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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欢望着“冷风殿”的火光,叹了口气,跟了加洛不过两年,余欢虽为加洛挨过不少罚,但打心里还是喜欢这个主子的,余欢望着那越来越猛的火势,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再上去加把薪吹个风,巴心不得再猛一点,想着还有那包没喝完的老荫茶,忽然笑了一下,其实这样也挺好,这个主子本来就怕冷,这么大的火她就不会冷了,余欢在壁角坐了下来,望着火呆呆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余欢,你怎么在这里?”

余欢回过头见是徐小海,忙回道:“‘冷风殿’着火了,想来回禀皇上!”

徐小海见那火光知道怎么都晚了忙问:“怎么管事的没有一人来禀!”

余欢便道:“奴才不知道了!”

何慕枫是从榻上惊醒了,这两个月,他因为加洛的事和繁重的国事,失眠得更厉害,这天夜里好不容易才睡了,偏就梦见加洛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就象在“云涯宫”初初相识的时候,穿着那件简单的的袍子,袍角仅有一枝荷花,何慕枫向加洛伸出手,眼前突然一团火光,加洛就消失了。

何慕枫一下惊醒了,下意识地走出“勤政殿”的,远远就看见了“冷风殿”的火光,只觉得分外刺眼,又觉得怎么会和梦里的火光一模一样?

唐加浩听闻施加洛烧死了,连听了两次才知道是真的了,说“冷风殿”连铁皮都烧熔了。

刘典有些紧张地看着唐加浩,唐加浩却惨笑一下道:“好,好,终于天人有隔了!”

刘典忙问:“加浩,没事吧,他们两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加浩努力地吞了口口水摇摇头,他比谁都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杭龙听加浩面无表情地讲了这事后,笑了一下道:“总算是有个结果了!”说完回屋子收拾几样并不多的东西,打了个包袱出来看了唐加浩一会才道:“我想四处走走!”

唐加浩看着杭龙,点点头,杭龙又道:“当年我身负密命,隐去了北回,他们信不过我,一定要培养你成为一个刺杀皇上的死士,我在北回的化名叫唐人,我想皇上知道这个姓,所以一直让你姓唐!”说完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唐加浩听了一下知道自己是冤枉了父亲,父亲从没有想他去送死过,更没有喜欢爱加洛多于他,只是他做为何慕枫死士,有许多无法为人所道的苦衷,唐加浩只觉得喉咙被什么梗住了,冲着杭龙出门的方向跪了下去,然后伏在地上压抑地哭了起来。

“冷风殿”被大火烧了个精光,之后,从火堆里翻出了加洛烧成焦碳一样的尸体,何慕枫是按皇后的规格给下葬的,唐加浩听了觉得很好笑,人都死了按不按什么规格好象没有那么重要了,他不知道何慕枫是什么心情,只是他无法接受加洛就这么被烧死了,麻木的上朝,麻木地下朝,坐在官署里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可以定定地看到天黑,看那些东西如何堆得更高的。

刘典安排人过来把唐加浩案上的东西都搬走了,禀过何慕枫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自己那里处理,其实刘典觉得何慕枫怕比唐加浩还糟,唐加浩可以理所应当地麻木,何慕枫却不可以,刘典听人说这次“冷风殿”的失火,容敏月被降成了昭仪,徐小海由总管降成了副总管,“冷风殿”的总管,内侍,宫女全都处死了,好在是冷宫,人不多,加洛都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刘典觉得处死再多人的人也挽不回加洛活转过来,当年认识加洛的情景又浮现出来,一个古道热心肠的丫头,怎么总没个好收场,大概真的还是遇人不淑吧!

唐加浩是天塑三年四月份,递折子称身体不好要辞官休养,刘典知道加浩是迟早的事,能拖两个月,是因为成了亲,怕这样或那样的人受牵连,所以两个月的折磨对唐加浩来说是相当长的,也是相当痛苦的,但刘典把折子扣了下来,没转呈给何慕枫,从何慕枫明显清减、冷漠的脸,刘典认为唐加浩是在找死。

加洛被烧死后两个月,内侍府负责给各宫送春季料子时,发现方修仪与她那贴身小婢紫日失踪了,还有加洛身边的婢女绛衣也没了踪迹,一查居然都失踪了两个月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发现,内侍府的人吓坏了,忙将此事上报给何慕枫,何慕枫即没伸手接那折子,也没给话如何处置,于是就搁置了起来。

四年前北地镇来了一对非常奇怪的夫妻,丈夫方仁是眉清目秀,风度翩翩,人如冠玉,是个极美极文弱的男子;其妻英娘娇美异常,身材高挑,还高过夫君半头,对她那俊美的夫君极是喜爱,到了溺爱的地步,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方仁在北地镇出了名有两样本事:一是眠花卧柳,赌钱酗酒;二是医术高超,深得同行叹止。

家里夫君医术好那是件令人炫耀的事,但家里夫君眠花卧柳,赌钱酗酒怎么也算是一种极差的德行,但英娘一样地顺着,时常去还嫖资、赌债、酒钱,男人们都说英娘是古今难得的贤妻,女人们背地里就说英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把柄落在方仁手里。

方仁好嫖妓,北地镇为数不多秦楼楚馆都留下他的淫曲艳词;方仁好赌钱好喝酒,北地镇的赌坊他十赌九输,却乐此不疲,能弄到点闲钱便会赌上一把,赌品不错,输了会赊帐,却从不赖帐,酒品却极差,喝醉了就指天指地,满口胡言,骂爹骂娘的,回家即会打砸一番,打英娘砸东西;

方仁医术高超,却有个人爱好的:只治女人不治男人。方仁开了一家无名医馆,四年间在其馆门前病死的男人不下十个,他却就是见死不救;但对女人,无论是一般小病还是疑难杂症,他不收钱甚至贴钱都可以治。

于是北地镇都传闻方仁的人品有问题,那些个良家妇女如果有个小病小灾,或是自家寻了药吃,或是找其他医术并不高明的草草医治,到方仁这家医馆的一般都是实在家中连抓药的钱都没有的或就是接近死亡的那种,所以方仁医术虽高,可连他自己也养不活,仅管如此给他再多银两,或三请五求,他也不治男人,也算是天下奇闻了吧,所以北地镇的男人对这个方神医真是人神共愤,骂不绝口!

方仁一边品着葫芦里的酒,这是米酒,有一次发现喝点这种酒,自己的身体会好受一些,会暖和一些,也没这痛那痛,于是一下迷上了,尤其是喝醉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特别舒服,只是方仁的酒量不是很好,几年也没见长进多少,只酗点米酒,仅是如此,此时也步履蹒跚。

方仁摸到门边怎么也摸不到门环,便一伸脚猛踢起门来:“英娘,你他娘的还不开门,小心老子休了你!”

方仁出了名的打家里的英娘是心狠手辣型,常常为着一句话,就把英娘往死里打,隔着几条街的街坊都能听得到方仁的打骂声,英娘的性格特别好,不管方仁如何地打她,从不到任何人家里述苦,即便第二天街坊邻居关心来问,她都笑笑,男人更是夸她,说她贤慧。

英娘忙开了门,加洛还一个劲地嘟嘟囔囔骂着:“死英娘,你这个没安好心的东西,敢把老子关外面,今天我跟你没完。”

英娘伸手扶方仁,方仁却一把推开英娘揉着头,摸进了屋子里,虽只是十月,北地镇已经下过了雪,方仁的房间收拾得极干净,有一个铜炉,床铺也让英娘拿烫壶给暖过了,方仁鞋也没脱就缩到被子里去了,天一冷就可以要他的命,只有那个叫狼娃的弟弟拿了参回来,才可以缓缓。

英娘略略叹口气,方仁这已经是最好的表现了。

方仁因为冷一夜睡不好,也不知道那个狼娃这次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夜让寒症与不知道的另一种毒折磨得根本没合眼。

早上起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粥菜,方仁刚一端碗,英娘便道:“外面刮风了,就别去医馆了!”

方仁一听到那个“风”字,心口没由地抽搐起来,痛得他一伸手把碗砸到地上骂道:“你这个死婆娘,老子不去医馆,你吃什么,用什么?”说着一气把桌上的东西全拂到地上,英娘见了抹了一下眼泪,却听方仁突然叫道:“什么时候才去玉城,什么时候才去玉城,再不去,我就晚了!”

英娘忍着泪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道:“这不家里没有银子了,等我今年攒些银子做路费,明年咱们就去!”

“每次,你都是这话,每次都是一样的话!”方仁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门也没关,北风冲得呼呼作响。

一出了家门,方仁就后悔了,本来就不舒服的身体到了雪地里就更不舒服了,但男人说出的话没理由再收回去了,方仁打了些米酒喝了两口觉得好些,便哼着小曲来到他的医馆,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馆里的病人不多,请了一个十一二岁叫当归的小童子守门。

方仁来到医馆,那当归还没开门,方仁便痛骂了当归一通。

当归缩到一角,他年纪不大,不知道别家医馆是怎么开的,但这家的郎中开不开馆全凭身体和心情,高兴时,身体又好的时候,一个月会开个十天半个月;不高兴,心情不好,一个月开不到两三天。象这一次,已经有十多天没见着了,他怎么知道方仁会来,被方仁骂一顿还挨了两棍烧火棒,当归觉得挺冤枉的。

当归忙打开馆门,没一会有一众人急急忙忙地抬了一个人进来道:“大夫,大夫,给看看,看看我家老爷子怎么了?治好了重重有谢!”

方仁听了哼了一声道:“老爷子?看那墙上贴的告示!”

那人一看墙上贴了张有些泛白的纸,上面的墨迹也让雨水冲淡了,但字迹看得非常清楚,写着八个大字:“本馆不治男人与狗!”

那人一愣道:“你什么意思,治好我父亲,送你黄金十两!”

方仁摇摇头让抬走,那人气得一边让人抬他父亲去了别处,一边让人把方仁的医馆砸了,当归见了是见怪不惊了,方仁不开馆则罢,一开馆就一定会遭遇此类事情,为了不被人打到,有了经验的当归忙寻了个地方躲起来。

方仁更有经验也躲到桌下,却听有人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没有王法了!”

那群人气冲冲地走了,方仁才从桌下伸出头来,见一个模样生得极好看的男子站在门边,方仁顿觉得身上那淫毒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如果自己是个女人,一定就象“楚翘楼”的小翠一样挥着手帕扑上去了。

对方虽也是个男人,但人家讲了两句话,方仁只得从桌下爬出来拱手道:“小可谢谢公子!”

方仁没听到回话,却见那人定定地看着自己,方仁忙看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实不太干净,忙伸手拍了拍笑道:“可让公子见笑了。”然后很客气地问了一句:“公子可要烤烤火?”

那人点点头走了进来,方仁没成想还有这么不识趣的人,又想到早就没碳了,哪来的火,不过确实很冷,他把手猥琐地放到袖子里转移了话题道:“这位公子,还忘了请教大名了!”

那人又看着方仁一字一句地道:“在下,关—笑—天!”

方仁听了觉得得关笑天讲话很有气势,忙道:“关笑天,这么好听的名字,关公子,坐,坐…”方仁先坐了下来,关笑天也坐了下来,见方仁在那几上和旁边的架子上翻什么,但问:“你在找什么?”

“我昨天写的两个处方搁哪儿了?当归,我昨天写的两个处方呢,你是不是拿去当厕纸了?”

当归怕挨打连滚带爬地爬了出来道:“你都有十一天没到馆里来了,昨天哪有**方!”

方仁听了拍拍头道:“哦,昨天没来,昨天我没来吗?”

方仁犹豫地放下书忽想起关笑天才道:“这一找处方就忘了有病人了,对还没请教公子大名呢?”

关笑天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方大夫先忙,关某待会再过来!”

关笑天一走,方仁有些好奇地问:“当归,这是什么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坐在这里,长得挺好看的,你要是个女孩子,我帮你做媒!对,这人不是男人吗,男人怎么进了馆!”

当归不敢接话,为了谋生,他是忍辱负重地在这个一天思维都极混乱的郎中手下讨口饭吃,如果今天不是这个关笑天,因为这个郎中所谓的两张处方,他非得被狠打一顿不可。

没一会关笑天回来了,让人送了几车木碳过来,再让当归把碳盆里生上火,方仁高兴地凑上前问:“公子,可是我家英娘让你送来的,这个婆娘总算做点有良心的事!我还以为她准备冻死我,才好赶紧另择高枝去呢!”

关笑天点点头,当归生好了火盆,方仁就迫不急待地坐在那里烤起火来还顺便道:“公子也一起烤烤吧,外面怪冷的!”

当归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转瞬就把别人的当成了自己的了,不过这个郎中比较善长做这一类厚颜无耻的事,时常东家拿个碗西家借双筷,拿了就当是自己的,加上喜欢赌钱喝酒嫖妓,名声也不好,所以周围的人都不喜欢他,避之如蛇蝎,但这个郎中身体好的时候却又特别热情,经常神神经经的,周围的人除了讨厌他还就怕他。

关笑天便道:“关某还有些事,待会再过来!”

关笑天走出院子,顺着墙角就坐了下来,呆呆地坐到天晚。

关笑天来的第十八次,方仁终于记得他的名字了,当归告诉关笑天,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方郎中才能叫出他的名字,所以第十八次可以记住关笑天的名字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两天的生意不错,方仁心里高兴,盘算着早点关门,就去小翠那里,好久没给小翠打茶围了,赎不出来,手头松动点也得顾顾小翠。

当归见今日病人多,象这样自己的月例多半有点着落,心里也高兴,依例方仁只开馆一个上午,当归也准备门板之类,打算关门了,却见走进来一行四人,为首的男子长相平常,头发只用一只带簪的玉环束着,白色瞿纹锦衣,内着樱花绸的中衣,紫玉的腰带,腰间仅悬一枚古玉,当归虽没见过但也瞧得出来,是好东西,黑色的金云绣边的靴子,外面随意地披了一件玄色绣有金线垂至地上的貂皮披风,看此人举止似乎比一般富贵人家还要尊贵,气度也不是一般人家有的;他旁边还跟着个娇弱的极是漂亮的女子,生得很美,最少北地镇不会有比她还漂亮的女子了,一举一动都盼顾动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最好的菱纱和八重锦,身上也穿了一件白狐皮短狐皮皮氅,但当归凭感觉倒不如男主尊贵,因为从女子对男主人的过分小心便让当归有这种感觉,身后的两个人大约是随从,所穿所戴也是当归知道得不多的有钱人家的装饰。

当归忙问:“请问公子来做什么?”

身后的随从听便道:“到医馆自是看病了!”

“不知是公子病了还是夫人病了?”

随从刚要回答,男子却道:“家如夫人病重请你家郎中看治。”

极具男人磁性的声音,虽温和却有着一种当归没有见过的优越感和操纵感。

当归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但因听说是给夫人看病不违背方仁的原则,否则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一行人,闹起来毕竟不是好事,弄不好自己又会挨打受骂,于是松口气安排几人在一个通风的草棚坐下等侯,并上了方仁这里少得可怜的龙井。

方仁迷迷糊糊,不喑世事,可是当归虽小却非常明白此中道理的,那男子身边的随从忙把凳子用袖擦了,男子制止住了,四下打量了一番。

当归刚一转身,那男子便起身走向内方仁的诊室,这家医馆极简陋,大冬天四面透风不说,门上的帘子也是夏时用的薄布帘子,男子掀开薄薄的布帘,一架简易的蓝布屏风前,方仁正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一边给一个病人搭脉。

方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镶青竹边的棉布袍子,未束腰带,黑色的布履,头发用一只木钗束成髻,显得极单薄,苍白的脸色没有了以前的俏皮与机灵,更多的是慵懒与疲倦,这个病人大约是家里实在没有药资才来。

方仁大约觉得不是什么重症,哼着小曲看治,当然病人们都知道是“楚翘楼”的淫歌艳曲,但为了治好病,也只能忍受被污了耳朵,那些女病人不是病得要死,决计不愿到方仁这医馆来的。

当归安顿好下一个病人一转身却看见刚才的男主在门前忙大声道:“这位公子,里面可都是女病人,你怎么连非礼勿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那两个随从刚要出声,那男子却摆摆手阻止了,然后走回来,坐下来,手却不停地抖着,他紧紧地捏着几乎被自己捏碎的紫竹短笛子还是平静不下来,身边的女子本想安慰却被男子冷洌的目光看得忙收回手。

因为收了些点银子,方仁有些饿了便让当归去弄些吃的来,当归接了几十个铜字忙去了,不一会也就回来了。

方仁一边捶着腰一边走出棚子,在门槛上坐下来对还剩的两个女病人道:“饿死了,待会再看好了,不戒意就随便吃点,当归给还等着的病人也盛碗饭!”

当归点点头,如果病人不多,有多余的食物,方仁还会分给病人一些,今天病人不多,只剩下有六个人,但当归有些犹豫地看着后进来那四个人,先将食物给那两个女病人,只不过一人一碗红薯米饭,一点凉拌的红薯叶子,不多的炒豆子。

然后当归端着碗走到那阔气的四人面前,知道象这种病人,那郎中在诊费上比一般的人家要贵五倍,但当归总共没遇着过两次,那食物也怕人家看不上,犹豫了一下道:“公子,我们这里的午饭可不是免费的,是要算在诊费里的。”

男子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从他随从手中接过一锭金子递给当归,当归正要伸手,方仁却两眼发光抢在当归前拿了过来道:“遇着个阔的,当归你看,今天我终于可以翻本了。”

当归还没收过金子,见方仁高兴自然知道贵重便很郑重地道:“赌钱是害人的。!

方仁忽想起什么看着那男子问:“是谁病?”

男子淡淡一笑道:“是在下如夫人。”

方仁一听是女子有病便松了口气道:“当归去给我打些酒来。”说完便一边吃着红薯饭等他的酒,偏当归去了很久,方仁急得忍不住大骂起来:“这个混帐当归,越长大办事就越差劲,等他过了十五岁,我立马赶他出去,这男人就是没一个是好东西。”

那两个妇人听了其中一个笑着问:“方大夫,你自己都是个男人,怎么还那么恨男人?”

“我最冤的就是这辈子投错了胎变成了男人,来世说什么我都要变成个女人,不让变成女人我跟那阎王老头子耗着不投胎。”

“当女人有什么好?”其中一个妇人道:“来世我就变成个男人,方大夫,要不你变成女人,我就等着娶你吧。”

方仁听了嘿嘿一笑道:“我这副身板怕多半死在你前头,早死早投胎,等你百年之后,我都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再嫁给你,别人不说我老牛吃嫩草。”

那妇人有两分姿色,也还年青听了脸一下通红道:“方大夫开起玩笑就个正形,不和你说了。”

方仁左等右等,当归才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方仁见了气得大骂:“当归,怎么你是打酒还是做酒去了,去了这么久的,别跟我说老宗家没酒卖,敢撒谎,我非捶死你不可!”

当归便道:“老宗家的米酒卖完了,跑了两条街,才买到的!”

“老宗真是的,会不会做生意,象这样迟早关门,还不如趁早别做了!”

有一个妇人笑了道:“方大夫好象挺会做生意的!”

方仁见着酒也不理会那老妇人嘲笑她,喝了一口,端着饭碗斜着身子靠着门框,随便坐在医馆的台阶上刨了两口饭又想起什么:“怎么能拿我跟那些个污淖的商人比,我方某是医者父母心,懂不懂?”

两个妇人都笑了,却听到一个男人大叫:“你个小浪蹄子,不是不让你到这家医馆来看病,你还偏来了,跟那淫棍还有说有笑的!”

话声一落一个粗壮的男人冲了进来一把抓住那个年青一点的妇人就是一个巴常,然后就往家里拖,方仁听了气得手发抖,当归冲上去拦着道:“你这人把话说清楚!”

那男人一把把当归推到地上道:“怎么,你家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当归还想冲上去,方仁忙把当归拉住,那个锦衣男子身后的随从一下走了过去抓住粗壮男子道:“给这位郎中道歉!”

那粗壮男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以为然地推了那随从一下,却没推得动,一伸手放开年青妇人,挽着袖子就和随从动上手,方仁没想到那个明显要瘦小一些的随从,几下就把粗壮男子打倒在地,方仁张着嘴愣愣看着,那粗壮男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最后道了歉灰溜溜地走了,随从才走到锦衣男子身后恭顺地立着。

方仁一拱手非常敬仰道:“多谢公子,请问如何称呼?”

锦衣男子缓缓地站起来看着加洛道:“方大夫,不必客气,在下姓任,名可。”

方仁连连打揖道:“多谢任公子!多谢任公子!”

方仁不记得自己认识任可这样的人,但任可的眼神却让他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见任可盯着自己看,今天他身上可是干净的,自己也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什么不妥,便道:“任公子不戒意先吃点东西垫垫!”说完便坐了下来,又喝了一口酒道:“当归,这家的酒就是不如老宗家的正宗。”

给老妇人看完病,任可带着那女子走进来,在方仁对面坐了下来,方仁便问:“公子刚来,请问是给谁看病?”

任可愣了一下道:“给在下如夫人看病!”

方仁又问:“你姓什么?”

“在下任可!”

方仁便在纸上写下“任氏”两个字,才问:“任公子,令夫人有何病症?”

“最近最说心口痛,而且还昏厥。”任可定定望着方仁,方仁看了舌苔,摸了脉,发现这位任夫人居然有心口痛的毛病,他没注意,那位夫人的丈夫任可没有盯着自己的夫人,倒是一直盯着他,方仁想这也是比较奇怪的夫妻了。

任氏的病也算方仁遇到的疑难杂症,他又细细地摸脉后才打开纸拿起笔,见那女子显然十分敬畏她的夫君任可,只是微微一笑为了让那任氏不太紧张顺口问:“任公子是北地镇人?”

任可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北地镇有些生意,过来看一下。”

“任公子做什么生意的?”方仁一边写诊方一边问,任可略想了一下,便笑着说:“‘楚翘楼’是在下祖上产业。”

方仁听了抬头看着任可不太相信地问:“你是‘楚翘楼’的老板?”

“是的!”任可微微一笑,加洛有些不太相信,那“楚翘楼”的老鸨蔡妈妈,自己极是熟悉,什么时候又有这么个大老板,北地镇的商贾多,所以“楚翘楼”的生意极好,赚了大把让方仁羡慕的钱贱,里面的姑娘也不差,象方仁这种身家的人只能找那过气的小翠姑娘聊聊天,多余的也是不敢想的,此时大老板坐在自己面前,便想着好好给他如夫人治病,到时去可以有个打折之类的好处。

这一分神,方仁一下想不起“藿”字怎么写,抓了一会头发,听任可温柔地问她:“不知方大夫想写什么字?”

方仁愣了一下不知这位任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便忙道:“藿香的藿字。”

任可便用手沾了方仁的酒就在桌上写,方仁看了一拍头道:“你看你看,怎么一下就记不得了。”连忙写上,写完方子才纳闷任可是如何知道自己不会写这个字的,好奇了看了任可一眼,却发现任可正温和地看着他,那温柔的眼神实在太让人心动了,方仁打了个激灵,心想莫非这位任老板喜欢男人。

方仁告诉任可如何地煎服,虽任可极是专心地低头听她说,但方仁却怎么感觉任可的心都没在这张药方上,另外让方仁更纳闷的是,任可离他很近,但他居然不觉得讨厌,还有一种非常莫名其妙亲近的感觉,仿佛前生前世就认识了一般,身上还股子好闻的丹桂的香气,这香味很熟悉,但他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送走任可夫妇,方仁又把剩下的看完了,便丢下当归去了他的赌坊,赌场的早知道这个方仁大小通杀,不多会就把方仁身上那锭金子和银子都清干净,方仁生气极了,赊了酒喝得大醉,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方仁再去医馆是七天过后,寒毒的发作与“春风一度”的折磨让他几日不得安宁,所以心情烦燥。

刚一开馆便见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了,方仁见了忙道:“本馆不治男人!”

男子略一愣道:“方大夫的医术果然是名不虚传,内子的病好多了,任可今日特登门拜谢。”

方仁愣愣看着任可,记不得什么时候给他的什么内子治过病,但依旧道:“任公子客气,所谓医者父母心,再何况任公子也付足了诊金。”

任可盯着方仁,原来准备的一系列用来骗方仁的话,似乎都用不上了。

何慕枫走出医馆,这四年,他跟谁讲自己过着一种绝望的日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所谓的四海夷服、海清河宴、国泰民安不过是刘典制造的假象罢了,更多的都是天子之怒,血流成河,这些年刘典最忙的怕是粉饰太平,而不是治国治典。

对于关笑天与加洛的**,何慕枫曾一度认为是没心没肺的加洛出于感恩稀里糊涂才去做的,他甚至希望加洛可以认个错。何慕枫还是存了一点侥幸,认为中间一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阴谋,他把加洛扔在“冷风殿”,硬着心肠不闻不问,只要关笑天看得下去,证明那些话都是假的,中间就是有阴谋;关笑来接加洛,那他们就是真的,自己是该放了他们还是该杀了他们,在这种患得患失中过了两个多月,都没等到关笑天,何慕枫心里刚有宽慰,却等来了那场四年一直折磨他的那场大火。

何慕枫看见火光那会知道说什么都晚了,最苦的是前两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反复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相信关笑天的话,是因为关笑天救过自己,救过牢儿,从不撒谎,光明磊落,还是太过于相信关笑天做过这么多对自己有利的事,怎么又会来骗自己呢;再则自己为什么又要那么在意有没有那些事呢?在北胡王庭时,听说加洛被那当抓了,都可以一在告诫自己“不管加洛出了什么事,都要接受”,哪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关笑天了,或许当时加洛真在北胡王庭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能接受的,只是侥幸没发生罢了;又或许他心下认为身体的不忠与感情的不忠是不一样的,他不能接受的是感情不忠。

在加洛的坟前,何慕枫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两年前,拖拓木来圣安请求与罗照英完婚,何慕枫才想起当年答应过的那桩婚事,命人去找罗照英,去的人很快就来回话说是没住那儿了,何慕枫当时只为找到罗照英,让罗照英与拖拓木完婚,查找过程中,发现罗照英失踪的日子正是加洛被烧死后的不久。

为了拖拓木的婚事,何慕枫不得不派人去寻找罗照英,但心里却有些疑问,罗照英是不知道加洛身份的,怎么会在加洛出事后,那么快就失踪了,而且没找过没问过。

何慕枫在加洛出事后,彻查过失火事件,调查的结果都是加洛因为冷,想烤火烧着了帷帐引起的火灾,何慕枫虽为这个结果苦苦自责了多年,但心里是不接受这个结果,调查的结果让他暴恼,杀了几批调查的人最终不得不罢手,施婧妤主仆和绛衣同一天失踪,让何慕枫更加坚定了加洛是被人害死的,只是自己给别人提供了一个好的机会罢了,但大火毁了所有可能查到的证据,施婧妤主仆和绛衣,象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施婧妤,他一直在查,更可能因为贪恋她的身体,一直就带着玩弄的心情,想施婧妤也逃不脱自己的手掌心,量她也折腾不了多大的浪花,花在她身体上的精力倒超过查她底细的精力,也许这才是关键。

加洛失事,施婧妤失踪,何慕枫从没放弃过寻找施婧妤,虽知道就算找到也是无事于补,但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出害加洛的人给加洛陪葬。正在这时,查找罗照英的人回报说找着罗照英了,说罗照英改名叫英娘,与一个叫方仁的人已在北地镇成了亲,何慕枫一听到这消息,十多个夜晚没休没眠地就赶到了北地镇。

何慕枫知道那个方仁一定就是加洛,虽不知道加洛怎么避开那场大火还来到了北地镇,但那颗心自从听到这消息后,每天都狂跳到让他无法正常做任何一桩事,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次加洛再原谅自己,他万不可以再做惹加洛伤心的事了,一路上他就想了许多个让加洛开心的法子,去接近加洛,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以任可的面目出现在加洛面前,加洛居然不认识任可。

何慕枫开始不相信加洛会不认识,甚至认为加洛恨他,故意装的,但刚才那慕,何慕枫以自己敏锐的判断,知道那些是一般人装不出来的,以加洛的心机就更不可能了,加洛就是不认识他了。

何慕枫苦笑着坐在车里,没有吩咐,车夫也不知去留,也不敢问,何慕枫正想着,却感到有个自己曾经熟识的人走了过去,他一掀车帘,果见关笑天急急地往加洛的医馆走,何慕枫便叫车转回了医馆,何慕枫在车上就听到馆内加洛道:“本馆不治男人,本馆不治男人,请公子看告示!”

又听当归道:“大夫,这个不是关公子吗?”

加洛迟疑地问:“关公子怎么了,就是开公子,我也不治!”

当归便大声道:“这些木碳全是关公子送来的!”

加洛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英娘昨天跟我讲的,买了一车碳给我送来的!”

关笑天忙便道:“当归,是英娘买的!”

加洛就得意了:“当归,你个兔小子还想骗我,这位关公子倒是诚实,要不要喝杯茶烤烤手?”

“好!”关笑天话刚落,当归就急叫:“大夫,前儿就没有茶叶了!”

“你怎么不去买?”

“你不是没银子了吗?”

“没啦!”加洛忙跑回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起来,当归也追进去道:“真的没了,你不都输光了,还说给小翠打茶围也没银子了!”

“你胡说八道,我几时输了,我从不赌钱的,小翠,对哦,给小翠,给小翠打茶围,怎么就忘了,对哦,怎么还忘了要去玉城的,玉城是怎么走的?我怎么也记不得了?”加洛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看到关笑天又问:“你是谁?”

何慕枫听着眼睛开始发涩,听到关笑天刚才与加洛那一幕,更知道加洛绝不可能装得出来的,她真的把害过她的、爱过她的人全都忘记了。

关笑天没回话,没一会从医馆走了出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看到马车,他抬起头,关笑天与何慕枫四目相对时,没有吃惊诧异,他能找到施加洛,何慕枫一样能通过别的珠丝马迹找到,能让他们找不到的人除非是真的死了。

关笑天是因为偶尔碰到乌木干和狼人追赶狼娃,出手救了狼娃,但被救后的狼娃对他不仅没有谢意,反而非常憎恨、戒备,极不友善,这让关笑天生了疑,一查才知道狼娃做了杀手,再查发现狼娃做杀手挣来的银子全用来了买人参,关笑天就知道加洛没有死,狼娃没在乌木干身边就一定待在加洛身边的,只是一直没有露面罢了,那么当年圣安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狼娃应该知道得七七八八,恨他就对了,那绝不是无根之火了。

关笑天查到加洛的下落就来了北地镇,看到加洛,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出现在加洛面前,在加洛身边待了一个多月,发现加洛的记性非常不好,而且没有正常人的思维,每天的日子过得一蹋糊涂,还经常被别人指责和欺侮。自己借着那次有人闹事出面,加洛居然不认识他了,关笑天知道加洛记性不好,却不会相信加洛不认识他了,只当加洛恨他,是故意装的。

关笑天回想起当年自己虽挣扎一下就接受了姬宫出的这个招术,最终是非常成功地害了加洛,加洛被打入冷宫后,他去云江置了房子置了地,一边布置房子一边想等加洛多受点苦,让她完完全全知道何慕枫是何等的无情无义,再去接她出来,让她知道自己的好,谁知居然成了永别,他差点自杀殉了加洛,后来活了下来,人就是这样,其实离开了谁都一样可以活着的,只是看怎么个活法,

这段时间关笑天一直在想,当年那场大火烧死的会是谁呢,是狼娃故意安排了这场火灾,然后借这个机会把加洛带出了皇宫,那狼娃把什么人扔进了火里,狼娃早有预谋的还是偶然的。还有就是施婧妤去了哪里呢?自己后来再也没见着?

两人正看着对方各想各的心事时,加洛走了出来,见了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堵在小生的医馆门前?请你们往边上靠一下吧,小生要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