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腊八粥了!”谨哥儿雀跃地和太夫人往东次间的宴息室去,嘴里不住地道,“祖母,您这些日子在家都干了些什么?我可想您了。我在容的时候,吃驴肉了。想给您也带点。可爹说,太远了,带回来都坏了。我就给您买了把木梳子。”说着,停下脚步,有点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的荷包递给太夫人,“那梳子做工一般,不过我看寓意好,就买了…”

“哎哟哟!”太夫人很意外,“我们谨哥儿还给我带了东西…”有难掩的激动,“我看看,我看看。”停在东稍间的门口就打开了荷包。

那是的确是把很普通的梳子,黄杨木,梳背上雕着对寿桃。和家里小丫鬟们用的差不多。

“好看,好看!”太夫人摸着梳子上的那对寿桃,赞不绝口,“这寓意的确是好。”

谨哥儿松了口气,解释道:“我们只在容城吃了顿就走了。其他地方的东西就更不好了。等下次我再出去,一定给您买个好一点的东西回来。”

“好,好,好。”太夫人喜笑颜开,和谨哥儿进东次间,“你不在家,诜哥儿每次来都怏怏的,祖母这里冷冷清清的…”

谨哥儿同情地道:“他定是因为不能出去。”接着声音又变得欢快起来,“不过,我也给他带东西了。是一把马鞭。玉杆儿,乌金做的鞭,可漂亮了。我也有一个。是原来跟父亲牵马的一个人送的。他知道父亲在霸州,骑了两天的马赶过去的。你知道不知道平顺?这个人就在平顺做典史,是个从九品的官。您知不知道典目是做什么的?就是专抓盗贼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执壶。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偷偷地塞了我两个好大的金元宝…”

两人说着话,坐到了东次间的胡床上。

“真的!”太夫人给孙子凑趣,语带惊喜地道,“那我们谨哥儿这次出去,岂不带认识了很多的人!”

“是啊!”出去了一趟,见到了那么多稀奇的人和事,谨哥儿正想和人分享,太夫人的话如果正挠到他的痒痒处,扳着指头数着,他滔滔不绝地道,“我还认识了清苑的一个县丞,定兴的一个同知,蓟州总兵…”

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的徐令宜突然微微俯身,在十一娘耳边低声道:“我也给你带了东西!”

两人从见面到现在,可没说上句正经话…

十一娘掩袖笑着横了他一眼。却不像从前,只红了脸不说话。

徐令宜看着只觉得心动,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夹着丫鬟低低的喊声:“七少爷,您慢点,您慢点…”

夫妻两人不由相视一笑,松开了手。

诜哥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六哥,你回来了!”

“七弟!”谨哥儿跑过来。

两个小家伙就抱到了一起。

“保定好玩吗?”诜哥儿迫不及待的地道,“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去了好多地方!”谨哥儿兴奋地道,“定兴、霸州、涿州…”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嗣谆和姜氏过来了。

“爹爹,您回来了!”他恭敬地给徐令宜行礼,笑着摸了摸谨哥儿的头。

姜氏则弯了腰,笑盈盈地问他:“叔叔去了很多地方吧?快讲给我们听听。”把个谨哥儿问得眉眼儿弯弯,跟他们讲着一路的所见所闻。

不一会,徐令宽、五夫人、徐嗣诫、项氏等人都到,大家围坐在那里听谨哥儿说话。

谨哥儿眉飞色舞,别提多高兴了,要不是玉版端了粥进来,这话还不能断。

下午,谨哥儿拉了诜哥儿回自己的屋,把他给诜哥儿买的礼物送给诜哥儿,又把他一路上买的什么挖耳勺、面人、会打拳的小铜人、能倒出两种的鸳鸯酒壶…拖出来给诜哥儿看,讲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买的。听得诜哥儿两眼发光,谨哥儿得意的很,和诜哥儿一起去给诸人送礼物。

徐令宜望着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出了门,笑着问正在给他收拾衣裳的十一娘:“你怎么不问我给你买了什么东西?”

“我不正等着侯爷开口吗?”十一娘笑道,“哪有自己讨东西的?”

从前他也给她买过小东西,她只是浅笑着道谢,却不像这一次,很随意,却透着几分亲切。

徐令宜拽了她的手:“你跟我来!”去书房。

一个红漆锃亮的雕红漆箱笼放在墙角,看得出来,是这次出去新添的。

他开了箱笼,里面竟然装着很多画轴。

徐令宜把画轴抱放在地上。

“这是我这次出去画的。”他把画一幅幅的打开,“你看,这是我在房山驿站的时候画的。”他指了第一幅,“这就是房山县的大街了,这边是县衙,县衙后面有个医铺,医铺旁边是家客栈,也卖吃的。我们就是在这家客栈吃的饭…房山很小,没什么看头…这是霸州…东街巷全是卖吃的,最有名的是万家瓠羹,我和谨哥儿特意去吃了,感觉也就那样…这是麦家巷,里面全是些买绣作、珠翠头面、幞头帽子,我看着也很平常。”他说着,笑着从箱笼里拿出一幅绣品,“你看看…”

十一娘缓缓地打开了绣轴。

“我在一家绣铺里看见的。”徐令宜笑道,“和你平时绣的东西不一样吧?听说这是大梁那一带的绣法。也不是用的普通的绣花针,”他从箱笼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里面并排着几根绣花针,“你看,这绣花针有你三根粗,线从这里面穿进去,绣的时候扎进去就提起来,把线头留在绣品上,然后用剪刀剪整齐了,就成了。”

他比划着,表情很认真。

十一娘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影子如水中花、镜中的月。

她轻轻地放下绣品,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很喜欢…侯爷买给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她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此刻突然觉得,能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看看这些风景画,也一样的很有意思。

“很喜欢!”十一娘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如鼓,咚咚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很喜欢!”

徐令宜有点发愣。

这并不是他给她的礼物。

他给她的礼物是赤金镶了碧玺石的项圈。

准备晚上的时候拿出来。

戴着她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脖子上…那种风情可想而知…

第一天在房县的驿站,不想见县里的那些官吏,早早就歇下。灯光下,看见谨哥儿睡着了的脸,他突然非常的想念她。

要是她在身边就好了…

想到她喜欢看《大周九域志》,就起身画了这幅画。

后来,在路程松又歇得早时,他就会画几笔。

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喜欢。

徐令宜的嘴角翘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和自己的好运做对,可不他的性格!

他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是什么?”十一娘看着徐令宜从箱笼里拿了个雕红漆的匣子,然后兴致勃勃地和他在罗汉床上并肩坐了。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把匣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十一娘狐疑地打开了匣子。

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她困惑地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没见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

烫手山芋般,十一娘把东西丢在了罗汉床上。

“侯爷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这种东西…”脸红得能滴得出血来。

“别人送的!”徐令宜咬着她的耳朵,“我觉得还不错…我们不如试试!”

“你这家伙!”十一娘娇嗔着站了起来,“刚觉得你还不错,你就…”一句话没说话,自己倒先笑起来。

第六百六十三章

本只是想逗逗十一娘,她爽快的一笑,倒让徐令宜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起来。

“不过是让你看看眼界罢了。”他笑着拉了十一娘的手,“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家里可有什么事?”

十一娘望着他直笑。

徐令宜行事如带兵,虽然常有诡谲之举如异峰突起,却到底坦荡磊落有分寸。

她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身边。

“家里挺好的。没什么事。我也只是忙着准备年关的事。”十一娘的语气不觉变得很柔软,“叫了姜氏过来帮忙,姜氏聪明伶俐,心算珠算都很快,看得出来,在家里学过这些,上手很快,我轻松了不少。”

徐令宜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也知道你这几年里里外外的,不轻松。不过,他们刚成亲,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我们家又要办喜事了。有些事,你还是多担着点。等过几年,家里的事再交给姜氏也不迟。她毕竟刚进门,有些事,还要看看再说。”

十一娘有十一娘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