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其实是盼着她还不上才好啊……

第29章蜜糕(下)

用过晚膳之后,小娇去铺子里订的米面佐料很快迭来了,宁儿千劲满满,一头扎进了厨房。

邵稹看不下去,有些不高兴,道:“这么劳累做甚,我去说说,要吃明天再做,哪有让人一天忙到晚的。

见他真的转身便走,宁儿将他拦住。

“风香楼夜里有夜市,当护娘子想夜里摆出去,让食客常常,若是好了,将来每天都要。’她皱眉,小脸认真,稹郎,我想自已出去卖,你又不许,如今风香楼肯要,岂不是正好?今日是头一日,劳累些是自然的,将来做熟了,便不会这样忙碌了。’

邵稹虽不愿意,听得她这样说,又见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挫败地叹一口气。

宁儿见他不再反对,冲他笑笑,又忙活起来。

“小娇,香油要再搅一搅。’宁儿吩咐着,洗好手正要和米粉,一只手却伸过来,将她拉开。

“你那点力气,米粉搓不好。’邵稹一边卷起袖子一边道,洗洗手,自已搓起来。

搓了一会,他忽而发现旁边役有动静,回头,却发现宁儿望着他,满面感动之色:“镇郎……’

邵植天奈地笑笑。忽然伸出丰来.件娥的鱼子上禅了一层米粉。看着她的模样,大笑起来:“花猫,哈哈哈哈……’

宁儿愣了愣,哭笑不得,急忙擦掉,也顺手蹭一把米粉。

邵稹灵活地闪身,宁儿却不放过,拽住他,把粉抹到他脸上:“你才是花猫

二人笑嘻嘻地你争我躲,闹作一团。小娇提着一捅水进来时,邵稹一脸花白,正锁着宁儿的手臂,宁儿“咯咯地笑个不停。

“呃……’小娇脸上一热,偷笑地走开。

二人这才意识到玩过头了,连忙各自松开。

四目相对,宁儿脸红红的,望着邵稹的脸,仍觉得好笑,用袖子给他擦。

邵稹也将她脸上的米粉擦干净,道:“快做吧,迟了那边可要不高兴。

宁儿应一声,重新洗了手,在旁边拿起碗来调香油。

蜜糕按时送到了风香楼,当护娘子试了试,赞不绝口:“郎君家的小娘子可真是贤惠人,这般风味,全京城里也只有她能做出来

邵稹笑笑,忽而觉得宁儿被夸奖,他自己也会高兴。

聊了好一会,邵稹拿了钱回来,递给宁儿:“五百文钱,收好。

宁儿接过,杭甸甸的,不禁莞尔。觉得自己赚钱,原来是这般心满意足。

邵稹看到她手掌红红的,皱皱眉,拉过来,看了看,有些心疼。

“再磨多些就要长泡起茧了,’他说,“以后搓粉,搬运这些力气活,留着我回来再做。

宁儿不在乎道:“也算不得什么,今日做得多了些,明日不必如此。

邵植看着她喜气洋洋的脸,苦笑:“你舅父要是知道我让你做蜜糕去卖,必定更不肯将你嫁给我了。

宁儿望着他,道:“我舅父是明理之人,他从前也曾说,不可瞧不起靠双手讨生活的人。

可他未必瞧得起贼人。邵植心里道,笑笑不语。

灯光温柔,宁儿看着他把钱放在一个包袱里,又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最后在一只木柜后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两块松动的砖。邵稹把砖头取出来,把钱塞进去,拍拍手上的灰。

回头,他发现宁儿的目光跟着自己,走回来在她身旁坐下。

“宁儿。’邵植道。

“嗯?’

“我想抱抱你。’

宁儿一愣,登时面色排红。她忙看看外面,没有人,小娇累了一日,已经去睡了。

想了想,宁儿羞报地领首:“抱吧。’

抱。

邵植看到她正式应许表情,忽然有些别扭,掩饰地轻咳两声,坐近一些,未几,又再坐近一些,贴着她。

他伸手,环过她的腰。那腰很柔软,稍稍用力,宁儿倚在了邵稹怀里。二人依偎,邵稹的脸颊贴

着她的头发,呼吸间满是她的昧道。

宁儿看着地上的影子,淡淡的,奇形怪状,却知道那是合在一起的两人。

“稹郎。’

“嗯

宁儿轻声道,“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能找到舅父,也没那么紧要了。

邵稹讶然,问:“为何?

“我怕找到了他,就会见不到你。

心忽然像也吃了蜜糕一样,甜甜软软,邵慎不禁把她搂得紧些,却揉揉她的头发:“怎会见不到

我还要娶你,就算逼也要把你舅父逼同意了。

宁儿回头,他的目光半是玩笑半认真,不禁耳根一热。

“也不知道那些商旅何时会送信来。’她说。

邵稹道:“不是说过了么个我等在长安留两个月,若是还没信来,就去西域。

宁儿领首,想了想,又问:"稹郎,你去过西域么?

没去过,但一直想去。

“你想去做什么?

邵稹道:“去看看我父亲去过的地方。

宁儿一怔。她知道他的父亲是征突厥战死的,沉默片刻,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将来,我陪你一起去看。

邵植深深看着她,心中温暖,在她的颊上吻了吻。

薛霆在宫中当值一夜,出来的时候,旭日东升,巍峨的宫殿在地上投着巨大的影子。

钟鼓声早己经响过,赶往各衙署办公的官吏络绎不绝。

“元钧!后面传来裴荣的声音,薛霆望去,只见他追上来,也是一脸倦意。裴荣最近刚入南衙与薛霆一样,在宫中当值整夜。

“回去么’裴荣问。

薛霆额首。

“午后去打马球如何?我约T伯允他们,还差一人。

“差一人就让我凑数?’薛霆冷瞥他,“早时怎不说。’

裴荣晒笑:“你近来不是忙么……听说你最近将各坊各里的过所记录都翻了一遍,昨日遇到户部主事,他说有些里正特地去问他,还以为你是御史派去查案的。

薛霆听出了这言语中劝告的意味,笑笑,道:“不过为了些私事,也就看了几个坊。

“私事?’裴荣道:“该不会是你那日说的表妹?’

薛霆似笑非笑:“你才是御史遣来查案的吧个’

“关心你么……’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相熟的金吾卫迎面而来,打招呼道:“元钧,文敬,回去了个’

“回了。’薛霆莞尔。

裴荣却看到他手上的荷叶包,眼睛一亮,“嗬,带了食物。’

那人苦笑:“是啊,还未用早膳,原本想早些来的,起迟了。

说话间,两个御史台的官吏走过,他忙将荷叶包藏到身后。

等他们走得远些,金吾卫叹气:“吃不得了,要么全给你们。

裴荣求之不得,笑嘻嘻接过。

寒暄两句,那人匆匆往府衙里赶。裴荣不紧不慢地拆开荷叶包,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蜜糕’裴荣自言自语,拿起一块放嘴里,眼睛一亮,“唔,好吃!元钧,来吃!

薛霆也有些饿了,四下里看了看,伸手拿一块放到嘴里。

“味道真好,也不知是何处买来的,下次……’裴荣正说着吗,忽而发现薛霆脚步慢下来,神色不定。

“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薛霆对他说,转身就追着那金吾卫的背影跑去。

“哎,元钧……’裴荣话未说完,薛霆已经风一般地远去了。

太阳己经高高悬在空中。

薛霆骑着马,避开人流拥挤的大道,往归义坊赶。

昨夜的疲倦己经被方才那块蜜糕化得无影无踪。

“……归义坊风香楼的蜜糕,这几日许多人去吃。我昨日拖那边当值的武侯替我买的……’方才问来的话犹自耳旁。

姑母做的蜜糕,他从小最是爱吃,味道独一无二,女吟能做出来的,除了宁儿,他想不到别人。

宁儿……薛霆想到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女子,先前猜侧的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终于到了归义坊,才进坊门,便看到了风香楼。

薛霆从前来过几回,熟门熟路地进去,向店里的仆人询问。

“做蜜糕的娘子’仆人看看他身上的官服,不敢隐瞒,道,“刚刚来过,才出门。

薛霆望望门外,忙问:“往何处去了?’

仆人指指方向,道:“出门往西去了,戴着一顶柔离,还跟着个婢子……’

薛霆立刻追过去。

坊间的街上,人来人往,薛霆一边从人群的缝隙里钻出去,一边向前张望。柔离,婢子……未几

,他忽然看到一个带着薰离的女子,旁边跟着一名小裨。

。薛霆连忙跑上前去,却见那是个中年妇人,见到他夹然出现在面前,妇人和婢子都吃了一惊。薛霆赧然,忙道歉,往街边走开。

“娘子!看那小扇,真好看……’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薛霆瞥了瞥,目光定住。

街边一处买扇子的铺子前,立着两个女子,一个脸圆圆的,看模样,当是脾子;另一位,戴着柔离,虽看不情面容,却是亭亭玉立。

二人看了一会扇子,朝这边走来,擦身时,薛霆唤了声:“宁儿。’

话音出口,戴柔离的女子脚步顿住。

她转头朝他看来,轻薄的皂纱下,隐约透着讶异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表兄

宁儿望着面前的人,只见是个青年,身上的装束像是官服。。

“你……她觉得陌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问情楚,那人的声音穿过皂纱,“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薛霆

呼吸在瞬间凝滞。

宁儿将皂纱撩起,睁大眼睛。

阳光下,他眉目俊朗,宁儿仔细看着,心中使劲回忆,从前薛霆的容貌虽记不清,但此人的确与她舅父薛敬有些相像。

薛霆满面惊喜,见宁儿怔怔,怕她不信,忙道:“我父亲薛敬,是你二舅父。他得知你在剑南落难,一直苦苦寻你无果。端午那日我在大街上遇到你便己经认出你,你却跑了,今日我吃到……哎……’他忽然看到宁儿两眼泛起泪光,越来越满,摇摇欲坠。

“表……表兄……’宁儿望着他,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硬咽得不能言语。

风带着夏日的热,院子里却是凉快。薛霆立在前院的树下,四下里看看,只见这是一处并不宽敞的屋宅,在南城随处可见。简陋陈旧,外墙的白皮剥蚀得几乎不见,幸而屋子还是结实,收拾得也算整洁。

圆脸的脾子在厨房里忙碌着,薛霆一眼扫过,未几,看到宁儿捧着一杯水出来。

她望着薛霆,方才哭得红红的眼睛,此时漾满羞涩的笑:“此处无好茶,只能请你喝些水

薛霆笑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清水足矣。’他温文道,接过来,缓缓饮一口。

他看着宁儿,多年不见,她己经不再是那个稚气的小童,出落得温柔美丽。他们不算熟悉,如今以失散亲人的面目相见,激动过后,其实还有些生分。他并不期望交浅言深,能相认,己经够了。

“表妹一直住在此处?’薛霆问道。

宁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来到不过十日。从剑南出来,我一心去商州寻舅父,可舅父却不见了,府衙里的官文上说,舅父去了安西……’

“安西?薛霆皱眉,道:“我父亲并未去安西。两年前,父亲接调令往洛阳,不到半年,又到了长安,商州府中的官文应当说的是洛阳才对。’

宁儿愣住。。

薛霆追问:“何人告知你我等去了安西?’。

“是……’宁儿想到了萧云卿,可那也是个不好说的名字,犹豫了一下,道,“是托商州的友人问的。

薛霆看着她。这话先不论真假,但多少有隐瞒。

但薛霆并不着急。

她在剑南落入匪手,又远行至此,其中曲折,只怕关乎廉耻,薛霆不便提及。他叹口气,道.:闻知你失踪,我曾去剑南及各通衢之地寻找,查验各地过所记录,却不见你。

宁儿讶然。她未曾想到舅父竟早知道了自己落难的事,更不知道表兄己经为自己做过许多,心中感动满满。但是,薛霆提到过所,她又不禁心惊。邵稹带她出来,过所是伪造的,一旦败露,二人都要入罪。

“剑南到京城千里迢迢,表妹是如何来到的?

宁儿知道这些瞒不过,幸而在商州时就己经与邵镇对好了说辞,低声答道,“我被山贼劫持,恰遇匪首为分赃之事争斗,乘乱逃了出来。可我不想回蓖城,我伯父为我择的夫婿是个药罐,回去必定还要迫着完婚,故而````停了停,她道,“从剑南出来时,我遇到从前父亲旧友家的儿郎,叫邵稹。他见我落难,出手相助,带我去商州寻舅父。可到了商州,舅父不见,又误以为你们去了安西,稹郎便在商州寻了去西域的商旅送信,又带我来了长安等待消息。

一番话说得曲折,她不知道薛霆听懂不曾,见他眉头凝起,忙道。“表兄,商州那说你们去了安西的官文,当是看错了别人的,稹郎为人正直,一路以礼相待,不会害我。

薛霆微微颔首,心中却不置可否。

用假过所通关的事,就算宁儿不肯明说,他也己经想到。

间州那边,宁儿不想嫁,是情理之中。据剑南的匪首供认,一个叫田七的人当时也在山上,自称与宁儿是表兄妹,带她下山寻亲。这个田七.是不是宁儿说的邵稹,尚且未知,不过宁儿不想被蓖城的伯父找到,用假过所过关津,同样也是情理之中。

假过所……薛霆玩味,能骗过这么多眼光老辣的守卫,这个邵稹即便清白,能耐也比山贼强多了

只是这行径,按律要受刑。薛霆本想说一说,但看着宁儿忐忑的模样,可怜兮兮,并且她是一心来找他们求助,他反倒不好意思多说了。

薛霆看着她,莞尔:“表妹,父亲就在长安。自从得知你出事,他茶饭不思,费尽心寻找。你现下跟我回去,他必定欢欣不己。’

宁儿也想早点见到舅父,正要应许,却有些犹豫。

“表兄,’她嚎懦道,“稹郎出了门,还是等他回来再去吧。之说着,她笑笑,“稹郎可好了,他是我的恩人,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

“哦?’薛霖亦有些兴趣.,问。“他去了何外?