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点头:“我们的大爷、二房的四姑爷,还有钱公子…要是都中了,那我们家就是一门三进士了。”

琥珀掩嘴而笑:“我们家早就一门三进士了。要说父子同进士。也不对,姑舅三进士?也不能这样说…哎呀,我们家好多进士!”

大家都哈哈哈笑起来。

那边大老爷听了却直皱眉头:“会不会太快了?哪有这个时候定亲的。还是等五月份再说吧!”

“老爷也有糊涂的时候。”大太太笑道,“等到了五月份,新科的进士出来了,这门亲事我们攀不攀得上还是两说呢?”

大老爷不以为然:“要是那姓钱的这样短视,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看你。是面子要紧,还是女儿的前程要紧?”大太太嗔道,“这个事我说了算。”又道,“我有件事商量你。”大太太笑道,“你也知道,那姓钱的家境贫寒,我怕五娘过去了吃苦,想给一千两银子的压箱钱给她,你觉得怎样?”

看见大太太这么大方,大老爷自然很是高兴,连连点头:“好,好,好。”

到了初九那日,黄夫人一大早就带了银锭、如意金钗和八色果品、茶叶等物登了门,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罗家的媒人王夫人才姗姗而来。

两人交换了写着五娘和钱公子的泥金全红柬,黄夫人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了罗家的人,由大奶奶陪着在内宅吃酒。

期间提起钱公子的住处:“…国子监旁边租了个两间的退步,这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房子。只有等五月过后再商量婚期了。正好那个时候考完了,来个双喜临门。”

大太太想着,要是钱公子真的中了进士,那就得考庶吉士,如果再考中了庶吉士,就得在燕京再留三年。如果没有考上,少不得要在燕京侯缺。要是快的话,到了七、八月份就能谋个差事了,要是慢,恐怕要到明年开春也不一定。

她在心里划算着,笑道:“五月也快了些,不如等到九月份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日子。”

大户人家说亲,一年半载是常事,四年五年也平常。能得到罗家这样一句话,黄夫人已是很满意,忙笑着应了。

五娘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二天,大奶奶把钱公子带来的果品和茶叶等物分了两份,差人给二老爷和三老爷各送去了一份。

二太太和三太太知道了,都纷纷登门祝贺。

五娘就躲在屋里不出来。

十娘和十一娘出来给众位长辈行礼。

大家说说笑笑去了五娘那里,五娘羞答答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十一娘却想起了昨天晚上听到的碎瓷声。

二太太就拉了五娘的手笑道:“我们家五小姐有福气,一嫁就嫁了个举人。以后定能挣个凤冠霞帔回来。”

三太太也笑道:“这也是大嫂的福气。”

大太太呵呵笑,看五娘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笑着请大家去了自己屋里。

大家坐下来喝茶聊天,吃了午饭,开始抹牌闲话,七娘、十一娘陪在一旁看牌,十娘则坐在一旁磕瓜子。

打了几圈,七娘坐不住了,给十一娘使眼色,然后对二太太道:“娘,我们想去看看五姐。”

二太太正在整一个大三元,听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免得在这里吵我。”

七娘笑嘻嘻地应了,拉了十一娘的手朝着十娘扬了扬下颌。

意思是问她去不去。

照着以前,十娘是理也不理的,这次竟然放了手中的瓜子:“母亲,我们也去看看五姐。”

大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见七娘挽着十一娘,点了点头。

三个人站起来就要走,早在一旁待得不耐烦的五爷和六爷立刻起身跟在了她们的后面:“娘,我们也去看五姐。”说着,一溜烟地跑到了她们前面,惹得七姐咯咯直笑。

三太太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快跟了去。”

一群人去了五娘那里。

五娘正盘腿坐在临窗的炕前做针线。

七娘一见她就掩嘴笑起来,五娘抬头,板着脸,没有一点喜色。倒让七娘不好意思:“五姐,娘她们都在打牌,我们到你这里来歇歇脚。”

五娘勉强露了个笑容,叫了紫薇给她们上茶。

七娘和十一娘坐下,五爷和六爷却在屋里到处窜。

穗儿跟在身后,一会道“小心别把小姐桌上的笔筒给撞了下来”,一会儿道“小心别把小姐的花几撞翻了”,把五爷的脾气说出来了,抬脚就踹在了穗儿的胸口:“小娼妇的,你说谁呢?”

第六十五章

穗儿被踢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却不敢叫,强露了个笑脸:“奴婢该死!”

五爷见她认错,虽然有些消气,到底觉得没意思,拉了十一娘嚷道:“十一姐,我们去你屋里吧?你屋里还有窝丝糖没有?”

十一娘不喜欢五爷这种态度,小小年纪,出手就伤人。

她笑道:“我怕牙坏,早就不吃窝丝糖了。”

五爷听了很失望。

七娘也觉得没趣,笑着赶他:“我们姊妹说心里话,你们两个小子在这里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就叫了两人的乳娘和丫鬟们来,“把他们带出去玩去。”

六爷一向有点怕这个姐姐,听着期期艾艾地,五爷却是除了三老爷和三太太谁也不怕的,朝着七娘冷笑:“爷们的事你少管!”

“哎哟,你还算是个爷们?”七娘在家里最小,她刚出生没几天二老爷就中了举,她越长越大,二老爷的官路越走越顺,父母最为宠爱。也是个不怕事的。“你要是爷们,还踢女人。快出去,要不然,我去告诉三婶,看她不让你去蹲祠堂。”

“我们家祠堂在余杭!”五爷嘴里依旧不饶人,“你当爷是不懂事的孩子。”说着,还是领了弟弟退了下去。

七娘听着掩嘴而笑,转身却看见五娘和十一娘坐在那里不吭声。

“怎么了?”她笑着去穗儿那里,“快看看,有没有伤着?”

穗儿小声谢了,和灼桃去了一旁的耳房。

“五姐也太让着他了点。”七娘不由嗔道,“他这种人,就是柿子拣软得捏。”

十娘却在一旁冷冷地一笑:“这话也就七姐难说,要是我们,蹲祠堂的只怕就要换人了。”说得七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十一娘忙出来解围:“自从七姐跟着二婶回了燕京,我们很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趁着大家今天都在,不如来打叶子牌。”

七娘连声称好,十娘却撇了撇嘴,道:“没什么意思!”然后叫了丫鬟金莲和银瓶回了屋,“昨天一夜没睡好,补睡去。”气得七娘脸都白了,“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难怪不讨大伯母喜欢。”

那边五娘听了却是“哼”了一声,道:“人家是要嫁入公卿之家做夫人的,自然不用与我们这些人应酬。”不免有几份酸溜溜的味道。

七娘听着这话里有话,立刻凑了过去:“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有谁家来提亲?”

十一娘就朝着五娘递了个眼色,然后笑道:“我们可没有听说。七姐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五娘这才压了压火气,笑了笑。

七娘看着两人的神态:“你们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十一娘打了个马虎眼,叫冬青去拿叶子牌:“上次七姐赢了我二十文钱,今天可要小心点。”

七娘大笑,三人叫上紫薇,围着炕桌打了大半天的叶子牌。

吃完晚饭,送走了二房和三房,五娘突然来了。

“十一妹,我有话和你说。”

十一娘就遣了屋里的。

她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自认从来没有做过一桩让母亲心烦的事,怎么给我定了这样一门亲事。如若是落魄的士族,我也好想些。这钱公子分明就是个闾巷祚门的。这样的人家,眼界只有芝麻大小,自以为家里出了个举人就上了天,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眼里的富贵,和别人相比是寒酸,偏偏还不知道轻重…到时候,不做官,实在是有负母亲这番恩情;做了官,只怕是自己脚上的泥还没有洗干净,那些三姑六舅就又来打秋风了…”

十一娘倒了热茶听她唠叨,续了两、三杯茶。她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我反正就这样了。年纪轻的时候跟着他受苦,等年纪大了,他出人头地了,我也人老珠黄被人嫌了!”说着,她握了十一娘手:“十一妹,你一向宽容大度,待人真诚。我说一句话,你别见怪。你看今天五爷,踢了我丫鬟,我还要陪着笑脸。七妹却能把他赶走。为什么?不过因为我们是庶出的,在家里说不上话。想当初,母亲对我说,让我进京是帮着大姐照顾谆哥的,可你看,她转眼又把我许给了钱公子。”她望着十一娘,眼角微湿,“我们姊妹只有互相照应,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她是猜到了自己会嫁到永平侯府里去吧?和十娘相比,大太太明显要喜欢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大太太都不可能把十娘嫁到永平侯府去。两相比较,结果立现。所以这个时候来向自己解释当初的说法,挽回些颜面…

十一娘微微地笑:“我瞧着钱公子也挺好,你看我们四姐,二婶花了这样大的精力,也不过和五姐一样。”

五娘听着微微笑起来:“你真的这样想?”

十一娘点头,语气真诚:“人是好是坏要看以后。像母亲,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倒不是父亲做了多大的官,是说大爷孝顺又举业有成。”她是真的想打消五娘心中的不平。不管怎样,大家姐妹一场,能点拔她的时候就点拔一下,至于五娘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五娘果然是个聪明的,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她笑道:“你们后天要去忠勤伯府赏春吧?我看十妹在你那里搜刮了不少东西,我那里还有套青金石的头面,明天借了你戴去。压她一头再说。”说到最后,已语带愤然。

相比十娘,她更愿意自己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