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惊,用比平常略高的声调喊着“四少爷”,把太夫人、二夫人和十一娘都吸引了过去。

徐嗣谆果如二夫人所说的,渐渐醒了过来,乳娘抱着他不停地安慰着他。

或者是自婴孩时就藏在心底深处的温暖记忆,他被乳娘抱着,神志虽然还迷糊着,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使劲的挣扎,刘太医看着心中一松:“不要紧,不要紧。有贴身的人陪着,渐渐就会好了。”然后开了些安神的药,告诉乳娘一个偏方,让乳娘在午正时分用大拇指搓徐嗣谆左、右手的食指靠近大拇指的地方一百二十八下,“帮四少爷行气。”

乳娘很认真地跟刘医正学了。

太夫人就进了暖阁和十一娘说话:“我看,快点把家里的事理一理,请济宁来帮着安安神,做做法才好。”

巫蛊这事干系太大了,不把这个事理顺了,要是被外人看出些什么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侯爷一回来我就商量他。”这件事是徐令宜经的手,现在进展到了一个什么情况,是个什么状况,十一娘还真不好说。

太夫人想到徐令宜此刻还不见踪影,不免有些嗔怒:“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一大瘫子的事等着他呢!”

十一娘不好回答,正想安慰太夫人几句,一旁的二夫人已低声道:“多半是处理朱道婆的事了──这件事,可不好假手与人。”

太夫人听了神色微霁,十一娘却是心中一阵乱跳。

这件事,不知道怎样才算完结…

徐令宜很晚才回来。

他神色自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十一娘忍不住询问:“侯爷,见到朱道婆了?”

徐令宜没有否认,低声道:“你放心,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轻轻抚了抚她的腹部:“今天有没有吵你?”

十一娘明白这种手段是必须的,可心里还是有几份嘘唏。见徐令宜转移了话题,干脆顺着把心里的那点感慨抛到了脑后。

“算是很乖的了。”她笑道,“只是在吃午饭的时候调皮了一下。”

“哦!”徐令宜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十一娘笑道:“娘怕我闻不得鱼腥味,特意吩咐不让做鱼,做了盘新鲜上市的凉拌千金菜,平时我也很喜欢吃的,谁知道今天闻了却特别的不舒服。”

徐令宜听了笑起来。

十一娘就趁机和他说起徐嗣谆来:“…刘医正说,会慢慢好起来的。”然后说到徐嗣谕,“照二嫂的意思,还是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地告诉谕哥儿的好…”把二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徐令宜听。

徐令宜沉思了半晌,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十一娘沉吟道,“与其写封信去,不如让谕哥儿回来一趟。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商量。”

徐令宜微微颌首:“那就让他回来一趟。也正好让他和秦氏见上一面。”

第四百三十章

一句“那就让他回来一趟。也正好让他和秦氏见上一面”,让十一娘心惊。

她不由喃喃地喊了一声“侯爷”,再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徐令宜面沉如水,放在膝上的手已紧紧地攥成了拳。

这真不是个好话题。

十一娘岔开了话题:“您走后,易姨娘闹着要见您。”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听了冷冷一笑:“不外是说些辩解的话。可说一千,道一万,她把朱道婆引见给了秦氏,知道秦氏在干什么还想办法阻止,看她做出这种对徐府极为不利之事,已是罪不可赦。说什么地没有用”又道,“要不是我需要她帮着转移一下大家的视线,早就把她处置了。还等到今天”说着,他眼眉间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看了沉吟道:“侯爷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徐令宜想了想,低声道:“明天早上,你回去换件衣裳。几位姨娘见了,估计都会来给你问安,问谆哥的情况。你不防给几个姨娘找点事做,别让她们乱窜。”

这样也免得卷到这件事里去。

“侯爷放心。”她沉声道,“妾身省得。”

徐令宜点头。

十一娘一向明白他的心思。如果不是这件事把她给扯了进去,如果不是她怀着身孕,有些事,他早就交给她办了。

“至于秦氏那里,”徐令宜徐徐地道,“她做过什么,她心里最清楚。她在我身边服侍了这些年,我的脾气、性情她也能猜到几份。我要是说她几句,待我脾气过了,这件事也就算了。我要是一句话都不说了,这件事只怕就不那么容易过去。可平日我看在谕哥的份上,对她多有忍耐,她心里只怕还存着一份念想。这样把她晾一天还好说,如果晾得时间长了,她只情急之下,只怕会乱嚷嚷。”他说着,语气微顿,“现在府里都在传,把谆哥儿吓着的是易姨娘。我看,你见到她,不防以她和易姨娘交好为借口,好好地落她交友不慎…人就是这样的,以为有一线生机,就不会轻易放弃。先稳她几天。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再说。”又道,“她身边是不是有个叫翠儿的贴身丫鬟,你给这个贴身的丫鬟递个音吧。事完了,我会把她家里人送到江南的田庄去。”

这样说来,翠儿是肯定留不住了。

十一娘凛然:“妾身明白了。我会见机行事的。”

徐令宜满意地微微颌首,问起琥珀来:“…定在了什么时候?”

十一娘毛骨悚然。

难道琥珀也…

“侯爷有什么吩咐?”语气里隐隐含着几份警戒。

徐令宜正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低声道:“把琥珀早点嫁了吧!还有那个秋红。待她嫁了,小一点的雁容、绿云也都可以配了出去。到时候你身边的人该换的就换了吧!”

十一娘松一口气。

好在雁容早和曹安有了婚约,到时候暗示曹家早点来提亲,也不算突兀。

她轻轻点头:“妾身这两天就把婚期定下来。”

正说着,琥珀隔着帘子低声道:“侯爷,夫人,奴婢打了洗脸水来了。”

十一娘不知道徐令宜交待完了没有,看了他一眼。徐令宜微微点了点头,十一娘这才喊了琥珀进来。

在这边洗了手,净了脸,徐令宜去了徐嗣谆那边,十一娘尾随其后。

徐嗣谆睡着了。屋里并没有点安眠香。乳娘在炕边守着徐嗣谆。太夫人和二夫人则并肩坐在一旁的太师边悄声说着话。

看见徐令宜进来,二夫人忙站了起来。

“谆哥没事!”太夫人道,“下午睡得还算安稳。”

徐令宜轻轻“嗯”了一声,走到炕边凝神徐嗣谆,眼底流露出几份淡淡的悲凉。

“既然谆哥儿应了长春道长的‘无妄’之说,我看,不如就把长春道长请来帮着做几场法事好了!”

屋里的人俱感惊讶。二夫人已目赞赏:“侯爷主意好我看,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去请长春道长来做法。”又对太夫人道,“娘,您看,我们要不要到庙里去拜拜菩萨?”

“去。”徐令宜的话提醒了太夫人,“怎么不去不仅要去,还要悄悄地去!”

第二天一大早,徐令宜先派了赵管事去乐安接徐嗣谕,然后去了外院,和白总管商量着怎样请长春道长,怎样安排太夫人、十一娘等人去慈源寺上香的事。十一娘则回了正屋。

琥珀服侍她更衣,趁机低声道:“昨天中午,我差了小丫鬟去打探易姨娘那边的动静,结果发现三房那边的丫鬟、婆子全都不见了。”

“全部?”十一娘的动作僵了僵。

琥珀点头。

文姨娘一直注意着事态的发展,听说十一娘回来,第一个来问安。

“四少爷怎样了?”

十一娘没瞒她:“现在还昏迷不醒。不过,不用点安眠香了,在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文姨娘松了口气。

十一娘趁机和她商量秋红的事:“我想,要是过几天谆哥儿还不好,不如办几场喜事。你那边,也正好添几个人。”

文姨娘可能是最了解内幕的了。听了立刻点头:“我这就和那边商量,下午就回夫人的信。”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杨氏和乔莲房一前一后的来了。

知道徐嗣谆情况堪忧,杨氏抹着眼角:“四少爷那样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这样的事。”

乔莲房没有做声,坐在一旁喝茶。

秦姨娘战战兢兢地过来了。

十一娘就把徐嗣谆还病着的事说了:“…太夫人年纪大了,我这几天会在太夫人那边照顾谕哥儿,院子里有什么事,你们就问文姨娘吧!”

几位姨娘面面相觑,文姨娘突然被委以重任,很是意外:“夫人…”

十一娘一个眼神阻止了她。

文姨娘突然坦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