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以为我现在能动得了他么?皇上如今正拿他当你的磨刀石呢,巴不得你兄弟二人闹意见,他好从中得利,方才我已经派了暗卫跟着他了,指不这会子他就去了张太师府里,明儿个,只要我递了削去他世子的折子上去,皇上定然会留中不发,不同意,也不反对,就那么僵着,让你们兄弟去折腾。”王爷叹了口气说道。

“裕亲王那天说的话,难道爹爹真没有怀疑过?姨娘与娘亲倒有七分相似,若他真是爹爹的儿子,为何我与他半分也不像呢?爹爹不觉得奇怪么?”冷华庭顾不得王爷的颜面,沉吟了一会子,还是说了出来。这事在他心里兜转了很久,他越发的信青玉临死时说的话了。

王爷听了霍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痛苦的看着冷华庭,当年的事情,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他眼前,自己与刘姨娘的那些荒唐往事让他很难在儿子面前启齿,但小庭的这番话真的让他也陷入了怀疑之中,堂儿真的与小庭和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若说真是老二的儿子,那也该像老二才是,怎么与老二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也是他为何不太相信裕亲王的话的原因之一,而且,老二身上没有青龙,而冷华堂身上是有青龙的,这一点,单凭这一点,他就更难相信冷华堂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真的不相像啊,莫非,当年的刘氏还与另外的人有染,珠胎暗结之后,却栽脏给了自己,而那几次,自己明明是中了迷药的,糊里糊涂,保不齐…真的只是一场春梦?

“庭儿,有法子证明他不是爹爹的亲生么?爹爹如今也糊涂了啊。”王爷越想越糊涂,最让他无法解释的就是青龙纹身,那东西,说穿了,那青龙纹印也不是每位皇家子弟都有,当今圣上就没有,但有青龙纹印的便必定是皇家子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初老二身上没有纹印,自己才没有太过惊讶吧,老二没有纹印,那华堂便不可能是老二的儿子,这一点,王爷深信不疑了。

所以,为今之计,便是看要想个什么法子能证明,华堂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

一想到这,王爷心情便非常复杂起来,毕竟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了,若哪天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被人当了傻子瞒骗了二十几年,那耻辱,还真让王爷受不了,但另一方面,王爷又觉得大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背叛王妃,自始至终对王妃都是专情如一,以前为着刘姨娘和华堂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妃,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那么,自己在王妃面前还真的就可以挺起腰杆子一些了。

“没法子,这事只有姨娘最清楚,爹爹何不去问姨娘就是。”冷华庭看着王爷脸都纠结成了一团,不由叹了口气,对王爷说道。

王爷听得一怔,拿手打他道:“她若肯说实话,爹爹也不用在你娘亲面前伏低做小了二十几年啊。”

“爹爹,若他真是您的亲生,您就要放过他吗?”这才是冷华庭此次来找王爷的最终目的。

王爷听得一怔,定定地看向冷华庭,眼里蕴满了痛苦之色,“小庭,爹爹不想看到你们兄弟睨墙啊。”

“你不想看到,不代表他会放过我,当年我身上的毒是何人下所,是不是与他有着关系,爹爹心里其实也明白,莫非,我就是那个冤大头,人家害了我如此惨了,我要因这兄弟之缘便放过他?那他可曾当我是兄弟过?”冷华庭的语气很是激动,他恨王爷只顾亲情,不分是非,纵容冷华堂一再害人。

“庭儿,你想如何,爹爹都会支持你的,当初在江南我就对你说过,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大可以全部讨回来,纵然他真的是爹爹的儿子,爹爹也不能一再的委屈你去成全他了,他…爹爹已经给了他不少机会了,仍是非要自寻死路,那就由着他去吧。”

王爷长叹一口气,对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自己书房里走了出去。

冷华庭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前在江南,爹爹没有当冷华堂的面还好,如今一当着他的面,那厮又是最会装,爹爹就开始动摇了起来,如今落妥了这句话,他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冷华庭回了自己的院子,锦娘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双儿因着当初救人一事,得了锦娘的信任,如今也成了锦娘身边的大丫环,她正帮着锦娘在清埋着自江南带回来的东西。

扬哥儿在摇床里睡着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正握得紧紧的,举在头部两侧,像是随时都有与人打架一样,小脸色睡得红扑扑的,霎是好看,以往冷华庭很少照镜子,只知道别人说自己长得如何的美,如今看了儿子才知道,还真是个锦娘说的…妖孽呢。

将轮椅滑近,冷华庭轻轻地握着扬哥儿的小手,慈爱的看着睡着了,也不忘吐个泡泡的小家伙,这样的气氛很甜美,很安宁,有妻有儿,妻贤儿乖,他真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哪一天,梦一醒,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心底偶尔就会没来由的担心,怕失去眼前的一切,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些不安定因素早早的掐死在摇篮里。

“娘子,你明儿个要回门子?”冷华庭拿着帕子擦着儿子唇边的泡泡水,问道。

“嗯呢,想抱了扬哥儿给老太太和娘亲看,如今爹爹不在家,老太太不知道会有多担心呢,以往爹爹出征,老太太就在家里念佛,生怕爹爹出了事,这一次…不知道边关的局势又紧张到了何总地步了。”锦娘随口应道,眉宇间,一丝忧愁滑过,冷华庭看着就心疼。

推了轮椅过去,握住锦娘的手道:“无事的,岳父是大帅呢,大锦怎么说也有雄兵十万,就算打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就败了的。”

话虽是这么说,担忧还是会有的,冷华庭明天就要与父王上朝去,该和皇上谈一谈了,若是谈得拢,拨些银手给朝庭也是可以的,若是谈不拢,那就只好暗中派兵去护着大老爷回京了,朝庭打死打活都不干自己的事,皇上不求自己,绝不把底牌都交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冷华庭就与王爷一起上朝去了,锦娘东西没有整理完,便打算着迟一点,等冷华庭回府之后再一同回娘家。

王妃惦记着扬哥儿,一大早儿,也不等锦娘去请安,巴巴地自己便来了锦娘屋里,秀姑正在给扬哥儿换尿布,这小子吃得多,撒得也多,不过还好,每次要撒尿了他都会不停地扭身子,谁抱他都会揪谁的耳朵,小嘴儿不停地吁吁着,正像大人催尿尿时发出的声音,秀姑如今带得久了,摸清了他的习惯,倒是很少让扬哥儿尿湿,不过,有时扬哥儿玩疯了,就会忘了,那尿就会射出老远,抱着他的若是没防备,冷会被他弄了一身。

偏那小子一见大人被他弄苦了脸,就会咧了嘴笑,呀呀伊伊的,像在幸灾乐祸,让锦娘好不气恼,为这事,没少打他小屁屁呢。

刚换好干净的尿布的扬哥儿,远远地看王妃来了,一双小手就张得老开,小腿在秀姑身上登得欢实,扬着灿烂的笑脸,想要王妃抱。

王妃特意检查了自己的发式,她今天梳了一个云髻,将头发尽量盘紧一些,只在脑后插了根簪子,前面什么首饰也没戴,可真是怕死了那小家伙了,见什么扯什么,就没消停过。

又太喜欢他了,忍不住要抱一抱,不然,一天都觉得没劲,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做。

接过秀姑手里的扬哥儿,王妃便使劲在他漂亮的小粉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笑得张开无齿的小嘴,小胖手抱住王妃的头,叭唧一下,糊了王妃一脸的口水,王妃却是笑得眼都眯了,高兴地哄着他道:“我们扬哥儿多聪明啊,真会学样呢,哎呀呀,四个月不到,就是个小人精子呢。”

秀姑听得眉花眼笑,附合道:“可不是么,这小子也坏,还会看人说事呢,奴婢抱着他怎么亲,他也没说亲奴婢一口,可是一到王妃怀里,他就变了样儿,真真是气死奴婢了。”

王妃听得更是得意,正要再显摆下她的乖孙,那边青石一脸犹豫地来报:“主子,王妈妈求上门来了。您看,要不要带她来见见?”

王妃听得一怔,看了一眼正在屋里忙碌着的锦娘,沉吟片刻才道:“好吧,让来进来。”

青玉出去,将王妈妈领了进来,王妃正捏了点心在喂扬哥儿,一抬眸,看到一个苍老憔悴,衣衫不整,满脸是伤的婆子进来,王妃先还未注意,继续将绿豆饼捏成小点儿去喂扬哥儿,扬哥儿边吃边吧唧着嘴,不时的把点心混在泡泡里吹出来,王妃笑着又用帕子去拭他的嘴,祖孙俩玩得不亦乐乎。

王妈妈一进门便跪了下去,半晌,见王妃看来自己一眼却没什么表情,心中更是惶恐,颤着声音道:“主子,老奴给您请安来了。”

王妃听了这才仔细看她,一看之下,怔住了,王妈妈以前在她身边时,何等的尊贵嚣张,可如今,竟然像个讨饭婆子一样,原本红润的老脸,如今干瘪,皱纹爬满了她的额头眼角,王妃差点就没认出她来。

“恭喜主子喜得贵孙。”王妈妈见王妃仍没开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笑着讨好道。

她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托人找到了青石,求她看着以往多年共事的情份上,帮自己一把,让自己能来见王妃一面,王妃向来心软,自己也受了这么些时候的苦了,应该会免了自己的罚责才是,再在那浣洗房呆下去,她的这条老命都会折腾完了去。

“你来做什么?”王妃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对王妈妈说道,这个老货,是想在自己这里求怜悯,好脱离罪罚吧,当初,自己待她一如亲母,可是结果又如何?她合着别人来整自己不说,还想着法子害锦娘,真真着人恨。

王妈妈被问得一窒,原以为自己这副可怜模样会引得王妃的同情,没想到,王妃神情很淡漠…

“老奴久未见主子,实在想念,所以…”王妈妈哽噎着说道。

“那如今你已经见着了,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扬哥儿坐在王妃腿上一点也不老实,见王妃停了手没有喂他了,他便使劲揪王妃衣袖,嘴里啊啊地叫着,王妃见了忙哄他,又捏了点心喂他。

王妃的话像一盆冰水直浇在王妈妈头上,震得半晌也没吱声,如今的王妃比之以前,好像变了很多,温柔恬静依旧,却是能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了。

“主子,小少爷可和您小时候长得真像,不过,主子小时没这么欢实,可乖巧了,静静地坐着,从来也不闹腾呢。”王妈妈边说,那眼泪水便开始往下掉。

王妃听了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这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回主子的话,是被人打的,老奴做不动那粗活了,所以…被管事娘手打的。”王妈妈终于听到王妃略带关心的话语了,喜不自胜,忙回道。

“那就少做点吧,你且回去,我让青石去给管事娘子打声招呼,让她不再欺负你就是。”王妃语气仍是淡淡的。

“主子,求主子开恩,老奴实在是受不了浣洗房里的苦了,那地儿太潮,老奴的老寒腿又犯了,主子…老奴错了,给老奴一条生路吧。”王妈妈说完猛地磕起头来。

王妃淡淡地看着她道:“你不是有新主子么?怎么不求她去?你当初不是眼光很好,弃了我,去护着她么?”

“老奴错了,老奴此来,有很多话要和主子讲的,老奴不敢再有半点隐瞒了。”王妈妈抽注着,老眼泪汪地看着王妃,如一条乞食的老狗一般。

“哦,你不会是又来骗娘亲的同情的吧。”这时,锦娘自屋里转了出来,看了王妈妈一眼,将扬哥儿抱过去,该喂他奶了。

“老奴想明白了,当年那些事情,老奴确实还有些瞒着主子的,主子,老奴愿意全部坦白。”王妈妈跪爬到王妃面前,扯着王妃的衣裙说道。

“那好,你到内堂来,有什么事情,好生说,若有半句妄言,小心你这条老命。”锦娘抱着扬哥儿起了身,对王妃点了点头道。

到了内堂,屋里便只有王妃和锦娘两人在,王妈妈仍跪在地上,思索半天开了口:“主子,王爷当年…王爷当年并没有对不起主子。”

锦娘听了立即看了王妃一眼,当初青玉死时,便说过,陈姨娘是发现了刘姨娘的秘密,所以,才下毒害死陈姨娘的,如今看来,那刘姨娘真的是下贱无耻到了极致,也不知当初是用了什么法子,骗倒了糊涂王爷,竟然让他承认个野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道来。”王妃听得一滞,心都呯呯跳了起来,这辈子她最伤心的便是王爷与刘姨娘的那一段,尽管王爷不断地解释,他是无辜受骗的,但事实已经造成,让她怎么都难以释怀,这事折磨了王妃二十多年,没想到,今天听到的竟然会是…

“主子,当年刘姨娘只是在王爷身上用了迷幻药,她也想与王爷…但王爷吃过药后便呼呼大睡,哪里能够…所以,王爷是清白的,老奴当初守在门外,虽未亲见,但屋里一点声响也没有,自然是…是不可能有那事了。”

“那华堂是谁的种?”王妃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样的真相让她惊喜的同时,又有了恨,王爷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养了个野种二十几年,竟然无知无觉,最让她气恨的是,竟然还让那野种害得庭儿残疾了六年之久,真真可恨啊!

“世子爷他…他可能是…”王妈妈正要接着说,突然后背一僵,身手猝然倒在了地上,锦娘看着觉得诧异,忙叫人来看,王妃也是惊得站了起来,却见王妈妈嘴里吐着白沫,眼睛珠子向上翻,身子连连抽畜着,没一会,便不动了。

张妈妈几个听到动静,慌忙进来,看到王妈妈那惨相,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问道:“怎么会如此!像是…中了毒…”

“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中毒?”锦娘真的很不解,王妈妈进来后,并未吃任何东西,怎么会突然中毒?

昨夜冷华庭回来后,便与她商议过,要出手反击的,而切入点,便是王妈妈,王妈妈是当年的老人,定然是知道很多有关刘姨娘与王爷,还有二老爷之间的内幕的,但王妈妈那人太过狡猾,如若不将她逼至绝地,她定然是不会开口的,毕竟,那些事情说出来,也有她一份的罪过,她是存着侥幸心里,能逃得过,便逃过,所以,她过去所谓的坦白,不过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关键问题一直没有吐露半句。

昨儿晚上,冷华庭便使人虐打了王妈妈一顿,而那个人,正是找的刘姨娘的手下,借口刘姨娘要灭她的口,她才会一大早儿便拼了老命求到了锦娘屋里来,但是…她又怎么会中毒了呢?

锦娘心里思虑着,人是青石带进来的…一扬声,她唤了青石进来。

青石在外屋听说王妈妈猝死,也是一头霎水,进来后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等锦娘发问便道:“她是使了浣洗房的一个小丫头来求我的,那丫头以前也是王家的人,应该不会害她才对啊。”

“张妈妈,请忠林叔来瞧瞧吧。”锦娘听得头疼,刚要揭露真相的时候,竟然又让那些人下手了,让她好不气恼。

一会子忠林叔进来,给王妈妈查探了一番后道:“她真的是中毒而死的,这毒应该是昨儿晚上就下到她身上去了的,只是,今儿早就才发,又是西凉毒药,老奴想不通,为何不直接用剧毒,让她直接就死了,非得让她到了这院子里来,又说了那许多话后才死呢,怪事啊。”

“您是说,她中的是慢性毒药么?”锦娘皱着眉头问。

“依老奴查看,确实是慢性的,而且,按说,也不会死得如此之怪才是,这种药,人服下去,得好几天才会发作的,怎地又突然死得如此急了?真是奇怪呢。”忠林叔百思不得其解,又在王妈妈身上查探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的。

“哼,那人是生了杀死王妈妈的心,所以,昨儿就给王妈妈下了药了,原是想让王妈妈慢慢的死,因为,她昨日与王妈妈接触过,而且是,浣洗房里很多人看到的,

所以,为了避开嫌疑而如此做的,只是,她没想到,王妈妈昨夜会遭人暴打,而王妈妈又受不了虐,只好来拼了命来求王妃,她如今,只怕是急得不行了,怕王妈妈吐露了她的秘密呢。

哼,她可真是好运气,那顿暴打,引得王妈妈身上的毒性提前发作,害得我们只听了一半,最关键的地方竟然就断了,真真可气啊。”锦娘很在屋里踱着步子,又气又恨地说道,刚刚要听到真相了,偏生这老狗人定然死了,可惜了啊。

忠林叔听了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也只人如此才好解释了,下一步,要如何做?”

锦娘长叹一口气,如今王妈妈死了,倒真是失去了一个最好的证人,就算她方才吐了些真情出来,那也只是当着自己的王妃的面说的,如今拿她临死之前的话作证据,必定是无人相信的,那个人,还真是有天相助呢。

“方才有谁人知道王妈妈的死讯?”锦娘严肃地问道。

忠林叔一听便知她的用意,忙道:“应该只有青石几个知道,正堂里也只有双儿和丰儿在,那两个丫头,夫人可是信得过?”

锦娘点了点头,丰儿那是不用说的,她是自己的陪嫁,经了这么些事,已经不用再考验她了,双儿是自江南带来的,与刘姨娘王妈妈也不熟,更不可能会泄了密去,“麻烦您,将她的尸体先藏起来,封锁王妈妈的死讥,青石,你一会子去浣洗院说,王妃已经免了王妈妈的责罚,接回院里将养了。”

忠林叔点头,让两名暗卫进来,将王妈妈的尸体拖走,而青石也行礼退下了,王妃仍怔怔的坐在堂中,好在扬哥儿吃过奶后睡着了,并没有看到王妈妈死时的惨相,不然,对孩子的心灵可是会有影响的。

看一切都办妥之后,锦娘安慰王妃道:“娘,这种人不值得伤心的,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您,您待她还要如何好?她又是如何待您的?这么些年,明知道大哥并非王爷亲生,却瞒得死紧,让您痛苦不说,还与刘姨娘一起继续陷害你,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值得你为她伤心半点的。”

王妃听了抬起头来,心有感慨道:“我不伤心,只是气,气你爹爹,怎地如此糊涂呢,被人当了几十年傻子呢。”

锦娘也不好说王爷什么,只是劝道:“娘,一会子咱们去浣洗房,看望看望某些人吧。或许,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了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妃听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嚣张了那么多年,我想看看她做粗使婢女会是什么样?”

说着,便起了身,锦娘把扬哥儿给秀姑抱着,自己也跟在王妃身后,青石和双儿两个立即也跟在后面,张妈妈一见她们几个都要去后院,忙带了几个粗使婆子跟着,大家一起出了锦娘的院子。

浣洗房在王府后院,离大通院不远了,锦娘以前来过一两次,路还算是熟悉,要说起来,王府实在是太大,六进六出的院子就有好几座,再加人工湖,花园,和家生子们居住的大通院,统共算起来,也有好几十亩地了。

王妃自然是熟悉得很,在这府院里都住几十年了,不过,她来后院也少,倒是张妈妈带的那四个粗使婆子,有两个在前面带路,两个在后面看着,一路上有府里的小厮丫环们在做剪枝洒扫之类的事情,看到王妃和夫人同来,都有些诧异,远远的就站到一边行礼。

王妃很亲和,认识不认识的给她行礼,她都会微笑着点头,锦娘看着就很佩服,王妃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人,而且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大家小姐,嫁入王府后身份更是尊贵了,却总是温和平易,见谁都是淡淡的微笑,下人们看着就觉得自己被尊重了,当然也就对王妃很是尊崇了。

锦娘原就是现代人的心性,人与人只有好坏之分,没有尊卑之别,有时指使下人,不过也是这里的规矩所致,但平日里,尽量不用那止高气昂的语气和身边的人说话,她待身边的人,就如亲人一般,率直得很,该说说,该夸夸,正因为如此,如今与她相处久了的人,都对她死心踏地的忠心,就是以前的绿柳平儿几个,若非有人要挟,也不会背叛她的。

浣洗房说是房,其实是个小院子,里有洗衣的婢女就有二十几个,府里主子们的,院里奴婢小厮们的衣服都在这里洗,而且,还分的等及,洗主子们衣服的,是享受二等月例的,而洗奴才们衣服的,自然只有三等。

一般在这里的人,不是被贬进来的,就是在府里没有关系,托不到人,只能寻个这种差事的人,大家在这里都不是太安心,都想着法子要离开才好。

毕竟洗衣服,太过累,还伤手,冬季洗下人的衣服是不用热水的,那手常常就会冻裂了,所以,有的人,没法子出去,就想法子在这里升等,能洗主子们的衣服,也是一种好待遇,因此上,别看只是二十几个人的地方,却也是一个小江湖,勾心斗角的事情常有发生。

远远的,守园的婆子看到王妃和锦娘一行人来了,忙开了门,老实地躬身站在一旁迎着,她们也不觉得惊奇,因着昨天这院子里也算是来了尊大神,如今正在院子里头供着呢,世子爷的亲娘,谁敢真让她洗衣服来?

如今再看王妃和少奶奶都来了,心里越发的明白,指不定明天就只是作个样子,今儿个就得将人接回去了,就是犯再大的罪行,有世子爷在,那也不能真让她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毕竟世子爷,世子妃,如今的二夫人都是要脸面的,而且,就算王爷不宠这位,人家也还是堂堂的侧妃不是?

王妃和锦娘进院时,那婆子很有眼力介的说道:“姨娘在东边屋里歇着呢,王妃和夫人要去看她么?”

王妃听了与锦娘对视一眼,了然一笑,没说什么,直接往东边屋里去。

那边刘姨娘的贴身丫头荷香见王妃和锦娘都来了,先是一怔,但看她们脸上带了笑意,心下稍定,不过还是一溜烟儿进了刘姨娘在的屋。

锦娘也不介意,只让那两个婆子在前面带路,紧跟而上。

屋里刘姨娘正半歪在躺椅里,手支着头,皱了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荷香焦急走了进去,看刘姨娘那样子,没敢大声,轻轻唤道:“主子…”刘姨娘便轻轻:“嗯——”了一声,眼都没抬,斥道:“让你去拿些燕窝来的呢,拿来了没?”

荷一抬眼,便看到了两个婆子已经打了帘子,王妃和锦娘几个鱼贯而入,荷香忙上前来行礼:“奴婢给王妃和夫人请安!”

刘姨娘听了立即睁开了眼,身子猛然坐了起来,眉眼间,一派慌乱之色,但见王妃和锦娘脸色还算和暖,便又镇定了下来,明媚的眸子睃了锦娘两眼,便欠身又躺了回去。

“姨娘好气魄啊,都到这份上了,还如此镇定。”锦娘讥笑着走到屋子里,在屋里踱着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刘姨娘所住的屋子,这间屋子还算干净整洁,屋里一应用生活用具齐全,而且,好多都一看便知道是刘姨娘使人自她自个儿院子里搬来的。

如她自躺着的贵妃榻,樶边精致的楠木小几,小几上的紫玉砂壶,还有屋里焚着的檀香,床上挂着的天蚕丝纱帐,床头的暖白玉枕,绣着牡丹朝阳的宫缎被,就连焚香的瓷炉,也是上好的官窑出品,

屋子虽小,但处处都透着奢华,看来,刘姨娘不像是在这里受罚,倒像是在渡假啊。

刘姨娘冷哼一声,侧过声去,来个眼不见为净,谁也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王妃看着就皱了眉,刚要说话,锦娘向她使了个眼色,笑着对荷香道:“姨娘这些东西是昨儿个夜里搬来的么?”

荷香听了脸色一白,拿眼去睃刘姨娘,锦娘的眼睛就变得锐利了起来,神色却是淡淡的。

荷香看了吓得一缩脖子,小声回道:“回夫人,确实是昨儿个搬来的。”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不知道都是谁如此热心,帮姨娘把此处布置得如此妥当呢?”锦娘唇边的笑意更深,话也说得客气,全不似昨日的严厉。

荷香听得长吁一口气,低了头回道:“回夫人,是姨娘自个院里的几个妈妈一起帮着弄的,姨娘身子不太好,这屋子有些潮,以前那些个东西又不干净,所以,都扔了,换了这些过来…”

“哦,原来如此。”锦娘点了头道。

床上的刘姨娘听着觉得奇怪,方才锦娘进门那句话说得她胆战心惊,她全然不敢回答,只好以无言来对抗,这会子听锦娘的口气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忌惮,看来,也是要给堂儿几分面子吧,自己的儿子可是官居四品了,而且,自己也是三品侧妃,孙锦娘就是再有本事,也只能对自己做做样子,绝对不敢真拿自己怎么样的,不过…那个老货今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不会多嘴多乱舌,弄出什么事来吧。

正暗忖着,就听锦娘突然拔高了音道:“来人,将帮姨娘送东西的婆子全叫进来。”

荷香听得一怔,惊惧地看着锦娘,不知道她意欲何为,方才跟过来的婆子之一立即扯了荷香道:“荷香姑娘,麻烦你去指认,看是哪几位嫂子帮着姨娘办了差,一并全请了过来吧。”

荷香感觉事情很不妙,忙不停地往刘姨娘身上睃,但刘姨娘此时的心就如十五个吊根打水,七上八下,正寻思着对策,哪里管得了她。

不一会儿,方才那婆子和荷香一起带来了四个婆子,她们几个正是刘姨娘院里的几个管事妈妈,一进门,便齐齐地跪在了锦娘和王妃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锦娘冷笑道:“昨儿个本夫人就下过令,罚刘姨娘来浣洗房洗衣一年,结果,你们几个竟然把她服侍得比本夫人我还要过得舒坦,哼,你们当本夫人是什么了?嗯!”

几个婆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她们只觉得冤枉,刘姨娘的位份还在,虽说是受了罚,但她仍是她们几个的主子,主子要她们办事,她们能不办么?

“来人,将这几个目无家法的狗奴才拖出去,一人打二十板子,看她们以后还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是贱奴不。”锦娘见那几个婆子全不说话,手一挥,大声说道。

刘姨娘听了猛地翻身过来,愤怒地看着锦娘,恶狠狠地骂道:“孙锦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王爷的侧妃,简亲王世子的母亲,我身上可是有品级的,你无权处置我。”

锦娘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看着门口,一时,有婆子叫来了人手,将屋里的几个管事婆子便都拖了出去,片刻后,外面便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荷香吓得脸都白了,嘴唇直打着颤,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锦娘面前,磕着头道:“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听命行事,不敢违姨娘之命啊。”

“来人,一并拖出去,重打三十,看她长不长记性。”锦娘嘴含讥诮地说道。

她如此,不过是杀鸡敬猴,刘姨娘在王府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可谓根基深厚,又有着世子之母的身份,府里有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向来就是只听命于她,对自己和王妃的话阴奉阳违,处罚刘姨娘的命令下了一年了,她一直安好无漾,就是这个原因,若不再整治整治,将来刘姨娘还不知道会弄出多少妖蛾子出来。

荷香听得大叫道:“主子救救奴婢啊,主子。”

“哼,到了这时候还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再掌嘴十下,看她还敢乱叫否。”锦娘毫不管气地又道。

刘姨娘猛地自榻上跳了下来,疯一般的冲到门口去,妄图救下荷香。荷香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平时最是得她信任,这会子若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也保不住,以后还有谁肯替自己办事?

“拉开她,扒去她身上的锦衣。”锦娘冷喝道。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拖住刘姨娘,真的就开始的扒她身上的锦娘,刘姨娘一声大喊大叫起来:“孙锦娘,你个小娼妇,你敢如此对我,我要到太皇那里去告你。”

事到如今她还敢嚣张,不就是仗个破侧妃的名份么?

锦娘也不假人手,缓缓走到刘姨娘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刘姨娘白晰俏丽的脸上立即浮现了五个手指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

正要继续骂,锦娘退开一步,眼睛却犀利地盯着她,冷笑着说道:“姨娘,你可知,今天谁去了我院子?她又说了些什么吗?二十一年前,在某个风景秀丽的小竹园里,父王被某个狐狸精下了药,然后,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就被人冤说,破了某个下贱女人的身子,几个月后,那个女人又带了个便宜儿子哭着闹着说是王爷的,其实,根本就是个野种!”

锦娘的声音轻柔细腻,语气也是淡淡的,但那话一出来,刘姨娘的脸立即变白了,眼神也开始躲闪了起来,嘴角咬得死紧,虽是严冬,她的额头却是冒着密密的毛毛汗,再也不敢如方才般撒泼撒赖了。

“姨娘,你可是听懂了我方才的话?呃,你说王妈妈这个人也是的,娘明明对那么好,她却是被猪油蒙了心,一直将那些事情瞒得死紧,哦,我忘了告诉姨娘了,她中了毒,中林叔说,她身上中了慢性毒药,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让忠林叔给解了,这会子正躺在床上,准备做污点证人呢。”

锦娘不介意将刘姨娘的意志催毁得更厉害,接着又道,她的话虚虚实实,让刘姨娘听得更加心慌意乱了起来。

她这一生,已经混到这地步了,就算真是死了,也无所谓了,唯一让她还算宽心的是,冷华堂的世子之位并没有被夺了,儿子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自己,反正活着也没太大意思了,那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反倒自己成了他人手里的工具,成了他人亵玩的对像,屈辱和委屈了几十年,要死,就死吧。

但是,没想到堂儿的身份竟然会被揭露,如若让王爷知道,他怕是会更加嫌恶和痛恨自己的,堂儿又如何在世间做人?孙锦娘,她果然厉害,昨夜王妈妈挨那顿暴打时,她就有些怀疑了,但想着反正给她下了毒,王妈妈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让她死在别处也能解了自己的嫌疑。

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孙锦娘竟然使了人救活了王妈妈,这可如何是好啊,那死婆子手里还捏得有自己的把柄的。

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下手灭了她,就是想在她那里弄回那些东西,谁知道那婆子狡猾得很,哄骗恐吓会都用到了,她就是不肯松口拿出来,真真让急死她了。

如今她既是孙锦娘口中所说的,污点证人,那么,那些东西很可能就到了孙锦娘的手里,这可如何是好啊,堂儿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是什么…若是使他去杀王婆子…没用,那死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说了,那就只有…偷回那证据了。

如此一想,刘姨娘下定了主意,咬牙一句话也不说,锦娘不过也讹她,见她狡猾得很,也心知在她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不过,看她并没有否认,心里便更是肯定冷华堂不是王爷的儿子,只是真的不知道,与刘姨娘芶合的野男人究竟是谁啊。

不过,王妈妈关得隐密,如此重要的证人,刘姨娘肯定不会放过的,她如今被困在了浣洗房,又使不了人帮她,看来,很可能会求助于她的儿子,嗯,得再好好布个局才是,可恶的一对母子,竟然骗了王爷和相公多年,残害了相公的身体不说,还抢了相公的世子之位,哼,哪一天,要让这个贱女人亲口当着世人的面,将她和她儿子的丑事公诸出来才好。

“将她送到洗衣房去,今天下人们的衣服会都由她洗,不洗完,没有饭吃,来两个人,给本夫人看住她,若有人敢再如荷香等包庇她,那就等着吃板子吧。”锦娘不再看刘姨娘一眼,冷冷地对一旁的婆子们吩咐道。

王妃一直轻蔑地看着刘姨娘,这个名为自己妹妹的女人,害得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不说,竟然为了她那个野种还害得庭儿残废了六年,今天,不管锦娘会对她如何,自己都不会再心软半分,锦娘的决定,就是自己的决定,不折磨折磨她,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不过,王妃不知道锦娘为何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刘姨娘,但她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媳妇清明,更不如媳妇有谋略,所以,凡事只看着,问也不问一句。

婆子们将刘姨娘拖了出去,锦娘又道:“将这屋里的东西全都换了,哪有奴婢用如此贵重这物的道理,明儿个我再来,若看到她还住得如此奢华,你们就等着被卖了吧。”锦娘再次吩咐道。

自浣洗房出来,锦娘扶着王妃自屋里出来,王妃一言不发的走着,锦娘心知王妃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于是便转了话题:“娘,您说,这会子扬哥儿不见了咱们两个,会不会哭闹呢?”

王妃听了果然神色缓和了些,一说扬哥儿,她脸上就不自觉得地带了笑意:“还真是没离过身呢,不知道会不会哭,那咱们快些走吧,别一会子又饿了,扬哥儿可是吃大食的呢。”

“可不,才三个多月,就有二十好几斤了,称砣儿样,老沉老沉的。”锦娘看着前面的路,笑着回道。

一回院里,果然听到扬哥儿的嚎声,哭得惊天动地的,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似的,王妃听了心就疼,也顾不得温婉贤淑的形象了,提了裙就小跑了起来,走了一半路,看锦娘还在后面,便沉了脸道:“你倒是快些个呀,得你喂奶呢。”

锦娘笑着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秀姑抱着扬哥儿在穿堂前焦急地望着门外,一见锦娘回了,忙对扬哥儿道:“宝贝哥儿,别哭了,你娘回了哦。”

扬哥儿手里拽着秀姑的衣领子使劲在扯,小脸儿都哭红了,脸上鼻涕眼泪一把抓的,巴巴地看着窗外,一见锦娘自外面来,便松了秀姑的衣服,两只胖小手便大大的张开,张开嘴,哇哇大哭,可怜兮兮的,像是被锦娘遗弃了一样,那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