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鞋呢?”十一娘微微蹙了眉,“前头下了雨的。听茶香说,当时黑影是突然窜出来的,那肯定没有穿木履。旁边树下又全是青苔,鞋上怎么也会沾些泥土、青苔之类的东西。”

“查过了。”徐令宜道,“两人都说穿了木履出去的,而且她们的鞋底虽然都有些湿,却也干干净净,没什么泥土之类的。”

“这样说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雁容?”十一娘的脸色有些沉重起来。

“我也知道,如果是雁容,那面具丢哪里不好,何必要带回来?”徐令宜神色冷峻,“所以我让查检的人都散了,只留临波和照影在厢房看守被拘了起来的雁容,又让小五到事发的地方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东西,我自己则回了这边。”

欲擒故纵。

这样一来,那个人也许会放松戒备,露出马脚来。

“这样说来,侯爷让临波和照影把雁容拘了起来?”

冬红点头,低声道:“何止这样。侯爷也回了太夫人处。”

文姨娘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如果徐嗣谆被吓傻了,这件事又算在了十一娘的头上,十一娘一时想不开怒火攻心小产了,这府里只怕就是徐嗣谕的天下了!

想到这是里,她不由紧紧地抿了抿嘴。

难道要她在秦氏手下讨生活不成?

文姨娘的表情又丰富了些。

她吩咐冬红:“你去给我找枚钱币来,我要抛单、双。”

半夜三更的,好不容易那些看守的人都散了,姨娘不想着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却要抛单、双。

她一面在心里嘀咕着,一面去拿了枚钱币来。

文姨娘双手合十,把钱币夹在中间,念叨着“如果是双,我就说了。如果是单,那就是让我别说”,把钱丢在了炕桌上。

是单!

“这次不算,再来!”她说着,拿起钱币来又抛了一次。

是双!

她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姨娘却是大大地长了一个哈欠:“总算是走了!”然后坐在了床边,“我看明天大家的眼圈估计都是青的了。”

翠儿并没有觉得这话有趣,她蹲下去给秦姨娘脱鞋,心里却盘算着别一桩来。

“姨娘,”她有点担心,“这件事应该就这样完了吧?他们也不会再找您去单独问话了吧?”

“那当然。”秦姨娘笑,“既查到了雁容身上,再往下查,只会把夫人挖出来。以侯爷的性格,定会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这事给结了。”

“那四少爷…”

“谁让他运气不好!”秦姨娘有些不以为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翠儿还是有点不相信。

“你进府才几年。”秦姨娘嗤笑道,“快睡吧!以后在府里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翠儿就“是”,服侍秦姨娘歇下。

乔莲房早歇了,只是被这么一早,把磕睡劲吵过去了,反而不太想睡了。她正和绣橼说着与此毫不相干的话:“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些日子许妈妈正调教小丫鬟,到时候你去挑一个。就当是你在我身边服侍我一样。”

绣橼眼角有些湿,道:“姨娘,要不,我也留在徐府吧!好歹有个照应的人!”

“不用。”乔莲房态度很坚决,“你嫁到了徐家,是生是死,由不得我们。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嫁出去。”

绣橼没有做声,轻轻地翻了个身。

杨氏则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如果这件事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十一娘,徐令宜会怎么做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应该更重视子嗣吧?

这样公然地害永平侯府的世子爷,不管在颜面上,还是在心里,都应该从严处置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总觉得有点不劲,好像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忽视了又十分重要的。

“那侯爷先歇了?还是等五爷的消息了?”十一娘问徐令宜。

“还是等小五的消息吧!”徐令宜沉吟道,“一场雨接着一场雨,今天晚上不好好查查,明天早上起来,只怕会被雨水冲洗了。”又道,“你早些歇了吧!别陪着我熬夜了。”

十一娘顾着肚子里的那个,刚应了一声,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夫人,文姨娘屋里的冬红求见!”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这个时候,派了个丫鬟过来!

徐令宜和十一娘都有些意外。

十一娘想到文姨娘也是正屋的一份子,心中微动,吩咐小丫鬟:“让她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领了冬红进来。

“侯爷,夫人。”她战战兢兢,眼睛只往徐令宜身上睃,一副害怕的样子十一娘笑望了徐令宜一眼,招了冬红:“来,到我身边来。”

冬红如临深渊般地走到了十一娘的跟前“文姨娘可是让你来见我!”十一娘亲切地携了她的手。

冬红忙不迭地点头,眼睛又朝着徐令宜飘过去。

徐令宜哪里还不明白。咳了一声,去了东次间。

冬红见屋里只有她和十一娘,心中大定,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忙附在十一娘的耳边道:“姨娘说,让我只告诉夫人。前些日子,秦姨娘让她帮着兑了很多金子,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百多两的样子。也不知道秦姨娘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十一娘微愣,见冬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忙露出个笑脸:“你去回文姨娘,说我知道了。”

冬红如释重负,笑着给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徐令宜进来。

十一娘把冬红的话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一听,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秦氏?”

“嗯!”十一娘沉吟道,“文姨娘一向八面玲陇,这个时候递了这样的口讯过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徐令宜微微颔首,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守在门外的小丫鬟刚喊了一句“五爷”,帘子一撩,徐令宽闯了进来。

他头上、身上湿漉漉的,脸色铁青,进门就喊了一声“四哥”,嘴角微翕,正欲说什么,拾头看见十一娘,嘴一抿,把话给咽了下去,然后表情微顿,放缓了声音,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嫂”。

“五爷!”十一娘笑着和她打招呼,吩咐琥珀上茶。

徐令宽望着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焦虑,显然有要紧的话跟徐令宜说。

“我去吩咐小丫鬟给五爷打盆热水来擦擦脸!”十一娘闻音知雅,找了个借口去了东次间。

她刚站定,就听见里面“咣当”一声,发出掷瓷的声响。

“你说什么!”徐令宜低沉的声音浓得如密布的乌云般,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那种被其顶压的抑制。

十一娘心中一颤,侧耳倾听,却只听到徐令宽一阵合量糊不清音节。

琥珀巳领着小丫鬟打了热水进来。

十一娘示意她不要进去,两在东次间里待。

眼看着铜盆里腾腾的热气渐渐散去,帘子轻垂,屋子里还没有动静。

十一娘心中暗急,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徐令宽到底发现了些什么呢?竟然能让一向冷静的徐令宜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证据是对雁容不利呢?还是对秦姨娘不利呢?或者,又有了新的发现?还有文姨娘,急巴巴地让冬红给自己递了这样一句话,她是不是在提醒自己,要重点注意秦姨娘呢?文姨娘到底又发现了些什么呢?如果自己去问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和盘托出…这件事要真是秦姨娘做的,她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她想到之前佟姨娘的死,想到徐令宜抱着她说的那句“我久碧玉”的话,想到秋罗的死,想到秋罗儿子的死,甚至想到了元娘的死…从前,她觉只要自己不好奇去翻动那些发黄的记忆,这些事就会随着时候的推移慢慢地湮灭。可现在,如冥冥好像有一条线,把前尘后事串在一起,让人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了。

思忖间,帘子唰地一声被撩开。神色端凝的徐令宜和徐令宽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侯爷!”十一娘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中露出几份担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