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心中大怒。

这个安成公主,说话怎么这么不搭调。先不说两人是表姐弟,只有那些家贫之人才会给孩子订娃娃亲。要知道,古代婴儿的存活率都很底,婚订的太早,女方夭折,男方不免背上克妻的名声;如果男方夭折,女方是守节好还是改嫁好…略有些家底的人都会在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说亲,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通常已有了个雏形,男女双方也好量媒说媒。

她飞快地睃了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神色温和,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却没有答话。

看样子,也不喜欢安成公主的话。

她又朝身边的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低头喝茶,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十一娘松了口气。

她希望儿子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他长大了喜欢大公主要去做驸马,她是不会反对的。所有的提前必须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嘴角微翕,正准备说几句俏皮话把这事揭过,已有人抢在她前面道:“我看,安成公主得了乘龙快婿之后,但凡看着一对金童玉女就想着要撮合撮合。”说着,大笑了两声,问道,“说起来,你们家盛萍成亲也三、四个月了,可有梦熊之喜?”

十一娘望过去。

说话的是任昆之母常宁公主。

安成公主听着眉宇间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傲然:“霁儿为国分忧,成亲没几天就回了福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宁公主没等安成公主说完就插嘴道,“他们少年夫妻,一个在燕京,一个在福建…虽说李家的规矩是不纳妾,可你做岳母的,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孩子留在身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你还是早点送盛萍去福建的好。”说着,目光一转,道,“莫非是李夫人要媳妇在身边立规矩,所以不愿意送媳妇送福建?”

大周律令,从三品以上的武将家眷才会留在燕京。

这屋里坐的全是皇亲国戚、公卿贵胄,官员的妻子都在殿外。

有人听了笑道:“安成,要是你不好说。今天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我们叫了李夫人来帮你劝劝。你看如何?”

没待安成公主说话,立刻有人同仇敌忾地道:“是啊!虽然说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是应该,可我们盛萍一不是长媳,二来还有县主的封诰,三来年纪夫妇新婚燕尔…李夫人也太不通人情了!”

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的婆,说别人的家闲话看戏不怕台高。如一石激起千层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而投石头的常宁公主却坐锦杌上笑盈盈地望着屋里的人,作壁上观,退出了八卦的圈子。

十一娘看着心中一动。

这位常宁公主能得皇上的喜欢,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母曾经抚育过皇上的原因吧!

之后的发展就有点戏剧性了。

皇后娘娘宣了李夫人进来问话。

李夫人连声解释,说自己绝没有这个意思。是因为福建不安稳,怕县主去了生活不习惯,所以才留在燕京的。

安成公主也不停地解释,不是李夫人要把媳妇留在身边,而是她怕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让李夫人留女儿在身边教导两年。

正说的热闹,黄姑姑进来禀告,说太子妃那边都准备好了。

大家簇拥着皇后娘娘往芳姐儿那边去。

路上,安成公主沉着脸,显得很不高兴;李夫人则端庄穆然地走在外命妇的行列里,看也没看安成公主一眼。

十一娘觉得有些好笑。

眉目流转间看见扶着福成公主的周夫人。

两人在殿外等待皇后娘娘召见时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进了殿,就一直沉默到现在。

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她想了想,找了个机会拉了拉周夫人的衣袖。

第五百零六章

周夫人知道十一娘有话对她说,并不回头,不动声色,待大家丢洗三礼的时候才趁着热闹站在了十一娘的身边。

十一娘悄声把徐令宜和皇后娘娘的意思都说了。周夫人表情明显的忪懈了很多。待从从芳姐儿那里出来时,福成公主甚至朝着十一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做声的太夫人眼底就有了深深的笑意。

她拍了拍十一娘搀扶着自己的手,和五夫人、黄夫人说说笑笑去了偏殿。

回到荷花里,已是下午酉初,来迎接她们的不仅有徐令宜,还有罗振兴。

“大哥!”十一娘高兴极了。

罗振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冲着妹妹点了点头,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可把您给盼来了!”五夫人笑着和罗振兴打招呼,“四嫂天天在家里念叨着您怎么还没有来呢!”

太夫人也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让太夫人、县主、妹妹挂念了!”罗振兴笑着回着太夫人的话,却像解释什么似的,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比原定的时候晚了大半个月启程。”

太夫人、五夫人看着不好多问。站在垂花门前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夫人一面往里走,一面笑着和罗振兴家常:“平平安安地到了就好。让老四给你接风,你等会可要好好喝两盅。”又问,“家里还好吧?听说你媳妇怀了身孕,怎样?她还好吧?”

“托您的福。”罗振兴恭敬地道,“家里都挺好的。内人身边有五姨娘照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六姨娘来燕京后一直没有回去。

十一娘想着五姨娘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道罗振兴说的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

一行人在太夫人那里略坐了一会,太夫人见一个兄妹重逢,一个怀着身孕,也不留媳妇在身边服侍,端茶送了客。

五夫人回了自己屋里,十一娘则和徐令宜一起陪着罗振兴到书房坐了。

没等十一娘开口,罗振兴主动道:“你别担心。家里没什么事。是原先和我们家一起做茶叶生意的那个富商,突然携家带口到杭州来,求我帮他在杭州落藉。”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跳:“福建的形势很糟糕吗?”

这种事,不是女人应该关心的事。

罗振兴不由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却道:“比我们想像的都要糟糕。福建那边报喜不报忧。大安村被屠之事是掩盖不了,这才报上来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

“也就是,李总兵在那里,并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福建的局势渐渐得到了控制。”十一娘沉吟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霁的军功…

她隐隐有种不好感觉。

徐令宜“嗯”了一声,侧身和罗振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写信给云飞。你把那茶商的事好好和我说说。”

十一娘正想支了耳朵听听,却看见罗振兴又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忙站了起来:“妾身去给侯爷和哥哥倒杯茶来!”

徐令宜不以为意:“让小丫鬟去倒吧!你要是不耐烦听这些,就回屋歇会!”

谨哥儿越来越沉手,十一娘却常常抱着,偏偏谨哥儿又不是个安分的,他总担心十一娘把谨哥儿一时力竭把谨哥儿落在了地上。

“妾身知道了!”十一娘笑了笑,还是起身回避了。

罗振兴很是震惊。

翰林院的人说起徐令宜,都说他虽然内敛寡言,却机智过人,行事谨密。没想到…却任十一娘在一旁听他们谈论朝廷大事。

他低头喝茶,掩饰着自己的表情,目光却忍不住朝十一娘瞥了瞥。

她侧着身子,正吩咐小丫鬟什么。

纤细的身子如杨柳般婀娜多姿,面孔粉白,如刚绽的玉兰花,这样清丽的人,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潋艳来,让人看了不由惊艳。

罗振兴不禁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正说在说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总兵善于揣摩上意,却曲解了皇上的意识。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的,是能帮他镇守福建的帅才,他屡次和区家在小事上纠结,眼孔还是小了些”并没有多看十一娘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罗振兴暗暗松了口气。忙敛了心思和徐令宜说话:“却是本末倒置了!”

十一娘听着走了出去,让小丫鬟吩咐小厨房的吴妈妈给两人治办酒宴。自己回屋梳洗一番,换了家常穿的夹衫休息了一会。

再醒来,已是晚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