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想到了这些天频频来问安的宫妃和皇子公主,想到了丽嫔那大有深意的提醒,还有二皇子那天的那个眼神,还有萧毅这听来令人生惊的八个字…

外边的阳光正盛,空气中都能感觉到暮春时节那热烈繁华的气息,然而在这样明媚的春光里,落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从自己的脚底板一直延伸到头顶,让落落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望着窗外大好的春光,落落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吧…”

正好小兰过来给落落换茶,听到落落说话,便问道,“四公主,您说什么?要变天?这么好的天,又暖和又舒服的,怎么会变天呢,奴婢看,是公主您好就没出去玩了吧?”

落落看着小兰,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她说笑,只是淡淡地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力岂可逆天?”

这回换小兰愣住了,“四公主,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落落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替我回去拿几件衣裳过来,顺便把我的那条白绫腰带带来,就是那个挂了小铃铛的。”因为要侍疾,落落怕不方便,就将那白绫腰带解了下来。

小兰自然是应了然后立马去了。

这日的天气异常的闷热,尽管还不到盛夏,却是日头毒辣,好在殿内倒也算是凉爽,傍晚时分,燠热加剧。

落落从内室走出来,刚刚服侍着皇帝爹吃了一盏井水渍过的梨羹,趁他歇息的时候,落落走到外间来透透气。

小兰递过来一方凉水浸过的帕子,落落擦了额头微微渗出的汗,“今儿个怎么这么热,太奇怪了,这也才立夏不是?”

小兰附和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奴婢往年从来没有遇到今年这样的。”说着递过泡好两泡的铁观音,“四公主,今儿还是喝这个吧,本来想给您泡点咱们自己做的菊桑饮的,才刚泡的时候发现冰镇过的山泉水不多了,想让人去打点的,不知道怎么了,今儿竟使唤不动人了。”

落落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喝了几口茶,“什么使唤不动?”

“就是这养心殿的宫女呗,好像今儿换的当值的全都不认识,叫她们去干什么,竟也都说不知道,倒是有些个怪怪的。”小兰说道。

落落一口茶含在嘴里,正想吞下去,突然脑子里一道闪光似的东西划过,让她差点被那口茶呛死,呛得狠命地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还一边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今儿养心殿的人全换了?”

小兰上来给落落轻轻拍着背,不以为意地答道,“是啊,全换了,宫女、太监还有那门口的侍卫,全不认识呢,怎么宫里有这么多奴婢不认识的人呢?”

落落随手将茶盏搁在身边的炕桌上,人嚯地站起身来,“你去试试看,说要给我取些东西,看看能不能出得去?还有,我吩咐你拿来的东西呢?”

小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知道落落如此神情肃穆,定是有什么不对,应了答道,“您要的东西都放在暖阁里了,奴婢这就去试试。”说罢急急地走了出去。

落落则立马去了暖阁,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将白绫系在了自己的腰上,虽然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总是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暴发一样,不管怎么样,做好准备总是不错的。落落又摸了摸袖中特制的梅形袖镖,这是师傅以前给她打制的一套暗器,可以藏于袖中,对付近距离的敌人是最最有效的。

收拾好自己,刚走出暖阁,就碰上满脸焦急的小兰,“主子,果然,那门口的侍卫不让奴婢出去,说是上头有令,这养心殿的人一个也不准出去。”

果然,落落心里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止住小兰满心满脸的疑问和要问出的话,带着小兰出了西次间,一路上看见的宫女太监果然全都是陌生的面孔。落落心下一动,带着小兰往前殿的厢房而去,那里是叶医正和太医们说话和歇息的地方。

落落还没走到隔扇的门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落落面色一沉,小兰马上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四公主吗?四公主每日都要和叶医正商量皇上用的方子,你们怎么敢…?”

那侍卫面无表情地打断小兰的话,“上头有令,谁也不许胡乱走动!”

“你!”小兰气极,“谁的令?要是你们耽误了四公主的事,耽误了皇上的病,你们不怕被砍头吗?”

那两个侍卫竟然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说道,“请四公主回吧,不要为难小的们。”口气依旧冷漠,拦住二人的手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

落落望向厢房那边,她们在这里大声喧哗吵闹,那边的叶医正和太医们竟然没有丝毫动静,难道,他们也被控制住了?还是…?另一个想法让落落不寒而栗。

落落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小兰就折转了身子。

“主子,主子,您怎么就回去了?怕他们做什么,他们哪里敢惹咱们?”小兰在后边跟着跑了几步,问道。

“不对,情况不对,要出大事了。”落落只是轻声对小兰说道。小兰啊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还好自己没有大声嚷嚷,但脸色却已吓得发白,“主子,那咱们怎么办?出都出不去了…”

落落转过身来,“你在这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小兰点点头,落落又补了一句,“若是实在拦不住也别做傻事,速来寻我就是了。”

小兰战战兢兢,脸色发白,“是…奴婢知道了。四公主,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吗?”

落落摇头,“现在谁也不知道,你听我的,快去守在东次间的门口。”说罢速速去到了东次间门口。

还好皇帝爹肃不喜太多人在身边服侍,因此身边也只留了两个贴身宫女和一个近侍。但因为落落在,那两个宫女基本上也就是帮落落打打下手而已。

落落急步走入东次间,皇帝爹正卧在南面的炕上,背着身子对着落落。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落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皇上没有转过身来,却只是很突然地问了一句,“怎么,出不去了?”

落落大吃一惊,这个皇帝爹怎么知道的?那边,皇上却已翻身坐了起来,眼睛里的厉光突然显现,嘴角却有一丝嘲讽之意,“终于还是动手了吗?”

落落很疑惑,他在说谁?谁动手了,动的是什么手?可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问,只好不接话,默默地等皇帝爹说下句话。

谁知道那皇上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出了神似的,好久没有反应。

落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边皇上爹却幽幽地来了一句,“或许,你不应该回到这的,在外头反而能自在的生活。”

落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皇帝爹此刻还有这样的心情,迟疑了一会儿,落落才说道,“回来虽非我愿,但我也知道既来之,则安之。”

皇上转过身来,看着落落,苦笑道,“朕也有点后悔了,如果当初早点把你接回来,说不定你会有一番造化。”落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听到外边小兰既惊又吓的声音,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落落知道,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皇上也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做了,糊涂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便是大皇子和皇后娘娘。

看见皇上背着手,站在窗前,一副痛心的表情,而落落站在皇上的右手,看着他们,脸上竟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大皇子脸上反而有了几分惊讶。

“四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大皇子还是那么温润,说话也还是那么和气有礼,让人对他很难没有好感。

落落暗叹,这样的人才,只可惜要与他成为两个战壕的人了,“大哥哥太见外了,在父皇跟前尽孝,本就是我们这些做儿女应该的,不存在谁辛不辛苦的。”

大皇子温和地笑了,“四妹妹所言有理。”

皇后却忍不住了,“大人之间的事,你也不懂,你还是站到一边去吧。”这话是对落落说的,落落低头温顺地答了句“是”便真的就退到了一边。

皇上看着眼前的妻和长子,还有妻和长子身后那甲胄披身武器于手的将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走回到炕边坐了,“不知皇后和皇儿是有何事吗?怎么一起过来了?”

皇后撇撇嘴,“皇上,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哦?”皇上反问,“可是朕真的不知道,还请皇后告知!”

皇后气得脸通红,大皇子见状忙插嘴说道,“父皇,儿臣看您近来身体颇多不适,宫里宫外的事情又多,儿臣实在于心不忍,看父皇您天天为政事操劳,儿臣也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儿臣想,能替您分分忧也是好的。”

不愧是大皇子,就算是要谋反,就算是要篡位,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动听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只可惜讽刺的是,皇后脸上显现出的志在必得和怜悯的神情打破了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的美感。

皇上还是那副表情,并没有怎么生气发火,只有站在皇上右手下的落落才看得见皇上袍袖下的手上的青筋暴起,显然皇上也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落落知道皇上容易心肌梗塞,最怕的就是生气和情绪太过激动,还想着要不要适时地劝解一下呢,皇上的声音平静地传来,“难为你了,如此孝顺。”八个字,分成两句话来说,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在场的人自然都是核心人士,但也都尽量低头躬身,巴不得隐性了才好,如此的皇室秘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参与的了。

“侍卫队都换成你们的人了吧?”皇上平平地问道,听来似乎在和儿子谈心一般。

大皇子也是一样平静,“回父皇的话,是的,今天刚刚才全部安排好。”

“羽卫也都被你控制了?”皇上再次发问。

大皇子依旧恭敬而谦逊,“是的。”

“九门提督方平是你的人吧?”皇上的声音平静的好像在和老友谈心一般,丝毫没有震怒和惊讶。

大皇子微微惊讶,皇后娘娘却是没有耐心,“皇上还想问什么,不妨由臣妾来告诉您,如今这天下,除了您自己个,还有您身边的这个卑贱的庶女,其他的人都是我们的人了,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皇上的声音依旧那么古井无波,不知道是已经太过绝望还是放弃了挣扎,望着皇后,那目光甚至是有些温柔的,“文清,你也有了些许华发了。”

皇后一滞,眼角微微有些润湿,然而立刻恢复了正常,“皇上您拥有天下的美人,哪里还会在乎臣妾有没有华发呢,许是早就有了的。”自嘲地说了这一举话,皇后又接着说道,“皇上您身子不好,是时候好好歇着了,臣妾自当好生侍奉,您…放心好了。”

皇上苦笑,“皇后真是用心良苦,还有朕的好儿子…你是长子,”皇上说着目光转向了大皇子,“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而你也没有让朕失望,沉稳,大度,今天,朕又发现了你的一个长处,那就是杀伐果断,心肠够狠。”

皇上的话似褒又似贬,让人听了感觉很奇怪,于是,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落落心里更是无奈,怎么这父子夫妻反目的狗血剧情也让自己给碰上了?真是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大皇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儿臣不孝,但看着父皇身子日渐沉重,却还要为国事操劳,儿臣若是坐视不理,岂非更加不孝?儿臣今日斗胆前来,也是希望父皇能爱惜自己的身子,莫让儿臣为难。”

皇上摇摇头,叹气道,“若是你有这份孝心,为何有今日逼宫之事?你身后的这些将士,莫不是朕请来的?”

不待大皇子回答,皇上又说道,“你是朕的长子,朕子嗣绵薄,除了你就是你弟弟了,这个江山不交给你们还有谁呢?你怎的如此着急?愚蠢啊愚蠢!”

大皇子嘴角也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父皇,您说的对,我和二弟都是您的儿子,这天下您是打算给我们的还是我的?抑或是二弟他的?我只知道这大例只能有一个皇帝,我希望,您从心底是想把皇位留给我的,而不是二弟的。”说着摇摇头,“只可惜,父皇,我知道,您心里在摇摆,这个皇位,传给我的可能性并没有很大!既如此,何不拼上一把,自己夺了这江山来呢?”

大皇子说话一贯如此温和,即使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说来还是有很强的说服力,让人听了不由地想点头。

第五十九章 事败,功劳

更新时间:2013-6-7 9:01:08 本章字数:12095

皇后阴沉着脸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吗?当初臣妾的母家倾其全力辅佐您上位,全心全意地支持您,不管是财力还是人力,您也说过,这一辈子都会感激臣妾,待臣妾好的,可是,可是,您看看您是如何待臣妾的?”

皇上脸上流露出几分对往事的追忆,有些不忍,“的确,皇后,多亏了有你一直站在朕的身边,陪着朕,朕…也是亏欠你和你母家良多了!”

“皇上您有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了,臣妾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爱殢殩獍后宫的美人嫔妃臣妾帮您打理得好好的,就算没有功劳也还总是有些苦劳的吧,可您,您宠着华贵妃,宠得她连生两个女儿,宠得她在臣妾面前还动辄出言不逊,宠得她都敢越过臣妾去…还好,她没能生出儿子来,否则,这诺大的皇宫哪里还有臣妾站脚的地儿?”

皇后喘了口气,又说道,“您虽然没有宠着德妃,但却给了她这么高的位份,给了她别人没有的尊荣,您还给了她一个皇子,还有那什么丽嫔、王嫔…呵呵,臣妾倒不知道什么是您对臣妾的好了?”说到后来,皇后的眼眶泛红,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皇上一直就这么很安静地听着,听完皇后的话,他面露不忍和怜悯之色,“皇后,你可是朕的结发妻子,百年之后是要与朕同葬皇陵的,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朕吗?现在如果你要回头,还来得及…”

皇后却狠狠地摇头,“还回什么头,已经是一条不归路了。”转身对大皇子说道,“皇儿,事不宜迟,速战速决吧,迟了就怕生变啊。”

大皇子点头,上前一步跪在了皇上的跟前,“请父皇下旨吧!”

“下旨?什么旨意?”皇上捂着胸口问道。

大皇子看见皇上的神情,只道是皇上又要犯病了,窃喜了几分,“父皇,您放心,只要您下了这道旨意,您就是太上皇了,安安心心地养老养病不是很好吗?”

“朕若是不同意呢?”皇上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捂着胸口的手青筋暴露起来。

“不同意?”大皇子悠悠然然地自顾起身,拍了拍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皇上说道,“不同意也由不得您了!”说罢,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一道明黄色的卷轴,“圣旨我已经帮您拟好了,父皇,只要您将玉玺拿出来盖上便是了。”

皇后也笑了起来,“皇上,您瞧瞧多好的事,您只要将玉玺拿出来,以后您就是太上皇了,臣妾就是太后了…哈哈哈,好事啊,好事…”

皇上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将太后如何了?”

大皇子说道,“祖母年纪大了,禁不住这么折腾,儿臣已经命人给她老人家多弄了些安神的药,父皇,您放心,只要您这头拿出玉玺,那头我就命人立刻给祖母醒神的药。”

“你个孽子,连你皇祖母你也敢…咳咳咳”皇上脸色发红,指着大皇子,骂了起来,到后来话也说不出了,只剩下喘的粗气了。

落落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皇上,并打开随身的小瓶子,拿了一个自制的药丸迅速塞进皇上嘴里,皇上竟然也没有反抗,接过落落递过的水,喝完之后,这才看了看落落,握着落落的手却紧了几分。

大皇子见状,说道,“四妹妹,你怎么给父皇浑吃药?你那是什么东西,经过太医看过吗?父皇有事的话,你如何担得起后果?”一顿严厉的指责劈头盖脸地铺了过来。

落落直起身子,看向大皇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哥哥,落落不知道有什么后果,落落只知道你们如此逼迫父皇,只会让他病情加重,这药,至少是比太医们的有效,父皇应该也是信我的。”

落落其实没什么把握,不过是赌一把,看看自己揣测的圣意是不是准的,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今天的事定是皇上预料之中的,及时站队对此刻的她来说的确非常重要。

不给大皇子说话的机会,落落继续轰炸,“莫非大哥哥心怀叵测,想让父皇的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大皇子一愣,皇后却立马接着说道,“我们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了?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女的孩子,若不是本宫,你以为你还能活到几天?”

落落转向皇后,“若论起来,母后待落落真的好的不得了!”落落的话听来让这个皇后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也就是你父皇吧,还肯认你,要不是要让你去和亲,你以为本宫还会容你活到现在吗?”皇后满脸鄙夷地说道。

“那是自然,若不是母后,落落我早就落水八次,被下毒十次…”落落一步不让,顶真地和皇后较起真来。

刚才皇上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紧,让她突然之间有了一种震撼,其实这是她渴望了许久许久的握手,或许本尊和皇上父女之间的这种天性使然,落落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让她尽量拖延时间。难道,自己的这个便宜爹还安排了什么后手不成?

所以,落落在这里和皇后纠缠着,“说这些作何?只要你肯乖乖的,听母后的话,母后就答应你,去和亲给你多些陪嫁,你母妃的或封也是母后给你父皇提的啊。”

落落满脸惶恐和无奈,“只可惜落落生为女儿身,不能替父皇解忧了。”

皇后还好心地安慰起落落来,“听母后的话,劝你父皇赶快拿出玉玺来,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了,难不成皇上还想尝尝这刀有多利吗?”

落落暗自摇头,这个皇后也真是够蠢的,想着便朝大皇子看去,大皇子脸色晦暗,“父皇,儿臣再问您一次,玉玺在哪里?”

皇上摇头,“如今看来,这玉玺不能给你了。”

“哈哈,您以为您还能为难的了我吗?”大皇子说道,“来,给我搜,搜的干干净净的,若有异物,速来回我!”一队甲胄士兵上来了,开始在这养心殿里胡乱地翻寻起来。

皇上没有什么反应,落落自然也不好有什么反应,那些甲胄士兵也不敢如何放肆,到底是在当朝天子眼前,搜了一会儿便空手回身,没有找到大皇子所谓的“异物”。

大皇子脸色阴沉,“父皇,您还没想明白吗?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不会想着让二弟来救您吧?”

皇上抬眼看着大皇子,“孽子,难道你…?”皇上又捂着胸口,脸色发青,怒道。

“呵,瞧瞧,父皇到底还是更关怀二弟一些吧,放心,他毕竟是我二弟,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不过他现在被我困住了,一时半会来不了的。您还盼什么?”大皇子索性将话都说开了。

皇后也笑道,“皇上,您就不要再硬撑着了,皇儿他年富力强,又得您多年的悉心教导,作皇帝,他肯定要比您强的,您还是听臣妾的话,交出玉玺,好好安度晚年吧。”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大皇子有些急了,逼宫的事虽然还未传开,宫内宫外都由自己的人把守,但是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时间拖的太长容易生变,便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将太医们押上来!”

“是!”那将领应了,带了人去将以叶医正为首的太医都押了过来,太医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不住地磕头。

“父皇,您以为儿臣没有玉玺就不能成大事了吗?那是儿臣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想要好看点,如果您真的如此固执,那就别怪儿臣不客气了,只要我登上大位,玉玺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叶医正,你若不想满门抄斩,就给父皇下个方子,让父皇心力枯竭,就此崩了去吧!”

叶医正听了这话,脸色立即如同死灰,不住地叩头,叩得额头鲜血直流,“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恕微臣不敢!”

听了叶医正这话,皇上的脸色微霁,大皇子一脚踢在叶医正身上,将他踢倒在地上,“没用的蠢货,太医可不止你一个!”说罢,往其他几个已经吓得快要晕倒的太医看去。

“按我吩咐的去做,待我登了大位,赐他太医院医正之位,赏黄金千两,子弟三代入太医院供职!”大皇子冷冷地说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皇子这一招,不怕没人来上钩,果然,有几个太医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大皇子脸上露出笑意,皇上的脸色却是反而平静的多。就在这时,外边有个身着甲胄的将领急忙跑了进来,顾不得回避什么,就在大皇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大皇子的脸色仿佛是瞬间从山顶跌到谷底,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给我顶住!”

那将领领命而去,大皇子转过身来,看着皇上,“父皇,想不到您还有这个本事,儿臣自诩计划周密,怎么被您察觉的?”

不待皇上开口,皇后先急了,“怎么回事?皇儿你说什么,什么意思?”皇后一脸紧张,着急地问道。

大皇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皇上,皇上叹了口气,“你何必如此心急,朕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天?这天下,本来就是要交给你们兄弟的!你…到底还是心胸不够宽广了。”

“别废话了!”大皇子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咬牙切齿般说道,“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慈父?给我们兄弟?给谁,我还是二弟?”

大皇子冲到皇上跟前,“他凭什么跟我比?我是您的嫡长子啊,他不过是一个庶子,难道您忘了老祖宗的家训了吗?”

皇上没有答话,外边的声音却是越发嘈杂和吵闹了起来,似乎是有两对人马在交战,皇上的神情没有刚才捂着胸口时的那般痛苦了,反而变得平静自如,反观大皇子,双眼通红,青筋暴露,哪有平常的一点温润的样子了?

看到这里,落落不禁又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霉运,全程旁观这一皇室秘辛丑闻,落落的小心肝都要颤了,这是闹哪样啊,这下可好了,两边都不讨好,哪边也都得罪了。

外边的声音慢慢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有了结果了,而内室里,大皇子面色惨白起来,皇后也焦急起来,不住地问,大皇子有些不耐,皇上却低声说道,“如果此时请罪,朕还可以饶你们一死!”

可没想到不说这句话倒罢了,说了这句话,倒激起他们的必胜之心了。落落暗叹,这个皇帝老爹可真是不懂心理学啊,这么关键点时刻还去打击他,给他压力,他会乖乖地听你的话才怪呢。

果然,大皇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父皇,儿臣也不是三岁孩子了,不是您随便拿个什么就能唬住的了。”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刚刚那个过来给大皇子回话的将领满身是血,甲胄破碎地爬了回来,“殿下,殿下,咱们的人都被打了杀了,他们已经攻到这里了,您还是快走吧!”

那将领的一只手已经断了,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把宝刀,断掉的胳膊上连包扎都没有,就那么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的血。

皇后听到那将领的话,又看到这满地的鲜血,一时急火攻心,当场就晕了过去。

大皇子派人将皇后扶到了旁边,“走?往哪里走?成王败寇,我输了,输在父皇给我设了个彀,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了。”

说着看着皇上,“父皇,儿臣不如您,儿臣服了,儿臣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些,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地将二弟杀掉,早早地让您病倒,早早地拿到玉玺就好了…”

“你,回头的话,还来得及…”皇上口是心非地说了这句话出来。古往今来,哪里有谋反失败能活下来的例子呢?大皇子自然也是知道这的,苦笑了起来,“父皇,您真是好笑!估计您现在恨不得一剑砍死我吧,还装什么?您敢放我一条生路,敢放我出去吗?你敢的话,我就敢立下誓言,您放了我,我还是一条好汉,还是一样要回去卷土重来,整顿江山,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吧”

皇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外边喧嚣的声音渐渐变得安静了许多,“保护皇上!”“清扫殿内外”等声音压低了传了进来,大皇子自然知道事败,脸色越发地差了起来,双眼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就在那一刹那,大皇子竟然伸手夺了旁边那受伤的将领的刀,一个箭步冲到了皇上身边,将那刀横在了皇上的脖子上。

殿内的几人都被大皇子的行为惊呆了,刚刚才醒过来的皇后看见大皇子和皇上脖子上的那把满是血迹的刀,惊得又晕了过去。

落落心道不好,倒没想到这大皇子走到这一步会狗急跳墙的,这下就有些棘手了,在逼宫谋反事败之后,大皇子可以说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这样反而让他更无顾忌,倘若真是伤了皇上,纵然他自己难逃一死,只恐怕殿内的人——包括落落,都得受到牵连。

落落心底暗骂,谋反就谋反,你挑哪天不好,非要挑我在这的时候啊?叫你当不上皇帝,活该!

落落在心底骂了个痛快,面上却也是不曾显露,右手却悄悄挪到了自己的腰间。

皇上怒道,“孽子!你还敢弑父不成?”

大皇子笑得比哭还难看,“父皇,走到这一步,您以为儿臣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正在这时,威远侯萧毅一身甲胄带着大批侍卫走了进来,瞧见大皇子和刀下的皇上,也是大吃了一惊,眼神迅速又彻底地掠过匍匐在地上,几乎要吓得撅过去的太医们,强装镇定却一直打摆子一般颤抖的叶医正,当然还有立在一边,表情淡定却又浑身高度戒备的落落。

萧毅马上恢复了正常,跪下说道,“回皇上,叛军已被全部拿下,乱臣贼子也都伏诛,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萧毅说话非常的有技巧,乱臣贼子都已伏诛!是全死了,还是留有活口?萧毅故意说的不明不白、含含糊糊的,就是为了要迷惑大皇子,乱其阵脚吧,落落这么想着,便朝萧毅看了过去。

萧毅脸上神情端肃,眼神镇定,从落落的这个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萧毅那如刀刻般坚毅的下巴和抿得紧紧的嘴唇,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这个男人,是个心志非常坚强的人!

皇上神色稍缓,“威远侯辛苦了!”

大皇子却是已经完全被萧毅的那番话给打击到了,“父皇您也别得意的太早了!二弟若是不能安然回来,那么您再杀了儿臣,您这多年打下来到江山要交给谁?难不成要带到棺材里去吗?”说着说着,大皇子仰天长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泛出了几滴眼泪。

皇上的脸色变了变,“对。朕就算将这江山带到陵墓里去,也不能传给你,你二弟他肯定是平安无恙的。”

“哈哈哈,父皇,您可真是幼稚。二弟他被我的人控制住了,我想他死,他就得死。您觉得呢,父皇?”大皇子已经完全无所顾忌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刺耳难听至极。

萧毅却没有笑,只是看着皇上,皇上说道,“你今日做下的事已是大逆不道,此刻收手,只怕还能保全你将来的孩子,如若不然,你…”皇上看了一眼歪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还昏迷着的皇后。

“你母后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难道忍心看着她去死吗?致高堂于如此险境,也是不孝!逼宫谋反,已是不仁,又陷害兄弟,不义,如此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哪里配做文明大离皇朝的国君?”皇上丝毫不被脖子上的刀吓到,大声喝斥大皇子。

大皇子神色颓败,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好!好!好!既然父皇您已经将儿子踩到地底了,那么儿子索性就豁出去了,父皇,您想想,是您的小命重要还是这江山重要呢?”

正在这时,又有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落落抬头去看,却惊奇地地发现,那竟是二皇子扶着德妃娘娘气喘吁吁地急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