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田妈妈说,夫人刚刚睡着了!”
徐令宜心中一松,表情又缓和了几分。
十一娘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疼痛好像没有尽头,一波接着一波,让她筋疲力尽。
她皱了皱眉,喊琥珀。
声线有些嘶哑。
琥珀忙坐到了床边:“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等会,你记让稳婆用烧刀子把剪刀擦几遍…”
田妈妈说,要让夫人好好休息,免得生产时候没有了力气。
“夫人放心。”没等十一娘说完,琥珀已经接了话茬,“您说的,我都记得。要用烧刀子擦剪刀,所有的帕子都放到水里煮开,稳婆给您检查的时候要用盐水洗手…”
她不放心,一夜没睡,一直守着十一娘,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十一娘点头,不再说话,嘴唇却紧紧地抿了起来。
琥珀知道她又开始痛起来,和她说着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太夫人一直在正屋的暖阁,五夫人吃过早饭也来了。听秋雨说,书房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歇灯。昨天晚上,杨姨娘专程来看您。遇到了侯爷,听说您歇下了,就走了…还有文姨娘,今一早又派了小丫鬟来问…”
十一娘尽量忽视着身体的不适,听琥珀说些家长里短的。
“杜妈妈昨晚在这里照顾我,太夫人又歇在我屋里,那谆哥和诫哥谁在管?”
“昨天晚上,五爷把四少爷接到了自己屋里。五少爷那边有南勇媳妇帮着照看。”
十一娘在心底叹了口气。
稳婆陪着笑脸走了过来:“管青家的,我来看看夫人。”
琥珀站起身来,把地方让给了稳婆。
就听见那稳婆惊呼一声:“羊水破了!”隐隐含着几份惊慌。
第四百五十五章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琥珀已急声道:“那是好还是不好?”
“没事,没事!”稳婆笑道,“是快要生了!”
十一娘却觉得稳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勉强,正想仔细问问,就见另一个稳婆快步走了过来:“羊水破了?”
神色很平常,就像在问吃过饭了没有。
万妈妈也围了过来。
那稳婆却向两人使了个眼色,笑道:“快要生了,快要生了!”
十一娘看见万妈妈和后来的稳婆神色微微一愣,沉默下来。
她心中警铃大响。
那稳婆已道:“夫人再忍忍,很快就要生了。”说着,转身和万妈妈商量,“您看,要不要把宫里来的两位请进来,再烧些热水?”
万妈妈忙道:“那是自然。”吩咐小丫鬟烧开水,转身叫了宫里的两位稳婆进来。
太夫人请的两位稳婆就站在门口和宫里来的两位稳婆说了几句话,宫里来的稳婆这才上前给十一娘检查了一下。
她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走过去和另外三位稳婆、万妈妈小声说了两句。
十一娘心里已经很肯定事情有些不妥当,偏偏听不清楚几个人在说什么,吩咐琥珀:“请万妈妈过来说话。”
琥珀也感觉到了异样,立刻起身去叫了万妈妈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十一娘想用一种冷静而理智的声音说话,谁知道说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万妈妈笑道:“没事,没事…”
如果真的没事,万妈妈肯定是欢天喜地跑出去告诉太夫人她要生了,又怎么会像现在似的,几个人神色忐忑地凑到一起耳语。
十一娘心里凉飕飕的:“万妈妈,我要听实话。你不说,等会我也会知道。你告诉我了,我至少知道等会该做些什么。”
生死关头,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万妈妈想了想,但不得不承认十一娘说的有道理。
她低声道:“夫人,真的没什么。只是羊水破得有点早。可能到时候您要吃点苦头。”
吃苦头?生孩子,怎样才叫吃苦头?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沉声道:“是不是难产?”
万妈妈表情有些讪讪然:“那也不一定。如果生的快,羊水早一点破,晚一点破,都没有什么大碍。”
可如果生的晚呢?
十一娘闭上了眼睛,身下湿漉漉的感觉更明显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几个稳婆都支着耳朵听着,见她不哭不闹,神色镇定,都不由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稳婆更是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十一娘疼得已经麻木了,她甚至没办法感觉到下身的情况。
几个稳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琥珀站在床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在十一娘有限的认知里,孩子能在母亲体内存活,靠的就是羊水。如果羊水没了…
她问稳婆:“还没有生产的迹象吗?”
几个稳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一个强露了笑脸,道:“夫人别急,快了,快了!”
毫无征兆,十一娘的眼泪如雨般落了下来。
她是不是要死了?
就像上一次,一次次的手术,一次次的化疗,让她头脑清晰地经历着死亡。
从前的痛苦,难道又要重来一遍?
她会再次穿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在陌生的空间里重新经历世间的悲欢离合,荣辱得失?
一时间,她如同回到了童年。
衣香鬓影的大厅,琥珀色的香槟,塔夫绸的舞裙,男人窃窃的私语,女人掩扇而笑…她穿着雪纺纱的公主裙,小小的身影从大厅的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绕到这边,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像个过客。
是,她是个过客。
没有爱人,没有家庭,没有孩子…上一世的她,如水过无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思忖间,她的手碰到了高高凸起的肚子。
不,不,不。这一世,她还有个孩子。
她可以死去,却不能让这个在她身体里慢慢孕育长大的孩子跟她一起殒灭。
“侯爷呢?”十一娘听见自己哽咽着问万妈妈,“我要见侯爷!”
在她所认识的人里,只有这个人,能保护这个孩子不受伤害!
屋里的人面有难色。
产室是污秽之地,男人进来,是要染霉运的。
“夫人,”万妈妈硬着头皮笑道,“侯爷就在书房,您有什么事,我去帮您传一声就是了!”
“我要见他!”一向温和的十一娘此时态度坚决,“你去跟他说,我要见他!”
万妈妈站在一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求助似地朝琥珀望去。
琥珀望着满脸是泪的十一娘,咬了咬牙:“夫人,我去叫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