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正说着,外面凤喜就来报,说是静宁侯二公子白大人携妻到访。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贞娘来了,忙自冷华庭腿上滑下来,整整衣服就往外走,衣襟却被冷华庭给拽住,“你三姐的相公来了,你急巴巴的做什么,把你相公我丢着不管吗?”

锦娘听他又胡说八道,不过觉得自己也是不妥,来的既是三姐夫妻,冷华庭自然也要去迎客的,自己是心里急,倒把这个礼数都忘了。

说话间,白晟羽带着贞娘已经进了二门,锦娘推着冷华庭忙迎了出去,张妈妈先一步已经迎来了,贞娘一见锦娘气色红润,人也精神,远远的就说了声:“阿弥砣佛,就怕四妹妹你身子还没爽利呢,这下就放心了。”

锦娘听着鼻子就酸,忙走过去,给白晟羽行了一礼,甜甜地叫了声:“三姐夫。”

白晟羽一身儒袍,温雅中带着透着股洒脱的气质,一双星眸湛亮如星,新婚时期,整个人也显得神清气爽,他含笑对锦娘说道:“这几日天天听你姐姐念叨着,今儿又在朝堂上听华庭将你夸成天上仅有,世间唯一,哎呀,总算是看到真神了,四妹妹,姐夫怎么看你也没多长双眼睛,多个鼻子出来啊。”

锦娘被他说得脸一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三姐夫调侃了,不过,这样轻松的话语倒是让彼此间的陌生感消散了些,贞娘听了便嗔了白晟羽一眼,拉住锦娘的手道:“你别理他,他就是爱玩笑呢。”又对冷华庭道:“听相公说,妹夫今天可是让人开眼了,相公回家可是对妹夫你赞不绝口呢。”

冷华庭对贞娘夫妻印象很好,笑着叫了声:“三姐,三姐夫。”

白晟羽眼里就挟了笑,很随意地上前来帮冷华庭推轮椅,几人边聊边回了锦娘的院子。

丰儿上了茶,又摆上了果品,锦娘就陪着贞娘说话,看贞娘眉里都带着笑,比之在孙家里,整个人都亮丽了很多,看来,贞娘在白家过得很好啊,心里就倍感欣慰,一时又问起白家的情况来。

那边白晟羽喝了口茶后,对冷华庭道:“四妹夫,姐夫今儿可是来投靠你来的,你可要收下姐夫哦。”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口问道:“姐夫不是在工部任职么?怎么令会…”

白晟羽听了就眨了眨眼,笑着凑近冷华庭道:“姐夫是工部五品郎中,以前专管水利,听说那基地上的机械全用水力拉动,姐夫实在是好奇,想要去学学,看看,或许,能学些对水利工程也有好处的东西呢,嗯,再一个嘛,你总要有个跟班吧,身边总要建个班底吧,姐夫在工部任职也有两年,那些个办事的章程可是比你要熟哦。”

这倒是,冷华庭自第一次见白晟羽,就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亲近感,对他这种开门见山,说话不绕弯子的个性很是喜欢,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抬手就行了一礼:“姐夫若是肯帮我,那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你的官职可不小,听父王说,你也是个能吏,工部会放你去么?”

白晟羽一下就垮了脸,一副头痛的样子对冷华庭道:“可不是哦,我早就去找过尚书大人了,那老顽固就是不放,哎呀呀,知道妹夫你和太子关系好,帮帮姐夫吧,姐夫以后一定好生辅佐妹夫,不过,到时候,妹夫一定也要匀点骨头汤给姐夫喝哦,姐夫可是还要养娘子的。”

冷华庭听了就笑了起来,也跟着眨了眨眼道:“啊,工部尚书可真是个老顽固啊,明儿我跟父王说说去,让他转告白伯父,就说他儿子说工部尚书是老顽固…”

“啊,妹夫,不带这样的,咱们小辈说说就罢了,怎么能让王爷也知道了,不成的不成的,我那老爹要知道我骂他老顽固,还不得抽死我。”白晟羽一听忙拱手作揖,求饶道。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心里越发的喜欢这位姐夫,白晟羽那些话儿听着像玩笑,其实是在告诉冷华庭,他自己的价值在哪里,静宁候正是工部尚书,为人清正廉明,是大锦有名的直臣,基地里的很多事都得与工部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人力,就算自己与锦娘脑子再好使,皇上和太子对基地再看重,也要下面的人肯通力配合,办起事来才会不受阻,才会事半工倍,白晟羽自己便身居工部要职,又有一位尚书大人留在京里,人力和物资调配起来就方便得多了,冷华庭自然是对白晟羽欢迎之至的。

几人正说说笑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冷华庭和锦娘听得心中一紧,让张妈妈好生招呼着贞娘夫妇,起身去看,冷华庭一见锦娘也要跟着出去,眼睛一瞪道:“陪着三姐吧,千万别乱跑出来。”

白晟羽也觉得心惊,这可是在堂堂简亲王府内院,那些歹徒也太过猖狂了吧,毫不犹豫地起了身,帮冷华庭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冷华庭一出门,就看到两条人影大空中闪动,其中一位正是冷谦,而府里的护院和侍卫就是站在一旁观看,一脸的悠游,他不由更是诧异,细看那与冷谦过招之人,看着就眼熟得很,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不由低了头,正想着,就听白晟羽在他身后说道:“恭喜妹夫,又有一个能人来投靠你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再看那人,一身六品侍卫官服,相貌与冷谦相似,只是不似冷谦那般冷硬,出手也是又快又狠,招式刁钻得很,但却看得出,他明显在让着冷谦,而冷谦仍是一张的木板脸,眼里却是冒着怒火,下手就不留情。

那人边招架边向屋里看,见冷华庭出来,忙扬声道:“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拜见织造使大人。”

第一百二十章

“冷逊?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吗?妹夫啊,看来,你可真是很得太子殿下的眼哦。”白晟羽在冷华庭身后,嘴角带着丝调侃地笑,慢悠悠地说道。

“阿谦,别打了,停下。”冷华庭听了也想笑,他终于想起,冷逊好像是阿谦的兄长,忙叫冷谦停下来。

冷谦狠狠地瞪了冷逊一眼,还是收了招,冷逊在空中一个潇洒的翻身,轻轻落在冷华庭面前,躬身一揖道:“禀大人,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报道,听从大人差遣。”

“冷大人请起,你是阿谦的兄长吧。”冷华庭笑问道。

“回大人,属下确实是冷谦的兄长,只是冷谦他不认我。”冷逊斜看了眼冷谦,笑着说道,他与冷谦长得虽相似,但个性完全不同,冷谦冷硬雕毅,见谁都是一副表情缺缺的样子,而冷逊却看着随和多了,脸带笑容,看着使人亲近。

冷谦一脸愤愤地看冷逊,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气,冷哼一声道:“少爷,这就是这个多的,你以后小心着他些。”说完,也不等冷华庭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冷逊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远去的冷谦微叹了口气,一拱手对冷华庭道:“大人放心,属下得太子殿下嘱咐,一定要保护大人和夫人安全。”

锦娘在屋里听外面打斗声停了,便与贞娘一起站到穿堂外透着窗子看外面,正好就听见冷谦说冷逊的话,不由皱了眉,看来,孙谦与家里人的关系弄得很僵呢,他的婚事要不要问过父母长辈啊,总不能自己就给他们做主了吧。

贞娘见她眉头微皱,便笑了笑道:“四妹妹,听说你也要去江南?是随妹夫一起去么?”

锦娘回过头来看,见贞娘眼里露出淡淡的羡慕之色,锦娘心里便有些微酸,贞娘定然是不能跟着三姐夫去的,若非自己是穿越来的,得皇上和太子看重,想要跟着丈夫外出办差,怕是也难上加难,贞娘还是新婚,这么快就与相公分开,心里定然是不舍的。

“三姐,姐夫他…肯定也是舍不得你的,我可看得出哦,他对你很好呢。”锦娘调皮地笑着凑近贞娘,故意说着笑话儿,想逗贞娘开心些。

贞娘听了脸一红,伸手就去戳她脑门:“妹夫对你不好么?我看他当你是掌中宝呢,你啊,得了便宜还来说我,看我不打你。”

锦娘听了就看向门口那个总赖在轮椅里不肯站起来的人,嘟了嘴道:“他呀,好是好,就是个死别扭的性子,我说姐姐,你那公婆对你好吗?”

贞娘听了一脸的笑道:“侯爷和夫人都是好性儿,侯爷只是古板些,但人很好,夫人很是疼相公的,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好,不挑剔,是个好相与的。”

锦娘听着就放心了,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碰到恶婆婆,自己就算幸运的,府里虽然黑手多,好在王妃是个温厚善良的人,从不故意为难自己,还处处护着,虽说进府以后过得艰难,但也还有很多温暖在包围着自己,生活,不能总盯着阴暗的那一面,要多感受阳光的温暖,那样自己才会开心和幸福的。

冷华庭安排好冷逊,便与白晟羽一起回了屋,冷华庭就工部里很多办事章程上的事情请教了白晟羽,贞娘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与白晟羽一同告辞,贞娘还得去王妃那见个礼,而白晟羽正好要去见见王爷,四人便一同往王妃院里去。

正走在路上,迎面便看到冷华堂自对面而来,远远的看到冷华庭被白晟羽推着,他脸色微僵,眼里闪过一丝戾色,但随即便微笑着走近前来,对白晟羽拱手一礼道:“三妹夫到府上来,怎么也不去我那边坐坐?”

“啊,原来是二姐夫,正说要去的呢,想先给王爷见个礼后再去,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你了,小弟这厢有礼。”白晟羽听了双手作辑,满脸是笑地说道。

冷华堂也拱手还了一礼,眼睛却看向冷华庭:“小庭,你怎么能让三妹夫推你呢,来者是客啊,还是大哥推你吧,正好我有要去父王那里。”说着,不由分说就走到冷华庭身后,就要自白晟羽手里接过扶手,白晟羽目光微闪,垂眸看了一眼冷华庭,见他眼里露出一丝厌恶和鄙夷,便笑着对冷华堂道:“二姐夫客气,你这话说得就外道了,咱们几个都是连襟,谁推小庭都是一样的,是吧,小…庭。”他边说边推着就往前面走,后面那小庭二字故意拖得老长,那调调儿就拐了十道弯。

冷华堂听了脸色更加阴沉,看向白晟羽的眼里,阴戾之气更盛,却又无法可施,大走几步,转到冷华庭另一边,“小庭,十五那天,还是和大哥一起走吧,路途太远,怕不安全啊。”

冷华庭听了冷漠地抬眼看他,嘴角就含了一抹讥笑:“你还是先走吧,有你在,我怕更不安全。”

说着,回头看了一白晟羽道:“三姐夫不是说要见父王么?还是走快一点吧,别为不相干的人耽搁了时间。”

冷华堂一听这话脸色便一阵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不自知,看向小庭的眼睛即委屈,又伤痛,半晌,他才对着走出好大一段距离的华庭说道:“那大哥便先行一步,小庭不肯听大哥的劝,若途中遭遇不测,可不要后悔就是。”

说着,一僵木的转身,大步向自己院里走去。

刚走到一座假山前时,便看到王爷赫然站在假山旁,一脸的怒色,冷华堂不由心里一突,想起先前比武时,泄露了自己会功夫之事,不由低了头,正要对王爷行礼,王爷扬起铁掌便连甩他好几个耳光:“逆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想对小庭作什么?”

冷华堂骤然被王爷连打好几个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原就有火,加之一直对王爷又心生畏惧,那眼神里便闪着异样的绿光,一丝恨意油然而生,定定地看着王爷,委屈又愤懑,对王爷大吼道:“父王,我没有想害小庭,你冤枉我。”

王爷抬手又是一巴掌,将冷华堂打得身子一歪,踉跄了一步才站定,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原本黑亮的眸手如今冒着狼一般的绿光。

“还说没有?这么些年来,你与老二都做了什么?说,是不是你给小庭下的毒?是不是你害小庭成为残废的?你这个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和你那贱娘一样,下作无耻得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啊。”王爷气得手都在发抖,对冷华堂是又恨又失望,更多是的伤心。

“我什么也没做过,父王,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我对小庭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去害他?”冷华堂对王爷怒吼着,说别的可以,说他害了小庭,他就越气,小庭如今不肯理他,当他陌路一般,就是因为怀疑是他害了他,所以,他很懊恼,总是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从没害过小庭,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久了,似乎就变成了真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他从来都是疼爱小庭的,从来都没有害过他,可是心底的某处又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有些事,做了就难以弥补,伤害一旦造成,那便成了永远的痛,就算再不相信,也成了事实,所以,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说他害了小庭,怕人来揭他这个疮疤,如今王爷一语道破,便让他有若疯狂一样,失去了理智。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就拿你没办法吗?哼,似你这等阴狡诈之徒,怎么能接替世子之位,你别将简亲王府祖宗基业都败掉了,让我到地下去,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哼,明天我就上朝,请求皇上更改世子继承人…”王爷鄙夷又绝望地看着冷华堂,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哀伤,恨不能亲手掐死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可。

王爷话音刚落,冷华堂突然便欺身而上,一记手刀便砍向王爷,王爷又惊又怒,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动手,随手一掌便拍向他的胸口,但谁知,冷华堂那一记手刀不过是个虚招,他大胆的迎胸而上,任王爷那一掌生生地打在他胸前,也不再出招,只是双手向王爷那击来的手掌握去,他随即一口鲜血喷出,王爷微怔,手猝不及防便被他握住,顿时身手一僵,直直地向后倒去。

冷华堂见了缓缓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垂眸看了一眼王爷,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他慢慢地蹲在王爷身边,轻轻抹去王爷脸上被他溅到的血迹,哽咽着说道:“父王,为什么你总这么偏心呢,为何你就是不喜欢孩儿呢,难道,嫡庶之分就如此重要吗?儿子不想害你的,真的不想啊,儿子还想到南方为您排忧解难呢,可是,你太伤儿子的心了,您怎么能说儿子害过小庭呢?您不知道小庭对儿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吗?我不会害他,我只会保护他,他身边有太多讨厌的人了,我只是想弄走那些人而已,父王怎么能说我是害他呢,我是在帮他啊…”

他越说越疯狂,看着如熟睡一般的王爷便痛苦失声,良久,他才缓缓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身在何处,忙回头四顾,发现自己正好在假山后,后面是人工湖,前方被假山挡住,跟本没人看到这边来,不由一阵庆幸,不过,他还是很小心地飞身掠起,在假山上向四周看,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由松了一口气,将王爷的身子挪到现眼一点的地方,便消消地潜走了。

锦娘带着贞娘去了王妃院里,而冷华庭就带着白晟羽去了王爷书房,但在王爷书房里并没找到王爷,倒是跟着的长随正在书房里整理书籍,看到冷华庭过来,很是诧异地说道:“咦,二少爷,方才王爷去你院里了呀,说是找你有点事,他没让奴才跟过去,你怎么又找到这里来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暗想可能是错过了,便没往心里去,只是笑笑对白晟羽道:“父王没在,一会我看见他了向他转告你的问候就是,要不三姐夫你就留下用饭吧,用饭时,父王必定会回的。”

白晟羽听了就附低头,眼里闪着有趣之色,说出来的话却让冷华庭脑火得很:“算了,饭我还是回去吃吧,只是给你推个轮椅,我身上就被戳了好几记眼刀,若再陪你用饭,呀呀呀,我怕会被就地处置了,唉,小庭啊,你真的是太妖孽了,就是姐夫我,看着也会犯痴的。”

冷华庭听气得就要找东西砸他,白晟羽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退,滑出好几米远,一脸的惫赖和坏笑,大声嚷嚷道:“别啊,姐夫知道你最爱砸人,姐夫可是要成为你班底的第一人,要为你做好些事的,你可千万别砸坏了我的脑子啊,我的脑子里可装了不少好东西呢。”

冷华庭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明明是个儒雅又洒脱的人,偏生喜欢装宝逗乐,不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也必定会少些忧愁,多些欢乐啊。

等贞娘拜见完王妃,白晟羽和贞娘便一同告辞离开了,因着过几日便要出远门,王妃着实很是不舍,便留了锦娘和冷华庭两小夫妻用饭,但到了饭时,王爷还没有回来,王妃便使人去请,但在王爷平日里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很久也没找着,王妃便有点急,看着饭时都要过了,便让锦娘和小庭先吃着,心里却暗忖,王爷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了这几日要在家里好生陪陪自己的,怎么到了饭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到哪里去也不支会声。

王妃心里赌着气,和小庭夫妻一齐用着饭,冷华庭突然便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正闷声吃着,果然没多久,就有小厮急急来报,说王爷晕到在人工湖处不醒人事,小庭听得一震,二话不由,推着轮椅就往外跑,锦娘一见便提了裙追了上去,在他身后推着,只走到院外,就见冷华堂已经背了王爷正往院里而来,他不由皱起了眉,眼光凌厉地看向冷华堂。

冷华堂一脸是汗的将王爷背进了屋里,王妃看了急得脸都白了,手也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锦娘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冷华堂将王爷放到了床上。

此时的王爷脸色并无痛苦,不过像睡着了一般,与三老爷先前的症状很是想似,冷华庭立即将王爷的手抓起,探起脉来,但奇怪地是,王爷脉像平稳,并无异样,只是怎么叫也叫不醒来,他心里疑虑更深了。

一时间刘医正来了,刘医正探住王爷腕脉,又扒开王爷的嘴,看舌胎,拿了银针插向王爷脉里拭血,然后转头对冷华庭道:“中迷毒了,无性命之忧,但若要醒来,怕得半年之后,而且,此毒最是伤脑,王爷醒来后,怕是会忘了很多事情。”

一边的冷华堂听了忙问:“会忘了很多事情?那…会忘了多少?父王他,心智不会有事吧?”

刘医正一时被他问住,沉吟了一会子才道:“这个下官就是不是太清楚了,因人而异的,王爷功力深厚,就算忘了一些事情,过一阵子,应该就会记起来,也许…也记不全了。”

冷华堂听着脸色就很白,走到床边,想要握王爷的手,冷华庭却就手一挡,冷冷地说道:“别碰他,他不喜欢你碰。”

冷华堂听了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颤了音道:“小庭,你不能太过份,他也是我的父王,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碰。”

“因为他不喜欢,他不愿意看到你,你最好走开,不然,我不介意就在这屋里与你再来一场。”冷华庭眼角含泪,悲伤地看着王爷,头也不回地对冷华堂道。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冷华堂的面部肌肤有些僵板,而耳根后有红痕,似乎被打过,而他的眼神也太过紧张,尤其在听刘医正说,王爷可能又会恢复记忆后,那眼神更是紧张着带着一丝戾气,且,王爷去自己院里的时间与冷华堂回世子院里的时间有点相近,所以,他怀疑王爷身上的毒可能是他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光凭猜测便指证他。

但他绝不让冷华堂再碰王爷一下,尤其在离府之前的这几天,怕的就是他会对王爷再施毒手,不过,冷华庭在心里还庆幸了下,好在冷华堂的良心还未彻底泯灭,只是想迷晕王爷,并没有真的下毒手要害死王爷,或许,他是心有不忍,再或许,是觉得现在不是杀王爷的时候,今天他大胆地在王爷面前展露了武功,以王爷的性子,必然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边想,边拿起王爷的手细细查看,果然在右手手腕处看到一个针眼大的血痕,心里又恨又痛,更加确定王爷的毒是冷华堂所下,一回头,看冷华堂还站在他身后,他回手就是一掌向冷华堂击去,冷华堂全福心神都在王爷身上,心里正如慢火在煎,王爷一直是他心里最敬爱的父亲,自小他便嫉妒小庭,能得到父王那么多的关爱,而父王看自己时,总带着一丝鄙夷和痛苦之色,像自己就是一个耻辱的证据一样,他一直就带着一颗卑微和讨好的心去讨好王爷,尽力做到王爷想要他做的任何事情,但是,王爷却始终对他没有对小庭那般好,他常常幻想,有那么一天,王爷也会将自己轻轻揽在怀里,如对小庭说话一般温和又亲切,可是,二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过一次,哪怕在他生病和过生日的时候…

正胡思乱想着,小庭突然攻来的一掌便让他失了防备,胸口生生又受了一掌,身个身子都向后飘去,摔在了几米开外的地上。

他痛苦的看着小庭,心里大恨,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全都要这样对待自己,明明自己就很喜欢他们,王爷不信自己,小庭也讨厌自己…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呢?

一边想,一边默默地爬起来,一句话也没说,捂着胸口,黯然的向门外踉跄而去,刚走到门口,便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抬起手,随意地用衣袖一擦,唇边带着一丝痛苦的讥笑,走了。

刘医正无法立即让王爷醒来,只是开了一些清神补脑的方子留下,便走了,冷华庭在王爷床前足足坐了一下午,以前他对王爷很是无奈,恨其太过糊涂,事非不辨,又太过感情用事,弄得自己与母妃处处受制,无时不处在危机与谋算当中,他总是怪王爷无能,又优柔寡断,所以,一直不太愿意亲近于他,如今看他平静地躺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心里全一阵阵地抽痛,父王平日里对他的好便全浮现在了眼前,一时,愧疚之感觉浸了满心,只想就此陪着他,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很爱他这个父亲的…

王妃听了刘医正的话是又痛又急,好在王爷并无性命之忧,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嫁给王爷后,王爷一年总有半年不在家,能陪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年年奔波于南方与海上商队之间,好不辛苦,这回好了,至少有半年能在家里好生歇着,还能老实地陪在自己身边了,只是…他总这么睡着,会不会醒不来啊…

锦娘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王爷,她也如冷华庭一样,想到了某些事情,尤其在冷华庭打了冷华堂一掌之后,心里也更加确定了某件事,只是如今也不是将这事情闹大的时候,南下之行日期不会更改,皇上对这次南下寄予了太大的期望,他不会因为王爷之事而耽搁的。

这事后来,锦娘还是使了冷逊去报了太子,太子随即派人来府里调查,在人工湖处果然看到有打斗痕迹,地上还有一些血迹,太子断定王爷确实是被奸人所害,但那人却只是迷晕王爷,并未杀死王爷,可见那人真可能是王爷至亲,迷晕王爷或许只是因为王爷知道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太子通过此事,心里也生了疑,但他只是安慰了王妃和冷华庭几句后,便走了。

皇上为此事也很是震怒,但想着南下之行在即,便没有大动干戈,只是王爷原是掌玉的,统管着南方的事务,这下他一倒,便无人带领,心里便更是恼火,不由怀疑那个害王爷之人是否也是他国奸细,故意来此捣乱的。

不管太子,皇上,还有冷华庭他们怎么想,南下之行还是紧张地准备着。

四儿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是并未复原,但她那一天,死活缠着锦娘,非要让锦娘带她去,锦娘心知她一是想照顾自己,别人服侍她不放心,那二嘛,自然是舍不得冷谦的,自她伤了后,与冷谦的感情进展得很快,但因着身份问题,她也一直患得患失,冷谦这一去便有半年,谁知道他身边会不会又出现一个红粉之类的人物,好不容易少奶奶也去,又有跟着的机会,四儿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

锦娘无奈,还是同意了四儿的请求,但四儿这伤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所以,更加要再选一个人去,后来,青玉一再地自荐,又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人选,锦娘只好同意了她。

而烟儿,锦娘不管她愿意与否,还是将她送回了东府,冷华轩的心态锦娘一时还摸不透,烟儿心里又装着他,女儿家最容易感情用事,不管烟儿会不会又背叛自己,锦娘觉得还是送走了省事。

十五那天,冷华庭夫妻与冷华堂一起拜别了王爷和王妃,终于启程南下。

那一天,太子亲自来送行,特意当着锦娘的面又调侃了小庭几句:“唉,小庭,太子哥哥可真是舍不得啊,一看你要离开那么久,我这心…”说着,双手捂胸作痛苦状,眼里露出无限依恋之情,弄得冷华庭当时脸色胀红,对着他就猛翻白眼,一旁的锦娘听到却是掩嘴猛笑,看着自家相公被太子爷治住而说不得话,她心里一阵开心,对太子的印象倒是改观不少。

冷华庭死活都不肯与冷华堂同路,出门那天,自己与锦娘同乘一辆马车,白晟羽,冷谦,冷逊几人椅马在旁,身后也跟了大队护卫跟着,太子很无奈地让冷华堂与冷青煜几位世子一同上了路,与冷华庭一前一后隔着半个时辰,冷华庭因着马车原就慢,便推后了一个时辰才上路。

锦娘将青玉留在四儿的马车上,让青玉好生照顾四儿,张妈妈与他的丈夫忠林叔同坐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上面全放了生话必须品,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马车没有挂简亲王府的标记,而是挂的工部织造使的标记,锦娘坐在车上,一开始很兴奋,掀开帘子就往外瞄,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看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月十五,元宵节,街上摆了好多白的黑的元宵,摊主在吆喝着,有桂花馅,有黑芝麻馅的,有红糖豆沙馅的,锦娘在车里看着就嘴馋。

又想起青玉先前说过的花灯会,就更是心驰神往,马车行经时,看到有的店铺前面已经挂上了彩灯,有的彩灯上还有迷面儿,看得锦娘心里直痒痒,前世时,她就最喜欢猜迷语了,后来,又改成了脑筋急转弯,觉得那东西猜起来特逗,要是出个题,人家猜不出,她就喜滋滋的,得有成就感。

这个时代的花灯大都用纸糊的,不过,有些有钱些的人家,门口就挂着大大的绸灯,有的做成鲤鱼跳龙门的样式,有很多是小狗的模样儿,因为今年是狗年,所以,以生肖为模样的花灯特多,小狗的形态也是各异,或坐或站或趴着,栩栩如生,锦娘不由又喟叹这个时代手工艺的精湛。

冷华庭歪在马车里,拿了本书在看,一瞟眼,看到锦娘一脸艳羡和向往之色,如一个想要吃糖,却又没钱买的孩子,可怜巴巴的,忍得只差没有流口水,他微微感觉有点心疼,手一勾,将她扯回自己怀里,轻点了下她的鼻子道:“明年元宵节我陪你出来逛花灯好么?”

锦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嘟了嘴道,“我就看看,觉得好稀奇呢。”知道他心里会有愧,所以,她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

“傻子,南方有趣的东西更多呢,反正他们在前面打头阵,他们没弄完,我们进去也没意思,不如咱们边走边玩,相公我带你一路玩过去如何?”冷华庭宠溺地揪着锦娘的小鼻尖,声音柔柔的,如在半空中飘一样。

锦娘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膊子,在他的俊脸上猛啄了一口,大声说道:“好哦,说话要算数。”

“我何时骗过你来?”突然又被她袭击了,冷华庭一时仍有些适应不了锦娘偶尔出现的热情大方,红着脸微羞着,垂眸说道,眼神却是热切得很,这个…马车其实还是很宽的嘛,里面又只有他们两个,其实,做某些事情还是可以的啊…

他心里在想,手就开始行动,顺着腰身就往上移,无奈锦娘穿得太多,隔着锦锻的棉袍模着手感不好,正要偷偷钻进衣襟里去,锦娘身子一扭,自他的怀里脱开来,掀了帘子又看向窗外去了。

他心里一阵懊恼,随手又勾住她的腰,想要勾回来,锦娘头都没回,就势一拍,“外面好多人呢,别闹,我要看,呀,相公,我看到有一个天女散花的花灯,那仙女手上还拿了个迷面呢。”

冷华庭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无奈地嘟了嘴,歪过头懒得再看这疯丫头,拿起书本又倚在厚厚的棉靠垫上看去了。

马车很快便出了南城门,郊外的官道比起城里的来更宽,却是土路,并没有铺石子,只是在路面上铺了好多细细的沙,可以避免马路下了雨后变成泥沥,但细沙却最是影响马车的行进速度,锦娘倒没感觉什么,只觉得车慢了些,她一副心思全在面路边的风景里。

古代的城郊一样是农田一畦一畦的,春插还没开始,但一块一块的秧苗却是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空气里弥漫着水田的味道,清新又干净,锦娘将帘手掀开一些,抬头就能看到蓝天和白云,在这广阔地天地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小的笼中鸟,第一次飞出了门,却还是被围在这方寸的小马车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总算肯放下车帘子,窝回了马车里,歪靠着冷华庭闭目养神。

冷华庭正暗自生着闷气,见她好不容易肯消停了,却仍是对他淡淡的,不由将身子往她那边挤了挤,故意将她挤到角落里,眼睛却还盯在书上。

锦娘被挤起逼厌得不舒服,就往外面拱了拱,冷华庭全身都赖在她身上,他身材修长,身材高过她一个头去,她哪里拱得动,不由皱了眉道:“相公,过去点嘛,我都没地儿了。”

冷华庭装没听见,仍拿着书在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锦娘身上,锦娘火了,五子成爪,对着他的腰便拧了去。

冷华庭身手一颤,手向后一抄,搂着她的腰就将她拽了出来,十指乱弹,将她按在车板上就胳吱,锦娘哪受得了这个,呵呵就笑了起来,边笑边求饶,“相公,停手啊,停手,你…你再不…呵呵。”

两人正闹着,就听外面传来白晟羽的声问:“哎哟喂,这是故意气我这个形单影只的人吗?”那声音,又是荒腔走板,拐了十八道弯,锦娘在车上听得脸上一阵赤红,一把拧住冷华庭的耳朵,小声骂道:“看吧,看吧,丢死人了。”

“丢死人了娘子你还揪我,一会姐夫看到,更会笑。”冷华庭也是压着嗓子道。

“不要再亲亲我我了,我都听见了啊。”白晟羽的声音似在耳绊,锦娘立即放开了冷华庭,自他怀里钻了出来,迅速的挪到了一边去。

冷华庭却是笑着挑开帘子,果然就看到白晟羽骑着马儿正伴在马车边上走着。

冷华庭一脸的坦然,对外面的白晟羽道:“白大人,你是不是太闲了啊,不如到前面探探路,给我们找个驿站吧,娘子说,坐得累了,要休息。”

白晟羽听得一滞,这才出京城多远,就要找驿站,到最近的那个驿站也还有几十里路呢,真是,才出门就要歇,这两口子也太不把皇差当回事了,再听冷华庭不叫他姐夫叫他白大人,便了然地摇了摇头道:“不带这样的吧,一出门就不是姐夫了?”说着,又是一顿,“不过,回织造使大人,此地离驿站还有三十里路,所以,卑职过两个时辰再去探路。”

说着,很明智地打马走到前头去了。

冷华庭满意地放下帘子,一转头,却看到锦娘歪在棉靠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羞意,秀眉却是微微蹙着,一双小手紧握成拳,小小的身手倦缩着,看得出,她没有安全感,冷华庭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和愧疚,将叠在车上的锦被打开,轻轻盖在她身上,自己也依偎了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背,闭着眼睛寐着。

锦娘醒来时,已经到了驿站,天色也暗了,这里是离京四十里地的大通,驿站的官员只说京里的织造使大人带了家眷来了,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白晟羽果然先一步将住宿事宜全都打点好了,冷谦和冷逊两个同时到了冷华庭的马车边,冷谦仍是一副木板脸,看到冷逊就没好脸子,一双冷厉的俊眸总在一触到冷逊时,就冒火光,似乎看到生死大仇人似的。

偏生冷逊一脸的无所谓,浑不将冷谦的眼刀当一回事,冷谦一看他与自己同时到达少爷跟前,快走两步,手一拦,便档在了车门前,冷逊便只能站在车边看着,冷华庭掀了车帘子,伸出一只手来,冷谦如以前几百次一样,像抱孩子似的,将冷华庭抱了下来,锦娘一看轮椅还在车上呢,这会只下去了,拿什么坐啊,便对冷逊道:“阿逊啊,过来帮大人拿椅子吧。”

冷逊听得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冲冷谦就挑了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几步便走了过去,将轮椅搬了下来,冷华庭坐下了轮椅,两个同时上来想推他,冷谦又是一个闪身,将冷逊挡在身后,自己一个人推着冷华庭往驿站而去。

冷逊怔了怔,嘴角却是带了一丝无奈地笑,见张妈妈和青玉两个已然下来,便到后面马车上,帮着卸东西去了。

锦娘却是对着正要进驿站的冷谦道:“阿谦,不知道四儿能跳下车不,啊呀,会不会一跳之下,又将伤口崩开啊,那可不好,咱们带着的伤药又不多,哎,会不会就加重了伤情啊,那样可真不好办呢,可怜的四儿,没人疼,没人管啊…”

前面的冷谦终于受不住,将冷华庭松开,冷冷地看了冷逊一眼道:“照顾少爷。”冷逊正帮着收拾东西,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几步走向前去,将冷华庭继续往前推。

驿站站长一真躬身站在一边,等冷华庭被冷逊抱下时,他的眼睛瞪大了许多,没想到织造使大人竟然…竟然是个残疾,再一看他的容颜时,更是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就没有转动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受控制。

冷华庭途经驿站站长时,看到他那副猪哥样,眉头一皱,回头望了冷逊一眼,冷逊立即自腰间抽出佩刀,骤然架在驿站站长颈脖上,那站长这才回了神,吓得直哆索,花痴眼变成了死鱼眼,斜瞪着肩上的刀便不敢动一下,冷逊仍是面带微笑,声音温和道:“请站长前头带路。”

站长一身老汗地点头如蒜,再也不敢向冷华庭瞄一眼,直直地转身向前走去。

锦娘在后面看着就皱了眉,这可是要出去办大事的,若一出门便被围观,还真是影响心情呢,得给这妖孽化化妆才行,没事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到处晃,正常人也会犯花痴啊。

那边四儿正要下马车,冷谦忙上去扶,青玉原是扶着四儿的,看冷谦伸出手来,呐呐地松开了四儿,四儿有些犹豫,毕竟没名没份的,又有冷谦的哥哥也在,男女授授不亲,这个样子人家会说自己不检点的,冷谦正一脸郁气,见四儿这个样子,双手一叉,便将四儿抱了下来,青玉看得目瞪口呆,冷谦看也懒得看她一眼,扶着四儿就往站里走,前面的冷逊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剑眉不由紧蹙了起来。

驿站是个三进的院子,一应生活设施也还齐备,锦娘和冷华庭被安排在一个稍大点的院子里,张妈妈夫妻还有四儿青玉几个就都住在院子里。

用过饭,锦娘与冷华庭在屋里闲聊着,锦娘总觉得王爷伤得蹊跷,在府里时,看冷华庭太过悲伤,一直没有开口问,这会子见他心情好多了,便小心地问道:“相公,你说父王真的要半年才会醒么?怎么不让忠林叔去看看父王身上的毒?或许能看出些端倪来呢。”

冷华庭听了便拿手指戳她脑门子:“出门了,好生地玩就事,还想着府里的事情作甚?忠林叔再强,也越不过刘医正去,不然,他也可以当太医了。”

“可是我担心娘啊,咱们都出来了,娘守着父王在家,若是又有人弄妖蛾子咋办?娘又是个温厚单纯的,父王若是好着,那倒不用操心了,总有父王护着娘的…”锦娘仍是忧心地说道。

冷华庭听了将她揽进怀里来,叹口气安慰她道:“唉,你就别操那个心呢,太子和刘妃娘娘会盯着咱们府里头的,放心吧,总这么忧着心,小心变成小老太婆啊。”

锦娘听着觉得也对,嗔了他一眼道:“变成小太老婆了你就嫌弃了是么?哼,我就知道你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拧着她的小鼻子骂道:“你变不变都一样,原本就丑,再丑一点也没关系的。”

锦娘气得刚要还手,便听到窗外一阵悠扬的萧声响起,低沉婉转,如泣如诉,赫然竟是自己曾经在裕亲王府弹奏过的《梁祝》,锦娘听得诧异,按说自己这群人里,没一个人会这曲子啊,这驿站还住有其他客人?

难道,这里还有穿越者?她一时心里异常激动了起来,像是远离家乡之人突然遇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提了裙就要往外走,冷华庭将她一扯,拉进怀道:“你做什么?天黑了,外面危险。”

锦娘顾不得这许多,她实在是太想念自己的家乡了,挣扎着道:“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看看那个人,我要看是谁在吹这曲子。”

冷华庭没有听锦娘弹过曲子,外面那首曲子新颖得很,他从未听过,锦娘如此一说,他心里便泛了酸,手臂缠得更紧了:“那是什么曲子?你很熟悉吗?”

“当然,我太熟了,那是…那是我曾经弹奏过的,相公,让我出去看看,是谁也会这曲子好不好。”锦娘眼神热切,生怕那外面之人会走了,好在萧声依旧,似是因为这屋里的动静,吹奏得更加用心了,那曲子原就缠绵徘恻,似悲似喜,这会子变得更加婉转凄哀,冷华庭听了浓长的秀眉聚拢成峰,心中就像打破了醋瓶子,酸得掉牙,沉着脸便说道:“不让,你…竟然弹了曲子给别人听,为什么不弹给我听?人家吹他的萧,你听着就好,非要出去与他会面,你…你想气死我啊。”

锦娘觉得他就在胡闹,但也知道他是个别扭的性子,这会子越与他犟,他越会拧着,只好好生地哄着他道:“不是呢,我只弹过一次,那天相公没在场嘛,以后,你想听,我专弹给你听好了,哎,那外面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在吹这曲子,我觉得熟嘛,因为这曲子按说无人能会才是,所以,我好奇,就是好奇,想看看那个人是谁。”

冷华庭听她这样一说,脸色才缓和了些,也是,说不定就是个女子在吹呢,一时便松开了锦娘,却道:“那你在屋里,我去看看,外面不安全的。”

这话倒是事实,可是锦娘心里着急,怕他一出去,若看到是个男子在吹曲子,指不定就会跟人打起来,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道:“一起吧,一起去看看,你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怕。”

冷华庭无奈地点头,继续坐到轮椅里,由锦娘推着出了门,但两人刚出穿堂,那萧音就戛然而止,整个院子似乎突然寂静了下来,月光如水般洒在院里,只见树影憧憧,哪里见到半个人影,仿佛那萧音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锦娘失望地看着寂静的院子,抬头看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突然就很想前世的爸爸妈妈,想念那些玩得最铁的朋友,鼻子就开始发酸起来,眼里泛了湿意,神情怔忡着慢慢转身,失望和思乡之情堵了个满心,下意识地推着冷华庭的车就往屋里走。

这样的锦娘冷华庭还是第一次见,他心里又酸又疼,还有一丝的不安,却又舍不得骂她,一进门,便将她揽进怀里,不管不顾地说道:“不许胡思乱想,不过就是一支曲子而已,你要想听,我吹你听就是。”

锦娘心中微叹,将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蜂腰,感受他的体温和疼爱,更多的感觉了他浓浓的不舍和依恋,心情陡然又好了起来,在他怀里拱了拱后,抬起头,哂然一笑道:“你才胡思乱想呢,早些安置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院子里,一颗最茂盛的大樟树上,一个修长的人影黯然地抬起手中的一管玉萧,看了看后,自嘲地笑了笑,身子一纵,轻轻地飞过院墙,消失在月色里。

冷逊自黑暗里走了出来,看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和同情,回头看看冷华庭屋里,见熄了灯,便悄悄地回了自己的屋。

在路上走走停停,连走了七天,才到了大岐山境内,这里距京城足有三百里远了,锦娘这几天一直坐在马车里,一身都快要散了架似的,刚出门时的那点子热情早被马车给颠完了,一时地嚷嚷着又想改良马车,不然太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