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着都笑起来。

谨哥儿抬起头,含着糕点的腮帮子鼓鼓的,满脸困惑地望着屋里的人,好像在问大家为什么笑似的。

屋里的笑声更响亮了。

突然有个醇厚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高兴?”

没等大家有所举动,谨哥儿已跳了起来:“爹爹,爹爹!”

一个穿着宝蓝色茧绸直裰的男子走了进来,神色温和,眉宇间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是徐令宜还是谁?

他上前抱了谨哥儿。

谨哥儿忙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豆沙糕往徐令宜的嘴里塞:“爹爹,吃点心!”

徐令宜呵呵笑,就着谨哥儿的举动咬了一小口。

徐嗣谕和徐嗣诫忙上前行礼,十一娘也下了炕,吩咐小丫鬟上茶。

徐令宜坐到了炕上,问十一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十一娘笑道:“在甘家遇到了唐家四奶奶,说了会话,后来又去了福成公主府一趟,所以回来晚了。”

“怎么突然想到去福成公主府?”徐令宜奇道,“可是周家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十一娘把小丫鬟端上来的茶放到了徐令宜的面前,“想着既然出了门,不如顺便去一趟。”

徐嗣诫还有些懵懵懂懂,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徐嗣谕却听出些旁音来,朝着徐嗣诫使个眼色,趁着徐令宜喝了一口茶的机会起身告辞。

自从那天徐令宜和徐嗣谕去拜了文曲星后,他一想到路上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徐嗣谕看似沉稳内敛的举止间有着压也压制不住的愉悦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看见四个儿子就有三个在场,他略一思忖,留了徐嗣谕和徐嗣诫吃饭,还吩咐十一娘:“把谆哥儿也叫来吧!”

十一娘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热闹,笑着派人去喊徐嗣谆,让厨房的加菜。

晚上,十一娘问徐令宜:“王家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窦阁老写了折子保王九保。”徐令宜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笑望着坐在床边编辫子的十一娘打趣道,“没想到你还学会了察颜观色?”

“侯爷今天抱着谨哥儿笑得那么高兴,是瞎子都知道您心情不错了!”十一娘娇嗔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徐令宜丢下书,一把抱起十一娘就把她丢在了床上,人也随即覆了上去。

“热死了!”十一娘嘟呶着去推他。

“热啊!”笑意从徐令宜的眼底泛上来,他凑到十一娘的耳边暧昧地道,“那就把衣裳脱了反正也没有别人…”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是没看过…”

十一娘不由面红耳赤。

那家伙前两天竟然把她抱到西洋镜面前…让他看了个仔细明白…

“侯爷!”那天情景好像就在眼前,她身子顿时酥了半边,声音里有了欲说还休的滟艳。

徐令宜咬了她的耳朵笑。手很熟练地解了她的衣襟,露出里面月白色绣了绿色水草纹的肚兜。

“还是那件玫瑰红绣牡丹花的好看!”他在她耳边低嘀咕,半褪了肚兜,任她丰盈间的一点梅红映在绿色的水草纹边,浮现一片靡艳之色,让他心里隐隐的渴望如火般灼热起来。

十一娘就推他:“既然不好看,待明天我换了那件玫瑰红的侯爷再看也不迟!”要背过身去,却被徐令宜咬住了胸前的那点梅红。

她倒吸了口凉气。

觉得身体更软了。

徐令宜吃吃地笑,把那梅红在舌间嬉戏了片刻才抬起头:“没有肉,有鱼虾也不错。我一向很将就你的!”

这个家伙,最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脸皮没他厚,言词之间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十一娘索性不做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他哈哈地笑,翻身半靠在了床头的迎枕上,目光灼热地望着她:“来,到我怀里来!”

要让她主动吧!

然后调侃她,说是她投怀送抱!

十一娘横了他一眼。

徐令宜强忍着笑意,压了声音哄她:“乖到我怀里来!”醇厚的声音低下去,就有了几分蛊惑的味道。

十一娘狠狠地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十一娘才有机会和他说话。

“今天一大早滨菊就来了。说那孩子白白胖胖的,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不像是那过不下日子人家的孩子。就没敢抱进府来。想过些日子,等孩子的奶膘下去了,模样儿没现在这样打眼了再带进来给您看看。”说到这里,她有些担心地道,“希望王家看到那孩子瘦了,别怪我们没把孩子照顾好!”

自那天滨菊回去后就一直没有音信,他们又不好打听,徐令宜虽然没有问,但她看得出来,徐令宜有点担心──有时候计划不如变化。要不然,怎么会有“万一”这个词呢!

徐令宜有些惊讶:“没想到万大显家的还挺细心的!”

十一娘闻言“扑哧”一声笑:“什么啊!全是万大显的意思。她一看到孩子就要抱过来…”说着,想到滨菊说这话时满脸通红的样子,又笑起来,“她跟了万大显,可长进了不少。可见跟着什么人就像什么人”语气很欣慰。

徐令宜也笑起来,打趣她:“那你像什么?”

十一娘索性和他耍花枪。正色地道:“侯爷不知道吗?府里的人都说我现在越来越肃然,遇到我说话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徐令宜大笑,揉着她被他早已弄得凌乱不堪的头发:“快闭了眼睛睡觉,王家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呢”声音非常的柔和。

十一娘连根小指头都不想动,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可没两天,事情急转直下。

大理司认定了王九保的十九宗罪。王家被抄家,王九保和与他一起接受朝廷招安的几个得力部下一起被判了死罪,妻小被流放辽东。

消息传来,徐令宜面沉如水。

那里是片荒凉之地,只有那些在军中不得志的人才会去那里镇守。自他两仗旗开得胜,可以肝胆相照之人多封官进爵,功成名就,在富足之地任职。

辽东,他没有可以相托之人。

十一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侯爷,”她柔声道,“您是在担心皇上把王家流放辽东的用意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站在窗前眺望着碧漪湖的徐令宜抚挲着圈在自己腰间的细嫩的手背,低声道:“现在不比我刚辞官那会。皇上登基多年,加之太后逝世,朝中大臣几经迁黜,再也没有人能动摇皇上的决定,皇上要做的事也很多,哪里还有时间管我们。何况我赋闲在家的这几年,军中出了不少少年英雄,蒋云飞更是一战成名。我是在想王九保。”他语气略有些感伤,“如果没有他投皇上所好的万言书,皇上也不可能这样顺利地开海禁…朝廷也好,江南世家也好,南北商行也好,都深受其惠。可危急关头,却没人伸出援手…而且王氏一除,区氏独大。朝廷又没有擅长水战的将领,福建那边,只怕还会生出波折来…最终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皇上这些年越发的随心所欲了,当初是陈阁老力主招安王九保等人,如今王九保出了这样的事,只觉得王九保有付圣托,把社稷百姓都放到了一边,只怕到时候会后悔的!”

他身体有些僵硬。

这个话题太复杂,十一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紧紧地抱着徐令宜,好像这样,就宽慰他一下似的。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良久无语。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天色一暗,紧接着乌云密布,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屋里的热气出不去,屋外的凉爽进不来,一时间,空气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徐令宜拉了十一娘的手:“走,出去看看去。”

两人去了屋檐下。

小厮端了竹椅子给他们。

雨骤然而至,刚把地面打湿,又嘎然而止。

天空中映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徐令宜站起身来。

“那孩子不能荒废了。”他望着雨后一碧如洗的天空,“等大一些,就让他进来给谨哥儿做小厮吧!到时候跟着谨哥儿一起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不可堕了他祖父威名。”

“嗯!”十一娘凝望着徐令宜棱角分明的侧脸,“妾身会好好照顾那孩子的!”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铿锵有力,气氛因此显得有些严肃起来。

徐令宜不由回头,就看见了满脸黯然地站在他身后的妻子。

他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