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心里不踏实,出了门就派人去给外院的徐嗣谆报信。

“我没什么事。”十一娘笑着请她坐下,“正准备派个人去跟你说一声。”然后指了一旁的太师椅让他们坐,问起姜氏明天去药王庙准备的情况来。

姜氏见十一娘面色红润地倚在大迎枕上,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仔细地回答着十一娘的问题。

英娘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徐嗣谆和项氏都认真地听着,只有不懂事的莹莹,在一旁咦咦呀呀的,还以为姜氏在和她说话。项氏忙把孩子抱了出去。

十一娘微微颌首。她交给姜氏两件事,姜氏完成的都很不错。

“明天的事,就交给你了。”十一娘笑道,“忙完了这件事,你好好歇几天。”

姜氏谦虚地道:“母亲言重了。有管青家的、宋妈妈帮助,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十一娘想到刚才姜氏对答如流,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她微笑着端了茶:“事情都交待下去了,你也回屋去歇了吧!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去药王庙。”

两人恭敬地应喏,出了内室。看见英娘正坐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剪窗花,项氏抱着孩子坐在一旁陪着。

“四表哥,四表嫂,您回去了!”项娘笑着站了起来。

姜氏笑着点头,逗了逗莹莹。

徐嗣谆则拿起一张剪好的窗花:“剪的什么?这又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突然剪起窗花来?”

是张喜鹊登枝。

“五表哥身边的喜儿姐姐不是马上要出嫁了吗?”英娘笑道,“我闲着地事,剪几个窗花送给她。”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白总管刚才还说要进几个小丫鬟到徐嗣诫屋里当差。

“剪得挺好的!”徐嗣谆笑道,“今年过年的窗花干脆交给大表妹好了!”

“我才不干呢!”英娘笑嘻嘻地和徐嗣谆开着玩笑,“府里这么多窗户,我就是从现在开始,剪到过年也剪不完啊!再说了,杂货店的窗花三文钱五个,我白给你们剪这么多窗花,亏不亏啊!”

徐嗣谆听她说的有趣,笑道:“原来大表妹喜欢孔方兄。见了就剪窗花,不见是不剪的。”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呢!”徐嗣诫从外面走了进来,“母亲醒了?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英娘的身上。

“妈母说没事。”英娘笑道,“我看就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徐嗣诫的表情一缓。

徐嗣谆奇道:“你怎么知道母亲不舒服?”

“我这两天见母亲郁郁寡欢的,”他道,“心里有点担心。跟常先生说了一声,过来看看。没想到母亲真的有些不舒服!”

徐嗣谆有些羞愧。

他也感觉到母亲有些不快,却没有想到来看看母亲…

英娘看得分明,忙道:“四表哥,四表嫂,我们等会一起陪姑母用晚膳吧!人多些,也热闹些。说不定姑母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好啊!”徐嗣谆忙道,“我们等会把庭哥儿也抱过来。”

有孩子在,气氛会更好。

大家商量好了,各自散了。

徐嗣诫和英娘去了内室,陪着十一娘说半天的话,又等谨哥儿下学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徐嗣诫和谨哥儿去上学了,十一娘和英娘挑选去药王庙穿的衣裳首饰。晚上,大家一起围着用晚膳。

徐令宜回来了。

看见一屋子的人,他很是意外。

“爹爹,您回来了!”谨哥儿第一个跳了出来,喜滋滋地迎了上去。

徐令宜笑着揽了儿子的肩膀,十一娘这才站起来:“侯爷用了晚膳没有?要是还没有用,我让厨房加几个菜吧!”

她笑盈盈的,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熟悉的人还是看得出来,她的目光很清冷。

徐令宜不由苦笑。

第六百八十四章

曲终人散。

徐令宜问坐在镜台前卸妆的十一娘:“还生气?”

十一娘没有做声。

她动作优美地绾了个纂:“侯爷先歇了吧!妾身去看看谨哥儿。”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徐令宜望着妻子的背影,摸了摸头。

谨哥儿还有没有睡。屋子里点了一盏瓜型羊角宫灯。他穿着白色淞江三梭中衣,正和自己体己的丫鬟在那里收拾东西。

“…不外是些金银宝珠、玉石翡翠之类的东西,”他吩咐红纹,“你们照着帐册上的收起贴了封条就是了。这些却是我淘回来的,到时候都要摆到多宝格架子上的。”

“可,可这是双靴子啊!”阿金为难地道,“有谁把靴子摆到多宝格的架子上去?”她着双笨拙的黑色素面及膝长筒皮靴瞧来瞧去,小声嘀咕,“做工又粗造,别说是镶金嵌玉了,就是连个花纹也没有绣一个…比我们家外院当差的小厮穿的靴子也比这精致啊!”

“你懂什么!”谨哥儿上前抢过靴子抱在了怀里,“这是关外胡人穿的。燕京根本就没有。”它指着那靴子,“你看这面子,可不是什么羊皮、狗皮,是耗牛皮。你再看这毛,是绵羊毛。又浓,又密。”

阿金从小就在谨哥儿屋里服侍,谨哥儿又不是那种跋扈的孩子,没有了大人在场,他们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拘谨。

“难道比貂毛还好?”她不服气地道。

和十一娘静静站在门口注视着内室的琥珀闻言上前两步就要喝斥,听到动静的十一娘已做了个“别做声”的手势。

琥珀不由朝十一娘望去。

厅堂昏黄的灯光停驻在了墨绿底绣着藤色玉簪花的百褶裙边,她的脸融化在光线不明的黑暗中,一双眼眸却闪闪发亮。

琥珀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凝结成了冰,让她不敢造次。

谨哥儿从高柜里翻出一件黑色貂毛的马甲。

“你把手捂着毛皮上看看,是我的靴子暖和还是这貂毛暖和。”

阿金就真的把手伸了进去。

谨哥儿得意洋洋地望着她:“怎样?”

“自然是貂毛暖和!”阿金道。

谨哥儿的脸都绿了:“不和你说了!”

阿金嘻嘻笑。

一直弯着腰帮谨哥儿收拾乱七八糟小东西的红纹抬起头来。

“六少爷,”她也觉得有些不合适,“这靴子这么大,你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放在多宝格架上有灰,还不如暂时收起来,逢年过节有亲戚朋友来家里串门的时候摆一摆,您还可以和他们说说您去嘉峪关的事呢!”

“我又不是为了显摆。”谨哥儿颇不以为然却又沉思了片刻,突然把靴子递给了红纹,“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帮我收起来吧。”然后认真地叮嘱她,“你可要收好了,别让虫给把毛给蛀了。”

红纹笑着应“是”,找了块红色的绸布包了:“放在香樟木的柜子里,您看可好?”

“还要在帐册上记一笔。”谨哥儿想了想道,“我长大了还准备穿着它去关外呢!”

“你很喜欢西北吗?”十一娘柔柔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谨哥儿主仆三人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十一娘和琥珀。

“娘!”谨哥儿高高兴兴地跳下了炕,“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睡?”

“我来看看你!”十一娘笑着进了屋。

红纹和阿金忙点了灯过来。

屋里明亮起来。

十一娘的笑容盈盈,表情温柔。

谨哥儿把母亲拉到了炕边坐下,从小丫鬟后里接过茶盅捧给了十一娘。

十一娘只望着谨哥儿,又问了一遍:“你很喜欢西北吗?”

“嗯!”谨哥儿点头,笑着坐到了母亲身边,“那里可以骑马,可以射箭,可以打猎,可以放鹰,可以唱歌,还有蓝蓝的天,青青的草,白色的小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