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接了过来,打开包裹着的红色绒布,却是代表荣城和穆家最高领导人权力象征的玉玺,上头雕刻的竟是仅次于龙纹的麒麟纹,是离朝的开国皇帝御赐之物,落落接过此物,就代表着这荣城,从此再也不是一个独立于离朝统治之外的独立政权了!从此,荣城正式回归于大离!穆家,正式退出历史!正式没落了!

一时间,落落心潮澎湃,这样一个独立于大离皇朝几百年的小的政权,这个让大离数代皇帝夜不安寝的政权,就这么结束于自己的手中吗?

落落神思之时,穆赫行再度开口,“请求公主,将罪民带回京城,以赎穆家之罪!恳请公主允许罪民的父亲…终老于荣城吧…求您了…”

落落望着这个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形容憔悴胡子拉楂的青年,想起了不久前那个鲜衣怒马恣意妄为的贵公子,世事沧桑,风云突变,人和事,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世上再无贵公子穆赫行了,只有质子穆赫行了。

落落没有问起质子人选改变的事,那是他们穆家的家事,何况从心底来说,她更不愿意看到穆赫慎去做这个质子,留下荣城,或许对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吧!

当晚,后半夜的时候,穆云风,最后一代的荣城统治者,盍然长逝!其三子穆赫慎继承了荣城的代理权,却没有自主权,权力全部上交朝廷,从此之后,荣城正式纳入朝廷的势力范围,与其他城池一样,赋税上交。穆家只得以保留了小部分的势力和权力,朝廷将另派太守驻城,第一任太守即是刘相刘大人。

当晚,穆赫哲和穆赫思的人马被一股不属于部队编制的力量给消灭,穆赫哲和穆赫思被就地斩首,据说,这股力量,是隶属于大离四公主的。然而,后来,却被四公主否定,坚称那是穆家内讧的结果。当然,这已经是查无可查了。

落落自然知道那是贺兰明优的杰作,然而,这个人,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送了一个大大的所谓的礼物给落落,却也是给了落落装了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在身上,落落还在发愁,回宫之后,如何向生性多疑的便宜爹解释那股奇怪的武装力量。

荣城的事,终于慢慢将落下帷幕!落落也将在这座城,度过自己的最后一个征粮之夜。

只是,当晚,另外一个惊喜让这个夜晚来的更加的刺激和遗憾了。落落正在正殿闭目歇息,却被一个宽厚的大手拉了起来,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惊得落落动手去拿腰间的剑,却被那人按住了手,耳边传来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你这个小家伙,真让我惊喜啊!”

落落张大了嘴,半天没能合上,这声音,这混合着青草味和汗味的怀抱,熟悉而又久违…

“分开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想念吗?你的表情真不讨喜!”耳边的声音再度嗔道,等等,怎么听来像是…分别已久的恋人的埋怨?

落落大力地推开这个怀抱,后退了两步,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一身戎装,灰头土脸,身形高大,眼神熠熠,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满脸思恋和惊喜的——威远侯,萧毅!

“啊?怎么是你?”落落惊呼。

------题外话------

一米一向自诩内心强大,最近却有点小小受打击了,文写到这里,其实还未进入高潮,只是小小得篇章的结束,但是,一米却深深感到无力,看文的亲们,你们在哪里?一米在努力,希望得到你们热切的回应!

第九十四章 重逢,拒绝

更新时间:2013-7-14 9:00:26 本章字数:5545

落落的冷静也影响到了萧毅,现在再看他,他就似乎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还是一样冷峻,只是面容的肤色更加黑了一些,脸上的线条棱角更突出了一些,通过刚才的拥抱,似乎也能感觉他的身材也更加宽厚了一些。爱咣玒児

只是,刚才仿佛是落落自己的错觉,那思恋和惊喜是错觉吗?落落在心底不由问起自己来。

“怎么,多日不见,公主难道忘了本侯了吗?”萧毅一本正经地问道。

“怎么可能,当然不会忘记了,只是觉得很突然嘛!”落落跳起来捶了萧毅的肩膀一拳,“再怎么说,你也还是我的表哥嘛,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落落半真半假地说道。

萧毅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然后这才闪身,让出身后的人来,却是落落的师傅,连海。落落惊呼了一声,连忙跑上前去,拉住连海的手,顿时就红了眼圈,“师傅…”

连海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只是往日紧紧皱着的眉头此刻却是松开了,嘴角也微微上扬,“分开才几日嘛…公主,你做的很好!”

连海跳跃性的思维也只有落落才懂得,落落又哭又笑地说道,“师傅,以后可不能让您再离开我的身边了。这回没有师傅在,落落心里都没有底的很,都是运气好,胡乱闯出来的。”

连海温和地说道,“你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师傅很欣慰。”

落落平日里倒是难得听到连海夸奖自己,这回一下子听到这么多这么肯定的夸奖,心里都要乐开了花,又拉着连海说了半天的话,期间,萧毅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听着落落说话,让落落一直心里有些不安,这个萧毅,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你要她说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讲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罢了。

当晚,落落在王宫中设宴,给萧毅和师傅连海引见了穆赫慎和穆赫行,双方又就荣城的相关问题仔细协商了一番。

落落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说实话,对于这些个行政方面的工作,她还真不是那么擅长,现在有了师傅和萧毅帮她,她就要省心多了,几乎是什么都不用管了。同时,她这也才知道,她让连海带去的那点粮食对萧毅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好在他们得到了景泰名下的商队的支援,至于这一方的力量,对外来说,同样是一股神秘的力量,但都声称是四公主的友人。落落自然明白,这肯定也是贺兰明优的手笔,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贺兰明优为什么不要这个好听的名声,而将它转嫁到她的头上。另外,萧毅的到来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的,宴席上,因为有穆赫慎和穆赫行,落落不好提及这个话题,只好按下不说。

晚宴过后,送走穆赫慎和穆赫行,落落陪着萧毅在后园闲逛,问及边关的战事,才知道萧毅是瞒着偷跑出来的。落落惊道,“你可是主帅,可以这样吗?”

萧毅答道,“是不可以这样的。往严重里说,这是欺君大罪!但是,我不放心!我真的很担心你,你一个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心里很是欣慰,也恨赞赏,但是更多的是担心,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担心你有什么意外…所以,我跟着连公公偷跑出来,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明日一早我就该回去了。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落落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将军,这个萧毅,眼神坚定,意志坚决,可以统帅三军却为了她临阵脱逃…落落一时有些感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转移了话题,“我做的不够好,粮食…征得不多。”

萧毅点点头,说道,“你带去的粮食虽不多,但是却是给了边关的将士莫大的勇气,至今,他们还在传颂你的美德,你的美名呢。”

落落不觉有些羞赧,“其实我都没做什么,我的力量也实在是小的可怜,只能做那么点的事,还让他们如此厚爱,我怎么好意思?”

萧毅停下脚步,正视着落落,夜色里,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如同浸在泉水里的黑珍珠一般,让人看了禁不住就要沉沦,“落落,永远不要轻视你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美好,多可贵,多么珍宝…”萧毅说着顿了顿,头一次在他的脸上,落落看到了一丝羞涩,一丝脸红,和一丝莫名的心动的感觉,仿佛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不是那个大离朝以少年老成、冷漠严厉、生人勿近的威远侯,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羞涩腼腆的大男孩!

一时,落落有些愣住了,困惑地说道,“真的?我有那么好?你是在说我吗?”她有些不大相信,在她自己的感官里,自己似乎永远只是个蓬头垢面、忙忙碌碌的小孤女。

萧毅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相信我,你真的就是这么好,好的连…连我都想把你珍藏起来,视若珍宝…价值连城…”萧毅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起来。

落落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俊颜,如果她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话,那就真的是侮辱了她作为穿越人士的情商了,这一刻,落落的大脑立刻恢复了正常工作,哦,卖高的,这厮,不是喜欢上自己了吧?这厮,这刻,不是要吻上来了吧?

不用看,落落也知道,此时,月黑风高,花园里,虽不是百花齐放,但也是静夜寂好,非常之适合年轻男女谈谈情,说说爱什么的。可是,落落想到这里,猛地挣开了萧毅的双手的桎梏,头脑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他是萧毅,是威远侯,是太后和那个便宜爹想内定给自己的皇姐的驸马人选。而她,她是璃落,是四公主,是一个没有后台没有依靠的庶出公主,而且是和亲缮善的公主。他们二人,他和她,有前途可言吗?

真的是个悲哀又凄凉的现实,落落不得不再次逼自己面对着残酷的现实,她不否认,她对这个萧毅,内心里真的是有几分好感的,然而,她一向是个冷情的人,她自认为。如果他,和她没有将来,没有前途,那么,她只会斩断一切,不会贸然前行一步,这是她自我保护的本能,是她不想受到伤害的表现。

然而,她的自我保护看来,是伤到了萧毅。萧毅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受伤的表情,深深地看着落落,“你,为什么?”声音都有了几分嘶哑,听来让落落心里多了几分痛意。

落落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你,有大好的前途,就算不做驸马,当然,我说的驸马是指我那两个娇贵的姐姐的驸马,就算不做驸马,你也是大离最年轻最厉害的将军,可以想象,你的将来,平步青云,不可限量!”

停了一会儿,看着萧毅依旧受伤疑惑的眼神,落落狠了狠心,继续说道,“我,一个笑话,一个耻辱,对父皇、对皇室来说,身为女子,不得不抛头露面,奔波操劳,还要去缮善和亲,我的未来在缮善草原,或许,没有未来。”说着说着,落落的声音不由低了几分,然而,下一刻,她却猛的抬起头来,“所以,我不愿意!不愿意为了那虚无的喜欢,虚无的誓言,虚无的将来冒险,如果,没有将来,不如不走出这一步。我不喜欢委屈,不喜欢求全,不喜欢受伤,不喜欢被关在内院。所以,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吗?”

萧毅被落落的这一番话惊得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看着落落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有喜欢,有不舍,也有不解,有疑惑,有失望…

落落看懂了他的眼神,心里轻松了几分,也失落了几分,强颜笑道,“威远侯聪明过人,想来是听懂了我的话的,好了,就这样吧,我想,威远侯的关心我真心地感谢,边关的事物还需侯爷的打理,明日我就派人护送侯爷回肃州去!”

萧毅的到来其实完全是个人行为,往大了说,是罔顾职责,临阵脱逃,往小了说也是偏重私情。不管往大还是往小,都是不利他自己的,落落因此先帮他将这话说了出来,省得大家都难看。

萧毅没有立刻答话,二人之间再度沉默了半天,萧毅这才哑着声音问道,“难道,你就不肯相信我,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落落心里也非常难受,但还是强装镇定,“不是不相信你,不是不给你机会,是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没有机会!”

“你怎么知道?”萧毅一下子怒上心头,逼上前来,鼻子都快要碰到落落的鼻子了,狠狠地问道。

落落定了定神,逼着自己忽略到眼前的这张因为生气而泛红的俊颜,“我就是知道,因为,你心里,有你放不下的东西。你的骄傲,你的志向,你的未来,你自己的人生!”落落轻声但却坚定地说道。

说完这话,落落毅然决然地转身,往前走去,任由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肆虐自己的面庞,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身后,是萧毅那高大又宽厚的身躯,立在原地,身形摇摆过几分,但最终却只是站立,站立成一棵树的姿态,不动!

落落压抑住自己想要回头看的念头,尽量不显得匆忙地转过花丛,转进长廊,走过月洞门,转身,走入萧毅视线不可及的另一处院落…

一转过来,落落就再也忍不住地靠在墙上,任由眼泪肆虐了满脸…这是个身不由己的时代,还好自己没有陷得太深…

眼泪流了一会儿,落落这才一边擦掉脸上的泪水,一边给自己做着精神喊话,这个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终究会过去的,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美好总会出现的!

回到自己的屋子,落落关了门,拒绝了侍女们的服侍,自己把自己闷在浴桶里好久好久才出来,小兰被送到另一处养伤,自己平时也没有用陌生人的习惯,因此,这屋子里也就落落一个人。

落落从浴桶里起身,随意地擦干身子,披了一件大大的布巾就出来了,头发也胡乱擦了几把,就披在身后,刚刚从屏风后头转过来,就瞧见了懒懒地坐在自己的床边的贺兰明优。

落落一惊,待到看清楚是他,也就见怪不怪了,自顾自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紧了紧身上的布巾,又拽了一件外赏披在了身上,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理着头发,“殿下好兴致!这么晚,闯进闺房,不知有何要事?”

贺兰明优斜靠在床头的栏杆上,微微笑着看着落落,“怎么,见过老情人了?怎么,眼睛有点肿呢?”

落落拿着梳子的手一顿,“殿下说什么?落落不明白,我就要歇下了,殿下从哪来的就从哪回去吧。”

贺兰明优置之不理,却是起身走到了落落身后,右手接过落落手中的木梳,慢慢地替落落梳理起头发来,落落愣了愣,却是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铜镜中的那个长条身立头戴金冠却在替她梳着头发的男子。

贺兰明优轻声赞道,“公主,好美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地说道,“他不是你的良人,你…做的真不错!”

落落微微抬头,看着铜镜中的那人,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又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良人?”贺兰明优一边细致地梳发,一边笑着答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你的良人…”说到这儿,贺兰明优故意停下来,顿了顿才说道,“先卖个关子,不告诉你!”说着替落落将头发绾了起来,在脑后用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簪子簪住,“好了,瞧瞧,我的手艺是不是还不错?”

落落摸了摸自己脑后的簪子,“这是…?”

贺兰明优高兴地说道,“我今儿个特别欢喜,这个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吧!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公主若是将它拔下来,我就把它给砸了!”

“哪有这样送人礼物的?还得逼着人家收下来!”落落停下自己刚刚要去拔簪子的手,抱怨地说道。

贺兰明优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落落几眼,这才满意地点头说道,“其实,你有些时候也还蛮像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如果不看你白天做事说话的话!”

落落迅速转过头来,针锋相对地说道,“嗯,其实,有些时候,如果不看你平常吊儿郎当、纨绔嬉笑的样子的话,你有些时候也蛮像一个翩翩贵公子的!”

“哈哈哈…”贺兰明优拍手笑了起来,“说得好,说得好!那我和公主岂不就是天生的一对吗?呵,我喜欢!”

落落脸一红,刚才回答得太快,不小心掉进了他的陷阱中,这会子有些自讨苦吃了。

“呸,瞎说什么呢,正经说起来,我可是你的…”落落板了脸,准备训导,被贺兰明优止住了,“好好,我知道了,对,正经说起来,你会是我的未来继母…不过,那不会是很久的,你放心,且看着,阏氏的位子只属于你!”贺兰明优难得严肃地说着。

落落有些不大明白,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贺兰明优却也不再多说,伸手在落落的妆台上拿了那把刚刚给落落梳过头发的梳子,晃了晃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送了你一支簪子,这个,就当是你回送给我的礼物吧!”说罢,动作非常迅速地从开着的窗口飞身出去了。

落落静静听了一会儿,外头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她知道自己的这个院子是由很多护卫的,但贺兰明优却依然可以来去自由,想来他身边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还有穆赫哲和穆赫思的人马也都是他解决掉的,他身边有一支武装力量在吗?多大的力量?为何自己没有收到一点关于他们的信息?

想不出来答案,落落只好安慰自己,好在他当下与自己并不是仇敌,自己也幸亏有他帮助,才能这么顺利地解决荣城的问题。

落落向床边走去,脱了外裳,拔下头发上的簪子,躺在床上,细细地看了起来,这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材质非常罕见,不仅是通体碧绿,更难得的是这玉质十分温润,里头似乎还流淌着玉质,整根簪子没有任何繁复的花样,只是在顶端顺势雕琢成一朵白玉兰的模样,非常质朴,却高贵无比。看上去,这支簪子不是新造之物,应该是被人经常戴在身边的。都说玉器有其灵魂,那么这根簪子就似乎是浸染了它原来主人的灵魂,即使在这黑夜之中,依旧熠熠生辉,逼人眼眸。

第九十五章 苦心,居心

更新时间:2013-7-15 9:02:26 本章字数:5839

第二日一早,落落没有去送萧毅,只是吩咐了李子去送,等李子回来禀报时,落落正在用早膳,早膳是师傅连海区张罗好的,非常丰盛,但摆在落落眼前的那碗红豆粥,却还是满满的一碗,而落落,还在用汤勺来回地搅动着这粥。爱咣玒児

“威远侯爷走了?”落落明知故问。

李子不带任何情绪,答道,“走了,侯爷带着自己的随身侍从,快马加鞭,估计晚上就能回到军营!”

“哦?那就好!咱们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也尽快动身回京去吧!”落落三言两语地交待了,端起手中的粥碗,一口气将粥都灌进肚子里,准备起身。

李子静静地看着落落的行为举止,待她起身前,说道,“威远侯爷让小的转告您…”

“转告我什么?”落落听到这句话,往上起的身子立刻顿住,缓缓地重又坐了下来,“他说了什么?”

李子不去看落落的眼神,说道,“他说,请公主善待自己!”

落落看向李子,咀嚼着这几个字,“善待自己…就这些?”

“就这句话。”李子老老实实地答道。

落落挥挥手,示意李子退下去,自己则坐在桌前,好久好久都没能回过神来,这个萧毅,没想到,临走前却是留了这样一句话给自己,落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样一个男子,自己放弃了,退缩了,不会后悔吗?落落本已坚定的心禁不住又有了几分柔软,望着远处的山,落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道,萧毅,也请你善待你自己!

膳后,落落立刻将自己投入到无尽的事务之中,荣城的庶务,尽管有刘相在帮忙打理,边防,有连海在协助穆赫慎和穆赫行,但落落也将自己投入了进去,一会儿和刘相讨论一下官员的安置,一会儿又跑去和连海说一说那吊桥的改装的事情,直忙得自己头晕目眩,才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

忙得厉害了,落落便自己走了出来,找了一处僻静的长廊,坐了下来,闭了眼睛,歇息着自己的头脑和身体。

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响起,一个温热的茶盏递到自己手中,“怎么,累到了?”

落落睁开眼睛,才看到是穆赫慎,因为给穆云风服丧,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外头罩着麻衣,与平常的满身甲胄不同,少了几分戾气和暴躁,多了几分温润和文气。落落打量着他,这段时间以来,他瘦了很多,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大健壮,但他的脸上眼下却是落下了深深的阴影,眸子里也不再是那么热烈的光彩,那么自信的闪烁,而是多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成熟。

“这段日子,你瘦多了。”穆赫慎先开口说道,落落听了反而笑起来,“笑什么?”穆赫慎奇怪地问道。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你,瘦多了!”落落收了笑容,看着穆赫慎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可是却是因为我的到来,你们穆家…”落落有些不知道如何措辞了。

“不,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也不管是谁,父亲他…一样会这么做的。穆家,其实我倒是有些理解那位先祖了…”穆赫慎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蓝天。

落落看着穆赫慎,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穆赫慎不再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人了,这个少年,以前那样自信不可一世而骄傲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长大了太多,他的身上似乎承载了太多太多,让他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公主,我有个不情之请。”穆赫慎回过头来,朝着她说道。

“哦,什么,你说!”落落忙回神听他说话。

穆赫慎淡淡地说道,“四弟不日就要和你们一同上京去了,我们穆家终究只剩下我,还有大哥的儿子了,他还小,只有五岁,是我大嫂…她被大哥休掉了,因为大哥有一阵子执于要娶你做王妃。”穆赫慎说到这个大嫂和侄儿,顿了一下,向落落简单解释了一下。

然后又接着说道,“我想把这个侄儿过继到我的名下,以后,下一任的穆家家主就传给他吧。”

落落惊讶地问道,“那你的孩子呢?”

穆赫慎淡淡地说道,“我还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的。父王他的贪念,就来源于我们兄弟四个,他认为我们兄弟四个该有更好的前途,他不是为了他自己,都是因为我们…”穆赫慎的神情突然悲伤了起来。

“与其这样兄弟阋墙,不如就简简单单,一个就够了。”穆赫慎总结道。

落落大为惊讶,“你难道不娶妻?不生子?”

穆赫慎笑道,“其实,如果娶不到自己心爱的人,不如不娶,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吗?至于孩子,有侄儿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不想给下一代再制造一些恩怨的来源。”

落落有些生气,“你还没遇到心爱的人,怎么就知道娶不到呢?你…”落落话还没说完,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什么,让她不由停住了自己的话,穆赫慎也淡淡地微笑着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个念头却像惊雷一样将她的头劈得更疼了几分。

这家伙,难道…该不会…落落使劲地摇头,想把自己脑子里的荒唐的念头赶出去,落落无助地悲伤地看着穆赫慎,眼睛慢慢湿润起来,“你…这个傻瓜…”

穆赫慎回手将落落轻轻地抱在了怀里,贪恋地将落落的头揽在自己的肩头上,“公主,请恕我无礼了…公主,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爱惜自己!日后,若是有空,来荣城转转,我会永远都在这里,在这里等着你,带你…和你的孩子去游山玩水,我们荣城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你都没去过…我的箭术还不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的孩子…”

落落控制不住地啜泣起来,眼泪再次流了满脸,打湿了穆赫慎的肩头的衣裳…

穆赫慎轻轻拍着她的背,像一个长者、一个哥哥那样,轻声哄着她,“好了,别哭了,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去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荣城,会是你永远的后盾和领地…”

荣城的事情处理好,落落就带着师傅连海,穆赫行,伤养得差不多的小兰,小凳子,还有李子带领的一千亲卫,告别了穆赫慎,留下刘相暂时处理一些交接问题,起行,往京城出发了。而陈云带的那两千亲卫,则等着过些日子和萧毅的大部队一起回京城。

出城的这一日,落落本是坐在马车里的,结果,荣城的百姓太过热情和拥戴,车队出城的街道两旁都挤满了给落落送行的百姓,不得已,落落只好在百姓的呼声中出了马车,骑上一匹高头大马,接受百姓们的真心送别。

因为人多,车队缓慢地往前行驶,落落在马上,不时地挥手,微笑,让她自己都感觉有些笑傻了,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百姓们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偏爱,还是李子告诉她的,说是因为她的妙计,荣城和荣城的百姓才得已免予被屠城,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是因为落落自己害怕打仗而已。

往前行进的过程中,落落一眼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张大哥一家,张大嫂抱着阿红,阿毛则紧紧地拽着张大嫂的一角,看着落落,使劲地冲她挥手。

落落连忙跳下马,走到张大哥一家人的面前,“张大哥,张大嫂,你们也来了?”

张大哥没想到落落会这么给面子地走到他们一家的面前,顿时又是激动又是荣耀地憋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还是张大嫂瞪了他几眼,才满面欢喜地说道,“公主…我们都送您来了。”

落落点头,伸手抱过阿红来,逗弄着她,并将自己装着小零嘴的荷包解了下来,塞到阿红的怀里,笑着对阿毛说道,“阿毛,你很乖噢,以后可要好好孝顺爹娘,照顾妹妹哦。”

阿毛使劲地点头,“公主姐姐,阿毛听您的话,一定会的!”

落落将阿红还到张大嫂怀里,摸了摸阿毛的头,“我和穆爷说过了,他会安排你去读书的,以后要好好学着,做个有用的人哦!”

张大哥一家没想到落落竟然还这么细致,连阿毛的将来都给安排好了,一家人感动得都跪了下来,落落按都按不住地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起身后,落落便回身上了马,再度冲着张大哥一家人挥了挥手,随着队伍慢慢地越走越远,离内城也是越来越远了。

回去的路自然是顺得不能再顺了,都说归心似箭,即使是落落这样不认同那个家的人尚且有这样的感觉,更不要说那些跟着落落出来这么久的大离本地人了。

路上落落再也没有见到过贺兰明优了,只收到一封由海东青传过来的短信,信上的意思是说贺兰明优直接从荣城打道回缮善去了。这个人本就行踪不定,完全不在落落的预料之中,因此,落落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人家或许真的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离京城只剩三十里的时候,落落接到了讯息,太子将带领文物百官在城门迎接凯旋而归的落落等人。似乎是很壮大的仪式,落落自己倒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她不理解是其他人已经完全处于精细到崩溃的地步了。

于是。大军停下来进行整顿,京城那边也迅速送来了新的军服,新的武器,新的战马,新的一切!包括给落落的全套新的公主服饰、仪仗等。

落落一大早就被小兰盯着的侍女们从床上拉了起来,送到撒满了新鲜花瓣的浴桶里,至少有十个侍女在为她服务,有的给她按摩身子,有的给她敷脸,还有的在给她清理手指甲和脚指甲,还有人在细心地、复杂地给她清洗头发…让她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属于她自己了,落落大声的反抗,却遭来坐在一旁的小兰的驳斥。

“主子,要不是奴婢的伤还未完全好透,您以为奴婢会让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来服侍您吗?肯定是奴婢自己动手了。如今,您就好好地呆着吧,听话,她们虽然慢点,但总能给您收拾干净的,太后已经传过话来的,让奴婢们给您打扮得整齐、漂亮、高贵、典雅…要求您以我们大离国最最最最高贵无比的公主形象出现在接风仪式上!”小兰坐在一边,捂着被牵动的伤口激动地说道。

落落放弃了抵抗,在她身上身边身前身后的十来个侍女让她实在是无法移动。“小兰,你知道我…”

小兰摆手,“知道,主子,您放心,奴婢知道,完全知道。大方、简洁?”

落落点头,小兰又接着说道,“那是自然,但是也同时要兼顾高贵、典雅!这是太后的命令,奴婢等不敢不遵,请公主配合!”

落落无语,只好彻底放弃,抬头看看营地的帐顶,遥想一下外边的风景等待等待着。

终于弄好了这一切。落落被人扶了起来,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直至套上外头的那间大红色和明黄色交织的凤凰于飞的锦袍,大红色的坠地乌金撒花的长裙,佩上五彩云锦织就的腰带,最后头发也被高高地梳起,梳好了一个朝天髻,戴上了整副的红宝石的头面,最中间的是一只凤嘴叼的一颗大大的南珠。

望着铜镜中的那个自己非常陌生的,极尽高贵和华丽之能事的人,落落疑惑地问道,“小兰,这还是我吗?”

小兰激动不已,望着落落甚至落下眼泪,语无伦次,“主子,公主,这…这是您啊,就是您这样的,这么高贵,这么端庄…哦,主子…”小兰激动得难以自抑,竟拜了下去,其他的侍女也都看得呆了,也都跟着小兰拜了下去。只有落落自己感觉怎么看都很别扭的样子,“这…让我感觉太不好了,难受!”落落自言自语道。

说着动手就要去撕扯那身上的锦袍,被小兰一把拉住,小兰示意侍女们都退下之后,这才惊讶地问道,“主子,您这是为何?这多好看啊,又高贵又华丽!”

落落皱了皱眉,拉开小兰的手,自顾自地脱下了锦袍,摘下来那压得死人的头面首饰,坐下来,问道,“小兰,你老实告诉我,这些个侍女、衣裳、首饰都是哪里来的?谁让你给我这样打扮的?”

小兰有些惊讶,“主子,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落落摇摇头,“你只要告诉我,谁让你这样做的就行了。”

小兰想了想说道,“是今天早上一个送了旨意过来的小太监说的,他带着这些侍女过来的,说是太后的吩咐,让我们这么打扮您的,衣裳什么的也都是他带来的。”

落落看了看刚刚被脱下来到那些衣裳首饰,叹了口气,“小兰,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可曾看过我这样的装扮?”

小兰不明所以,“从未见过呢。”

“那你说说看,以前我的装扮如何?”落落继续问道。

小兰想了一会儿,说道,“以前,主子您总是打扮特别简单,质朴,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衣裳和首饰,也不喜欢装扮得过于高贵。”

“是啊,你说说看,为什么呢?”落落觉得非常有必要对自己的这个贴身宫女实实敲打一番了。

“奴婢不明白啊,主子,您可是公主呢,奴婢以前看大公主她们都是如此装扮的啊。”小兰还没懂她的意思。

落落也在小兰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你记住,我是四公主,是个庶出的,当然可能你会说二公主三公主她们也是庶出的,不过,你别忘了,她们俩有个位高的娘,还有权势大的舅家。而我,只有我,只是我而已。而且,现在,我们是从荣城回来,刚刚收复荣城,或者说,这里可以算上有一份我的功劳吧,你以为,现在回京的我,穿上如此耀眼的服饰,如此高贵华丽的进京,如此高调,如此不可一世,是要彰显你家主子我无比的地位和功劳吗?”

小兰被落落这一番话给震住了,想了半天才答道,“不…不是…”

“对,不是,当然不是!”落落接着说道,“小兰,你记住,现在无论你家主子我做出多大的贡献,有了多大的功劳,终归我只是个庶出的公主,只是个女子,只是个受命于人的人,我的上头,还有一个将要接替皇位的皇兄,三个出身高贵的皇姐,一个与我关系未见多亲密的皇祖母和一个至高无上掌控天下的父皇!”说完这番话,落落冷冷地看着那些衣裳配饰等,“所以,这些都逾矩了,过了,惹眼了,会招来不必要的祸害的。”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猜猜看,这些东西是谁的意思了吗?”落落看着小兰,认真地问道。

小兰仿佛醒悟过来,“主子,您的意思是说,有人成心想要你出风头吗?难道是…”

落落点头,“功高不一定会盖主,但是对于一个庶出的公主来说,功高却未必是位高者乐于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