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糕的歆姐儿看了也在一旁笑。

有小丫鬟进来:“夫人,大少爷和三少爷回来了!”

“快让进来,快让进来!”太夫人听了喜出望外,“不是说三月中旬才能到吗?怎么二月底就到了。”

五夫人笑道:“顺风顺水,就到得快些。”

她的话音刚落,徐嗣勤和徐嗣俭撩帘而入。

两个都穿着宝蓝色绛紫团花茧绸袍子。相比离开燕京时,十七岁的徐嗣勤壮实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几份沉稳。十四岁的徐嗣俭个子快赶上徐嗣勤,表情依旧很活泼,眸子依旧很灵活。

两人上前行了礼,徐嗣俭立刻跑太夫人面前拉了太夫人的衣袖:“祖母,您老人家身体可好?可想死我了!”

逗得太夫人哈哈大笑。

“谕哥儿也在燕京,这下子你们又可以上房掀瓦了。”

徐嗣勤站在一旁只是笑。徐嗣俭却一本正经地道:“我现在长大了,哪能做那样的事。要是二哥想上房掀瓦,我一定会好好劝二哥不要这么调皮的。”

屋里的人全笑翻。

徐嗣俭看见五夫人怀里一个粉装玉饰的小姑娘,知道是五叔的宝贝女儿,笑着指了歆姐儿笑道:“这是二妹妹吧?”

歆姐儿见了陌生人,早躲到了母亲的怀里偷偷打量。

五夫人见了就笑着吩咐歆姐儿:“快叫三哥!”

歆姐儿匆匆叫了一声“三哥”,就把头埋到了五夫人的怀里。

徐嗣俭看着好玩,拉了歆姐儿的手指头,指了徐嗣勤:“这是大哥!”

歆姐儿吓得把手缩到了母亲的怀里,埋着头不理他。

徐嗣勤见五夫人并不勉强她和自己打招呼,知道十分溺爱这个妹妹,忙喝斥弟弟:“这么大的人了,祖母面前还是没大没小的!”

徐嗣俭不以为然,望着哥哥呵呵地笑。

五夫人就哄着歆姐儿喊人。歆姐儿不肯抬头,闷闷地喊了一声“大哥”。

徐嗣勤不想让大人为难,笑着应了一声。

太夫人看着就指了小丫鬟端来的锦杌:“你们也坐下来说话!”

两兄弟坐下,丫鬟们上了茶点。太夫人问起三爷和三夫人来。

徐嗣勤一一做答。说三爷在山阳为官清廉,颇得百姓爱戴,和上峰的关系也处理的极好;三夫人开了个米铺,几年下来有亏也有盈,人却颇为辛苦,所以年前把铺子关了;甘老泉送他们回燕京,拿着徐令宜的名帖,一路上平安顺畅,提前到了燕京…

太夫人听着不住地点头,问他们:“见过你四叔了没有?”

徐嗣勤恭敬地道:“刚下马车就来给祖母问安,还没有见到四叔。”

按道理,他们应该先在外院给徐令宜问安,徐令宜会把对他们的安排告诉他们。他们再进内室给祖母和伯母、婶婶问安。可白总管说这些日子十一娘病了,徐令宜一直在内院。他们已不是三尺的孩童,又不知道十一娘得了什么病,不好直接去十一娘那里,就先来了太夫人这里。太夫人问起,又怕太夫人知道大白天的徐令宜就在十一娘处,徐嗣勤只有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也就是说,还没有见着!

孩子们回来的事,徐令宜对太夫人说过,也有安排,可这毕竟是男人们的事,太夫人不能越俎代庖,吩咐杜妈妈:“你陪着两位少爷去见侯爷!”对徐嗣勤、徐嗣俭两兄弟道,“既然回来了,也去跟你四叔、四婶问个安。等会到我这里来吃晚饭。”

两兄弟躬身应“是”,跟着杜妈妈去了十一娘那里。

徐令宜一动,靠着他而眠的十一娘就醒了。

“勤哥和俭哥回来了!”徐令宜抚了抚十一娘的额头,低声道,“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十一娘起身:“孩子们远道而来,我怎么着也要见一见。”

徐令宜表情犹豫。

十一娘笑道:“就坐在东次间,让孩子们给我见个礼就成了!”

徐令宜想了想,点了点头,待十一娘加了件小袄,把她抱到东次间大炕上坐了,这才去了厅堂。

琥珀几个上前帮十一娘梳了头。

徐嗣勤、徐嗣俭两兄弟进来给十一娘行礼。

“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十一娘笑着打量两兄弟,“两年不见,都变成大人了。”又望着徐嗣俭,“可惜你四弟和五弟都去了学堂,要不然,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两兄弟见十一娘倚在炕上的大迎枕上,虽然面带笑容,却难掩倦怠,都暗暗有些吃惊。徐嗣俭更是想着当初十一娘打趣他时的神采奕奕,顾不得客气,急声道:“四婶,您这是怎么了?”

十一娘不免有些尴尬,笑着说句“这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然后转移了话题,问起三爷和三夫人的事来。

徐嗣勤怕徐嗣俭又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瞪了徐嗣俭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和十一娘寒暄起来。

十一娘不免嘘唏。

徐嗣俭没什么变化,徐嗣勤却比从前精通世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了徐嗣谕的变化。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知道他们在山阳一切都好,太夫人那边又留了晚饭,十一娘就笑着端了茶。

“待会谆哥、诫哥下了学,再去看你们。”

兄弟俩也不好多留,起身告辞。

第四百零六章

徐嗣勤和徐嗣俭先在远香亭安顿好,然后去太夫人那里吃晚饭。

除了十一娘,所有的人都到了。

侄儿、兄弟见面,热闹了一番才散。

徐嗣勤、徐嗣俭两兄弟去了徐嗣谕处,几个半大的小子让外院的厨房帮着整了几个菜,摸了一坛金华酒,关起门来叙起契阔来。

徐嗣俭年纪轻,性子直,又是和胞兄、堂兄在一起,三下两下就被徐嗣勤和徐嗣谆给灌醉了。徐嗣勤叫了小禄子服侍他歇下,自己和徐嗣勤说起话来。

“你也别瞒着我,怎么突然想到回燕京?”徐嗣谕在乐安和同窗们闹惯了,早就练出一套躲酒、进酒的手段来,远非徐嗣勤、徐嗣俭这样一直生活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的人可比。

徐嗣勤已有些酒意,闻言苦笑。

“你也知道我娘,总想着百尺竿头,要进一步才行。结果把我爹的上峰给得罪了。我爹没有办法,只好把我们两兄弟送回燕京。”

“得罪最上峰?”徐嗣谕有些惊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嗣勤叹一口气:“商州知府有个女儿,和俭哥儿一样的年纪。想和我们家结亲。结果我娘嫌人家门第太低,没同意,而是看中了陕西学政家的女儿…”说到这时,他语气一顿,“陕西学政却嫌我们兄弟没有功名…”

徐嗣谕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沉吟道:“那也谈不上得罪啊!”

徐嗣勤有些尴尬:“我娘当时是托得陕西指挥使夫人去说的媒。谁知道那陕西学政十分地孤傲,一口就回绝了,让指挥使的夫人有些下不了台。回来和我娘说。我娘也有些气忿,就把商州知府要和我们家结亲,我们没同意的事说给了指挥使夫人说。不知怎地,这事传来传去,就传成了商州知府想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不管是我还是俭哥都成…”

徐嗣谕有些目瞪口呆:“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

“可不是!”徐嗣勤无奈地道,“爹为人宽厚,看到有些人家实在是交不起公粮赋税,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免了,所以这两年的公粮赋税都没有完成。那商州知府从来没说过什么。自从有了这样的传闻,爹连着两个月都被商州知府斥责。我来的时候,爹的考绩被评了个‘差’。”

徐嗣谕一时无语,只好帮徐嗣勤斟了杯酒。

屋子里静悄悄的。

徐嗣勤连饮两杯。突然道:“娴姐儿…她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徐嗣谕眼神一黯,“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去了乐安…”说着,端起杯盅喝了一大口,低声道,“母亲应该知道吧?听说她和甘家的太夫人走得很近!”

徐嗣勤没有做声,良久,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对了,你母亲得了什么病?”转移了话题。

“没得病!”徐嗣谕垂了眼睑,喃喃地道,“是有喜了。”

“啊!”徐嗣勤有些意外,见徐嗣谕表情有些苦涩,笑着帮徐嗣谕斟了杯酒,“喂,你上次不是写信告诉我,你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怎样考取功名,四叔看在你刻苦用功的份上,也会给秦姨娘留两份体面,你就无所遗憾了。怎么?难道说的是讳心之话不成?”

徐嗣谕听着就瞪了徐嗣勤一眼:“我和你,难道还说那讳心之话不成?”

“那你有什么好在意的!”徐嗣勤笑道,“就算四婶婶生上十个八个的,与你何干?”

“我本来就没有再意!”徐嗣谕辩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在意了?”

“既然如此,”徐嗣勤道,“那你急什么?”

徐嗣谕哑言,嘴角翕翕,半晌才道:“是你总误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