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祥感觉自己有点难以开口了,反倒是九娘子,“哦,那有什么,我去做了便是,那咱们现在就走吧。”说罢,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回身又说道,“我能不能把这些书都拿上?我要回去好好看看才行。”

徐振祥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叫人给你收拾好送到荣月堂去就是了。”

九娘子点点头,就往外走,徐振祥也跟着走出去,九娘子问道,“侯爷您这是…?”

“我也去看看,你要是果真做的好吃,也给我来一碗。”徐振祥难得地说笑道。

九娘子满脸黑线,走了出去,外边迎面而来的冷气让九娘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冻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徐振祥这才想起来,珍菊说的九娘子还发热的事,忙向九娘子额头摸去,“嗯,还好,不算很烫,来,快披上。”说罢将自己身上的鹤氅脱了下来,披到九娘子的身上。

九娘子要拒绝,徐振祥说道,“听话,你不比我,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子,冷不到我的。”

九娘子只得听话的披了,但是因为这鹤氅太大太长,九娘子不得不提着点,要不走路都得踩到边摔跟头不可。

二人就这么默默地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厨房,厨房的厨娘们正收拾东西呢,见二人来了,忙都行礼请安,徐振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谨夫人在这要用一下。”

厨娘们听了吩咐都退了出去,九娘子便脱下鹤氅,交给徐振祥,徐振祥便坐在厨房里的一把椅子上,看着九娘子忙活。

九娘子以前跟着五姨娘也学过几手厨艺,菜做得怎么样好倒不见得,但这面条,真的是下功夫学了的,因为五姨娘时常腹痛,用不下饭时就吃点面条能好点,所以,九娘子对面条还是比较拿手的。

九娘子先洗了手,穿了件厨娘的围裙,再拿了面盆,倒了面粉,又用了温水和面,和面的时候,徐振祥吃惊地看着九娘子,没想到这丫头做起事来倒是有板有眼的,九娘子活好了面,拿擀面杖将面饼慢慢地擀成了薄薄的一片圆饼,再将这圆饼折了几折,用刀切了细细的,抖落开来,便是一根根的细长的面条了。

将面条上撒好面粉,散落在面板上,九娘子就去在锅里烧开了水,又去拿了厨娘洗好的胡萝卜、豆芽菜、蘑菇、青菜和肉糜,将胡萝卜切丝,拿了个小锅子烧热,倒了油,油热之后,大火炒了胡萝卜丝、豆芽菜青菜蘑菇和肉糜,加了一点点黄豆酱,再倒入冷水,水烧开之后下了面条,等面条熟透,调了调料,倒了香麻油,拿青花的瓷碗盛了两碗出来,用青花瓷盖盖了,放在了食盒里,解下系着的围裙,拍着手上和身上的面粉道,“好了,我这就给姐姐送去吧,侯爷若是要用就一起去姐姐那里用吧。”

整个过程,九娘子一气呵成,看得出来是常做的,香气也是浓郁四溢,徐振祥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尝尝了,听九娘子这么说,也只得应了,二人才叫了个小丫环,提了食盒,往荣祥堂而去。

二人不知道的是,新来的谨夫人亲自下厨做面条,侯爷竟然全城陪同的事又被厨娘们和下人们传开了,人人都说,这谨夫人好大的本事,竟然能让从来都过问内务的侯爷还下了一回厨房,当然,这是后话了,九娘子也并不知道罢了。

到了荣祥堂,贞娘果然还没睡下,见二人一同进来,问道,“妹妹这是从哪里来的?”

九娘子上前对贞娘行了礼道,“侯爷说姐姐想吃妹妹做的面条,妹妹就去厨房做了两碗来,姐姐尝尝,可还是这个味儿?”

贞娘满脸歉意地说道,“真是委屈妹妹了,还要妹妹作这样的活计,偏偏姐姐这嘴就惦记着妹妹的面条,可能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天生就跟妹妹亲吧,就认妹妹呢。”

九娘子笑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侍奉姐姐本来就是谨娘该做的,姐姐快尝尝,要是还能克化得动,妹妹以后再给你作就是了。”

说罢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来,揭开了盖子,面条还烫烫的,香气也使马上就蔓延开来。

贞娘赞道,“好香呢,就是这个味儿呢,妹妹快给我用点。”

贞娘这么说了,九娘子只好放了碗,另一只手拿了筷子,挑了几根面条,用珐琅的小勺接了,喂到了贞娘的嘴里,贞娘细细地吃了,开心地说道,“妹妹果然好手艺,就是这个味儿呢,真好吃。”边还想要。

九娘子无法,只得再喂,一旁的徐振祥开口对侍立在一旁的翠竹说道,“干什么呢,还不快接了过去,好好喂你们主子用点,好不容易不吐了。”

翠竹这才反应过来,忙去九娘子手中接了筷子和勺子过来,去喂贞娘,九娘子趁势从床前的圆凳上站起身来,指着另外一碗,对徐振祥说道,“侯爷可也要用一点?”

贞娘那边说道,“侯爷,您用吧,妾身用这一点就够了,别浪费了妹妹的苦心!”

九娘子心里一哂,这个贞娘,唯恐自己占一点点的便宜,明明是她要吃的面条,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真的,反正就折腾了自己这半天,到头来,倒变成了自己邀宠的苦心了。

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九娘子也不想同她计较了,只淡淡地说道,“既如此,就请侯爷和姐姐早点安歇吧,谨娘回去了。”

贞娘说道,“妹妹,姐姐这几日还要主持府里的中馈,你也知道,姐姐身子不便,还请妹妹明日里早早地过来,陪着姐姐,姐姐就安心多了。”

这是变相地要自己立规矩吗?九娘子也不愿多说什么,立规矩就立吧,反正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便应了,“这个自然,姐姐尽管放心就好了,妹妹也不是那惫懒之人。”

徐振祥没说什么,只轻轻瞥了贞娘一眼,贞娘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仿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一半,但好歹徐振祥还是给贞娘留足了面子,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对九娘子说道,“你早点回去歇着吧,书明日我会命人送过去的。”

九娘子点点头,便躬着身子退下了,还没退出去,徐振祥又唤道,“等等!”九娘子便站住了,等候徐振祥的吩咐。

徐振祥却转过头对贞娘说道,“谨娘身上还发热呢,为了给你做面条,也没歇好,她穿的单薄,你拿件大毛衣裳给她先披披,外边冷,冻坏了可没人给你做面条了。”

贞娘的脸立刻阴沉了几分,对翠竹道,“去把我那件大红猩猩毡拿来,给谨夫人披上吧。”

翠竹应了,去衣柜里取了出来,递给了九娘子。

九娘子接到手里,愣了半晌,苦笑道,“多谢侯爷和夫人了,谨娘告退了。”

出了正房,九娘子望着手里的大红猩猩毡,叹了口气,谁都知道妾室是不能穿大红的,贞娘这明显是心里有气呢,拿了件大红的猩猩毡的衣裳来给自己,自己若是穿呢,就违了矩,不穿,又似是枉费了侯爷的好心。

贞娘这个人,真真是,九娘子摇摇头,只得将大红的猩猩毡托在胳膊上,依旧是穿着自己的灰鼠毛衣裳,往回走去。

而正房的西间的窗户旁边,立着背着手一脸阴沉的徐振祥,看着这肃杀的冷夜里,单薄瘦弱的身子缓缓地离去,而那大红的猩猩毡,就这么托在那人的胳膊上,看上去不胜其重!

而东间里屋的贞娘,听见筱竹的回话,“那谨夫人并没有穿那猩猩毡呢,只托在胳膊上而已。”

贞娘沉思了一会儿,翠竹挑起一勺面条,还要喂呢,贞娘沉着脸道,“都倒了吧。”

翠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您不是特特地叫了谨夫人给您做的吗?怎么又不吃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贞娘瞪了翠竹一眼,“叫你倒了就倒了,怎么这么多话呢?”

翠竹“哦”了一声,忙起身要将碗拿出去倒了,被贞娘喝住,“蠢货,往哪里倒呢,别叫侯爷看见,倒到净房的净桶里!”

翠竹又忙回身端着碗进了净房,一会儿才出来,“夫人,倒了!”

贞娘点点头,“过一会子,去将净桶倒掉,别叫侯爷看见了,侯爷若问起,就说我把这整碗面都吃了。”

翠竹虽然不大明白贞娘的意思,但还是很恭顺地应了。

一时,徐振祥进来看时,贞娘正拿帕子擦拭着嘴呢,“嗯,谨妹妹手艺到底是不错的。”

“不值什么,你喜欢,就叫她常来做给你吃就是了。”徐振祥随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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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暗讽,拉拢

更新时间:2012-11-22 15:19:38 本章字数:7295

回到荣月堂的九娘子,立刻迎上了珍菊和灵菊关切地询问,“夫人,急死奴婢们了,您这是去哪儿了啊?您身上还发着热呢,这么冷的夜里,您还穿的这么少?”

九娘子微微摇摇头,“去叫刘妈妈给我浓浓地煎一碗红糖姜汤来,要烫烫的才好,我没事,去侍奉大夫人了。唛鎷灞癹晓”

珍菊和灵菊听到是去侍奉贞娘了,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灵菊忙去找刘妈妈,珍菊则赶紧服侍着九娘子脱了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衣裳,然后倒了滚烫的热水来,替九娘子热热地泡了脚,服侍着九娘子坐到了塞着汤婆子的床上,然后灵菊端了刘妈妈煎好的姜汤来,热热地喝了下去,才又多盖了一床被子,让九娘子躺着,好好发发汗。

晚间,九娘子果然热得全身都发了汗,汗出的连亵衣和床单都湿了,九娘子还不住地说胡话,珍菊在床边的脚踏上,不敢深睡,一会儿起来,摸摸九娘子的额头,一会儿倒水给九娘子灌下去。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第二日早间的时候,九娘子起身,就感觉自己身上轻松多了。

九娘子起身,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可是衣裳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看珍菊因为照顾自己困得不行的样子,就让珍菊回去睡会儿,叫灵菊去抬点热水来,自己想洗个澡。

灵菊和刘妈妈二人抬了热水进来,九娘子也没让人服侍,自己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随便用了碗粥就往荣祥堂去了。

到了荣祥堂才发现,今日连燕姨娘和琴姨娘带着平哥儿也都来了,自己反而来得晚了点,好在贞娘看见她,先对她说道,“昨儿个幸亏妹妹的面条了,真真是好吃呢。”

九娘子还没说话呢,那燕姨娘就啧啧地说道,“哟,谨姐姐可真是会做人,知道夫人有了身子,这么快就连饭都做上了,我们这等子粗人可真是做不来这样的。”

面对着燕姨娘的冷嘲热讽,九娘子神情恬淡,只是微微一笑,“姐姐有了身子,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要姐姐能吃的下,好好安心养胎就好。”

燕姨娘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恨得牙痒痒的,她还就不信了,这嫡姐和庶妹还能好好相处,共侍一夫了?

贞娘也笑道,“燕姨娘多心了,谨妹妹是被侯爷叫来给我做面条的,要不,我还真不好麻烦谨妹妹呢。”

听了这话,九娘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贞娘这个人,怎么这样的,自己千方百计维护她的面子,她倒好,当面拆起自己的台来,这是在告诉这些人,侯爷对自己所谓的宠爱也抵不过正妻和嫡子吗?

“哟,那侯爷可就真不算怜香惜玉了,谨妹妹才进府两天,就要下厨房去了,哎哟,那再过些时日,岂不是…”也不说完,就捂着嘴笑,笑得花枝乱颤的,还斜着眼睛挑衅地看着九娘子。

九娘子觉得非常无聊和无奈,她也不想成为贞娘和燕姨娘二人斗法的工具,索性闭了嘴,充耳不闻,也不答话,随便二人说好了。

贞娘见九娘子脸上并无怒气,也没有什么不满之意,便止住了燕姨娘,“好了,好了,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几件事情跟你们商量一下。”

燕姨娘这才不满地停住了笑声,三人立在地上,听坐在床上的贞娘说话。

贞娘笑道,“瞧瞧,都忘了叫你们坐了,快快都坐下吧,别站着了。”

翠竹忙搬了几个圆凳过来,那平哥儿大概是素日里在贞娘这里随便惯了的,直接就往贞娘的床上坐去,琴姨娘一下没拉住他,顿时脸色苍白了起来。

那平哥儿已经往脚踏上走了去,一屁股坐在贞娘的脚边,“母亲,姨娘说您肚子里有了小弟弟了,是吗?他在哪?”

贞娘面上再没有了那日对平哥儿的慈爱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给翠竹递了个眼色,翠竹连忙上前将平哥儿拉了开来,“大少爷,您可千万要当心点,夫人这才上身的,可别叫您给不小心碰着撞着的,到时候,咱们谁也担不起这个罪呢。”

翠竹也是个嘴皮子伶俐的丫头,这话虽然是对平哥儿说的,却是说给琴姨娘听的,琴姨娘忙上前去将平哥儿拉了回来,随手就给了平哥儿屁股上一巴掌。

那平哥儿就不干了,他也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对自己总是笑眯眯的母亲,怎么今日对他一脸的不耐,而恨不得将自己含在嘴里的姨娘怎么舍得打自己呢,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贞娘这下眉头也皱了,训斥琴姨娘道,“你这是作什么呢,平哥儿不对,自有我会教他的,你怎么还动上手了?”

这话对姨娘来说是很重的,就是摆明了说姨娘是下人,再怎么样,也没有动手打主子的权力,尽管着主子是自己生的,要打要罚也只能由主母来决定的。九娘子朝琴姨娘看去,果然,琴姨娘的脸立刻由白转红,脸上都能滴下血来了,低声道,“奴婢逾矩了,请夫人责罚。”

一旁的平哥儿还在大哭着,眼泪鼻涕的流了满脸,贞娘不耐烦地说道,“翠竹,你将大少爷带出去玩会,我还有话要说呢,吵得我头都疼了。”

翠竹应了,忙和另一个小丫头一起拿了糖哄了平哥儿出去了。

贞娘这才说道,“这么一乱,我都忘了我要跟你们说什么了。”支着头,想了想才说道,“哦,是这么几桩子事情,第一呢,我有了身孕,自然是不方便服侍侯爷的,那咱们侍寝的日子我再排了下,每个月初一到初五,侯爷就歇在我这里,初六到初十歇在谨妹妹那里,十五到二十,在琴姨娘那,二十五到三十在燕姨娘那,其余的日子就看侯爷自己的了,他想歇在哪就哪吧,你们看,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九娘子面无表情,“谨娘一切听从姐姐安排。”

贞娘点点头,就听得旁边燕姨娘低声鄙夷地说了声“马屁精”,贞娘便问道,“燕姨娘,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燕姨娘鳖嘴道,“奴婢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还敢不听您的不成?”

贞娘笑道,“既如此,你就安分点吧,怎么这么多话呢。”

燕姨娘果然安静了会,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恨得不得了,想着用个什么办法叫这姐妹俩掐起来才好呢。

贞娘又问琴姨娘,“你呢?”

琴姨娘忙不迭地摇头,“奴婢蠢笨,总惹侯爷生气,奴婢想请夫人,少给奴婢安排几天,省得侯爷不高兴,不若将奴婢的几天给谨姐姐好了,她到底是新人,才进门,侯爷也高兴不是。”

九娘子朝琴姨娘看去,琴姨娘一脸惶恐和老实的样子,禁不住有点怀疑,这琴姨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心机太深,这样的话说出来,只能惹贞娘对自己更加的心怀芥蒂了,虽然怀疑,但到底是觉得不大可能,琴姨娘如果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至今还如此可怜。

果然,贞娘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了,“咱们姐妹都是服侍侯爷的,什么先来后来也都是一样,我也不偏疼我这妹子,就这样安排吧。”

几人应了,贞娘又说道,“第二呢,便是侯爷昨儿个吩咐的,叫我给谨妹妹那里添些个下人,说谨妹妹那人手不够使唤的,我便想着,也不能只给谨妹妹添人,就不管琴姨娘和燕姨娘了啊,于是就打算给你们院里各添上粗使婆子四个,粗使丫头四个,你们身边的二等丫头各两个,可还使得啊?”

燕姨娘坐不住了,“哟,敢情奴婢们又要沾谨姐姐的光啊,这侯爷也是,奴婢院里的人手早就不够用了,侯爷也没说给添人,怎么谨妹妹那里缺人,侯爷就这么着急呢,谨姐姐当真好本事,可得教教我。”

贞娘插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呢,好心给你添人呢,要不是谨妹妹,你还能用得上这些人?还不快谢谢谨妹妹呢!”

九娘子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真不明白贞娘想做什么,自己对她来说难道就有这么大的威胁吗?值得她这样做吗,这一下岂不是马上把自己推向了姨娘们的对立面吗?谁喜欢沾别人的光得来的好处啊。

燕姨娘无限酸意地对九娘子微微躬了躬身子,“那就多写谨姐姐了,但愿姐姐花开百日,人红万年。”

九娘子轻声笑道没“燕妹妹此话差矣,这都是夫人对我们的赏赐,该谢的是夫人才对呢。”

燕姨娘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不理会九娘子了。

贞娘满意地说道,“还有第三件事,昨儿个老太君和母亲都到我这来,说是有一个府里中馈在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之前,还是由我来主持着,但我这身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我也没时间去找了,老太君和侯爷的意思是,先叫谨妹妹帮衬着我一点,忙不过来再去请母亲来指点,”说完,像是累极了一般,停了一会儿,“所以,从今儿起,谨妹妹就日日到荣祥堂来,陪着我处理庶务,还要劳累谨妹妹了,你们俩嘛,晨昏定省也就免了吧,省得你们过来我还有时候不舒服,不方便见你们。”

琴姨娘马上极其真心和认真地对九娘子笑道,“恭喜谨姐姐了,这么快就要帮着打理庶务了,假以时日,谨姐姐必定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琴姨娘,每每说话像是饱含深意一般,但是你看她的人,又会觉得她实在是老实,老实得有点糊涂的。

九娘子淡淡说道,“琴姨娘说的不大对了,谨娘是来服侍姐姐的,哪里就敢说是打理庶务了,府里的庶务一向是姐姐处理的,何须别人来画蛇添足呢,谨娘也只不过倒个水,下个面条什么的,总是比下人们尽心些不是?”

琴姨娘尴尬地说道,“奴婢不大会说话,还请谨姐姐莫要见怪才好。”

九娘子道,“不妨事的,琴姨娘太客气了些。”

那燕姨娘打着哈哈说道,“哎,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呢,像我们这一起子人,哪里敢跟实权派比啊。”

九娘子丝毫不让,“敢问燕姨娘在说谁?是在说夫人吗?”

燕姨娘一下子尴尬了,“哪里,你别胡说了,我谁也没说。”

“既然谁也没说,那么还是请燕姨娘慎言,否则祸从口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姨娘的。”九娘子淡淡地说道。

燕姨娘被九娘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狠狠瞪了九娘子几眼才作罢。

贞娘看了半天热闹,这才打圆场道,“好了,就是这样了,你们可还有什么说的吗?”

琴姨娘刚才被九娘子抓了个错漏,再不敢说话了,低着头不语,燕姨娘被九娘子气得也说不出什么了,贞娘便说道,“既如此,那就散了吧,谨妹妹先留一下。”

琴姨娘躬了身子退了出去,出去之前贞娘又补了一句,“琴姨娘,好好照顾好平哥儿,虽然是庶出的,但好歹也是个大家公子,别出去了叫人笑话他没规没矩的。”

琴姨娘已经很低着的身子猛地一颤,仿佛是承受不住般,半晌才答道,“是,奴婢知道了。”这才退了出去,去寻平哥儿去了。

贞娘心里畅快极了,以前自己没有子嗣,在这个琴姨娘面前,虽然是当家主母,但总是感觉底气不足似的,对那个平哥儿也是百般忍让,不过是看在他是侯爷的儿子罢了,如今可真是好了,自己马上就要有孩子了,那么,自己的孩子必定是要将那平哥儿彻底踩在脚底下的。对着琴姨娘,也用不着这么客气了。

走在后边的燕姨娘轻轻一笑,对贞娘说道,“请夫人保重身子,好不容易才上的身子,可别有个什么闪失,要不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说罢,也不等贞娘说话就退了出去。

掀了帘子进来的翠竹恰好听见最后那句话,朝地上唾了一口,“呸,乌鸦嘴!”过来服侍着贞娘。

贞娘皱着眉头,吩咐翠竹,“你扶我起来,坐到那榻上,叫筱竹进来将这被褥都给我换了,没的沾了晦气!”

刚才就只有那平哥儿在贞娘的脚头坐了一坐罢了,贞娘这是在说平哥儿晦气吗?看来,这府里很多事还真不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呢,九娘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平哥儿时,贞娘待平哥儿的和气和慈爱,不过,那日扔在地上的帕子和今日要洗换的被褥,都让九娘子看清楚了贞娘对平哥儿的真实态度,也对贞娘这个人又多了一层防备。

翠竹应了,过来扶贞娘起身,九娘子也赶紧上前搭了把手,等扶着贞娘到窗边的榻上坐好了,又拿了床新的锦被搭了,翠竹这才和筱竹去更换贞娘床上的被褥了。

贞娘拍拍自己身边,叫九娘子,“妹妹,到这来坐。”

九娘子谦道,“不用了,妹妹还是站着的比较好,姐姐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好了。”九娘子决定还是守规矩的好,以免被人拿住小辫子要说话了。

贞娘也不勉强,说道,“如今,就咱们姐妹俩在这,姐姐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姐姐现在身子不便,妹妹你可要争气,将侯爷牢牢拴在你房里,莫让那两个姨娘占了先机。”

说完,见九娘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又接着说道,“妹妹你也不用担心,以前我和母亲答应过你的,依然一样有用的,只要你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记到我的名下的,一样是嫡出的身份的。关键是要把侯爷的心留在咱们这,可别让别人占了便宜,妹妹你说呢?”

九娘子心里十分不舒服,那个所谓的约定,原来更多的也不过是为了五姨娘在曹府里能安生度过后半辈子而已,如今贞娘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再来提这个,让九娘子心里有点膈应,说实话,她不想生孩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苦痛,庶出的子女永远是没有自我的。尽管贞娘现在说的很好,记在她的名下,算是嫡出的,算是也并不真是,她不想要这样的无谓的承诺。

于是,淡淡地说道,“多谢姐姐为妹妹考虑得这样周到,只是谨娘愚笨,不一定能做好,还请姐姐见谅,妹妹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贞娘还要说什么时,外边传来丫头的通报声,“夫人,曹府大太太来了。”

贞娘一喜,母亲来了吗?马上就要站起身来,九娘子连忙扶住贞娘,“姐姐当心,不可起猛了。”

贞娘感激地看了九娘子一眼,“还是妹妹小心,多谢了,快扶我去接了母亲进来。”

九娘子便扶起贞娘,慢慢地起身了,九娘子又顺手拿了件毛衣裳搭在贞娘身上,二人刚刚走出里间,走到厅堂里,便看见大太太满脸喜气地快步走了进来。

一看见贞娘,大太太的泪就下来了,赶忙扑了过来,将贞娘搂到了怀里,“我的儿啊,菩萨有眼,你果然是苦尽甘来了啊。”

贞娘被她这么一哭,也心酸不已,掉下泪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九娘子才上前去劝道,“母亲还请注意身子,姐姐也不宜大哭太久,别惊了胎气。”

大太太这才连忙放开贞娘,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小九说的对,可不是嘛,我都老糊涂了,还抱着你哭呢,快别哭了,来来,坐下,坐下,咱娘俩好好说说话。”

贞娘点头,和大太太二人到了西间的炕上坐了,翠竹端上茶水和点心来,九娘子微微蹙眉,“姐姐,你有了身子,不宜再喝茶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贞娘还没说话呢,大太太高兴地说道,“就是就是,这你得听小九的,不过,小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

九娘子答道,“知道姐姐怀了身子,小九找了不少医术看呢,知道一点。”说着便让翠竹将贞娘面前的茶碗撤了下去,“去换些花茶来,没有的话,就冲点蜂蜜水来也行。”

翠竹红着脸答应了出去了,贞娘说道,“好妹妹,多亏了你了,我身边没有你还真是不行呢。”

九娘子说道,“这都是妹妹应该做的,姐姐,您和母亲好好说说话吧,谨娘先退下了。”

贞娘点点头,九娘子便出了西间,走出了荣祥堂。

大太太冲外头杨了扬头,“怎么样,她可还听话?”

贞娘嗔道,“母亲,您怎么一来就问上她了,也不问问女儿好不好?”

大太太笑道,“你这孩子,我还不心疼你啊,得到信儿我就颠颠地跑过来了,给你那婆母拿了一堆的好东西,我看她脸上也没多个几分笑容,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当我喜欢理那老货呢?”

贞娘急道,“母亲,您看您,又胡说了,当心…”

“当心什么,这是你的地方,我还怕有人听了去不成,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现在总算是怀上了,可千万要当心点,可别大意了,你这孩子来得多不易啊。”大太太豪不在意地说道。

贞娘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没有隆起的肚子,“是啊,十个月呢,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娘要提醒你,既然你有了身子,小九那,避子汤可得按时给了,别让她也怀上了,跟你争宠呢,咱们以前是答应过,让她生下孩子记在你名下的,如今你自己有了,就别让她怀上了,起码得等你再生他个两个三个的,再考虑让她生。”

大太太说道。

“这会不会太狠了点?”贞娘有点犹豫。

“狠?不狠你怎么坐稳你这主母的位子,听娘的没错,千万别一时心软,否则,你哭都来不及的。”大太太狠厉地说道。

“可是…”贞娘还有点不忍心。

“没有可是,还有,你也得防着你房里的那两房姨娘,尤其是那个琴姨娘,你若是有了孩儿,她的平哥儿可什么都不是了,你要当心点。小九,有五姨娘在我手里,再加上在这府里,她还要依靠你,倒是可以信得过的,你可以好好地使唤她,不用防着她。”大太太教贞娘道。

贞娘点点头,大太太又问道,“孙妈妈回来了吗?”

“还有两天就回来了。”贞娘答道,孙妈妈是贞娘的乳母,也是自小跟着大太太嫁过来的,前些日子去江南女儿家了一趟。

“这老货,怎么能随意离开你身边呢,她回来你可得好好说说她,再不许这么着了,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点。”大太太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