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威戏谑地看着贺兰明优,“怎么,三弟这就生气了?这么紧张她,还说没什么吗?你放心,我虽然败在你手里,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自然不会伤她,只要她送我出去就行。你们后退!否则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能和阏氏一起赴黄泉我倒也不亏了。”

贺兰明优投鼠忌器,真的怕激怒了贺兰明威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来,落落再度开口说道,“我没事,你们按他说的,退后,我送他出去!三殿下,你们终究是兄弟,莫要失了人心!”落落当着众多朝臣的面,不好说的太多,只好这么暗示道。

贺兰明优咬咬牙,再三衡量,终究还是铁青着脸带头后退了十步,其他的朝臣自然也跟着后退了十步。

贺兰明威这才收了匕首,一把抱起落落飞身上了马,一脚踢在马肚上,飞奔朝着王宫门口而去。

落落在贺兰明威手里,而且被他挟持着出去,贺兰明优虽然答应了贺兰明威不去追,但却不能丢下落落不顾,因此立刻命了冒顿和库尔提带着一队精兵追了出去,自己则留在殿上处理了接下来的事务。

再说贺兰明威带着身前的落落一路打马出了王宫,直到王城的门口,这才停了下来,落落被他圈在身前,待马停了下来,这才一个翻身下了马,拱手道,“落落就送到这里了,你…善自珍重吧!”

贺兰明威满眼感伤,“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落落后退了几步,摇摇头,“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从此之后,忘记前尘,你还可以有新的人生!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那么,他日再见,我也定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望你好自为之!”

贺兰明威苦笑,“你…还真是个狠心的!”然后才真诚地说道,“我母亲已经不是鄯善的人,还望你们放过她,至于梨筝,是我欠她的,我会补偿的,你…也善自珍重吧!三弟他…比我好!”

有些艰难地说完这些话,贺兰明威下死命地盯着落落看了几眼,这才打马转身离去,只留下落落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去的尘烟滚滚…

冒顿和库尔提带着的精兵也立刻追了上来,看见落落在,自然也就没有再追下去了,只是带了落落返回了王宫。

三日内,鄯善的天再度变了,百姓们不知道什么内情,只知道大王子威王败走,三王子贺兰明优顺承民意和先王的旨意,顺利登基,称号为优王。改年号为承平。

而贺兰明威也被撤去了威王的爵位,他的生母因是达达木头人的继室,因此也没有受到牵连,只是被遣送回达达木部落而已。

黑羽军被贺兰明优杀的杀,打的打,重组的重组,黑羽军的名号从此消亡,而贺兰明威名下所有的产业也全部充公了。而那处别院,却是赠给了落落,倒真的应了以前贺兰明威说过的送给落落的戏语了。

贺兰明优顺利登基,按照习俗,接下来就是要迎娶身为阏氏的落落了,贺兰明优自是期待已久,欣喜不已,落落却是兴致缺缺,与贺兰明优这一路走过来,固然她是很愿意嫁给他的,但是却不喜欢这段婚姻到底还是披上了政治的外衣,让她心里有几分不喜。

贺兰明优提过几次婚礼的事,都被她给搪塞了过去,贺兰明优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个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个什么,二人因此也赌起气来,贺兰明优国事初定,事情也是多,忙得焦头烂额的,也就有意无意地疏忽了落落几日。

而落落则搬出了王宫,住在了宫外的原贺兰明威的府邸里,然后带着连海小凳子小兰等和一些匠人上达达木部落去拜访达达木头人去了。

与达达木头人的会晤十分愉快,达达木头人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与落落合作,他出铁矿,落落出匠人和手艺,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大的好处。落落也是不愁手艺,却愁原材料的来源,有了贺达达木头人的合作意向,落落想要壮大哪一支队伍都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唯独梨筝,见了落落就像见了仇人一样,原本落落来的时候,达达木头人已经吩咐了人看着梨筝,就是怕她再出言不逊得罪了落落,可是梨筝毕竟是头人的女儿,哪里看得住,在落落离了头人的帐篷,就迎面遇上了正在等着她的梨筝。

梨筝双眼哭红,满脸愤恨地看着落落,“都是你这个女人,你逼走了表哥,没有你的话,我表哥怎么会走的?这个王位本来都是表哥的,你这个黑心的女人,骗了表哥,还逼他远走,如今弄得我都没法见上表哥一面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才是!”

刚刚看到梨筝,落落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也见识过她的鞭子了,早在出了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伸手入怀取了银丝手套来戴上了,这么说话之间,梨筝的鞭子带着风就已经呼啸而来了。

跟着梨筝来的人都大吃一惊,虽然违了头人的命,放了梨筝出来,但是心想着这也是头人最疼爱的女儿,总不会有太大的错,但是如今梨筝动起手来,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了,达达木部落的人都知道落落是来和头人商谈合作事宜的,梨筝真要把落落伤了个好歹的,不仅头人脸上下不去,鄯善估计也要找他们麻烦的。

梨筝虽然贵为公主,但她的鞭子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再者落落看上去并不像鄯善女子那般健壮,而是柔柔弱弱的,跟着梨筝的人也真怕她这一鞭子下去吧落落打出个好歹来。

就在众人惊呼,而落落身后的随从却满脸淡定的时候,落落只是一抬手,就牢牢地抓住了那鞭子的末梢,淡淡地问了句,“公主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这下不仅是梨筝的下人,就连梨筝自己也愣住了,她这身耍鞭子的本事就算打不过贺兰兄弟俩,一般的成年男子也很难招架得住,但是没想到落落这么一个身材纤细柔弱无比的汉女阏氏竟然抬手就把鞭子给抓住了,真的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梨筝还没回过神来,落落继续问道,“公主,你以为这里是你达达木部落,你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了吗?就算我是鄯善的阏氏,是来和你父王商讨合作事宜的,你也敢劈头盖脸就打吗?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笨呢?上次让着你,是看你年少不懂事,你这几手耍鞭子的功夫,说实话,我还真看不上眼。看在你父王和贺兰明威的面子上,这次我就放过你,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说罢,一手扯过鞭子,那梨筝竟然也一点也抓不住,就任由落落将那鞭子抽了过去,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看着落落,似乎还没消化落落说的话一般。落落也懒得同她废话,抽过她的鞭子,就着手里的银丝手套,几下就将那浸了牛油的鞭子折成了几段,扔在了梨筝教前。

这下,众人真的再度被震慑住了,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娇弱的汉女,竟能把这鞭子折成了几段,而且在他们看来,落落就相当于徒手折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银丝手套可不是一般的利器,那可是一般兵刃的克星呢。

这时,达达木头人也在手下的报告下迅速赶了过来,赶紧上前拉过梨筝,“你这个不孝女,谁让你这般对阏氏的?”然后大声命令将跟着梨筝的人全部拖下去杖责,而派了身边得力的人亲自带了梨筝走。

这才转身对落落说道,“小女不懂事,还望阏氏多多原谅吧!”

落落为所谓地脱下手套,“她是不懂事,但是作为头人您的女儿,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可就是您的错了!”

达达木头人自知理亏,哪里还敢争辩,陪了半天小心,这才送了落落出去。

落落倒是不同情梨筝,爱慕一个人没错,可是要糊涂到任别人利用,没有利用价值了便被甩在一旁,还不知道思过却只知道去找别人错处的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照落落看来,既然你已许身与他,要么就放下一切天涯海角地追了去,要么就剔除记忆,从此以后当他死了就是,这般哭哭啼啼,埋怨天埋怨地的,谁能喜欢?

回到王宫,听宫女说,贺兰明优却是刚走,落落洗漱了出来,才问起来,宫女答道,“王上这几日天天下了朝都来,也不做什么,就在阏氏这坐一会儿,喝点茶,也不要人伺候,等天黑透了才离开,像是在…在等阏氏一般。”

落落有些无语,出去这几日,说是为了公事,其实也是为了躲避贺兰明优的,不知道为什么,当二人以不同的身份再见面时,总觉得别扭了许多。一个是贵为国君的王上,一个是先王的阏氏,除去本人不说,二人身上的政治外衣实在太过强大,让落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然而,还没在宫里待一天,马上就有大批的人前来拜访了。最开始来的便是贺兰明威府上的那几个朵,按照鄯善的风俗和惯例,贺兰明优继位,是完全可以继承贺兰明威的姬妾的,而鄯善的人民都知道落落迟早是要嫁给贺兰明优的,而且必须是正妃,因此,几个朵便想着先到落落这来打点一二,到时候也好封妃晋位。

几个朵不知道落落其实就是贺兰明威从大离带回来的如意,事情结束之后,落落就安排了那个假的如意带着小兰一把火烧了天香楼,众人也都以为这个如意夫人真是对贺兰明威情深意重,自焚了跟着去了,哪里知道她们其实是又回到了落落身边。

几个朵不知道面前的落落就是当初的如意,但是落落却是领教过几个朵的自大和彪悍的,实在是没心思也懒怠搭理她们,只说了一句,“我还未嫁,此事无权过问,各位请直接去找王上,他愿给你们什么份位,我绝无二话。”

其实落落也是存了考验的意思在里头,看看贺兰明优如何处理的,如果他这次纳了这几个朵,想必他日也定有些其他朵啊、花儿、蜜儿的,如果真是这般,她也没必要留在这了,她可不愿意做一个后宫的老大,天天替他照管他的床伴,受那些闲气。

既然无法让君王后宫只有她一人,那么,就只有她自己先放弃了,眼不见为净。见惯了大离皇宫的黑暗和狠戾,落落对登上王位的贺兰明优心里便放轻了很多,他也有他的追求,她不想强求什么,如果可以在一起,那是天意。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也是现实。

几个朵还不甘心,但落落又岂会容她们在此胡闹,直接让小凳子带人把她们都连请带架地给送走了。

落落自然不管,然而接下来的几日,各种消息却是直接飞入她的耳朵里,贺兰明优也不是好惹的,几个朵被他快刀斩乱麻地赠给了拥立新君有功的几个臣子,连霍都老爷子也得了一个领回家去了。

处置好了几个朵,还不等贺兰明优和落落二人坐下来谈,上折子劝新君广纳后妃的朝臣又是一拨接着一拨。贺兰明优想娶落落,朝臣们全不反对,这也是应该的,落落作为阏氏,手里既有从大离带来的丰厚陪嫁,还有景塔塔尔家的全力支持,娶落落对鄯善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在朝臣的眼里,落落也只是大阏氏而已,却不能妨碍贺兰明优纳妃,所以,各方势力群起而涌动,十八部落开始在家族里广泛搜罗年轻貌美的女子,想着送入贺兰明优的后宫,为自己的部落壮大势力作准备。

贺兰明优忙得焦头烂额,落落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烦意乱,二人虽然同是身处王宫,但却连面都难见上一回。

落落不喜欢这种氛围,她也不是厚脸皮能打上门去的人,她更不想逼贺兰明优做任何事情,她能做的只是暂且离开,去透透气。

于是,带着连海、小凳子和小兰,带了自己的一百亲卫,连同景德景泰兄弟俩,一起出发前往景塔塔尔族的居住地,说是去查看一下自己的领地,也顺便散散心了,走的时候并未惊动贺兰明优,只是留了一封信着人在她走之后才送到贺兰明优面前,也没写什么,只是告诉他自己散心去了,什么时候回不知道,让他不必担忧。

贺兰明优看到信后,苦笑不已,“你这个…狠心的人!如此不信我吗?…”

一个月后,草原上的冬天真正来临,气温骤降,冷到落落连门都不敢出去,好在景塔塔尔族的财力雄厚,世代居住的小城里房屋也建得厚实挡风,屋里取暖的设施已经是相当豪华了,地龙自不必说,上好的银霜炭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落落住的地方便是原来头人的女眷的院子,难得的是外头虽然冷冽,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外头雪色正好,院子里也种了大片的红梅,映衬之下,煞是好看,落落不愿辜负这美景,便让小兰收拾了院子,支起了屋里的窗户,在窗户边设了软榻案几,抬了红泥小火炉和全套的茶具来,落落亲自动手烧水泡了茶,慢慢地喝着,赏着美景,发着小呆。

不知怎么的,神思就游离到了远处,想起了贺兰明优,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再干什么?是在批奏折还是在接见朝臣?又或是在陪哪个美人赏雪?…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落落感觉到了窗前一片阴影挡住了外头荧荧的雪色,不禁皱眉,“谁站在外头?”

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丝怒意传来,“你这个狠心的,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去找我吗?”

还没等落落反映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高大男子跳进窗来,一把夺过落落手里的茶盏,连灌了好几杯茶,这才怒目看着落落,“冷死了!你倒好,来赏景来了?”说罢,也不由落落说话,连沾满雪花的大氅都没解下来,一把就把落落给拥入了怀里。

落落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那人却在落落耳边低声说道,“落落,我真想你啊!别离开我了,嫁给我吧!”

屋里温暖如春,屋外红梅映雪,抱着她的男子的身体真实而有力,落落不由就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好!”

二人就这么紧紧相拥了许久…

不知什么时候,落落的随意绾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绿的簪子,贺兰明优轻柔地笑道,“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根簪子,就当是聘礼了,好吗?”

落落点点头,二人一同走出屋子,走到雪地里,落落忽然就想起了那首现代的经典情诗,便轻轻吟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