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正抱着谨哥儿立在院子中间,徐嗣诫则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三个望过来。谨哥儿立刻挣扎着下地朝父母跑去:“爹爹,娘!”

徐令宜怕他跌倒,忙上前抱了儿子:“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谨哥儿嘟了嘴,大大的凤眼噙满了泪水,十分委屈地望着十一娘:“娘,讲故事!”

那边徐嗣诫已上前给两人行了礼,道:“六弟非要母亲讲故事不可。我们就陪着他到院子里等门了。”

肯定是谨哥儿吵闹不休,徐嗣诫在哄他。

十一娘揽了揽徐嗣诫的肩膀:“你明天还要去学堂,快去睡吧!”

徐嗣诫笑着行礼退了下去。

徐令宜抱着谨哥儿进了屋,晚上睡在两人的中间,听十一娘讲《嫦娥奔月》的故事给他听。

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徐令宜不禁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小时候你让他跟你睡他不干。现在大了,反跟着我们睡起来。”

十一娘笑着吹了灯:“小时候不懂事嘛现在大了,自然想黏着父母了…”说话间,就感觉有双手不安份地伸了过来。

她忙捉了那手:“不行,有孩子…”声音低低的,略带几份羞赧。

徐令宜翻身,贴着十一娘躺下:“天气越来越热,谨哥儿怕热,让他睡里面!”

“借口!”十一娘拨开他的手。

徐令宜反问:“我还用得着找借口?”

十一娘忍俊不禁笑起来。

徐令宜低声吩咐她:“明天早点哄谨哥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夫人来给太夫人请安,可太夫人和二夫人天没有亮就去了钦天监。

十一娘陪她在花厅里坐了。

相比昨天,她的神色显得非常憔悴,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十一娘看着她情况很不对劲,让杏娇陪她回屋歇歇:“…那边一直有人收拾,换床干净的被褥就行了。”

三夫人没有拒绝她的提前,由竺香服侍着,和杏娇一起回了她从前住的院子。

十一娘则留了来给她问安的徐嗣谕:“昨天,方探花来拜访你父亲…”她把方冀的来意告诉了徐令宜嗣,“你父亲是长辈,有些话不好问。他这两天肯定忙着拜会师府和同科,你帮我跑一趟刘侍郎的院子,请方探花过来说几句话。”

徐嗣谕满脸错愕,半晌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忍不住问他:“那大哥怎么说?”

绝不休妻!

虽然表现的态度,对妻子也有了个交待,却违背了母亲的意愿。

十一娘觉得这话不应该由自己告诉徐嗣谕:“你也抽空去看看勤哥儿了,劝劝他。”

徐嗣谕应声而去,宋妈妈走了进来。

“夫人,我听到个不好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和十一娘耳语,“杏娇说,三爷今天一大早,突然从山阳回来了。还把随身的官服、官轿都带了回来。”

难怪三夫人来的有点晚。

瞧这样子,只怕事情有些不妙──要是升了官,三爷、三夫人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的如果没有升官,把代表身份的官服、官轿都带了回来…难道不用去了?

想到这些,十一娘不由冒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真的是辞了职,难道这样躲在三井胡同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十一娘吩咐宋妈妈:“宫里有新上市的樱桃和白桃赏过来。你等会一样带一点,去看看大少奶奶。然后注意一下,看三爷在不在屋里。”

宋妈妈满脸的惊讶,好半天才合拢嘴,应了声“是”。

可没过两盏茶的功夫,宋妈妈折了回来:“夫人,侯爷和三爷正在外书房里说话呢!”

这样说来,倒是自己冤枉三爷了。

“你去看看,想办法打听一下三爷为什么回来燕京!”

宋妈妈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一个人歪在炕上想了半天的心思。

宋妈妈神色有些慌张地一路小跑进了正院。

“夫人,我打听清楚了。”她匆匆地道,“说是三爷借钱给别人,被人弹劾。上峰看在侯爷和姜先生的份上,让三爷自请辞职。三爷就辞职回来了!”

发高利贷被人告发了!

十一娘觉得三爷一向谨慎,决不会去做这种有影响他声誉、有可能让他丢官的事。

她想到了三夫人…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三夫人那里探个口风,太夫人和二夫人回来了。

十一娘忙通知三夫人,两人一起去垂花门前迎接。

太夫人看见三夫人,淡淡地说了声“过来了”。

三夫人忙上前要去扶太夫人上青帷小油车,太夫人却把手搭在了二夫人的肩膀上,由二夫人服侍着上了车。

第五百四十七章

“你心角疼好些了没有?”太夫人端了十一娘捧上的热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好多了,好多了!”三夫人忙笑着脸儿走了过去,“本应该早点来给您问安的,可怕您担心,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夫人挥手打断:“山阳离这里千里迢迢,你也是坐三望四的人了。一路奔波,身体抱恙,想多歇几天再来见婆婆,也是人之常情。”然后问道,“大少奶奶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语气十分的柔和。

三夫人和十一娘俱是一愣。

十一娘知道太夫人和二夫人去钦天监给方氏和徐嗣勤合八字了。

除非遇到个二愣子,不然,钦天监的人也许不会把对成了亲的夫妻八字算得很好,但也不会算得相生相克。要不,她也不敢出这样的主意了。可看太夫人的样子,分明对方氏很满意的样子。难道钦天监的人给小俩口算出来的八字十分匹配不成?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却看见站在太夫人一旁的二夫人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十一娘听说太夫人让二夫人陪她老人家去钦天监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种期待。

以这个社会眼光,二夫人有些离经叛道,又是孀居,应该对方氏所谓“克夫”的传言不以为然才是。而且她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听说在研究星象学。有她陪着去,以她的学识,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把不利的局面变成有利形势。现在看来,二夫人显然是帮了方氏一把。

只是她站在太夫人跟前,不敢跟二夫人眉来眼去。正襟站在那里,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

二夫人看着挑了挑眉角,不再看十一娘。

三夫人却是在心里嘀咕。

难道昨天晚上回来的太晚,太夫人一早就有事出了门,十一娘还来不及跟太夫人说起这件事?

她朝十一娘望去。

就看见十一娘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难道是方氏那狐媚子天天来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年纪大了,喜欢听年轻人的花言巧语,方氏又手面大方的打赏太夫人身边的人,有谁在太夫人面前说了什么,太夫人有些糊涂了,只记得方氏的好,不记得方氏的坏,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要真是这样,那可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三夫人咬了咬牙。道:“娘,我让她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这次回来…”

太夫人摆了摆手,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我虽然是你婆婆,却一向不管你们房里的事。就是怕那些管事的妈妈、贴身的大丫鬟看着我打了你们的脸,逢高踩低,让你们没脸。要知道,主母就是主母,这仆妇就是仆妇,我不给脸你们,是因为我是你婆婆,怎么也轮不到那些人来给脸色你们看。大少奶奶做的不对,你做婆婆的关起门来教训就是。多的,就不要说了。这旁边还站着你的妯娌。你怎么也要给你媳妇在长辈面前留两分体面”又道,“你既然身体不太好,家里又有一堆的琐事,这几天你就不用来给我问安了。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了再说。”然后笑着望了二夫人,调侃道,“也免得被人说我是恶婆婆──媳妇病了还要到我面前来立规矩!”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面露急色,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二夫人已笑道:“看娘说的。您要是恶婆婆,那这燕京城里只怕有九成的人都是恶婆婆的了。您开玩笑可以,可别把其他人给套了进来。小心别人跑来找您算帐。”

太夫人呵呵地笑,端了茶:“你退下去吧!我还要和十一娘商量贞姐儿的婚事!”

三夫人看着脚步也没有挪一下的二夫人,脸色发紫,呐呐地应了声“是”,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太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我和你二嫂去了钦天监,看在你二嫂的面子上,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和监副大人各给勤哥儿和方氏算了一卦。得出来的卦相都一样。说勤哥儿命里缺木,三十岁到三十四岁有一道坎,不留神,就会犯水官星。需要一个五行多土的人帮忙挡着。偏偏方氏不仅五行多土,还多金。金从土起,她和勤哥儿的八字相配,不仅旺夫,而且旺子。”太夫人望着十一娘,颇有些感慨地道,“看样子,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方氏生来就是配我们勤哥儿的。”说完,老人家脸色一正,“就等老四那边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