桩事情的,听说你家小庭如今心智恢复,而且,方才皇上可是给小弟透过口风了,开年,便让小庭跟着王兄一起去南边,这对王兄来说,还算不得是大喜一件么?”裕亲王笑着对王爷说道。

王爷听了眉头又皱,暗想这厮消息可真快,皇上才同意了他的请求,他便登门道喜来了,不会只是道喜如此简单吧,必定还另有目的。

“这事还没定下,圣上一天没有明旨,我们做臣子的,也不能胡猜不是,王弟你怎么还如从前似的那样性急。”王爷无奈地笑道。

二人说说走走,王爷便要将裕亲王带进外院的书房,裕亲王却扯了他的袖子道:“王兄何必外道,多年地的情谊,又到年节下了,你总得赏小弟一餐饭吃不是?再说了,许久没见过王嫂,你总不会还存着小心眼吧?”

王爷被他说得有些心闷,却也不好太驳他面子,毕竟人家可是皇上的亲兄弟,虽说不如自己这顶铁帽子尊崇,却是实力派的王爷,只好笑笑道:“那好吧,只是你嫂嫂今天身子不适,一会可不知道会不会见你。”

裕亲王听了大笑:“王兄,你就瞎白乎吧,哪里就那样巧,小弟一来,王嫂就身子不适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年轻时的事,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小弟早没那心思了,王兄,你也放开了心怀吧。”说着,拍了拍王爷的肩膀,径自往内院来。

王妃正与小庭和锦娘闲聊着,这时,青石打了帘子急急来报:“王妃,王爷领着裕亲王到院子里来了。”

王妃听得一怔,眼里便有了怒意,小声骂道:“王爷如今是越发的糊涂了,怎么把外客带到内院来了?”

锦娘听着便要起身避一避,冷华庭也拉了她道:“娘子,我们一起回去。”

但说话间,王爷已经僵着脸领了裕亲王进来了,再避就不太好了。锦娘只好与冷华庭留下。

抬眼看去,锦娘心中微怔,裕亲王与冷青煜有七八分相似,与太子爷也有五六分像,还像一个人…不过,这会子脑子有点迷,一时想不起来与谁也像了,只觉得裕亲王也是一表人才,相貌清俊,浑身透着一股清爽洒脱,再加上皇家亲族,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一双星目炯炯有神,一进来,那目光便定在了王妃身上,也不等王爷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向王妃,拱手一辑道:“王嫂,别来无恙!”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喜悦和激动,让锦娘听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看向王爷。

王爷却是定定地注视着王妃,目光里带着一丝忿色,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

王妃却是从容地对裕亲王福了一礼道:“妾身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之感,裕亲王听得怔了怔,却是随即又笑道:“王嫂何必拘礼,你我乃是旧识,弄这些个虚头巴脑的礼来,不觉太客套外道了么?”

第一百零九章

“确是旧识,只是妾身居深闺之中,久未与外人谋面,王爷又是贵人,这礼数是万万少不得的。”王妃淡笑着对裕亲王道,一抬手,对青石道:“裕亲王乃是府上贵客,快快上茶来。”

王妃不卑不亢,客气有礼,但那外人二字却让裕亲王听得一滞,脸上的笑容微带了丝苦涩,却仍是潇洒地坐到了王爷的下首。

一时青石送了茶上来,王爷对裕亲王作了个请的手势,裕亲王笑着端茶喝了一口,抬眸看到冷华庭与锦娘正坐在正堂里,便笑道:“小庭如今果然是越发的俊俏了,这大锦第一美男的名头可真不是虚的。哦,那便是小庭媳妇么?看着年纪可不大呢。”

王爷听了便对锦娘招了手道:“过来给裕亲王爷见礼吧,王爷今儿可是特地来给儿媳你道贺的。”那特地二字王爷咬得特别重,分明就是说裕亲王小题大作,半点欢迎的意思也没有。

锦娘低眉顺眼地推了冷华庭一起上前,夫妻同时给裕亲王行了礼,再退回原地。

裕亲王实在觉得简亲王这个媳妇不打眼,平常普通得很,那长相与小庭一比,可真算得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如一个金花盆里面种了颗小野菊,太不相衬了,不过,面上却是夸道:“王兄果然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能干儿媳,小弟可是听太子殿下都夸她有趣呢。”

这话让冷华庭听很不豫,什么叫有趣,太子虽说位重,但也是男子,怎么能说别人的妻子有趣?而裕亲王当着父王和自己的面说这话,分明就是给锦娘没脸,那意思像是锦娘与太子殿下有何纠葛似的。

“王叔谬赞,当日只因听太子殿下说贵府世子太过调皮,侄媳便戏说那是装嫩,如此逗太子与太子妃殿下一乐罢了。”锦娘听了不急不燥,笑容温婉可爱,一派纯真无邪的说道,但话语里,却将自己与太子撇清的同时,又顺带讽刺了裕亲王。

“装嫩!”冷华庭听得噗次一笑,抬眼笑着着锦娘,眼里尽是宠溺,就是王爷也听得一愣,细想一下,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对裕亲王道:“装嫩这词果然有趣,青煜那孩子还是小孩心性,爱浑闹么?”

裕亲听了锦娘的话先是一怔,即而眼睛变得凝重了起来,也不管王爷的调侃,冲口问道:“原来装嫩一词倒是侄媳说出来的?”

锦娘听了忙低眉顺眼地说声:“只是戏言,还请王叔不要见怪才是。”

裕亲王听了便重新打量起锦娘来,眼中带了一丝审视和无奈,“哪里,哪里,青煜那小子原就是个爱玩闹的性子,王叔怎么会为了此等小事见气。”说着便叹了口气,对王爷道:“还是王兄你福气好,养了两个好儿子,华堂俊雅倜傥,才华横溢,又稳重守礼,堪称大才,就是皇上,也对他赞赏有嘉,华庭也是翩翩绝世佳公子啊,整个大锦朝,还找不出一个能美得过华庭的,哎呀呀,不愧是王嫂亲生,将那倾世容颜全传给华庭了。”

“那可不,你王嫂的确貌比天仙,当年那样多的青年才俊仰幕于她,但她只对王兄我青眼有加,在她的眼里,别人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王兄我,也是一生一世地陪伴她的人。”王爷听得一脸的骄傲,裕亲王越是当着他的面赞美王妃,他反越发的得意三分,当年的情敌,如今不过是个失败者,他就是要表现自己与王妃的深情,能气死裕亲王最好。

说着,王爷还深情款款地看着王妃道:“娘子,你说为夫说的可对。”

王妃对王爷孩子气的话语很是无奈,暗嗔了他一眼,却也是温柔地说道:“都是多年地夫妻了,还说这些个做甚,也不怕孩子们笑话。”眉眼里,却是似娇还嗔,让裕亲王看着便凝了眼,偏转了头去。

“怎么只见小庭,小堂呢,也不让他来给本王叔见个礼啊。”裕亲王大喇喇地伸长了腿,仰靠在大师椅上,大声说道。

王爷听了脸色微黯,干笑着对裕亲王道:“堂儿病了,怕是不能来见客,下次让他亲自登门拜访你这王叔吧。”

“哦?病了,呀,一大早儿便见冷大人去太医院请医,说是府上有人中毒,不会是小堂吧?”裕亲王一脸惊诧地说道。

王爷听了便冷笑了起来:“王弟你的消息可还真是灵呢,堂儿确实不甚染了毒,不过,已经解了,多谢王弟挂念。”

“哎呀,解了就好,解了就好,唉,王兄你府上可真是不太平啊,怎么小庭的病才稳定了,小堂又会…是不是有什么人弄啥妖蛾子,要害堂儿,想夺那世子之位啊,唉,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子少了不行,儿子多了也不行啊,总是想着要争来夺去的,真真是烦透了。”裕亲王听了便大发起感慨来,转而又道:“前儿皇上跟前还有人进言,说是那南边的事情总由王兄你一人撑着,实在费心又费力,不若早些将世子带了出去,好生教导,他日王兄年老精力不至时,也有个能干的接班人将那基地发扬光大,那才是咱们大锦王朝的福气呀。”

王爷听了便觉震惊,果然他今天来是有目的的,不过,仅仅只是想要堂儿接替墨玉么?是堂儿还是庭儿接手,与他裕亲王又有何关,都与他半分好处也无,他这话又有什么深意?

“王弟可知是何人在皇上面前说乱嚼舌根?你也知道,墨玉向来只得一人执掌,本王心中属意庭儿,堂儿嘛,那便好生承袭了本王王爵就成了,那些个人也真事,此乃本王家事,与他们何干,为何总要在圣上面前说三道四,莫非本王府里的事还要他们来调摆不成?”王爷语气不善地对裕亲王说道。

裕亲王听了脸上便带了一丝冷笑,“王弟也知道,王兄你早就在皇上面前力荐小庭了,而皇上也同意王兄你开年就带了小庭去南方,小堂小庭都是你的儿子,手掌手心都是肉,你让堂儿继位,让庭儿掌玉,一碗水端平,不偏心任何一个儿子,这作法原也是没有错的,但是,你说墨玉乃王兄家事,此言王弟我不赞同,墨玉所关系的可是大锦朝的经济命脉,朝中大半的开支便自南方和商队里所得,这么些年,若非墨玉能源源不断地提供大量的金钱和财富,大锦朝又如何抵御西凉诸国的侵扰?所以,墨玉的承继人选乃国家大事,可非王兄你一人就能做定夺的。”

王爷听得心火一冒,冷笑道:“王弟所言非虚,墨玉的承继者确实应该好生考量才能确定,但是,别忘了,自圣祖以来,墨玉便由简亲王府掌管,简亲王府几代掌玉者,为墨玉呕心沥血,付出了多少心血,若非犯下大过失,就是皇上也不能夺了简亲王府的掌玉之权,墨玉一天由简亲王执掌,由谁承继,当然是本王说了算的,这一点,历代君王都未有竟见过,怎么王弟倒是不同意起来了?”

裕亲王被王爷说得脸色有些尴尬,他笑了笑道:“王兄你别误会,小弟也只是担心小庭的身体而已,墨玉是你简亲王府掌管没错,但哪一代也没有…没有身患残疾之人能够接掌墨玉的吧,小弟并非窥觑那墨玉,只是觉得,小庭身子实是不便接掌,墨玉可比不得太平王爷好做,一旦接手,那一年便有大半时间是在外头奔波的,弄不好,还得随了商队下南洋,就小庭…咳,小庭,王叔不是歧视你,你坐着轮椅…还实在是不方便啊,所以,我说,让小庭接掌墨玉是很不合理的,王兄,你会累垮小庭的,如此俊美的一个孩手,你不心疼,王弟都为你心疼呢。”

“这就不劳王弟你操心了,小庭只是腿脚不便利,简亲王府不差这几个服侍他的人,只要小庭聪明能掌事就成了,办大事者,要的是睿智的头脑,心怀国家大利的胸襟,只要有本事管好下面的人,将那基地和商队打理好,给圣上办好差就成。”王爷不屑地对裕亲王道。

裕亲王见劝说无用,倒也不再继续争执下去,笑了笑道:“王兄说得也算在理,啊,今儿来还真有件正事呢,适才小弟去求过圣上了,请王兄你开年时,也将我那不肖的儿子青煜一起带出去历练历练吧,免得他一天到晚守在府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被人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装嫩,王兄就当可怜小弟,帮小弟我教教那孩子吧。”

锦娘听了不由掩嘴一笑,裕亲王那几句正是先前自己骂冷青煜的话,没想到,他还真的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父亲,那人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难道是被骂了不服气,想让他父亲来讨说法么?

“你既是求过圣上了,又还说这么多作什么,只要圣上应了,本王自是义不容辞的,你也知道,除了简亲王府子孙,其他不管是身份多么清贵之人,不得特旨,是不允许参与南方之事的。这可是祖上传下的规矩。”

王爷仍是不咸不淡地说道,那话看似客气,却将裕亲王的所求堵了个死清,而且,他打算裕亲王一走,便立即进宫去,小庭接掌墨玉一事,刻不容缓,这一个两个的窥视者陆陆续续地往外冒,再等下去,怕是越发的难以成事了,不是怕他们想抢了墨玉过去,毕竟自己掌玉这么些年来,兢兢业业,并未出任何大的纰漏,怕的是,他们拿小庭的腿作文章,非逼了自己将墨玉传给堂儿,那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的心血便会全部落空,至时,可是既对不起小庭,更对不起王妃了。

“王兄…圣上若是允了,小弟又何必来求你,你就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就当多一个儿子,教教青煜,帮小弟管教管教他吧。”裕亲王笑着请求道。

“王弟,这事王兄做不得主,你还是继续去求圣上吧,王兄可不能为了青煜坏了老规矩。”王爷毫不客扡的一语拒绝。

裕亲王听了便冷笑了起来,嘴角带了一丝讥讽:“王兄,我知你定然是不会肯的,你口口声声地说规矩,可别忘了,当年,圣祖也下过一道密旨的,若简亲王府墨玉的承继者使人生疑,做下有违朝庭利益之事,皇上可以在皇室中选出钦差一名,来监督简亲王府,你说,小弟若是用了这法子去太后娘娘那里,让太后跟圣上说说,圣上会不会准了呢?”

王爷一听大怒,沉着脸对裕亲王道:“好你个裕亲王,你是存了心来找本王的茬吧,你竟然说本王做下有违朝庭利益之事?来来来,你与本王现在就去面圣,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本王决不干休,走,现在就去宫里。”说着便要起身拉裕亲王。

裕亲王却是笑着一闪,拱了手的揖到地,连连说道:“哎呀呀,王兄,你怎么还是如此易怒呢,不过开两句玩笑话儿,就激怒了你,王嫂啊,可怜你这么些年,跟个火爆油筒子生活在一起呀,你可千万得小心了,别让他哪一天将你烧着了去。”说着,耍赖似的撩起下摆就往边上躲,“小弟才不与你去面圣呢,一会圣上说小弟挑逗了你,又该骂我了,王兄啊,你什么都好,就是经不得人家激呀。”

王爷越听越气,咬牙切齿地说道:“都几十岁了,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呢,还是如此惫赖无形,说话一点也不着调,你再是威胁本王试试,本王就跟你动真格的。”

裕亲王听了仍是笑,连连说道:“好,好,好,不说了,小弟我不也走为着儿子着想么,你就带了青煜去看看,学学,那小子就是个不成器的,再怎么学,也成不了大事,你还怕他会抢了你儿子的承继权不成?”

王爷听了便向他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地说道:“就你这德性能教出什么好儿子出来,青煜平日里就如你一样的惫赖,哼,你明明就是想要掺合进南方基地里头去,偏还要找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理由,本王还是那句话,你能让对圣上允了,我便不说什么,就让青煜那小子去见识见识又如何,他若有本事,就自小庭手里将墨玉抢了去,没本事,就等着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京里来,继续游手好闲吧。”

裕亲王一听王爷语气有松动,大笑道:“好,要的就是这话,一会小弟就去面圣,到时,圣上要是应了,你可不得再反悔。”

王爷听了便看了一眼冷华庭,见儿子妖艳的凤眼漆黑一团,眼里含着一丝不屑和坚毅之色,心里便有了底,他很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他一定能守得住祖宗传下的这份家业。

自那天小庭与自己深淡过一次之后,王爷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也终于明白,自己亏欠小庭太多,可怜唯一的嫡子被逼装傻了六年之久,就那一份坚毅的忍性,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虽是心疼,却也欣慰,这几年,苦是苦,却是磨练了小庭的意志,将他由一个懵懂单纯的少爷锻造成为一个有心机有谋略人才,裕亲王,他还以为小庭是过去的那个心智不全的半傻子么?以为自己让小庭接手墨玉只是儿戏么?以为他的儿子就一定会比自己的小庭强么?终有一天,小庭会让他们大开眼界的,因为,小庭还有一个锦娘,那个有奇才的好媳妇。

“本王决不后悔,哼,不是我瞧不起你,就算本王拱手将那墨玉让给你们裕亲王府,以你裕亲王父子之才,也难以支撑三年,这事,咱们走着瞧就是。”王爷眼带讥诮地对裕亲王道。

裕亲王听了眼里闪过一丝阴戾,但随即又是一脸无赖地笑:“哎哎,我就说王兄你小心眼吧,说了不过是让青煜那小子练练而已,你非以为小弟我要夺你家的宝贝,唉,放心吧,我裕亲王保证不会打那墨玉的主意,本王一生爱的便是逍遥自在,若能与心爱之人,相依相伴,俊马轻骑,游山玩水,浪荡江湖,不是更快活么?”说着,眼神灼灼地又看向王妃,神情略带了丝伤感和无奈。

王妃微有些脸红,秀眉微蹙着,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躲开裕亲王那灼热的目光。

“好了,每次不管如何王兄见了我都会发火,我也就不赖在你家蹭这顿饭了,小弟去东府讨茶吃去,哼,总不至于你们兄弟全都讨厌本王吧。”裕亲王起了身,对王爷一拱手,抬脚就往外走口

王爷和王妃听得一噤,怔怔地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拦阻他,二老爷一家可都受了伤呢,二太太下毒一事毕竟是家丑,二老爷又是四品大员,真要闹出去了,还是有损简亲王府的名声的。

“王叔既然来了,又怎么能到东府用饭呢,说出去,人家可会说简亲王府待客不周呢,听您说,是特意来给侄媳道喜的,那侄媳就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给您下酒如何?”锦娘眼见着裕亲王爷一只脚要跨出门去,忙笑着说道。

裕亲王听了转过头来,轻哼一声道:“多谢侄媳好意,今儿你王叔我就不吃了,免得你公公看着本王吃不下饭。”

王爷听得了又气又好笑,又不愿拉下面子留他,只好求助地看了眼王妃,王妃没好气地嗔了王爷一眼,开了口道:“王爷,既是来了,又怎么能不用了饭再走,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何必为了些小事计较,妾身也亲自为王爷下厨加几个菜吧。”王妃声音温婉动听,轻柔如涓涓细流,裕亲王身子微顿,缓缓转过身来,定定地注视着王妃道:“王嫂…肯为小弟下厨?”

在裕亲王眼里,王妃便如九天仙女般高贵清雅,不染一丝人间烟火,飘逸清渺脱俗,怎么能受得了厨房里的烟薰火燎?她平日里定然是不下厨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为自己下厨房,心底某处尘封着的那根弦又被人轻轻拨动,仿佛黑暗的天际里又划过一颗流星,这一刻,骤然点亮了他早已破灭了的希望,他嘴角不由色勾起一抹温柔地笑容,转身,大步又走了回来。

“既是王嫂和侄媳诚心相留,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啊呀呀,王兄,你不会又摆脸子给王弟看吧,这可是王嫂亲口留的我哦,你呀,还算托了我的福,能够吃一顿王嫂亲自下厨做的菜呢。”裕亲王脸上又恢复惫赖的神色,嘻笑着坐回了太师椅上,明明是一个俊雅潇洒的中年美男子,偏生坐无坐相,塌肩坦腹,摊着两条修长的腿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王妃。

看得王爷又是心火直冒,又不好再轰他,只好黑着脸对王妃道:“娘子,随便弄几个菜吧,你最近太忙,别累着自己了。”

王妃知道王爷心里又不舒坦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锦娘忙也跟着过去了。

屋里就剩下王爷和冷华庭两个在陪着裕亲王,王妃走后,裕亲王倒是收敛起他那惫赖的样子,反而坐正了一些,收了腿,笑着对王爷道:“一会将冷二夫人也请过来吧,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有在一起喝过小酒了,今天难得王嫂肯下厨,咱们喝个一醉方体如何?”

王爷听了便轻哼道:“不是说还要去求圣上么?喝得醉熏熏的去,你又想找骂啊?”

裕亲王听了哈哈大笑道:“我那皇兄早就对我不存半点希望了,他如今都懒怠再骂我了,哎呀,使个人去,请了你家老二来吧,多个人,喝起酒来也有趣一些。”说着,就对自己的长随道:“去东府请了冷二老爷来,就说本王请他过府叙话。”

那长随听了立即便闪身出去了,王爷想阻止都没来得及,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冷着脸对裕亲王道:“你倒是自在,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王兄客气,你我原就是一个亲族,又是同宗,兄弟间何必注重那些个虚礼,痛快洒脱一些不是更好么?”裕亲王不以为意地说道。

王爷气急,却又无计可施,瞪着眼睛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好端了茶,猛喝了一口。

“王叔今儿来是特地看二叔的,还是来给侄儿贺喜的?”一直冷冷坐在一旁的冷华庭突然开口说道。

“两者都有,都有啊,不过,小庭,听说你以前总拿东西砸人,如今应该不会了吧,唉,人家都说你是…半傻子,怎么我看着,一点也不傻呢?”裕亲王仍是一脸的笑,就是在冷华庭面前,也没半点长辈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让王爷气得直翻白眼。

冷华庭却不以为意,斜了眼睨着裕亲王道:“王叔,你我不过是同道中人,我的半傻就如同你的惫赖是一个意思,其实小庭看你也是在装浑充愣,精明得紧呢。”

裕亲王听得一滞,清俊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戾,目光如刀一般射向冷华庭,脸上笑容不减,“没想到,小庭眼光很毒辣啊,你是从何处看出王叔我精明了的?王叔生在帝王之家,既不能太惫赖,又不能太精明,唉,我以为,我将这两种感觉拿捏得不错,没想到,却被你看穿了,看来,王叔我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啊。”

“王叔有这认知就好,所以啊,王叔还是别太聪明了,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东西或许一百个人都看不出来,但或许,那第一百零一个人就正好能看出呢,也不是个个人都是傻子的,对吧,王叔。”冷华庭推了轮椅,慢慢地滑到裕亲王面前,围着他转了一个圈后又回到原地,睁着一双无辜又纯真的大眼,话语里,却偏偏句句都带机锋。

裕亲王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从没放在心上的秀丽少年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地气势,虽然他仍是残疾,仍是靠轮椅行动着,但他眼里的无辜和单纯却让他感觉内心一阵莫明的紧张,似乎在那双澄澈的眸子下,任何丑陋的东西都会无所遁形,他突然就有种想要远离这个少年的感觉。

“小庭啊,王叔就是不聪明哦,所以,才会与你成为同道中人啊,啊,你说,你二叔怎么还没来呢?”裕亲王讪笑着说道,后面半句干脆岔开了话题。

“王叔不知道吗?二叔怕是来不了了,他因为也做了件自以为聪明的蠢事,所以受到了报应,这会子怕是正在求医问药呢。”冷华堂冷笑着对裕亲王道。

这当口,裕亲王的长随正好闪了进来,一躬身对裕亲王道:“回王爷,冷大人身受重伤,太医正在医治,来不了。”

裕亲王听了脸便沉了下来,转头问王爷:“一大早儿还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重伤了?王兄,难道真如小庭所说,你家老二犯了事了?他一堂堂四品大员,除了皇上,谁敢将他打成重伤?”

王爷听了便沉了声道:“四品大员又如何,在家里,他就是简亲王府的一份子,犯了家规,就得受家法的惩处,裕亲王,难道你这个道里也不懂么?”

“哈,王兄,你好像忘了,咱们可都是天家之人,简亲王府从来就是皇室的一员,你府里的事,既是家事,可也是天家之事哦,再说了,四品大员,就算在府里犯了错,动用家法,也应有度,不能致其重伤,不然,他还如何为圣上办事?王兄,你此举似乎僭越了哦。”裕亲王微眯了双眼对王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